“这哪儿？”从隙间走出来之后一股干燥的热浪迎面扑来。现在是早上十点十四分，天气相当晴朗，万里无云。这里是八云紫提到过的锚点——四下一片荒漠之景。赤褐色的细碎砂岩和贫瘠土壤遍布视野，远处堆着一些低矮的岩石丘陵。沙地上生长着些许深绿色的小叶植物和高大的树形仙人掌。能看到大型的黑蚂蚁成队地爬行于草丛中，还能瞥见蜥蜴在巨石的阴影下一倏而过。

　　　“这里是卡姆兰荒地南部，瓦戈里亚就在那个方向，”人偶指了指北边，“再稍微走两步，爬上那块石头就能看到城墙了。”“卡姆兰荒地？”你思考起来。卡姆兰，那么往东北方向就是霍尔干峡谷，“太热了吧这也。”“这是因为北风，”井上满不在乎地嘟囔着，“从大陆中央吹过来的，那里面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有。”“你还是个地理学家？”“如果你游荡过几年，那你也会知道。”他东张西望，“这边。”

　　　和井上说的一样，刚爬上一座小丘陵，瓦戈里亚那古老的城墙就能看见了。“得要二十分钟。”井上喃喃地说，“快走吧，热死了。”

　　　“上次那几位，不是就在瓦戈里亚吗？”在贝勒塞偶遇的薇恩·西祀女士率领的探索小队正好来自瓦戈里亚。“当然，”人偶点点头，“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城门处只有零零星星的卫兵，他们穿着纯白色的长袍无精打采地坐在城墙的阴影里掷骰子玩，长矛和戟架在一边。在你进入时只是稍微询问了你的信息，没有为难。“这么松懈。”你回头看了看城门。“这里是中立城市。”人偶说，“因为是很重要的贸易中转区，各方不会轻举妄动。”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宽阔而平坦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幕墙般的褐色尘土随风飞扬。

　　　虽说街道上没有人，但还是很喧闹，原因是路旁的客店和酒吧塞满了人。“他们不热吗？”你好奇地看向店内，抬手释放冰气给脸降温。“你自己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井上笑着卖了个关子。

　　　为了定下住所，你在主干街道上走了一圈，累得满头大汗。选了一家气派的旅馆。刚踏进大门你就感到凉快的气流迎面吹来。“冷气？空调？”你可不认为艾诺迪亚大陆哪里有幻想乡里那种便利的电器。“是魔法。”井上点点头，“瓦戈里亚这边的旅店基本上都有冰冷魔法师。”

　　　一名深色皮肤的矮个子侍者很快迎过来带你去办理住房手续。他身上那件红黑相间的燕尾服一点都不合身，让你有些忍俊不禁。“贵。”掏钱时你嘟哝着，没让其他人听见。这里的住宿价格足足是德尔诺齐的五倍。

　　　房间内部倒看不出破绽。你挑剔地打量着，这里是给富商住的旅店，所以刚才那侍者才提供了一堆不知所谓的信息，像是某商品的行情涨落，本地商人协会的地址以及那里最近的动态。他是错把你当成商人了。你确实担心过一身破破烂烂的会不会被轰出去。不过看起来店家会平等对待每一个进门的客人——直到客人再也掏不出一分钱为止。

　　　人偶已经出门去找之前结识的三位本地人，这么大的城市，不知多久能找到。

　　　帕苏克勋章，你想起之前井上说的关于薇恩·西祀的事，她曾因杰出的作战成绩在北地获得“帕苏克勋章”。这是极高的荣誉。据说“帕苏克”是北方高地人专门用于形容女性的方言词汇，意为“刚毅”。而谭斯和厄芬原来跟随过薇恩率领的队伍在汶忒里亚地区北部城市利文担任巡逻工作。最近一年那边同纳山的战事已经平息很多了，所以半年前他们一道辞职回到瓦戈里亚，为家乡工作。这么说来薇恩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作为自由佣兵四处流浪了。你躺在温暖的羊毛大床上随意地想，冰冷魔法和床垫的厚实程度很搭配。刚刚上楼的时候你注意到了会客大厅中央柜台后面的店主，因为很好奇规模这么大的旅店怎么会让店主亲自坐在柜台后面提供服务所以问了侍者一些问题，侍者说是魔法的需要，店主必须待在店里维持冰冷魔法。

　　　你起身下楼。

　　　“您好。”你朝着正在喝茶的店主打招呼。“有什么需要吗？”这位略显富态的中年人点点头，他个子很矮，白净的皮肤和宽阔的鼻翼显出泰尼博人的特征，而他的嘴唇却不像泰尼博人那么薄。“我想请教一下冰魔法。”你掏出五枚金币，但他没有接受。“哦？你也是魔法师？看不出来，”他笑着推回你的手，“这附近可难得遇上魔法学徒。”

　　　“嗯，”他见识了你的几个小花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是全部？”“对。”“这样，”店主犹豫了一下，“这显然是某种式术，但...”看样子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从基础魔法“迅雪之箭”当中不能释放出急冻箭矢，却喷出来一股冷气和碎冰碴子，或者结出小小的冰球。你已经见识过他释放的正牌“迅雪之箭”——一根漂漂亮亮的寒冰短箭矢，从他的手心飞射而出，撞在对面的石墙上粉碎成无数的光点。

　　　“幽灵？”“是的，是一个幽灵送给我的。”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喔！这样啊！原来如此！”

　　　店老板一下打开话匣子，他说明了“劣化”和“法术返祖”的概念，也说了一些更加基础的知识。

　　　“呼，感觉一下回到三十年前，”讲解完后，店老板情绪很好的样子，“想起学校那会儿了。”店主仰起脸沉浸在回忆中。“谢谢您。”“哈哈，哪里。”他摆摆手，“我第一次见识这个，以前只在课本上读过。开眼了。”

　　　回到房间时你仍然在思考刚刚的对话，店主对你的魔法无能为力，但他同样相信其中的可能性。“那些大魔法师用起法术都是随心所欲的样子，根本不在乎什么式术和法阵，你现在这个有这方面的感觉。”他是这么安慰你的，“只要能找到从你体内增幅这些魔力的方法......”接下来便是难懂的概念，可惜你没能理解。

　　　要改进这些的话...

　　　......

　　　咚咚咚。

　　　敲门声。你睁开眼睛。双眼被白亮的阳光刺了一下。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现在应该是中午。

　　　“嗨，塔克先生，下午好。”“噢，西祀女士，”你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请进。”因为你看见人偶正被她抱在怀里——不知为何脑袋两侧绑着长长的金色马尾辫，用精致的红缎带系着。他恶狠狠地瞪着你，好像在说“敢评价就杀了你”。薇恩已经没有穿着那时的斗篷和黑色圆檐帽，而是披散着黑色的鬈发，遮盖住右眼。一身常服则是浅黄色连衣长裙与薄薄的硬领短大衣。这搭配着实奇特。“喜欢旅葵小姐的新发型吗，我梳的！”“嗯...”事实上很可爱，但你的表情被剧烈的幽默感支配，你不敢笑出来，咬紧牙关。

　　　“来瓦戈里亚的话，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欸？井上...？”“她家那边一堆人不方便说话。”人偶抱起胳膊。

　　　她听了请求之后扬起眉毛。“只要看一眼！”你点点头，左右手紧紧握在一起，“拜托了！”井上耸耸肩摊开双手，“我们能保证不是有什么念头，证据就是德尔诺齐的华特森·雷格纳克还坐在他的靠背椅上抽烟。”“好喔，只是看几眼的话...我还以为你们要正式会见。那现在吧，去法院。”

　　　为了顺利完成八云紫的委托，得快些行动起来了。你看着西祀的背影。今天在瓦戈里亚有她帮忙，此后不会天天都有人引见。打听地方领主而不会引起怀疑的做法...首先得给自己打出名声？如果有稳固的正面评价，这种事就是随口的讨论而不会被当成刺探。

　　　说到底“见面”这种事一提出来就有私密性很强的感觉，要是没有名声或者地位作为靠背，难免被当成有所企图。

　　　地位...像罗兰那样的贵族就很好。但你显然不出身名门望族。

　　　如果是作为富豪...也能获得声誉。手上的钱...倒是足够购置产业。单凭几万枚堆在原地的金币可称不上“富豪”，顶多叫“暴发户”。

　　　不够快。八云紫的意思是要你在世界各处探查。金钱的名望在一个国家内很容易打开，但去到另一个国家，等于得从头来过。钱是不少但经不起这么折腾。

　　　况且你对伊文给的钱非常怀疑——合法性。他多半没上税。往坏了想，说不定已经有人发现有大量黄金从市场中不翼而飞而正在调查。贸然做巨额消费等于变成活靶子。只能希望八万枚金币对德罗斯的市场没那么显眼。

　　　这笔钱不过是能在布林最繁华的地段建起一栋四层别墅而已，应该不至于引起银行家们的怀疑。

　　　没有地位的名望...皇宫弄臣？太傻了。

　　　武士。

　　　武士和冒险者们。是唯一答案吗？你不想再考虑第二个了。身边有井上旅葵这种战斗精英，以武士的身份出名简直易如反掌。

　　　“哎，塔克先生？怎么啦？”西祀小姐在前面远处招呼你。

　　　“噢，来了。”你小跑着追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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