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才良带着班里的语文科作业来到老师办公室，五六个工作位现在只有一名老师在。

陆才良把作为放到语文老师杨莺的办公桌上：“莺儿老师，收齐了。”

“哦，好，辛苦你了。”

杨莺转动座椅，向班里的学生道谢。

最近陆才良因为成绩的提升，受到了几位科任老师的青睐，加上他本人也会和老师闲聊，现在和老师们的关系都不错。其中最让陆才良开心的当然是和杨莺老师拉近了距离，现在已经用“莺儿老师”来称呼了。

这时，陆才良注意到杨莺老师手上拿着的册子……后者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嗯？”

“啊，那是李清安的本子吧。”

陆才良说道。

杨老师有点意外：“你怎么认出来的？”

这是一个笔记本，但并不是学校发的，而是学生自己买的，虽然外观形制很特别，但事先不知道的话也不可能猜到是谁的。

“之前李清安有一次打架嘛，她的桌子被推倒了，当时我帮她收了一下。”

“哦，我记得当时好像也是你去帮她拉开了，还送她去医务室，做得不错～小英雄～”

杨老师竖起大拇指，赞扬道。

陆才良腼腆地笑了笑。

杨老师有布置一种长期作业，每周写一篇作文，她也每周都会把本子收上来检查。但是……李清安已经不在学校了，在长期休假后回来学校只上了一天课就又不来了。

“李清安现在已经没交作业了吧。”

陆才良有些好奇。

“我在看她以前写的，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杨老师放下了本子，好好关上。

陆才良本想说一般、不算熟，但话到嘴边却改口道：“还好，不过她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

杨老师点了点头：“确实。”

陆才良突然想起，李清安的语文科目成绩是很差的，几乎每次月考都没及格。

杨老师却接着说：“她有点怪，除了期末考试，每次都不写作文。但是，我布置的这个作业，她又在很用心地写。”

“她写得很好吗？”

“我不好说，但我很喜欢。”杨老师拿起那个夜空繁星封装的笔记本，“唉，你们班主任老师跟我聊过李清安几次，她在学校很孤僻，一些团体活动经常和同学发生矛盾。”

“她不怎么说话，说也是直来直去，有时候还有点冲。”

陆才良并不怎么了解李清安，只能靠模糊的印象记忆说。

“嗯，对。”杨老师柔和地笑着，“我第一次布置这个作业看到她的作文的时候，我不相信是她写的。因为她之前的考试要么不写作文，要么写得很一般。所以我就写了句评语：请自己独立完成。而且没有给她评分。结果第二次收上来的时候，她看到直接在我的评语下面写了句：不然呢？”

两人都为此笑了笑。

随后，陆才良问：“她写了什么？”

这个语文科的长期作业大部分没有规定题目，只有规定字数，杨老师很少拟定题材。

杨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让陆才良看李清安写的东西，她说：“很多。而第一篇，她写的是一颗种子生长的过程，没有写是什么植物，纯粹描写生长本身，用一种特别的手法，介于拟人手法和借代手法之间。呵呵，她有很多想法，但天赋有限，所以她甚至连自己的想法都想不明白。”

陆才良感觉，老师似乎对李清安很了解？但是，陆才良从没见过李清安和哪个老师的关系好，包括眼前的莺儿老师。

他耸了耸肩：“我也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莺儿老师则说：“快上课了，你回去吧。”

陆才良走之前问道：“莺儿老师和李清安关系很好吗？”

莺儿老师看了他一眼，摇头。

……

回到班上，陆才良看见教室的另一边正进行着争吵，是阮夏和她的朋友们发生了矛盾。阮夏的成绩一落千丈，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严重事态，但世事就是存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陆才良不知道她的生活因此而发生了什么，但她在肉眼可见的一天天暴躁、崩溃下去。

这样真的好吗……最近，陆才良时常这么想。

阮夏的人生正朝着另一个方向滑落。

突然，阮夏给了朋友一巴掌……

冲突升级，教室中立刻变得吵闹起来。

看着那几近歇斯底里的女生，陆才良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随后装作毫不在意拿出手机。

（慢慢还给她吧……大部分……嗯，我再从其他讨厌的人那里各自拿一点就可以了……）

陆才良终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反而感到了一点轻松。

最近，陆才良有点害怕，关于自己莫名其妙得到的“超自然能力”，能力本身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由其引出的各种未知，很可怕……

少年只是被一片奇特的反光物吸引，想要拿起来看清楚，结果做了个梦，清醒时就已经有能力了。而但最后也没明白那天在草地中反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知道的只有，能力来自于那天的反光物。

但是，那个东西又是哪里来的？这个能力本身是凭空产生的吗？如果不是，那源头是什么？这种事在世上存在多久了？发生了多少次？有哪些势力组织知道？会不会有专门处理这种事的人？世上……不，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和自己一样得到了能力？诸如此类，种种疑问，种种未知，种种不安。

越是思考，陆才良越是觉得世界变得可怕，让人寸步难行。

这时，陆才良接到自己注册的一个未成年禁止使用的网站邮件，是关注的作者的更新提示。

他把手机藏进书里，就在教室里迫不及待地开始鉴赏，结果刚一进去就愣住了，这次自己关注的这位优秀创作者的更新非常多，而且都是真人影像，但是在一切资源的排头，写着一篇公告，其开头是：以下的视频和照片，皆是真实的，对应的人真实信息和发生时间都已注明，其中也有我本人的记录……而我要在此揭发一个超出常理的罪犯！在更新的同时，我已报警……希望警察能相信……

……

颜俪回到家中，正准备休息，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喂？”

颜俪心不在焉地接听，结果表情瞬间凝重，逐渐难看。

另一边，郑凝云正在收拾文件，准备回家，却见俞慕琪门都没敲就冲了进来，紧张又严肃地关上门，快步上前：“董事长，刚才宣传部那边发现网上……”

县城中，作为“当事人”的多个女性间的信息互通让一条消息迅速传播。即便夜幕降临，也有很多人忙碌起来……

姚诗雨在百货大楼附近四处走动，目光在每个路人的脸上搜寻，希冀找到自己期盼的人，并且还时不时用手机给李清安打电话，但到现在都是关机状态，根本打不通。上次李清安是和母亲一起来的，姚诗雨还记得那位母亲的样子，心中不停地祈愿下一个看到的就是她，或者李清安本人。但一个接一个，每一张脸都不是她想找的。

哪怕只是知道李清安是在哪个学校也好……

但姚诗雨，什么也不知道。

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手机，姚诗雨立刻接听，希望对方是李清安，但传入耳中的声音却是一个男人：“啊，真的能打通，请问，你是姚诗雨吗？”

“……啊，嗯，是我，你是？”

“哦哦，怎么说呢……就是，你那个……”

对方支支吾吾，似乎想要探究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某些话。

姚诗雨怕这时李清安那边回电话自己接不到，于是直接问：“你认识李清安吗？”

“啊？谁？”

“没什么。”

姚诗雨立刻挂断了，继续在街上寻找。

起初，她没有在意，然而接下来，类似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过来，而且都好像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样，这让姚诗雨不禁疑惑到底怎么回事，心中产生了新的危机感。

直到接到警察的电话，说自己的个人信息被曝光在了网上，现在公安机关已经在做相应处理，但这件事还涉及了一起案件，具体的一些细节需要姚诗雨本人到警局做一些了解。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姚诗雨感觉祸不单行。

……

晚自习，陆才良在教室中坐立难安，始终盯着手机屏幕，在某些论坛和网站板块，那位创作者最新更新的内容讨论已经热度非凡。那个作者的主页已经删除了更新内容，但不少网友们已经保存，相互传播、讨论。

“这是真的吗？”

“真的，刚才我把电话都打了一遍，都能打通，人名也能对上！”

“肯定是演的吧。”

“但更新都删了，如果是演的为什么要删？”

“这也是剧本的一环。”

网上种种观点各抒己见。

那个创作者以往一直在制作胎归一类小众性癖的相关内容，黄文、色图、视频都有。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整体水平呈不断提升的状态，所以陆才良也关注了她。

而且她还拍过露脸视频，是个美女……直白的说，在这个小圈子里舔狗很多。

她最新的更新内容则是一堆真人视频，而且大部分都是偷拍视角，其中甚至拍到过缩小体型的人，毫无P图痕迹，如果是特效制作，很难想象是约到了哪个大牌工作室。

而且，她强调了内容真实，还贴上了每个视频中女性的个人信息，总共十多个人。陆才良看到住址居然和自己在同一县城……而且，其中还有颜俪这位女星。她声称视频中的小人是个名叫周临的少年，这几年来一直在以钻入子宫里面玩弄淫虐的方式迫害她们，创作者也是其中一员，最初创作胎归方面的内容，就是为了今天……

在网上还在争论时，陆才良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这是真的，恐怕，是“超自然能力”。

现在更新已删除，公安机关恐怕已经开始介入，他们会信么？不得不信么，证据已经多到有些多余了，他们会怎么处理……

陆才良抬起头，班里十分安静，其他人要么在认真学习，要么在埋头玩手机，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

从下午到现在，少年犹豫已久。

他又看向窗外，一如既往的夜色，毫无新意。

陆才良深呼吸，泄气，又准备按耐心绪，就这样继续坐在教室里，一如既往。

窗外开始下起小雨，晚自习的寂静中，微小的声音在外面描写着自己。

陆才良站起身，凳子在地板摩擦的声音引起了一部分同学的注意，在坐回去和走出去之间，陆才良选择了后者。然后，班里的同学都注意到了他……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同学们又再次低下头，回归自己的事情，无人在意。

陆才良在走廊上迈步，右边是夜色和小雨，左边是窗台与灯光。他越走越快，进入楼道阶梯，下楼，心跳加速。

“陆才良？”

一楼的拐角传来一个声音。

陆才良顿住，回头看去，是抱着几本教案的杨莺儿老师。

“……杨老师。”

陆才良认真地叫了一声。

“你去哪儿？三楼就有厕所吧。”

杨莺一如既往地有着温柔的微笑，她发现陆才良没有像以前那样主动走近，于是她主动走去，靠近他。

“啊……我……”

陆才良有些手足无措。

“早退可不好哦，被抓到的话要被你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训至少半个小时。而且，你伞都没带。”

即便是说着这些话，杨莺依旧是微笑着，亲和到没有老师训学生的样子，反而随手把少年有些下滑的领口拉链提了上去，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把领口压平。

“……嗯……”

陆才良没有像以前那样随意说话，和早退被抓到没有关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不到该说什么。只能站在原地，想着接下来可能要和莺儿老师一起回班里继续晚自习了，心中有些泄气。

杨莺看了看少年低着头不说话的模样，轻声问：“有事？”

“……嗯。”

陆才良点点头，悄悄看莺儿老师，完全没有解释有什么事。

莺儿老师没有追问这个，而是问另一个问题：“必须要去？”

陆才良有些意外，虽说杨莺儿老师一向表现亲近，但居然这时候也不像老师一样执行教师的“常识”。陆才良因此，呼吸更顺畅了点。

少年说：“也不是必须要去……但是，我想去！”

他终于抬起头，然后发现，莺儿老师的个头其实比自己要小一点的。

随后，莺儿老师领着陆才良到办公室，拿出一把伞递给他：“我不会帮你保密的，但也不会主动说，你自己想好。”

“……莺儿老师，你知道我去干什么么？”

陆才良持续感到意外。

“哦？你要告诉我吗？那——我才不听，免得给你找到借口说‘我告诉过杨老师的’。”

“哈哈，以后告诉莺儿老师。”

陆才良接过伞，转身离开。

校门在非上下学时间都是关闭的，但其实保安为了进出方便并没有锁上，一般也没人会在保安的眼皮子底下擅自出入。

陆才良从门卫室的死角助跑，冲到门口，一把推开大门，直接往外跑。

保安后知后觉地吼声被遥遥甩在身后，恐怕从明天开始，保安就不能为了图方便而不锁门了……但陆才良却没什么愧疚感，反而觉得舒服。他把伞捏在手里，迎着雨夜，比体育考试跑得更加认真，更加紧张，更加舒坦。

……

此时的警察局，能听到女性啜泣的声音。

局长临时将自己信任的几名得力部下组成专案组，接手了这个事件，并向他们透露了有关“异变人”的情报，当然也要求他们保密。而这次案件的相关资料，对外也是以另一种情况说明，真实资料会被加上权限锁。

报案人是名26岁的女性，在成人网站免费制作、发布淫秽内容，报案称名为周临的少年拥有匪夷所思的特殊能力，这几年不断迫害着包括她在内的多名女性，并提供了多种证据。警察已经在联系这些当事人女性核对，然而这些受害者，有不少在到了警局后与报案人发生了激烈争吵，现在核对事实后，纷纷蹲在角落哭泣。专案组的警察在接受了极具冲击力的事实后，也对她们产生了莫大的同情。还有一些受害者，要么直接拒绝核对，要么答应了，结果到现在都没来警局。

而被状告的犯罪嫌疑人周临，警察局这边其实是有记录的……李清安又被带到了审讯室。

这次是局长开门见山：“李清安，你还记得周临吗？之前你和他一起到这里来做过笔录，然后走的时候，你们也是同行离开的。”

李清安的手脚不仅拷住，还被绑在了身上无法伸展，眼睛也被遮住，对于这名少女的处理其实是不太符合规范流程的，但局长的“特事特办”，让其他警员不发一言。

少女动了动嘴唇，发出了模糊的声音，有些时候没说过话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才问道：“王警官在吗？”

局长立刻看向身边的部下，其余几名警员也看了过来。

王警官当即回道：“嗯，我在。”

“你来问。”

少女说。

王警官看了一眼上司，上司则目视前方。

“咳咳，你还记得周临吗？”

“我记得。”

“他现在是侵害多名女性的嫌疑人，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局长问。

少女沉默不语。

局长看向身边的部下。

王警官：“咳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尴尬。

李清安说：“你们知道他的侵害方式了吗？”

局长持续看向身边的部下。

王警官：“知道了，他是异变人……你也是……”

“……他之前把我当成目标，对我下手的时候，被我的半身杀死了。”

“……”

包括局长在内的警官，纷纷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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