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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昭阳和王老爷3,1

小说:祝昭阳和王老爷 2025-09-05 13:44 5hhhhh 1380 ℃

几刻钟后,老爷试探着直起腰,竟发现那股钻心的刺痛已消了大半。他诧异地按住后腰——往日这旧疾发作,少说要疼上一两个时辰,非得贴着膏药卧床半日才能缓解。可今日昭阳不过是用手揉按片刻,再辅以那寻常药膏,竟见效如此之快。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仍跪坐在绒毯上的少年。昭阳的指尖还沾着淡青药膏,掌心却透着一层不寻常的暖意,连方才触碰过的腰眼处都残留着熨帖的热度,像是有什么温润的气息顺着经脉游走,将淤塞多年的寒气都驱散了几分。

"你这身子……"老爷喃喃自语,心头忽地涌上一阵热流——若这少年特殊的体热真能温养经脉,或许缠身多年的腰疾……

这念头一起,竟压过素日的克制。他鬼使神差地俯身,在昭阳颊边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唇瓣刚触及肌肤,两人同时僵住。昭阳连睫毛都不敢眨,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老爷也猛然惊醒,倏地直起身,喉结狠狠滚动:"胡闹……"这话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骂昭阳。

"咳……"老爷别过脸,袖口无意识地擦了擦唇角,"你脸上沾了药膏。"声音绷得比衙门升堂时还紧,

昭阳呆愣愣地抬手摸脸——哪有什么药膏?可老爷已转身去系衣带,只是那手指在玉扣上绊了两下,连背影都透着几分罕见的狼狈。

老爷已披好月白色中单,外罩一件靛青圆领袍,腰间蹀躞带也系得齐整,唯独地上的袴裤还摊着——那是一条象牙白的合裆袴,裤脚处绣着暗纹回字纹,裤腰两侧缀着长长的系带。他盯着袴裤咬了咬牙,腰后残余的隐痛让他不敢贸然弯腰。

昭阳见状,连忙膝行两步上前:"小的……阳儿帮您穿袴。"声音越说越小,耳尖又红了起来。

老爷瞥他一眼,终是叹了口气:"跪直了,我教你。"

昭阳跪直身子,先双手捧起袴裤展开。老爷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袴脚对齐,右衽在上。"

昭阳依言将袴管理好,老爷又示意他抬高双手:"托着裤腰,莫碰到我腿。"

他小心翼翼地将袴裤从老爷脚踝处往上提。先是露出老爷线条匀称的小腿,再是膝盖——那里有一道旧年骑马留下的浅疤。袴料是上好的吴绫,触手生凉,却在提过膝头时被老爷的体温焐暖。

"系带。"老爷沉声道。

昭阳仰头,见老爷指了指裤腰两侧的长带。他手指发颤,先将右侧系带绕过老爷腰后,再拉过左侧系带,在腰侧打了个方结。指尖不经意蹭到老爷腰窝时,明显感觉到那处肌肉一紧。

老爷低头看着少年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夜他也是这般跪着,只是那时含的是另一处……明明昨夜还在榻上如狼似虎,今晨却连袴裤都要人伺候着穿。这反差让他不由轻叹:"昨夜将军,今朝病叟……"

昭阳正系着膝裤的绑带,闻言困惑地抬头:"老爷?"

"无事。"老爷别过脸,耳根却有些发热,"外袴。"

外袴是绛纱质地,两侧开衩,裤管宽大如裙。昭阳捧着袴腰环过老爷腰间时,险些被那繁复的层次难住——先要将后裆的褶子抚平,再调整前幅的垂度,最后把腰间三对细带交叉系紧。

"笨。"老爷忽然握住他手腕,带着他引带穿扣,"这是踯躅结,要这般绕……"

昭阳的手被带着在老爷腰间游走,那体温透过薄纱传来,让他想起昨夜掌心的触感。好容易系完,额头已沁出细汗。

老爷退后半步审视,忽然皱眉:"穿反了。"

几番折腾后,老爷的衣冠终是齐整起来。那靛青圆领袍妥帖地覆在他身上,衬得肩线如远山横卧,腰间蹀躞带一束,更显出身量修长。绛纱外袴垂落如流水,行动间隐约透出内里素绢袴的轮廓,端的是松竹之姿,风仪清举。

晨光透过窗纱,斜斜映在老爷面容上。他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利落,眉间一道浅痕是常年蹙眉批阅文书留下的印记,此刻舒展开来,倒添了几分儒雅。唇薄而色淡,鼻梁高挺如悬胆,最是那双凤眼——昨夜帐中情动时似醉非醉,此刻却清明如秋潭,眼尾微微上挑,不怒自威。

昭阳一时看得痴了。老爷晨起后束发戴冠,广袖垂落,哪里还有半分榻上放纵的模样?分明是画里走出来的玉堂人物,连衣袂间沉水香的余韵都透着疏离。

"咳。"

一声轻咳惊醒了昭阳。老爷正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指尖在蹀躞带的铜扣上轻轻一敲:"看够了?"

昭阳这才惊觉失态,慌忙低头,却掩不住耳后一片绯红。

老爷摇了摇头,指了指床榻边的素袜与云头履:"老爷的腰……"话未说完,眼中已带了三分无奈七分调侃,分明是在说——你这小傻子,莫非忘了老爷现在弯不得腰?

昭阳捧着那双素绢菱纹罗袜跪在老爷身前,晨光透过窗纱,在青砖地上投下一片菱花格纹,恰与袜口的回字纹暗合。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托起老爷的左足。

那脚掌比他想象中宽厚许多,足弓却高,脚背的骨节分明,淡青色的血脉在薄皮下若隐若现。足跟处有一层薄茧,摸上去粗粝如松树皮——想必是年轻时踏遍州县考绩留下的痕迹。五根脚趾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贝壳光泽,趾关节处微微泛红,像是上好的寿山石沁了朱砂。

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足心,那处的皮肤竟意外地柔软,比掌心还温热三分。老爷忽然"嗯"了一声,足尖轻轻一颤,脚背弓起优美的弧度,连带着小腿肌肉也绷紧了。

"磨蹭什么。"老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沙哑。

昭阳慌忙将袜口撑开,小心地套上老爷的足尖。素绢滑过脚背时,他分明看到老爷的脚趾微微蜷缩,又强自舒展。袜底的菱纹恰好贴在足心,袜口的回字纹束在踝骨上方三寸,严丝合缝,仿佛这袜子本就是从他脚上剥下来的一般。

右足亦是如此。只是套到一半时,老爷忽然屈膝,足尖不经意蹭过昭阳的手腕内侧,那处的皮肤顿时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好了。"老爷淡淡道,却未立即收回双足,任由昭阳将袜口的褶皱抚平。晨光里,那双裹在素绢中的脚,像是两块暖玉,隐约透出肌肤的底色。

昭阳取过那双乌皮六合靴,鹿皮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哑光。他屈膝跪正,将靴口撑开,老爷的足尖却忽然一顿——

"且慢。"

老爷的脚悬在靴口上方三寸,足弓绷出凌厉的弧度,袜上回字纹在踝骨处勒出浅浅凹痕。他指尖在蹀躞带扣上轻敲两下:"先解扣。"

昭阳这才注意到靴筒内侧的三重暗扣。铜扣雕作螭吻形,齿舌咬合严密。他低头凑近时,嗅到靴内沉水香混着皮革的气息,温热地扑在鼻尖。

老爷的足尖探入靴筒时,鹿皮内衬发出细微的"沙"声。昭阳掌心托着靴跟向上一送,指节不经意擦过老爷的足跟茧,那粗粝触感激得他指尖一麻。

"紧些。"老爷忽然道。

昭阳忙将靴侧的蹀躞带收紧。老爷的脚踝骨在他掌心转动,像在砚台上研磨的墨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系带穿过螭吻铜扣时,他忽然摸到左靴内侧一道隐秘的缝隙——

"看什么?"老爷的靴尖在他膝头不轻不重地一顶,"右脚。"

昭阳慌忙去取另一只靴,却见老爷自己抬脚踩进靴筒。晨光里,那包裹在素袜中的足背弓起,绷出流畅的线条,宛如一张拉满的弓

老爷立于铜镜前,指尖拂过蹀躞带上的螭吻铜扣,确认衣冠齐整无虞。镜中人身姿挺拔如青松,绛纱外袍垂落如静水,哪里还看得出方才浴桶中的半分狎昵。

"阳儿。"他忽然唤道,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清冷。

昭阳正跪在地上收拾换下的素绢裈,闻言立刻直起腰:"小的在。"

"辰时去书房伺候笔墨。"老爷转身,广袖带起一缕沉水香,"午时随我去赴漱玉轩的诗会。"

他说得极平淡,仿佛只是交代今日要批多少奏折

老爷瞥他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又迅速压平:"若再像方才穿靴般笨手笨脚……"话未说完,指尖在昭阳额心不轻不重地一弹,"仔细你的皮。"

老爷端坐于紫檀案前,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砖上投下细密的格子影。昭阳垂手立于一侧,目光悄悄掠过案头——白玉镇纸压着几卷摊开的奏折,朱砂墨锭搁在歙砚旁,笔架上悬着几支狼毫,笔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色。

"看什么?"老爷未抬眼,指尖在奏折某处轻轻一划,"研墨。"

昭阳慌忙去取墨锭,却听老爷又道:"用左手。"

"……是。"他笨拙地换了手,清水滴入砚台时溅起细微的水花。老爷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却未斥责,只将朱笔往他方向推了推:"蘸墨。"

"今日你也算正式跟着我了,需要给你立立规矩。在书房,你只需做三件事。"老爷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研墨、递笔、静立。"

"不唤你,不许出声。"

"不问你,不许抬头。"

"不命你,不许碰任何文书。"

说到最后一句时,老爷忽然抬眸,目光如刃般刮过昭阳的脸:"若犯一条——"他指尖在案上轻轻一叩,"跪着抄《礼记》。"

砚中墨汁渐浓,映出昭阳紧绷的倒影。老爷却已低头批阅,朱砂在宣纸上勾画出凌厉的锋角,仿佛方才的威慑不过是场幻觉。

昭阳静立一旁,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老爷身上。

晨光斜照,老爷的侧脸如刀刻般冷峻,眉间微蹙,朱笔在奏折上勾画时,笔锋凌厉如断案。这般威仪,与昨夜将他压在锦被间喘息的男人判若两人。

可渐渐地,昭阳注意到——

老爷的笔锋停了。

一次。

两次。

第三次时,老爷的左手悄然扶上后腰,指节在靛青圆领袍的衣料上攥出几道褶皱。他刚蘸了朱砂,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未落,最终只是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似在忍耐。

昭阳的心猛地揪紧。

他犹豫了一瞬,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道:"老爷……"

老爷抬眸,目光如霜。

昭阳指尖微颤,却还是缓缓伸出手,虚虚悬在老爷腰后:"您……腰疼吗?"

老爷沉默。

空气凝滞,昭阳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可最终,老爷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身子却未动,像是默许。

昭阳屏住呼吸,指尖小心翼翼地贴上靛青衣袍下的后腰。

隔着细棉中单,他能摸到紧绷的肌理,僵硬如铁。他不敢用力,只轻轻揉按,指尖顺着脊柱两侧缓缓推拿,像对待一块易碎的玉。

老爷的呼吸微滞,随后,竟微不可察地……松了肩。

老爷的腰背在昭阳的揉按下渐渐松缓,那掌心的温度似比寻常人更暖些,透过衣料渗入肌理,竟比艾灸还要熨帖。他微微闭目,感受着那股暖意如细流般漫开,将淤塞的寒气一寸寸驱散。

笔尖悬停的间隔越来越短,朱砂批注的笔迹也愈发流畅。

"……好了。"

约莫一刻钟后,老爷忽然开口,声音仍是淡淡的,却比先前松了几分。他搁下笔,指尖在案沿轻叩两下——这是"备茶"的意思。

昭阳连忙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老爷腰间的温度。他低头退开两步,却见老爷已合上奏折,起身时袍角带起一缕沉水香,腰背挺直如松,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僵痛之态。

"去用膳吧。"老爷走过他身侧时,袖摆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今日有鲥鱼。

穿过回廊时,昭阳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

洒扫的婢女停下手中活计,悄悄抬眼;路过的管事脚步微顿,视线在他与老爷之间来回打量。那些目光如细针般刺来,带着探究与揣测——这新来的少年,凭什么能贴身伺候老爷?

昭阳的指尖不自觉地蜷起,脚步也慢了几分。

忽然,袖口一紧。

老爷的手从广袖下探出,稳稳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掌心干燥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将他拉回身侧。

"看路。"

老爷目视前方,语气如常,仿佛只是随手扶了一把险些绊倒的小厮。可他的拇指却不着痕迹地在昭阳腕骨上摩挲了一下,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雀儿。

昭阳耳尖发烫,却忍不住悄悄回握。

廊外一树海棠正艳,花瓣落在两人交叠的袖间,又被风轻轻卷走。

膳堂内,青瓷碗碟在乌木案几上错落排开。老爷端坐主位,腰背虽挺得笔直,面色却略显紧绷——晨间穿袴时复发的腰疾仍未全消,此刻久坐后更添三分僵痛。

他执箸欲夹远处那碟清蒸鲥鱼,手刚伸到半途,眉头忽地一蹙。腰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不得不停住动作,牙箸在鲥鱼上方悬了片刻,最终只勉强夹了片近处的腌笋。

昭阳看得真切——老爷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放下牙箸时,左手无意识地扶了扶后腰。

"老爷,"他立即捧起甜白釉碟子,声音放得极轻,"可是要尝尝这鲥鱼?腹肉已经剔好刺了。"

老爷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淡淡的赞许。他微微颔首,将牙箸搁在青瓷箸枕上:"嗯。"

昭阳会意,小心地夹起最肥美的鱼腹肉,仔细挑净细刺,又淋了半勺琥珀色豉汁。鱼肉雪白,在碟中微微颤动,鲜香扑鼻。

"再要些金汤虾丸么?"他见老爷用完鱼,又舀了颗翡翠色的虾丸,"厨娘特意加了马蹄,爽口不腻。"

老爷接过虾丸,忽然指了指身侧的绣墩:"坐下吃。"

"小的不敢......"

"鲥鱼凉了腥气重。"老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吃完还要去诗会。"

老爷忽然执起牙箸,从昭阳面前的碟中夹起一块雪白的鲥鱼肉,递到他唇边。鱼肉上还沾着琥珀色的豉汁,鲜香扑鼻。

"尝尝。"老爷的声音依旧平淡,眼底却带着几分罕见的兴致,"可还入味?"

昭阳整个人僵住,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他不敢直视老爷的眼睛,只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就着老爷的筷子抿了一口。鱼肉鲜嫩,入口即化,可他却尝不出滋味——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了一切。

"好、好吃......"他声音细如蚊呐,睫毛轻颤着垂下,不敢抬眼。

老爷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收回筷子,又夹了一颗翡翠虾丸,却不急着递过去,只是慢条斯理道:"张嘴。"

昭阳的脸更红了,却还是乖乖凑近,顺从地启唇。虾丸的鲜甜在口中绽开,金汤的醇厚裹着马蹄的清脆,可他满脑子只剩老爷那双执筷的手

膳毕,老爷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帕,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唇角,目光却落在昭阳身上。少年唇边还沾着一点豉汁,自己却浑然不觉,正低头整理衣摆。

"阳儿。"

昭阳闻声抬头,老爷的指尖已掠过他唇角,将那点酱汁抹去。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可昭阳却僵在原地,耳根烧得通红。

"走了。"

老爷已转身朝外走去,外袍在晨光中泛起流水般的纹路。昭阳慌忙跟上,却在门槛处险些绊倒——方才老爷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他的唇边。

出了王府大门,一辆青帷马车已候在阶前。老爷踩着脚凳上了车,回头见昭阳还愣在原地,便伸手虚扶了一把:"上来。"

昭阳连忙跟上,钻进车厢时险些磕到额头。车内狭小,沉香木的坐榻上铺着软垫,老爷已端坐正中,绛纱袍的广袖垂落,在晨光中泛着细密的暗纹。昭阳不敢挤着老爷,只挨着边沿坐下,膝盖拘谨地并拢。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辘辘的声响混着街市的喧闹透进帘子。老爷闭目养神,昭阳却忍不住透过纱帘的缝隙往外瞧——

长街上行人如织,货郎挑着担子吆喝,几个梳双髻的小丫头追着卖糖人的摊子跑。这般热闹,与王府的肃穆截然不同。

"看什么?"老爷忽然开口,眼睛却仍闭着。

昭阳一惊,忙收回视线:"回老爷,小的头回见这么热闹的街市......"

老爷唇角微扬:"待会儿到了漱玉轩,还有更热闹的。"

正说着,马车转过一个弯,速度渐缓。外头人声愈发鼎沸,夹杂着丝竹管弦之音。昭阳听见有人高声吟诗,又有人击节叫好,热闹得像是把整个城市的文气都聚在了一处。

"到了。"老爷整了整衣襟,袖口掠过昭阳手背,"到时跟紧些。"

马车在漱玉轩前停稳,昭阳先一步掀帘下车。青石阶前已候着几位小厮,见了他这生面孔,目光里带着几分打量。

昭阳却顾不上这些,他抬头看了眼马车——老爷腰疾未愈,方才在府中久坐批阅,午膳时又因疼痛不便夹菜,此刻下车若无人搀扶……

他抿了抿唇,转身朝车内伸出手:"老爷,台阶有些滑。"

车内静了一瞬。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他的腕子,老爷弯腰探出身来,绛纱袍的广袖被风微微拂起。他借着昭阳的力稳稳落地,指尖在少年腕上不着痕迹地一按——是赞许,也是默契。

"眼力见长。"老爷低声道,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昭阳耳尖微热,却见老爷已松开手,面上仍是那副疏淡神色,仿佛方才的亲近从未发生。

漱玉轩内,檀木案几错落排开,宾客已至大半。老爷一踏入厅门,原本喧闹的席间顿时静了几分——几位官员起身拱手,文人雅士也纷纷颔首致意。老爷神色从容,广袖微拂间已行至主案左侧的席位,绛纱袍摆垂落如静水,不沾半分尘嚣。

昭阳紧随其后,却在距离席位三步处自觉停下——按规矩,他这样的贴身小厮只能立在主人座后。可还未等他站定,老爷忽然侧目,指尖在案几边缘轻叩两下。

那是他们晨间在书房约定的暗号:近前。

昭阳一怔,随即低头上前,跪坐在老爷身侧的蒲团上。这位置比寻常仆役近了太多,近到能嗅到老爷袖间沉水香的余韵,近到能看清他执盏时腕骨凸起的弧度。

席间已有目光投来,带着探究与揣测。昭阳垂眸盯着青瓷碟上的缠枝纹,却听见头顶传来老爷低沉的嗓音:

"斟酒。"

一盏白玉杯被推到案沿。

席间酒过三巡,一位身着赭色圆领袍的官员执壶起身,目光扫过昭阳,笑道:“这位小郎君斟酒倒是利落,不如也替本官添一杯?”

说着,便将酒盏往案前一推。

昭阳一怔,下意识要起身——

“慢着。”

老爷的指尖忽地压在他腕上,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他抬眼看向那官员,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刘大人怕是误会了。”

他手指在昭阳袖口轻轻一拂,露出内里绣的松纹暗记——那是王府贴身仆役的标记。

“这是本官府上的书童,今日随行伺候笔墨,并非漱玉轩的小厮。”

刘官员一愣,视线在昭阳清秀的面庞上停了停,又瞥见老爷搭在他腕间未收的手,忽地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如此,是下官唐突了。”

他拱手致歉,语气却带了几分揶揄:“王大人好清福啊。”

老爷神色不变,只淡淡道:“刘大人说笑了。”

指尖却在案下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昭阳的手腕,似安抚,又似警告——

安分些,别乱动。

席间酒酣,宴会主人——工部侍郎周大人抚掌笑道:“久闻王大人多才多艺,今日投壶,可要让我等开开眼界?”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来,老爷指尖在案沿轻叩,面上不显,腰后却隐隐发僵。晨间穿袴时那阵刺痛犹在记忆里,若此刻执箭躬身——

“周大人。”

昭阳忽地伏地一拜,声音清亮:“我家老爷近日研读《水经注》,彻夜伏案,今晨还扭了手腕。小的斗胆,可否代主投壶?若输了,甘愿替老爷罚酒三杯。”

周侍郎挑眉,尚未开口,席间一位青袍官员已笑道:“这小童倒忠心。不过代投嘛……按规矩,得主家先试一箭才作数。”

老爷眸光微动,执起一根箭矢递给昭阳:“且试试。”

箭尾掠过掌心时,他指尖在昭阳腕骨上一压——是提醒,也是撑腰。

昭阳深吸一口气,执箭站定。

昭阳的箭脱手而出,却在半途失了力道,斜斜擦过壶耳落在地上。席间响起几声善意的轻笑,周侍郎捋须道:“无妨,再试一次。”

老爷忽然起身。

绛纱袍摆拂过青砖,他行至昭阳身后,略一撩袍蹲身,竟是与昭阳平齐了高度。温热的掌心覆上少年执箭的手背,另一手扶住他的肘尖,声音低缓如沉水香般熨帖耳畔:

“指腹贴箭翎三寸,莫掐太紧。”

老爷的胸膛几乎贴上昭阳的后背,吐息拂过他耳尖:“臂要稳,肩要松。”指尖带着昭阳的手缓缓后引,像拉开一张无形的弓,“腕上七分力,肘间留三分。”

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老爷的拇指却忽然蹭过昭阳的虎口——那是他晨间握笔磨出的薄茧。

“看准壶心。”

老爷的下颌虚虚抵在昭阳发顶,声音里含了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投不中,今晚抄《投壶新格》十遍。”

箭在弦上,昭阳却觉心跳比箭翎震颤得更厉害。

昭阳屏住呼吸,指尖感受着老爷手背传来的温度与力道。他顺着老爷引导的方向,目光如炬地锁定壶心——

"放。"

老爷的低语在耳畔响起,昭阳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手指。

箭矢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

"铮!"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厅内回荡,箭矢不偏不倚地落入壶中,尾翎还在微微颤动。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周侍郎拍掌大笑:"好!不愧是王大人亲手调教出来的!"

老爷这才缓缓松开昭阳的手,唇角微扬,却只是淡淡道:"尚可。"

夜色渐深,漱玉轩的灯火一盏盏暗下。老爷带着昭阳向众人告辞,刚行至马车前,身后忽然传来周侍郎的声音:

"王大人留步。"

周侍郎手持一个锦缎包裹的狭长木匣,笑着递来:"今日得见王大人教导有方,这件小玩意,就当是给令书童的见面礼

夜色渐浓,漱玉轩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将人影拉得细长。周侍郎手持那锦缎包裹的狭长木匣,递到老爷面前时,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老爷接过木匣,指尖在匣面云纹上轻轻一抚,抬眸问道:"周大人,这是何物?"

周侍郎笑而不答,目光却往昭阳身上一扫,见他垂首侍立,耳尖却已泛红,不由得低笑一声,凑近老爷耳边,嗓音压得极低:"王大人回府后,于书房……或寝房打开,自然明白。"

他说罢,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老爷的肩,又瞥了昭阳一眼,这才拱手告辞:"愿王大人……尽兴。"

夜风拂过,木匣在老爷手中沉甸甸的,隐约能听见里头细微的碰撞声——像是珠玉轻叩,又似银铃微颤。

马车碾过城中的青石板路,辘辘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昭阳坐在车厢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摆,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老爷膝上那方锦缎木匣——方才周侍郎意味深长的笑容犹在眼前,匣中偶尔传出细微的珠玉相击声,像是什么精巧的机关。

老爷半阖着眼,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匣面,似在沉思。行至平康坊转角时,马车忽然一个颠簸,那木匣微微一滑,昭阳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见老爷已稳稳按住匣子,抬眸扫他一眼:"急什么。"

"小的……"昭阳慌忙缩回手,耳根发烫,"怕摔了周大人的礼。"

老爷唇角微扬,却未多言,只将木匣往袖底收了收。

王府的角门悄然开启。老爷径直往书房去,昭阳捧着木匣紧随其后。穿过回廊时,夜露沾湿了衣摆,石阶旁的秋虫低鸣,衬得书房窗纸上透出的那盏孤灯愈发明亮。

"搁在案上。"老爷解了外袍,示意昭阳放下木匣。烛火跃动间,那匣上的云纹浮雕泛着幽光,银铃轻响如私语。

老爷终于抬手,解开了锦缎系带——

锦缎滑落,木匣掀开的刹那,老爷眸光一凝——

六枚玉珠静静卧在红绸上,丝线缀着银铃,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珠上纹路各异,有祥云、忍冬、缠枝……皆是古雅纹样,却绝非随意雕琢。

老爷指尖一顿,忽然明白了周侍郎那句"书房或寝房"的深意——若在寝房,此物不过是床笫之欢的助兴玩物;但在书房……

他目光扫过珠上纹饰,倏地起身,从多宝阁上取下几册典籍。书页翻动间,墨香混着沉水香弥漫开来。

《考工记》《金石索》《纹样溯源》……老爷修长的手指精准地停在某些页面上——

祥云纹:见于《周礼》玉藻篇

忍冬纹:载于《后汉书》舆服志

缠枝纹:刻于永和年间的青铜酒器

每一道纹路,竟都对应着典籍中的礼器规制。

"呵……"老爷低笑一声,指尖拨过银铃,"周景明啊周景明,你这是要本官……"

铃音清越,他未说完的话消散在烛影里。昭阳跪坐在案边,看着老爷将书册与玉珠并列排开,忽然觉得喉头发紧——那些纹样在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缠绕上他的腕子。

书案上典籍摊开,六枚玉珠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老爷斜倚在太师椅中,指尖轻叩扶手,目光落在仍跪坐于地的昭阳身上,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过来。"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昭阳一怔,下意识抬头,却见老爷朝他伸出手——那姿态,与白日里书房训导时的威严截然不同,倒像是夜半将他压在锦被间时的慵懒与狎昵。

"老、老爷……"昭阳喉结微动,耳尖已红透,"这……不合规矩……"

"规矩?"老爷轻笑一声,忽地倾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人拽了起来。昭阳踉跄半步,还未站稳,膝弯已被老爷另一只手托住,整个人瞬间跌坐在对方腿上。

"白日里教你‘三不’规矩,夜里嘛……"老爷的掌心贴在他后腰,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那截细瘦的曲线,声音压得极低,"自有夜里的‘规矩’。"

沉水香的气息混着酒意扑面而来,昭阳浑身绷紧,双手无处可放,只得虚虚抵在老爷胸前。那绛纱袍下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烫得他指尖发颤。

"怕什么?"老爷低笑,另一手已拈起一枚缠枝纹的玉珠,在他眼前晃了晃,"方才不是好奇此物何用?"

银铃轻响,珠子上的缠枝纹在烛光下蜿蜒如蛇,昭阳忽然觉得喉咙发干。

老爷的掌心覆着昭阳的手背,引着他的指尖一一抚过玉珠上的纹路。

“青圭礼天,祥云纹载于《周礼·春官》……”老爷的嗓音低缓,唇几乎贴在他耳畔,温热吐息拂过耳廓,“记不住的话——”

指尖忽然用力,捏得昭阳指节微痛。

“后半夜的‘罚’,可就不止抄书了。”

昭阳睫毛轻颤,目光游移在书页与玉珠之间。那些繁复的纹样与拗口的典籍出处,在他脑中搅成一团乱麻。祥云、忍冬、缠枝……分明都是雅物,可被老爷这般把着手教,竟莫名让他脊背发麻。

“走神?”老爷忽然掐住他下巴,迫他抬头,“看来是嫌时辰太宽裕了。”

银铃轻响,六枚玉珠被老爷拢入掌心。

“那便现在考校——”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昭阳浑身一僵,终于意识到……

今夜怕是难熬了。

夜风穿过回廊,灯笼的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昭阳跟在老爷身后,脚步越来越慢。

寝房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清晰,可他却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方才那些纹样、典籍,他根本记不住多少,后半夜的“罚”会是什么?老爷会如何用那六枚玉珠?光是想着,指尖便不自觉地揪紧了衣摆。

老爷忽然停下脚步。

昭阳险些撞上他的后背,慌忙刹住,却见老爷转过身,眸中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怕了?”

昭阳张了张嘴,喉咙发干,说不出话。

老爷低笑,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若是你能让老爷高兴——”指腹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一碾,“或许,允你再多半个时辰。”

——像给将溺之人一根浮木,却又故意松手。

昭阳眼睫一颤,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急急开口:“老、老爷,小的给您揉肩?或者……或者泡茶?

老爷不语,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昭阳心跳更乱,声音也软了几分:“那……那小的给您念诗?

夜风拂过,老爷的袖摆纹丝不动,连眉梢都没抬一下。

昭阳咬了咬唇,终于豁出去似的,轻轻扯了扯老爷的袖角:“……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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