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深蓝色的，而且越来越亮。静希望天色不要再变亮了。

她躺在床上，王医生的手臂搂着她。他还在打鼾，但静已经无法再入睡了。

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今天，她将不得不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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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通常是医生的工作日，但他设法请了一天假。不过他还是早早地起了床。

美玲还在沙发上睡觉。她急切地主动提出每周有几个晚上睡在沙发上，这样静和医生就能有一些属于他们自己的私人时间。作为交换，她有时会缠着静，让静告诉她前一晚的有趣细节。在很大程度上，静觉得这很可爱：美玲试图表现得更世故的样子，反而凸显了她的天真无邪。即使是经过删减的简单描述（“我们接吻了。”）也会让她发出少女般的尖叫声。

但今天早上，看到美玲还在睡懒觉，静倒是松了口气。她自己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医生把静放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她张开腿残肢以保持平衡。她稍微挪动了一下，因为有点冷，他启动了咖啡机。

他带着一丝悲伤对静微笑着：他想把两个女孩留在身边更久一些，但这件事不由他做主。美玲上周已经完成了抗生素疗程，从医疗角度来说，已经没有理由把她留在镇上了。当然也没有理由留下静：她们俩都是完全健康的无肢女孩。而且根据政府的命令，她们和其他所有截肢者一样，必须被重新安置。

“我爱你。” 他轻声说道。

“我也爱你。”

他伸出双臂搂住她，然后他们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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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女孩在医院里因为能够安抚害怕的病人而小有名气。在王医生做手术的日子里，她们会在手术前和手术过程中陪伴他的病人。在静看来，这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给病人找个人聊聊天，一个和他们身份平等的人，而不是一个权威人物。不管怎样，这至少能起到一点作用，而且医生也很喜欢一整天都有他的两个女孩在身边。

美玲通过这种方式交了几个朋友。就在前几天，她在一个叫努英的女孩做手术时陪伴着她，她们俩相处得很融洽。所以昨天下午，当医生问美玲在镇上的最后一天想做什么时，她立刻回答说：“我能当努英一天的室友吗？”

这对静和医生来说是个不错的安排。他们早上把美玲送到医院，这样他们就有一整天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了。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医生背着背包，里面装着午餐，怀里抱着静。

“我很担心。” 她说。

“担心什么？”

“要是公交车提前来了怎么办？要是美玲和我上了不同的公交车怎么办？”

“我和秀兰说好了。她了解你们俩！她会确保你们不会分开的。”

“我知道。” 静想了一会儿，仍然很担心。“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但有时候我觉得美玲就像是我们的女儿。”

王医生轻声笑了笑。

“我们送她去和朋友玩，这样我们就能享受一些宁静的时光。下周，我们会邀请努英来我们家，然后 —— ” 她咬了咬嘴唇。他们不会再回到医生的公寓了。“从逻辑上来说，我一直都知道我们的这种相处模式是暂时的。但从情感上来说…… 我想我忘记了这一点。”

他把她放在公园的长椅上。“我明白你的意思。”

“感觉我们好像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也许我们确实认识很多年了，只是我们不记得了。也许实际上我们已经约会很多年了。”

静对这个幻想无力地笑了笑。“也许我们已经结婚了。”

他开始拿出午餐。“再加上几年，因为我们不是马上就有了美玲。”

“还有我们养育她的那些年！”

“她长得真快。”

静继续想象着。“很快就又只剩下你和我了。”

“我们会一起变老。”

“最终我们还是得说再见。”

医生点了点头。

静咽了咽口水。她喉咙里有点哽咽，但她现在不想哭。“我 —— 我之前说的是真心话。如果你找到另一个女人…… 我会为你高兴的。我可能还是会吃醋，但是…… 对你来说，能幸福对我来说更重要。”

他咬了一大口煮鸡蛋，然后把剩下的给了静。“要我一下子就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难。”

“我也是。”

“明霞去世的时候，对我来说反倒更容易接受一些，因为那次告别是如此的彻底。人死后就无法再交流了。”

“而我会尽可能经常给你写信的。”

医生笑了。“只要你能找到人帮你拿着便签纸，你就尽可能多写信吧。”

“是啊。” 她的声音颤抖着：她仍然在努力不哭出来。“你也会给我写信吗？”

“当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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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得飞快，就像一阵旋风。和医生在城里度过了美好的一天，太阳很快就落山了。终于到了该回医院的时候了。

王医生正在完成一些文书工作，而静坐在他旁边的轮椅上。她又像其他所有截肢者一样赤身裸体了：她想留下自己一直穿着的那件T恤，但截肢者在这次行程中不允许携带任何东西，甚至连衣服也不行。个人物品会在日后某个未确定的时间寄给她们。

现在医院的走廊对她来说已经相当熟悉了。这是一个让人感到安心的地方：她在这里遇到了美玲和医生，而且尽管作为截肢者的生活并不完美，但在这里也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他们转过拐角。那是美玲的房间，秀兰正坐在床边。

“希望我们没有迟到。” 医生说。

秀兰笑了笑。“有点晚了，不过…… 也差不多。”

他把表格递给她。“我确保她和美玲的记录关联上了。”

“太好了。还剩最后一件事要做：静，宝贝，转过身来。”

静感觉到一支记号笔在她的后颈上。她用手摸不出来写了什么，但秀兰一边写一边嘟囔着数字。刚写完，她就感觉到秀兰对着墨水吹气让它干的那种凉凉的感觉。

“你写了什么？” 静问道。

“一些能让你们俩不分开的东西。” 秀兰抱起美玲，把她的头发撩到一边。一个身份证号码被仔细地写在了美玲的脖子上，号码末尾有一个圈起来的 “1”。静猜自己的后颈上有一个圈起来的 “2”。

静很感激能和美玲正式关联在一起，但这仍然让她感觉很没有人情味。她觉得自己就像超市里的一件商品，准备好被扫描、装袋，然后放进购物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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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黄色的路灯照亮了医院后面的停车场。护士们推着轮椅，把截肢者送到大巴车上，然后把他们抬上车。每隔一会儿，一辆坐满人的大巴车就会出发。

静和美玲坐在轮椅上，远远地看着，拖延着不可避免的离别时刻。实习护士敏正在帮忙把截肢者抬上其中一辆大巴车。过了一会儿，她从大巴车上下来，挥了挥手，举起两根手指：还剩两个空位。

“该我们了。” 秀兰说。

他们走向大巴车。大巴车在路灯下闪闪发光，对静来说，它看起来高耸在她上方。

秀兰把美玲从轮椅上抱起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真的会很想你们俩的。”

“我也会想你的！”

“一路平安。保持联系！” 秀兰迅速把她递给敏，然后清了清嗓子，好像她在努力保持镇定。

王医生最后一次把静抱在怀里，前后摇晃着。“你知道我的地址。”

“还有你办公室的地址，还有你的电话。”

“我不会知道你在哪里。在你的第一封信里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我会的。”

他紧紧地抱住她，在她的脖子上亲了一下。“我爱你。” 他轻声说道。

“我也爱你。”

他又抱了她一会儿。静感觉到脸颊上有湿润的东西，她分不清那只是自己的眼泪，还是医生的眼泪也在上面。

在把她递给敏之前，他又亲了她一下，他在哭泣。

大巴车上的座位都经过了改装：座位靠背上都缝上了布口袋，每个口袋都大到足以容纳一个坐直的截肢者。看起来座位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如果乘客没有腿的话，就不需要腿部空间了。除了美玲旁边的一个空口袋，其他口袋都已经坐满了人。

敏捏了捏静。“祝你好运。我会想你的。” 她轻声说道。然后她迅速把静放进空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大巴车。

接着发动机轰鸣着启动了，车门也关上了。静和美玲望着窗外：王医生和秀兰站在空轮椅后面。他们在挥手。静用手臂残肢挥了挥手作为回应。

随着大巴车转弯，他们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线中。静又开始哭了起来。失去四肢已经很难承受了，但她宁愿被截肢一千次，也不愿和医生说再见。

美玲不知道该怎么办。做什么都很困难：她想和静依偎在一起，但她们坐的布口袋把她们固定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她只能用手臂残肢勉强碰到静的肩膀。

为了美玲，静想坚强起来，但这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她感激地向美玲点了点头，努力在哭泣时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美玲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看着城市的灯光从窗外掠过。她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现在所有熟悉的东西都在离她而去。不过，这座城市的夜景很美。

不知什么时候，她们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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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醒来的时候，大巴车已经停在路边了。太阳升起来了，眼前是一大片草地。她迷迷糊糊的：昨晚她的睡眠质量相当差。

司机和一名护士正在把所有截肢者从车上抬下来。因为静坐在前排，所以她是最早被从座位上抬下来的人之一。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美玲说一声“早上好”！那护士几乎是把她扔到了地上：很明显他们人手不足，而且很匆忙。

司机把另一个女孩直接扔到了她旁边。“嘿，快点挪开！” 他对静说道。

静都没时间调整姿势坐直：她像只动物一样，用四根残肢匆匆爬开了。

其实在这片田野里感觉还挺不错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而且在那个布口袋里闷了一整晚之后，她很高兴能有机会出来伸展一下。

但还有个站直的问题需要解决。对静来说幸运的是，田野的一端有个小山坡。她找到了一个坡度正好的地方，借助腹部的力量和地面的支撑，她成功地用腿残肢站了起来，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些。

“静！” 是美玲，正四肢着地朝她爬过来。

静一摇一摆地靠近，在半途和她会合。

“你是怎么站起来的？”

“我靠着那边的山坡撑着自己站起来的。”

美玲翻过身来，累得不行。“你比我快多了！”

“你还是比其他人行动更灵活些。” 其他截肢者都聚集在离大巴车近得多的地方。“来，也许我也能帮你坐起来。”

她们俩都站起来没多久，护士就叫大家去领吃的了。早餐是干饼干：这种食物显然是为了便于喂食和运输而设计的，不过味道就不怎么样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而且静也饿了。

大巴车下面的行李舱里有一个水箱。司机用软管往静的嘴里灌了些水。

静听到其中一个女孩抱怨道：“我要小便。”

“就在地上解决。”

大巴车的后部有一个厕所，但显然那些没有截肢的人不愿意和她们共用。静猜这是那些人想省事的做法。

那女孩一摇一摆地走到一旁，四肢着地蹲下来，像只狗一样抬起了一条腿残肢。在大家面前小便，她看起来很尴尬。但她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呢？静听到了尿液滴落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静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也得去小便了，于是开始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更私密一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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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巴车停在路边接王医生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其他女孩不见了踪影，静也记不起来她们去了哪里：也许是去某个地方吃晚餐了吧。但至于静，医生直接从他的饭盒里喂她吃东西：有五花肉和茶叶蛋。饭盒里冒出腾腾热气，闻起来可香了，比那些干巴巴的饼干好吃多了。

“我马上就回来：我只是要去办公室拿本书。” 医生把食物放在静的旁边，然后跳下了大巴车。

静猛地睁开眼睛。她望向窗外。他去哪儿了？

天空泛着红光，黄色的路灯点缀其间，她们现在在一个停车场里。但这里肯定不是家乡的那家医院。这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破旧的工业区，静觉得在黑暗中她能看到其他的大巴车。

有两个男人站在外面，在讨论着什么，但他们都不是王医生。真遗憾。

新的司机上了车。大巴车再次启动的时候，美玲也醒了过来。

“静，我们这是在哪儿？” 美玲轻声问道。

“我也正想知道呢。”

静透过窗户向外张望。她不确定哪边是东，但她很确定天空正在变亮。当大巴车经过一个露天市场时，她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她瞥见小贩们正在为当天的生意做准备。

他们拐进了市场后面的一条小街。刹车发出了气动装置的嘶嘶声，车门打开了。

一些男人快步走到大巴车旁，开始把截肢者抬下车。他们用了一些静听不懂的当地方言和俚语，但她很确定其中一个工人在拿今天的鸡的质量开玩笑。另一个工人笑了起来。

静突然意识到她要被卖掉了。

一个工人劲头十足地把她抱了起来，几乎是把她甩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静疯狂地环顾四周，试图看看美玲在哪里。

大楼里面是一排排的桌子和一摞摞的柳条篮子，每个篮子里都铺着一条毯子。一个工人把静重重地放在了最近的一个篮子里。篮子大小正合适，甚至还挺舒服的。她想这是不是特意设计成这样，好让她没法乱动。

她伸长脖子，想看看周围的情况。她右边的篮子里有另一个女孩，但静不太认识她。她左边的篮子是空的，但很快也被另一个截肢者占满了。

静叹了口气，窝进了自己的篮子里。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但她也没办法。她所能做的就只有盯着天花板。

又有人走了过来，暂时把静旁边的女孩从篮子里抱了出来。那女孩的后颈上有模糊的墨水痕迹，但静还是能辨认出上面的数字。她听到了铅笔在写字板上划过的声音。

现在轮到静了。一双冰冷的手伸进她的篮子里，扶她坐起来。手指拂过她的脖子，把她的头发拨到一边。

“嘿，我们有没有和267号配对的姐妹？”

“她个子小，” 静主动说道，“头发有点长。”

一分钟后，他们找到了美玲。篮子被推过桌子，有人把美玲的篮子放在了静的旁边。

美玲侧过身，从篮子边缘探出头来。“我们成姐妹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地问道。

“我想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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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护士给静全身涂抹防晒霜的时候，静扭动了一下身子。她努力保持不动，但她的肚子很怕痒。

“好了，涂完了。” 护士让她躺回篮子里。

截肢者们都沿着小巷的一侧排成一排：有些篮子放在地上，有些则放在桌子上。逛市场的人在周围闲逛，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们赤裸的身体，偶尔还会停下来把其中一个女孩抱在怀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以前从未见过四肢都被截肢的人，而且很多人只是来看一看，并不打算买。这让静觉得很不自在。

静的篮子放在地上。她从篮子边缘探出头来，心想也许她可以把篮子侧翻过来，这样就能出去了。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良好的姿势。不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些：一旦有人买了她，也许她就不用再在大家面前展示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和静年龄相仿的女孩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静。”

“我叫艾。哦，看看你，你太可爱了！” 她开始把手伸进静的篮子里，但又停了下来。“对不起 —— 我可以吗？”

静点了点头，她竟然会先征求同意，这让静对她印象不错。

艾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抱在怀里。“你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爱好吗？”

“嗯，我以前会游泳。我还喜欢画画。”

“你是个艺术家？”

“是啊，她真的很厉害！” 美玲插嘴道，“她用嘴画画比我用手画得还好！”

艾兴奋起来。“也许你可以教我怎么画画！我一直都想学。而且我也可以给你弄到任何你需要的绘画工具。我打赌我们在一起会很开心的！” 她转过身，“妈妈！我能在这里买个‘宠物’吗？我自己出钱！”

艾的妈妈看起来有些怀疑。“那额外的食物呢？”

“我可以出份力。这不会比养只狗花费更多 —— 甚至更好，因为她不会咬坏家具，不会在晚上嚎叫，也不需要训练！” 静觉得这些话是艾之前和她父母谈判时的关键问题。

她妈妈站在那里，思考着。“你会好好照顾她吗？百分之百地照顾好她？”

“是的，妈妈。”

她叹了口气。“好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买吧。”

艾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她转过身去找卖家，但一个工人举起了手。

“这两个是姐妹，” 他指着美玲说，“如果你买她，就得把两个都买了。”

“哦……” 艾的脸沉了下来：一下子收养两个“宠物”，她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

“买另一个女孩吧！看看这边这位女士：她很外向，成绩优异，而且 —— ”

“不。不用了。” 她慢慢地弯下腰，把静放回篮子里。她跪在那里一两分钟，眼中带着歉意。

“你住在附近吗？” 那个工人问道。

“是的，怎么了？”

“你现在把钱付给我，我会帮你留着这个女孩。如果这个镇上有人买了她的姐妹，你就可以把她带回家。如果没有，我就把钱退给你。看，我甚至可以给你打个折。” 他急切地想挽回这笔交易，补充道。

静和美玲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担心。静不想和美玲分开。但如果她们住得足够近，能经常见面，也许那样也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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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美玲跟美玲的新主人苏茵一起在商店后面等着。苏茵有点沉默寡言，但在静看来，她人还不错。最重要的是，美玲喜欢她 ——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她们无法选择自己的主人是谁。

艾匆匆跑了进来，有点气喘吁吁的。

“你迟到了。” 苏茵说。她的语气并不是在指责，更像是一种尴尬的开场白。

“我知道，对不起。” 艾兴奋地向静挥了挥手。

那个工人递给艾和苏茵一些文件。“确保你们互相留好联系方式。协议的一部分是你们要负责安排定期的玩耍时间。”

“当然！” 艾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手机。“也许我们可以轮流照顾她们两个，比如说，每隔一个周末换一次？”

苏茵点了点头。“这个周末你照顾她们。我周六把美玲送过来。”

当她们交换电话号码并详细讨论具体事宜的时候，那个工人把静和美玲从篮子里抱了出来。静立刻一摇一摆地走到美玲身边，给了她一个拥抱。

“静，别担心：我今晚会给你打电话的！嗯，我是说，我会让苏茵给艾打电话，然后让你接电话。”

“谢谢。”

“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静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要坚强。再过几天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好的。”

“我爱你…… 姐姐。”

静含着泪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也爱你。”

很快就到了该走的时候了。静在美玲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她们的新主人把她们从地上抱了起来。在美玲消失在视线之前，静用手臂残肢向她挥了挥手。

周六！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这将是静有生以来和美玲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她开始哭起来，把脸埋进了艾的T恤里。

“你和你的妹妹一定感情很好吧，嗯？”

静微微点了点头。“嗯。”

“她叫什么名字？”

“美玲。”

艾抱紧了她。“你会经常见到美玲的。我保证。而且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可以更好地照顾你，告诉我，我会去做的：我会尽我所能成为最好的主人！”

静不确定艾是否能兑现她的承诺，但她很感激艾的这份心意。而且艾那甜美、关爱的笑容，让静多少想起了王医生。她抽噎了一下，艾用自己的衬衫角帮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你…… 你今晚能帮我写封信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需要帮忙写信，你可以口述给我，我会写你想说的任何内容。哦！你打算在信里画画吗？”

静开始露出了笑容。“其实，我喜欢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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