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天气有些阴沉的下午，天气有些闷热，气压很低，是有极端天气的来临的迹象。于是，我早早的收拾好之前案件的卷宗，提前下班了。走到地铁口时，狂风开始呼啸起来，豆大的雨点从空中滴落。

“呼，幸好走得快。”我暗自庆幸道，走进了地铁站。

或许是都察觉到要下大雨，这个点的地铁比平时拥挤的多。大多数人在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还有些在聊天。我面前站了两个女孩，二十多岁，打扮的十分时尚。她们两人喋喋不休的聊着，似乎是关于即将来开演唱会的某韩国女团。

“诶呀，运气真好，抢到了A区的票。”

“什么！你抢到了？我那时候刚点开网页就卡死了，刷新了好几次都不行。后来还得是从黄牛手里买了B区的票。”

“啊呀，那很贵吧？”

“可不，不过有的看就好了。我听说D区和E区靠边的位置，现在价格都炒的翻了几倍了！”

“这么夸张啊，那地方视野多差啊！”

“能看到自己老婆就值了！讲真，我这第一次去现场看我老婆崔秀英。”

“我之前去香港看过一次，跟你讲，朴智媛真是太帅了！”

“对了，她们好像今天到吧。我听好几个姐妹说自己去接机了。”

“嗯呢，我姐妹也去了，看她发的图片，全是人。”

“诶呀，我也想去啊。”

“算了，人太多了。我姐妹是没抢到票，只能去机场见一面了。”

……

听着两人喋喋不休的讨论，我才想到这几天在各处都看到这个韩国女团演唱会的海报。政府似乎很看重这次演唱会，宣传给的很足。这个女团似乎也是目前最火的韩团了，经常能在手机上刷到。不过，我对这些韩流女团倒是不感兴趣。一群穿着性感衣服的女孩又唱又跳，这种形式还是更适合年轻人。因此，我也就没有关注这些事情了。

下了地铁，我走出地铁站，发现雨已经小了很多。强对流天气就是这样，来的也快去得也快。满地的树叶和积水证明刚才的风雨有多大，但好在我一直在地铁里，自然不会受到影响了。

就在我准备走回家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看着来电的号码倒吸了一口凉气。电话是助手小李打来的，我们一般用微信交流，但他给我打电话，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我接起电话，小李焦急的说道：“啊呀，你终于接电话了，刚刚领导打了好多通电话给你都没接！”

“嘶……我刚刚在地铁里，信号可能不好。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出大事了！”小李的声音有些颤抖，“刚才机场那边发生了空难，有一架小飞机坠毁了。”

“什么？”我十分惊讶，“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但通知我们到现场，要对遇难者的尸体进行勘验。”小李顿了顿问道，“你在哪？”

“我快到家了，现在在XX地铁站口。”我回答道。

“行，你站着别动，我去接你！”小李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等了十几分钟，就看见小李开着他的车来了。我小跑过去，钻进车里。门都没关紧呢小李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别急别急！”我拍了拍他，“开车注意安全。”

“现场的调查人员都在催了。”小李抱怨道，“我也想慢点啊，可这群人真是麻烦，没过一会儿一通电话就来了。”

“怎么不派其他人去？”我有些疑惑，“非得找我？”

“其他人都说自己受不了那么可怕的场面。领导后来说你肯定没事，见多识广，让你去也放心。”小李回答道。

就在这时，小李的电话响了。小李接通车载蓝牙，接起了电话。“喂，到哪了到哪了？”电话里的人问道。

“快了快了，马上就上机场高速了。”小李回答道。

“等等。”我打断马上要挂掉电话的小李，对电话里的人问道：“你好，我是来勘查现场的法医。请问现场是什么情况？”

“哦，你好你好。”电话里的人说道，“具体到了现场再给您介绍吧，有一架私人飞机在落地前坠毁了，目前我们只找到一名幸存者，其他人都遇难了。”

“好，你们要保护好现场的遇难者尸体。”我说着挂掉了电话。小李开着车在高速上飞驰，打趣的说道：“看来之后得去一趟交警那了。”

我心里有些紧张，虽然我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尸体，但从没有接触过空难现场的尸体。之前看过一些报告，空难现场的尸体往往非常惨烈。飞机坠毁时速度往往很快，尸体通常支离破碎；如果飞机起火燃烧，那很多尸体会在高温下变成焦炭…….一想到这些惨烈的场景，即便是我也不禁背后一凉。

小李开着车下了高速，开进了机场旁的一片村子里。村子的道路上停满了消防车和救护车，还有许多出来看热闹的村民，以及闻讯而来的记者。我们将车开到路的尽头，熄火下了车。一名警察跑上前来询问身份，我和小李掏出了法医证。那名警察立刻就通过对讲机汇报，过了一会儿，几名穿着风衣的人走了出来。为首的走到我面前，和我握手，对我说道：“你好啊，我是航空局事故调查中心的刘建国，我们快去现场吧。”

“好。”我点点头，和小李一起跟着刘建国走向事故现场。飞机在机场外就坠毁了，我们需要穿过一片灌木丛。刚刚下完雨，灌木丛里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草香气。“刘局，事故现场是什么情况？”我问道

“事故现场还是比较惨烈的。”刘建国表情严肃，“出事的飞机是一架湾流G650小型喷气式私人飞机，飞机上有2名机组人员和5名乘客。飞机应该是在落地前遭遇了恶劣天气，离跑道还有五六百米的地方就坠毁了。飞机在坠毁时解体了，上面8人中7死1重伤。”

“这么严重啊！有起火吗？”小李问道。

“应该是因为下雨的原因，飞机没有起火。”刘建国回答道。

“话说，飞机上坐的是什么人？”我问道。

“哦，好像是韩国来的那个女团吧！”刘建国面色凝重，“据说要来国内开演唱会，这下可麻烦了。”

“天啊！居然是她们！”我和小李异口同声，然后有些尴尬的看向对方。“你认识？”小李有些吃惊的问道。

“不，我只是刚才在地铁上，正好听见面前有两个女孩在讨论来着。”我说完又反问他，“你认识？”

“不太认识，但我女朋友很喜欢她们，她还买了票准备去看演唱会呢。”小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走了一会儿，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燃油味。我知道自己离事故现场越来越近了。“小心！”刘建国突然提醒道。我低头一看，地上赫然出现了一块白色的残骸，残骸又扁又大，看样子是机翼上的部件。

“这是飞机机翼上的蒙皮。”刘建国解释道，“飞机的机翼在这里挂到了一棵树，这片蒙皮就是这时候被蹭下来的。”

我和小李小心翼翼的跨过这块蒙皮，又走了几步，事故现场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刚看到的那一刻还是被震撼到了。

飞机的残骸散落约200米范围，断成三截。机头深深陷入泥土，客舱撕裂成两半，尾翼斜插在地上。在残骸的周围，座椅、行李和碎片混杂，可见撞击时速度之快。“就是这里了。”刘建国说道，“我们把尸体都用蓝布盖住了，旁边插着红色的小旗子，你们勘查的时候注意安全。如果你们需要帮助，就找我的同事们吧。”

“好。”我点点头，和小李戴上了口罩和手套。“开始吧。”我对小李说道。

小李点点头，我和他表情凝重，都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我俩决定从机头开始检查，机头扭曲严重，驾驶舱几乎已经完全被挤压的消失不见。在扭曲的残骸中，我看见了一块醒目的蓝色塑料布，还有标志着尸体的小红旗。我走上前，掀开蓝布，飞行员的尸体赫然出现。由于撞击，座椅被卡在仪表盘下，飞行员扭曲的被夹在座椅和仪表盘之间。他穿着藏青色飞行员制服，白色衬衫，从他四条横杠的肩章来看，他应该是机长。

机长的胸前还挂着胸牌，这可以证明他的身份。我取下胸牌，上面写着看不懂的韩文，我让小李用翻译软件查询了一下，知道他名叫金民俊

我蹲下来，检查他的尸体。金民俊仰坐着，头撞碎挡风玻璃，额头塌陷成碗状，脑浆混血淌到脸上。他的右眼球爆出，眼眶血肉模糊，左眼半睁，眼白红斑密布。金民俊的鼻孔和嘴里流血，衬衫前襟血红，领带歪斜。胸腔被仪表盘挤压，血从制服渗出。我伸出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胸部，硬邦邦的，依稀还能听见肺泡破裂声，显然是肋骨断裂刺穿了肺部。金民俊的左臂骨折，小臂扭曲到一个奇怪的角度，尺骨戳出皮肤，血肉翻开。右手还握操纵杆，指关节发白，似乎死前还在极力控制住飞机。他的双腿被仪表盘压扁，膝盖粉碎，小腿以下已经血肉模糊了。我注意到他的裤子湿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尿液。不过他的大便肯定失禁了，周围散发着一股血腥味都盖不住的恶臭。我掀起一点他裤子的碎片，发现失禁的粪便淌到座椅。金民俊的龟头发紫，从内裤边露出来，这似乎是他身上唯一完整的器官。

“颅脑重伤，加上胸腔挤压和失血性休克，他在撞击后1秒内就死亡了。”我对小李说道。

我用蓝色塑料布盖住机长金民俊的尸体，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只见在距离驾驶舱10米的一处空地上，还有一具被蓝色塑料布盖着，身边插着小红旗的尸体。我带着小李走上前去，掀开蓝布，下面盖着的是一具年轻的女尸。女尸穿着深蓝色制服，里面穿着白衬衫、脖子上系着红色丝巾，下身是一条笔筒裙，腿上包裹着肉色丝袜，一只脚上还穿着平底鞋。她的胸前也挂着胸牌，小李用翻译软件查了一下，得知她的名字叫朴智妍。

“这应该是乘务员哦。”我蹲下观察朴智妍的尸体。她的脸苍白，眼睛半闭，眼球凸出，眼白泛着红斑，嘴角流着血沫。我微微抬起她的后脑勺，摸到她后脑的血块凝固，头发黏成一团。我又仔细摸了摸，感觉颅骨有裂缝。朴智妍的胸部扁扁的，右胸塌陷，衬衫撕裂，露出白色胸罩，血迹从胸罩下渗出。她的前胸发青，这是肋骨断裂的表现。身下的短裙卷到腰，丝袜上满是破洞，内裤看起来湿乎乎的，微微有股尿骚味。她的右腿膝盖脱臼，甩向一边，脚上的鞋不翼而飞。左腿则相对完好，鞋子还穿在脚上。

“应该是脑震荡致死以及胸部挤压。”我说道，“她被甩出来摔在地上的瞬间就死亡了。”

“去客舱看一下吧。”小李指了一下已经破碎的机舱。我跨过碎片和散落的行李，靠近前客舱。前客舱的两张座位上都被盖着蓝色的塑料布，旁边插着小红旗。我先揭开其中的一张蓝色塑料布，露出一具穿着时尚的女尸。她粉色露脐上衣、紧身牛仔短裤，脚上是白色运动鞋。她整个人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头向前倾，浅粉色波浪卷发黏着血，散乱搭在脸上。我轻轻撩开她的头发，青紫色的脸露了出来。她的眼球凸出，眼白红斑，嘴里吐血沫，舌头微伸，牙齿咬破唇，血丝淌下巴。她的额头撞在了前面壁板上，撞出裂口，血流满脸，染红了粉色上衣。一根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残骸插在她的胸部，刺穿了她的肺，血渗上衣。我轻轻按了一下，传来气泡声。她的短裤破裂，露出粉色内裤，同样大小便失禁，尿粪淌腿，散发骚臭。她的左腿胫骨骨折，骨头外露，右腿僵硬，两只鞋子倒是还穿在她的脚上。

“你认识她吗？”我回头问小李。

“不认识。”小李摇摇头，“应该是女团的成员，等过会儿拿到名单再看吧。”

我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发现她的手指上戴粉色戒指，耳朵上还挂着耳环。“这些应该也能成为判断她身份的证明，死因主要是肺破裂，看起来她在坠机后还存活了一段时间。”

“是，她的口鼻处还有血沫，显然是想要呼吸。”小李补充道，”可是肺部破裂了，哪怕被及时发现也回天乏术了。”

我将蓝色塑料布重新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转头看向旁边的另一具尸体。掀开蓝色塑料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穿着OL装的女尸。她靠着座位，脑袋扭向一个诡异的角度。相较于刚刚看到的三具尸体，她是受损最轻，最完好的。她脸苍白，眼睛半闭，鼻孔流血，嘴巴朝天张开。我摇动了一下她的脑袋，发现完全没有支撑，便立刻知道了她的死因。她的衣着还算整齐，只是衬衫扣子崩开，露出黑色胸罩。下身的西裤湿漉漉的，我没有脱下来检查，但通过散发出的气味猜测大小便失禁是在所难免的。她穿着肉丝袜，两只高跟鞋还牢牢的穿在她的脚上。

“巨大的反作用力导致她高速撞向靠背，颈椎严重受损，瞬间就死亡了啊。”我一边说着，一边将蓝色塑料布重新改在她身上。

飞机的客舱在中间断裂，后客舱和前客舱相隔有几十米。后客舱也有一张座椅上盖着蓝色塑料布，我和小李便走了过去。我上前掀开塑料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我面前的是一具脸被削掉一半的女尸。她穿着白色吊带裙，感觉生前也是个大美人，可现在变成这幅惨状。只见她的右侧颅骨从额头到耳后断裂，脑浆和血喷溅在座椅和裙子上。深棕色微卷的直发一半散乱黏血，一半连着头皮垂在断口，一颗眼珠还挂在裂口处，还有一只已经不见了，上半张脸血肉模糊。下半张脸苍白，嘴张着，嘴角淌血丝。她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伤痕，只是吊带裙和白色胸罩不知为何一起撕裂，半边乳房直接暴露在外。她的裙摆下渗出尿粪，和干净的白裙产生巨大的对比。两条腿还算完好，一只脚光着，粉色的指甲油还闪着光芒，另一只脚上挂着白色高跟鞋。在旁边的碎片中，有不少都沾着血和头发，不知道哪一块是杀死她的元凶。

“头部被飞溅的碎片砍断致死，脑损伤瞬间致命。”我摇了摇头，”太可怜了。”

盖住她的尸体，我四处张望，发现剩下的两具尸体都在坠毁时被甩了出去。一具稍近，另一具远一些。“去吧。”我对小李说道，我们俩先走向近一点的那具尸体，距离客舱残骸大约5米左右。掀开盖着的蓝色塑料布，又是一具女尸。她侧卧在草地上，穿着黑色紧身上衣、低腰皮裤，脚上是高跟短靴，染成亮金色的头发留着高马尾。她的眼睛紧闭着，面色发青，鼻孔流血，嘴里吐血沫和门牙碎片。我稍稍抬起一点她的头，发现她的头部侧着撞向地面，左颞骨凹陷，脑浆从耳朵里渗出。我摸了一下她的四肢，发现她全身剩下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骨头。上衣撕裂，露出黑色胸罩。皮裤也裂开了，臀部青紫，不过她并没有大便失禁，这令我有些意外。她左腿的膝盖粉碎，小腿扭向一边，脚上只剩下沾着血的白袜。右腿直直踢向另一边，脚上还穿着黑色短靴。

“颅脑重伤，在被甩出飞机后她摔在这里，瞬间死亡了。”我对小李说道，“不过还是不清楚身份。”

“没事，还有一具。”他指了指远处的最后一具尸体。

我重新盖好蓝色塑料布，然后和小李一前一后走向最远处的那具尸体。在我们验尸的同时，事故调查中心的调查员们则在残骸周围转悠。他们拿着五颜六色的旗子，在不同的地方做标记，时不时拿起相机拍照。虽然气氛很沉重，但看得出大家都在努力，想尽快查明事故真相。

最远的那具尸体距离残骸足足有15米左右。我走到旁边，掀起蓝色塑料布。只见最后一具尸体仰卧在草地上。她穿着卫衣和紧身热裤，脚上是运动鞋。黑色带紫色挑染双麻花辫散在脑袋两侧，似乎证明她死前是个活泼有个性的女孩。她的脸同样发青，双眼睁的大大的，眼球凸出充血。她口鼻流出大量鲜血，看来内伤非常严重。我抬起她的后脑勺，摸到了她后脑勺上的裂口，脑浆和血液淌了一地。她的卫衣被血染红，但没有破碎，我不得不撩开她的卫衣，检查她的腹部。可以看到她腹部和胸部明显塌陷，应该是肋骨断裂导致的。她的内裤湿漉漉的，但此时我的嗅觉已经麻木，不知道她到底只是小便失禁，还是和其他几个一样屎尿横流。她的两条腿直直摊向两侧，和手臂一样摆出大字型，两只鞋子都牢牢的固定在脚上。

“颅脑损伤和胸腔挤压致死，也是在撞击地面后就死亡了。”我说完，把蓝色塑料布重新盖在她的身上。

“都检查完了，和他们汇报吧。”小李说道。

“嗯，顺便让他们把尸体聚集一下，还要辨认身份。”

我和小李随后找到了刘建国，让他派人将尸体聚集到一起。于是，我们在旁边的空地上整齐的铺上7张蓝色塑料布，每个间隔一米，然后现场的调查员们帮我们将尸体转移过来。其他6具尸体很快就被搬了过来，只剩下机长金民俊，他被卡在驾驶舱里，不得不呼叫消防队再借助工具破拆。等7具尸体并排摆放在我面前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又下起了小雨。大家不得不撑起帐篷，拉来发电机点上照明灯。我很快就拿到了机上成员名单，除了已经确认身份的机长金民俊，乘务员朴智妍，以及唯一的幸存者摄影师李俊外，剩下还有四名女团成员，和一名经纪人。不过成员名单上没有照片，调查人员虽然寻获了一些护照之类的证件，但是由于尸体受损加上证件照和本人有所差异，辨认工作还是苦难重重。就在这时，一个柔弱的女声传来：“那个，需要帮忙吗……”

我们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调查中心制服的女生站在一边。她个子不高，看起来很乖巧文弱。“我叫陈甜甜，是这个团的粉丝，我应该能帮上忙。”

“诶呀，这个情况有点为难啊。”刘建国面露难色，“小陈，你真的可以吗？”

“没事的，虽然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非常难过，但我觉得如果我能帮上忙，那也是告慰她们的灵魂了。”陈甜甜说道。

“好，那你来试一试吧。”我递给她手套和口罩，“如果有任何不适，就跟我们提出来吧。”

陈甜甜点点头，戴上口罩和手套，走到尸体边。刚看到尸体的时候，她明显吓得抖了一下。我还以为她会就此放弃，不过在犹豫了一下后，陈甜甜义无反顾的走上前去，我和小李也立刻跟了上去。

“浅粉色波浪卷发…粉色戒指……”陈甜甜默念道，“是主唱金艺琳。”

“金艺琳…”小李默念着记录下来。我撇了一眼名单，看到她只有20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亮金色头发，高马尾……是舞担李彩琳。”陈甜甜看着第二具尸体说道。

“李彩琳…”小李继续记录着。李彩琳也只有22岁，这让我感到意外。

下一具尸体是半张脸被砍掉的白裙女尸，我很明显的看见陈甜甜的面色有些难看。突然她捂了一下嘴，我还担心她吐出来，没想到她调整了一下，继续辨认着尸体。“这个白裙我肯定见过…我想想……”陈甜甜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门面崔秀英。”

“啊，门面啊。”我心里想着，不敢相信曾经女团的门面此刻却变成了一具失去半张脸的尸体。我对此都感到难以接受，更不要说作为粉丝的陈甜甜了。可她依然坚持着继续辨认尸体，我和小李则跟在她身后，好像我们俩是学生，而她是师傅一样。

“马尾辫…她是Rapper朴智媛。”陈甜甜指着后面一具尸体说道。

“她24岁，是女团最大的成员。”小李一边记录一边说道，“那剩下那个穿OL装的应该就是经纪人朴秀珍了……”

“遇难者身份都确认完毕了。”我对刘建国说道。这时，我注意到陈甜甜快步远离了尸体，走到一处空地上，然后突然呕吐起来，两边她的同事们立刻上前扶住她。“哎，她才来实习了两个月。”刘建国摇摇头，“这样的场面还是太为难她了。”

我和小李都由衷的敬佩她的勇气，心里默默的为她鼓掌。大家在周围站定，刘建国说道：“脱帽，为遇难者默哀。”

现场随即一片肃静，只剩下雨点的滴滴答答声。没人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口喘气，所有人都默默的低着头，我也不例外。不过此时我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默哀结束，现场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忙碌。这时已经有一些苍蝇闻到了血腥味，开始聚集，再这样把尸体放在地上不是办法。不过领导已经联系好了对接的医院，让他们派人来将尸体带走。来收尸的医护人员面色沉重的用蓝色塑料布将7具尸体包裹起来，抬上车运走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二位先回去吧。”刘建国对我和小李说道，“今天辛苦你俩了。”

“那您呢？”我礼貌的问道。

“我和我的队员要彻夜奋斗了……”刘建国转头看了看现场，叹了一口气，“这场空难影响很严重，必须尽快调查清楚。”

“好，你们也幸苦了。”我和小李向刘建国和他的同事们告别。临走前我看了一下陈甜甜，她正坐在一旁休息，面色苍白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哎。”我叹了口气，和小李离开了现场。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没有睡着，纵使我见过这么多尸体，也没有这次的现场这么有冲击力。很难想象在事故发生的瞬间，飞机上的她们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和心态。我更难想象那些粉丝们，陈甜甜，还有下午在地铁上遇到的那两个女孩，当她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多么伤心和绝望。

第二天我得到了休假的机会，便在家关注着事故调查的进展。空难现场附近已经聚集了大量闻讯而来的粉丝们，在地上摆上鲜花和各种纪念物。我打开手机，各大社交媒体和论坛上都充满了关于这起空难的帖子，网络因此而沸腾。各种标题为“女团空难”、“坠机原因”、“女团空难全员遇难”、“飞机坠毁”这样的帖子点击量高的惊人。当然在粉丝的悲愤中，也少不了各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和阴谋论者。

下午，我收到小李的消息。他让我打开电视，说唯一的幸存者正要接受采访。幸存者李俊在名单上被标注为摄影师，我还有点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在这么惨烈的空难中幸存下来的。我立刻打开电视，只见记者已经进入了ICU。镜头对准李俊，他头上裹纱布，脖子上顶着支撑架，左臂打着石膏，口鼻处还挂着氧气罩下，虽然睁着眼睛，但看起来十分微弱。记者坐在他床边，向镜头介绍道：“我们现在在市中心医院的ICU病房里，本次空难唯一的幸存者现在就在我身边。李俊先生，能为我们介绍一下自己吗？”

镜头外的翻译用韩语重复了记者的问题，李俊眨了眨眼以示同意，用韩语回答道：“我叫李俊，是跟拍的摄影师……”李俊说话的同时，电视台用同声翻译将他的话翻译了出来。

“可以为我们回忆一下事故的经过吗？”记者继续问道。

李俊听翻译说完后，喘了口气说道：“我坐在飞机的尾部，我记得我旁边坐的是……是……记不起来了。最开始飞行一直很平稳，但开始下降的时候飞机钻入了很厚的云层。外面雨很大……还有闪电，飞机在晃动，大家有些害怕，乘务员还安慰我们说没关系。突然我感觉我们开始下坠，我差点从座位上飞起来，大家都在尖叫……然后我听到一声巨响，天旋地转，两眼前一片漆黑……等我再苏醒的时候，就躺在担架上了。”

听着李俊的描述，我为他感到一丝庆幸。坐在他旁边的应该是崔秀英，如果他运气差一点，就会和崔秀英一样被前方飞来的残骸碎片切掉脑袋。他应该没有看到崔秀英尸体的惨状，不然会给他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由于李俊的身体还很虚弱，采访很快就结束了。记者又采访了医生和参与救援的消防员，据他们所说，李俊坐在飞机尾部，撞击额头缝10针，左臂和右腿骨折，肋骨断了3根还刺到了肺部，好在抢救及时，没有致命。

我关掉电视，叹了一口气。

十天后，我已经重新开始上班，但脑子里对空难的记忆还挥之不去。这天刚到检验中心，就被领导要求迅速赶往市中心医院。今天，要将空难的遇难者遗体送回韩国，将在医院进行移交工作。我的任务是在移交前再次检查所有尸体，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我坐车来到医院，医院的领导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你好，我是检验中心派来的法医。”我对院长说道。

“你好，我是院长，请随我来吧，韩方的人员马上就要到了。”院长和我握了握手，带我进了电梯。

“尸体已经进行了基础的修复，就是清洗、缝合和基础整形。”院长介绍道，“因为回去后就要正式转交给家属了。”

“诶，前两天我看新闻不是说家属已经来了吗”我疑惑的问道。

“那时候家属虽然来了，但尸体受损比较严重，我们没有直接向他们展示尸体，而是向他们展示了遇难者的衣物和随身物品。”院长解释道。

电梯下到了停尸间，这里我来过无数次了，但这一次注定是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打开停尸间的大门，就看见7具遇难者的尸体依次躺在7张铁床上。尸体全身赤裸，皮肤因为长时间的冷冻而变成灰白色。

“按顺序来吧。”我对院长说道。院长递来遇难者名单，我开始逐一检查尸体。

首先是机长金民俊的尸体。他头部已经被缝合了起来，额骨塌陷的地方用填充物撑起，缝线横跨前额，像拉链一样。右眼球填入了假眼，脸上的脑浆和血迹也清理干净了，鼻子里塞着棉花。被压扁的胸腔也已经撑平，肋骨断口缝合，胸前的血迹也消失了。我动了一下他的左臂，发现他们已经把骨折复位。金民俊的阳具无精打采的耷拉在他肚皮上，龟头还是紫红色，明显用胶水封闭了一起来。金民俊的双腿膝盖以下都粉碎了，他们用石膏磨具撑了起来，让他小腿和脚勉强像样。

“虽然下半身有点惨，但还能看得过去。”我嘀咕着，在他名字后画了一个勾。

接下来是乘务员朴智妍的尸体。我先看了她的后脑勺，裂缝处已经被缝合，头发变得有些稀疏，露出头皮缝线。朴智妍的脸色苍白，眼睛已经闭上了，鼻子里塞着棉花，嘴角血沫也被清洗干净，不过缺少的牙齿没有补上，取而代之的是塞进了一大团棉花，把脸颊都撑起来一点。虽然他们也为她的胸腔里塞入了填充物，但她的乳房依然向下塌着，肚子上留着缝线痕迹。她的双腿和脚上满是青紫，阴部倒是已经清洗干净，塞着棉花，看不出她当时失禁的痕迹。

“这个辨认起来没什么问题。”我也在她名字后画了一个勾。

躺在机长和乘务员之后的是经纪人朴秀珍。可能对于殡葬工来说，她的尸体是最好处理的。他们只是清洗掉了朴秀珍身上的血和失禁的屎尿，缝合了一些小的伤口。在这七名遇难者中，她似乎是“幸运”的。朴秀珍30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尸体保存最完好的缘故，我觉得她无论身材还是颜值都死还不输那些女团成员。可见这些连经纪人都是认真培养和挑选过的。不过，我注意到她的腹部有一道破腹产留下的疤痕，意识到她已经身为人母。很难想象她的丈夫，在得知她的死讯后要有多么悲痛。也不敢想她的孩子之后要承受多大的阴影。

“希望他们不会情绪崩溃吧。”我在她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勾。

接下来就是四名女团成员的尸体了。首先是金艺琳，她额头的裂口已经被缝合上了，浅粉色波浪卷发被洗净血迹，垂肩略卷。原本紫青的脸变得灰白，眼睛和嘴巴都闭上了，鼻子里塞着棉花，面色安详了不少，也能让人看出她生前的美貌。胸部肋骨的断裂部分也被缝合，塌陷处用填充物撑平，只是乳房缩水了不少。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平坦但僵硬。再往下看，是被阴毛覆盖并塞入棉花的阴部，然后是两条直挺挺的美腿和肉乎乎的脚丫。金艺琳的外貌基本恢复了九成，若再精心进行化妆和保养，掩盖住她身上这些难堪的痕迹，光看尸体几乎可以忘记她发生过空难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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