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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丘快樂的餘韻是在看見那張名片時曳然而止的。
她像往常一樣,拿起父親隨意地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咕噥著「這樣會留下摺痕的」之類的抱怨,口袋中冒出的一截白角卻叫她的目光駐足。她把白角抽出,是一張揉皺了的名片,而文字浮在波浪一般的皺摺上:醫生的名字落在那裡。
「父親。」桑丘深呼吸,吐氣,像醫生教他的,然後緩緩問道:「您去見了醫生嗎?」
「嗯?啊——沒有,我們只是在路上偶遇了。他又在說些什麼失憶、我的女兒、有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聯絡他之類的話,還給了我名片。啊,你能幫我丟掉那張名片嗎?用不著的。」
堂吉訶德正抱著花瓶,在客廳裡來回踱步,思考著花瓶該放在哪裡才好。
「您——您難道不想找回那些記憶嗎?」她的聲音在顫抖。
「或許吧。但我覺得,這對我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聲音在近在咫尺的距離落下,不知何時堂吉訶德已放下花瓶,走到了她的背後。父親的每一顆字吐在耳畔都像一道驚雷打在桑丘身上。
「最重要的是,我現在很幸福,一如既往。」堂吉訶德的雙手親暱地環上她的腰,用掌心輕輕地來回摩挲。「難道你不幸福嗎?我的桑丘?」
「啊,是的。」桑丘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快要哭了一樣。「您覺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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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訶德,我聽桑丘說你失憶的事情了。」
「巴里,難得我們見面一次,就別說那些掃興的事情了。」堂吉訶德停下攪拌吸管的手,稍稍不滿地看著坐在正對面的友人。
「怎麼能說是掃興呢?我跟桑丘一樣,都很擔心你的。」
「我沒什麼事。」
堂吉訶德一邊說,一邊分神去用手指劃過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巴里把他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她認識堂吉訶德太久了,早已對他的反應見慣不怪:他總是這樣,用心虛的聲音避重就輕,四兩撥千斤地逃避。但作為朋友,她也尊重堂吉訶德的想法,從不會去刨根究底。
「那桑丘呢?」
桑丘能有什麼事?堂吉訶德疑惑地想。「她過得很好。」
「是嗎?或許是我想太多了。」巴里沒有多說,只是安靜地吸了一口冰咖啡。
「你說的『想太多』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錯覺吧……」巴里放開咬住的吸管,看著玻璃杯裡泛起波紋的咖啡,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她在隱瞞著什麼,而且是一些很重要的事。」
「我倒是看不出桑丘在隱瞞什麼……不過她最近的確有點奇怪,總是對某些事情特別執著。」
「呵呵……女性的心思可是和你不一樣,是相當細膩的,吉訶德。」巴里笑出聲來,她打趣道。「你還是多關心一下桑丘吧。找個機會,兩個人敞開心窗說說話,不也挺好的嗎?」
「說得也是……啊!我已經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是嗎?祝你好運。」巴里笑著說。她已經能想像到桑丘之後會用什麼語氣和表情向她抱怨堂吉訶德的那些好點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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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吉訶德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了。穿著圍裙的桑丘在廚房門口就攔住了他,表面上是讓他趕快去洗澡,言下之意則是不要打擾她做飯,堂吉訶德只好笑著說是。等他洗完澡,吹好頭髮之後,桑丘做的菜早就已經擺滿了桌面。
「感覺今天的晚餐特別豐盛啊。」
「啊,我一不留神就做太多了……抱歉。」桑丘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她羞愧地低下了頭。
「沒關係,吃不完就冰起來吧,而且也正好——」
堂吉訶德嘴上一邊說著「鏘鏘」,一邊煞有其事地從放在椅子上的紙袋裡拿出一瓶紅酒。
「咳咳,今天就讓我們吃著佳餚,喝著美酒,促膝長談到天亮吧!」
「為什麼突然就……」
「是巴里說我們兩個該敞開心窗說說話。」
堂吉訶德一邊把開瓶器的螺絲針轉進軟木塞裡,一邊說:「我認為那是個好主意,可我想,要是有酒精的幫助,或許你會更願意說出心裡話——畢竟你總是什麼都不跟我說。」
「不是我沒有說,只是您沒有問。」桑丘忍不住反駁。
「道理是一樣的。有時候,我總感覺自己對你一無所知。」
堂吉訶德取出木塞,把酒倒進玻璃杯裡,然後把其中一杯酒推到桑丘面前。杯中的酒液晃動,一下下地撞著杯壁,也撞在桑丘不住心跳加速的胸口上。
「那麼,就讓我們好好聊聊吧?」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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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堂吉訶德說要「好好聊聊」,但在飯桌上提及最多次的不是他的名字,也不是桑丘的名字,而是巴里在國外的所見所聞。堂吉訶德乘著酒意,愈講愈激動,手舞足蹈,繪聲繪影,過於誇張的述事方式卻讓桑丘聽得心嚮神往,甚至沒留意到他已經在喝第四杯了。直至堂吉訶德的手第五次伸向酒瓶,往杯裡倒卻倒不出什麼來時,兩人這才發現酒瓶已經見了底。酒水早就跟著飯菜和巴里的故事下肚,讓他們飽腹了一頓。
桑丘這才意識到堂吉訶德臉上的潮紅不是因為巴里的故事而亢奮,而是紅酒的醉意。她急忙起身,把剩下的菜都放到冰箱裡去,不然一個不留神,父親又要像上次那樣一頭裁進整盤肉醬義大利麵裡睡著了。在她回到客廳時,只見堂吉訶德嘟著嘴巴,對著空酒瓶大眼瞪小眼。他的臉已經快要跟眼睛一樣紅了。
他喝多了。是誰還在那邊說要聊到天亮的?桑丘重新坐下,拿起酒杯晃動。裡面的酒液只剩下一點點而已,淺淺地泛著一層薄紅,像她的臉頰。她也喝了兩三杯,熱意在脖子後一點一點地蒸上來。
「桑丘啊。」堂吉訶德說,眼睛卻還是看著手上的酒瓶而不是看向她。
「是。」
「你摸起來好硬。」
「……父親,那是酒瓶。您醉了。」桑丘承認她有點想笑,但更多的是無奈。
「而且你好涼快。」
堂吉訶德把臉頰貼在酒瓶上,像貓那樣帶著撒嬌的意味磨蹭著瓶身,他的喉嚨滾出滿足的咕嚕聲。桑丘看著自己父親可笑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夜晚該結束了。
她把玻璃杯裡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然後起身走向堂吉訶德,從他的手裡抽走了酒瓶。堂吉訶德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失落地叫出聲來。
「您該休息了,還站得起來嗎?我扶您回房間……」
桑丘拍了拍他的背,但堂吉訶德卻突然站起來,像士兵那樣挺直了身子,被撞開的椅子拖在地板上發出尖銳的聲音。桑丘正想要扶住他,堂吉訶德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雙手,彎下腰來,額頭撞在她的肩膀上。
「父、父親?您還好嗎?拜託您別吐,您要是吐在這裡我可是會很難辦的……」
桑丘慌張地轉頭,正想要確認他的狀況,卻不小心撞上了堂吉訶德埋在白髮底下的目光。他朱紅色的眼睛蒙上一層水氣,晶瑩而明亮,彷彿能看穿她的內心那樣地透徹——桑丘馬上別開臉,卻感覺自己的左臉頰更熱了。
不是酒精的影響,也不是羞恥心作祟,是堂吉訶德的唇貼在她的頰上,久久不離開,像一塊麥芽糖黏在那裡。他的長髮勾住她的短髮,也勾住她退縮的腳步。
「啊……這才是我的桑丘。既柔軟,又溫暖的桑丘。」
堂吉訶德仍然貼著她的臉頰,他每吐出一個音節,嘴唇便磨蹭桑丘發燙的肌膚,氣息掃過髮梢,像一根羽毛搔動心弦。
「父親,您真的醉了。」桑丘的咆哮聽在堂吉訶德的耳中像委屈的求饒聲。「請您放開我。」
「你主動親我一下我就放開。」堂吉訶德重新站直了身,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
這人在趁著喝醉酒耍流氓——桑丘氣堂吉訶德的任性,卻更氣自己。她要是想,兩手一抽便能輕鬆解決所有事情,可她竟甩不掉那雙不過是虛握的手。
算了,如果只是親一下臉頰就能解決所有事情……桑丘有點自暴自棄的想,她一定是被酒精沖昏了頭腦,才願意捨棄她高傲的矜持去做這種事情。可是她放下了羞恥心,得更用力去擁抱忍耐,才不至於對父親的要求胡思亂想一通。
她深呼吸,然後踮高腳尖,湊近堂吉訶德的臉頰,比蜻蜓點水還要輕地,淺淺地印下一吻。可是等腳跟重新著地,堂吉訶德仍抓著她的手不放,倒不如說,他握得更用力了。
「啊,您到底想怎樣!」桑丘忍不住大叫。她已經把放在腳邊的羞恥心撿起來了,卻也對自己的舉動羞愧不已——一定是酒精的過錯,才讓她對堂吉訶德的任性更加寬容了。她感覺腦袋渾渾沌沌的,理智隨著熱氣發散,輕飄飄地飛走了。
「嗯?你沒有親對位置。」
堂吉訶德俯身湊近她的臉龐,甚至近得能讓她在那雙泛著水氣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羞赧的樣子,像她本身就是那雙眼睛的主人。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深呼吸已經失去其應有的用處,她吸進的每一口全是堂吉訶德的氣息,是父親的沉香,葡萄成熟的豐饒,她朝思暮想的伊甸園。夢中的堂吉訶德如今近在咫尺,像一扇不過是虛掩著的門,等著她推開。可是理性拉住她的腳步,扯著她的五臟六腑,讓每靠近堂吉訶德的一寸都變成一份折磨。
「父親。」
桑丘喘著氣。她的話語黏連著血肉,從靈魂深處抽出,把她的尊嚴挖得千瘡百孔。
「算我……求您了。請您別這樣,好嗎?別這樣對我……」
桑丘感覺自己快崩潰了。每一顆字落在地上都像破碎的水晶球,她傾力隱瞞的一切正傾瀉而下。是堂吉訶德打碎了他送給自己的水晶球。他失去的記憶曾是最堅固的門鎖,盡忠職守,讓桑丘多年來從未試圖靠近門扉,更不敢冒起推開那扇門的想法。
一切都怪罪於父親。桑丘絕望地想。是他的愚鈍、縱容、得寸進尺,竟將那把鑰匙交到了一個最不該拿到的人手上。
而現在,堂吉訶德握著她的手,他的四指托著她的手背,拇指落在手心。桑丘只要收攏手指,就能握著她掌心的那把鑰匙。
「桑丘……」
堂吉訶德的呼喊推著她到門前。他的聲音從門縫裡鑽出,像從天堂傳來的一樣。
「你愛我嗎?」
問句像羽毛輕飄飄地落在桑丘的心上,可她心中那根弦已經繃緊到極限,也承受不住哪怕是一根羽毛了。
「您——您難道還不知道我有多愛您嗎?」
她再也無法忍耐了。酒精麻痺了理智,她只能像野獸嘶吼,讓所有真心跟著怒吼一併傾吐。
「我愛您,我當然愛您,勝過一切,甚至我自己——但您可知道,我更害怕您知道我有多麼愛您!」
桑丘深愛著堂吉訶德。
但違背道德倫理的罪惡感把她的愛鑿得傷痕累累,理性又把殘破不堪的邊緣重新打磨鋒利。當她打開門,額頭撞上父親的胸膛時,名為愛的利刃便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她的心臟。
她早已親手埋葬了自己內心的扭曲之愛。
可堂吉訶德執意刨開泥土,挖出棺材,剖開腐爛的屍體,掏出被蛆蟲蠶食,發臭化灰的心臟,視若珍寶地捧在手心之中。
而此刻,堂吉訶德握著桑丘遲疑不決的手,把鑰匙插進了門鎖,然後輕輕轉動。
「為什麼要害怕呢?桑丘。」
堂吉訶德輕語,吻上了那仍在顫抖的嘴唇。
「不論如何,我仍會永遠愛你。」
啊。
桑丘闔上眼睛,心中無限淒涼,卻竟覺得釋然。
都結束了。
她的雙手仍被堂吉訶德握住,也包括她的矜持、驕傲、忍耐,都被堂吉訶德握在手心之中,捏碎了,只留下不滅的靈魂印記。
他們的手指嵌進彼此的指縫,嘴唇緊貼嘴唇,像銜尾蛇。他們不需要眼睛,不需要耳朵,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思考,只有對彼此的愛一點一點地填滿所有空隙。
桑丘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靈魂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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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似乎從未有過如此安靜的時刻。堂吉訶德心想。
他的好點子永遠是如同雨後春筍,一個接著一個地冒出;而桑丘也總是會回應他,哪怕她的回應一向是伴隨著嘆息、無奈、反對大於支持,堂吉訶德也從不介意。
而此刻,代替了那些被堵在嘴裡的話語,桑丘用順從的態度回應了他的吻。堂吉訶德瞇著眼去看她,只見她緊閉的眼睛裡擠出了眼淚,像潺潺流水掛在臉頰上。他自顫抖的嘴唇上退開,細密的吻落在眼角,撫慰地吻去眼淚的痕跡。
可桑丘還是不住地流淚。嶄新的水痕覆上舊的痕跡,彷彿從未被抹去過。
於是堂吉訶德又重新吻上她的雙唇,只希望自己的親吻能撫慰她的內心,盛起所有接不住的淚水。
或許這甚至稱不上是親吻。他們就只是緊貼嘴唇,揉合彼此的氣息、體溫、心跳,像兩杯水倒在一起,到最後便分不清楚誰是誰。
直至桑丘的鼻息變得平穩,堂吉訶德張開嘴,用舌頭抵著她的唇瓣撬開。儘管桑丘試著去抵抗,可不過是幾秒的事情,她便順從地放鬆了緊抿的嘴唇,像個悉隨尊便的敗者,雙手奉上勝利果實。但堂吉訶德能感到覺桑丘握住自己拇指的手在輕顫。
她在緊張,多麼可愛啊。堂吉訶德想。
他欣然地探進桑丘的嘴裡,只覺得她甜得像糖果,又蕩著紅酒的果香。桑丘的小舌是害羞的內斂,只敢頂著上顎,拼命地往後退縮。堂吉訶德主動地傾注加倍的熱情,填滿了那些膽怯的空隙,他的舌尖掃過略尖的犬齒,舔舐她的舌頭,牙齒輕輕地啃咬她的唇。很快地,他的持之以恆有了回報。當桑丘的舌放鬆下來,試探性地去碰堂吉訶德的舌尖時,他便像蛇一樣靈巧地捲上她害羞的舌,與她交纏得更深。
桑丘的呼吸愈發急速,變為氣促,幾聲抗拒從嘴角處勉強地擠出。當堂吉訶德退後時,唾液依依不捨地在他們之間拉出一道銀絲,這頭是他,那頭是桑丘,只是不知道對此更依依不捨的是誰。再看桑丘的臉龐,她臉上的緋紅早已分不清是醉意還是羞澀所為,像一顆熟透的果實待人享用。
桑丘不敢與他對視,更不敢去看堂吉訶德的嘴唇被吻得多麼濕潤。她只能低頭喘氣,唾液從微張的嘴角滑下,有她的,也有他的。堂吉訶德忍不住又吻上她的嘴角,舔舐那些心意相通的象徵,卻只留下了更多水痕。他的唇一點一點地往下移,沿著脖子的曲線滑下,吸吮她的頸脖。桑丘發出一聲驚呼,卻又很快安靜下來。堂吉訶德瞥了她一眼,發現她正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不讓一點聲音洩漏。
堂吉訶德的對抗心態被激起了,便又吸吮出幾個痕跡,可直到脖子上已經浮著好幾個或大或小的吻痕時,桑丘仍然沒有叫出聲來。他大膽地張開嘴,讓牙齒一點點地陷進皮膚裡,直到桑丘發出短促的吃痛聲,他這才鬆口。一看,桑丘的脖上已經留下了橢圓一圈的凹凸痕跡,像個伴她一生的胎記。
當堂吉訶德看到桑丘的皮膚是如何被他的吸吮和啃咬弄得面目全非,便感到一種無名的滿足。她光潔的頸側像一幅空白的畫布,被他親手塗抹顏色,堆砌顏料。他俯身,舔舐那些留在她身上的記號,像一個藝術家用最親密的形式去欣賞自己的作品。但桑丘怕癢,她扭動著身體,試圖逃離他的舔弄,可雙手仍被對方緊緊攥住。直到她用力捏緊堂吉訶德的拇指時,他才總算鬆開了其中一隻手,此時空虛又成了那隻手的替身。可是未等空虛轉為失落,堂吉訶德的左手便環上她的肩和腰,又收緊臂彎,現在換她整個人都被攥住了。
「桑丘……」
堂吉訶德的呼喊自頭上傳來,聽得桑丘渾身發顫,彷彿全身的神經都被牽引到他聲音落下的地方,可現在她所有的感官和殘存的意識都集中在另一個地方——堂吉訶德的身軀緊貼著她的,像郵票黏上信封,磁石吸引磁石。在分不清楚誰是誰的溫度之中,他勃起的性器正隔著布料,貼在她的腹部上輕輕跳動,像一個人有禮貌地敲門。
「可以嗎?」
堂吉訶德輕輕地問,話語當中沒有任何強迫的意思,可桑丘覺得她只被給予了一個選擇,放在空空如也的右手心中。
她的左手已經握住了堂吉訶德的手,再也沒有多餘的位置可以放下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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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吉訶德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哼。
他自然是滿足的,不單是因為桑丘回應了他的慾望,更滿足的,是看著桑丘如何一步一步地因為對他的信任而卸下盔甲,在他的面前展露出自己最脆弱,毫無防備的一面。她泛著水光的眼睛像是在說:他要是想,一根手指便能劃開她的胸脯,一顆尖牙便足以刺穿她的血管。她的生命落在他的手上,像一隻蝴蝶駐足,貪婪地啜飲汗液。
而此刻,他最親愛的蝴蝶正伏在腿上,舔弄著他勃起的性器。
堂吉訶德坐在床沿,讓桑丘的上半身趴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她屈膝的下半身之間緊緊地夾著他的手。桑丘盡力張開嘴巴,不讓牙齒磕到他的性器,小心翼翼地吞吐著。她的動作生硬而緩慢,可是看她如此努力,時而因含到深處而眼泛淚光的樣子,都讓堂吉訶德獲得了比單純的快感更大的滿足。
「你做得很好,桑丘……」
堂吉訶德一邊說,一邊鼓勵似的用左手摩挲著她的後腦勺,夾在她雙腿間的右手則是又伸進了一根手指。他的指腹偶爾擦過某處凸起,桑丘吸吮的動作便會停頓下來,大腿下意識地夾緊,又馬上回過神來繼續吞吐的動作。堂吉訶德看她漲紅的臉龐,專心得彷彿她舔食的不是男人的性器,而是快融化的冰淇淋。他忍不住輕笑,拇指撐開穴口,插入了第三根手指。他剛才已完完全全地探索過桑丘的內裡,對於哪些地方能為她帶來最大的刺激瞭如指掌。他的手指壓在那裡,抵著敏感點猛鑿,戳弄。桑丘的大腿夾得更緊了,水液一股勁地自穴口淌出,放肆地流在這位始作俑者的手掌上。
桑丘自吞吐的動作中抽身,她的雙手撐在堂吉訶德的大腿上,抬起腰來,又馬上像是失去所有力氣般無力地躺下,只有細密的喘息從微張的嘴巴滾落。而夾住堂吉訶德右手的雙腿鬆開來,在床上伸展,顫抖不已。堂吉訶德撩起她被汗水沾黏的髮絲,只見她眼睛裡噙著淚水,眼神渙散,可仍然充滿了愛意。
「還能繼續嗎?」
桑丘仍然喘著氣,她安靜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
堂吉訶德抽回埋在她體內的手指,左手托著肩膀,右手攬著腰,像抱一個玩偶似的把桑丘扶起來。他把桑丘放到床的中央,而自己跨坐在她的身上,一顆一顆地解開她衣服上的鈕扣。還未解開最下面的一顆鈕扣,他便俯下身來,含住她的乳尖舔弄,吸吮,像她剛才對自己做的那樣。桑丘忍不住閉眼,把臉別到一旁,不敢去看自己的身體是如何乖順地接受堂吉訶德的挑逗。可她愈是緊閉雙眼,胸上的熾熱和濕潤便愈發明顯,像她整個人都被堂吉訶德含在嘴裡一樣。
她要被堂吉訶德吃掉了。桑丘在一片黑暗中迷迷糊糊地想。
可那該有多好,要是人終將一死,她希望自己能被堂吉訶德吃掉。希望自己的一切,或好的,或壞的,都能化為父親的血肉。
她在舔弄的水聲中聽見自己的喘息帶著哭腔,從嘴角零零落落地滑出。堂吉訶德湊上來吻她,只使喘息更加破碎,跌落進嘴唇之間的縫隙。堂吉訶德在親吻中沿著她的手臂摸索,找到了她緊緊扯著被單的左手,便輕推著手腕讓她鬆開,緊接著把她的手翻了個面,再把自己的手合上去。
桑丘緊張地握緊了那隻手。堂吉訶德一邊吻她,一邊頂開她的膝蓋。他勃起的陰莖前端正抵著自己的下身,推開一點點穴口,又退回去,試探性的磨蹭帶著一種忍耐的躊躇,耐心地等待她因為緊張而攥緊的五指放鬆。
她的父親總是如此。堂吉訶德對於任何新事物的迷戀總是轉瞬即逝的,甚至不會為此而多作停留,可桑丘是他唯一的例外。在每一次的回眸裡,他總是溫和地笑著,或許安靜,或許呼喊她的名字,投來幾聲鼓勵。直至桑丘趕上他的步伐,堂吉訶德才會收回目光,與她並肩而行,一同面向前方邁步。
堂吉訶德是如此充滿耐心,像他願意花上整個人生等她一步一步地趕上去。
可桑丘卻不想與他並肩而行。如果可以,她願意把每一個步伐都拖得極長,一步,兩步,三步,直至死亡為止。她希望自己的前方永遠是堂吉訶德,每當他回眸,將目光投向她,也像他的前方也僅有她一人。
而如今,她離堂吉訶德只有一步之遙了。即使失去記憶,即使形式不同,父親還是把最後的決定權交到了她手上。
可她已經不需要選擇了。桑丘已經不再流淚,只是用空下來的右手,環上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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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桑丘羞於承認,但在過去的許多個晚上,她總是會確認堂吉訶德已經完全陷入夢鄉後,悄然無聲地拿走他隨意掛在椅背上的外套,然後鎖上房間的門,躲在被窩裡一邊嗅聞殘存在布料上的氣味,一邊想著夢裡的父親是如何伏在她身上,用手指一點點地指開拓自己。拜此所賜,這讓她在接受堂吉訶德的手指時也少了一些抗拒,多了一些迎合,快樂勉強勝過了脹痛。
堂吉訶德為她帶來了太多從未體會過的感受,包括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他指關節叩上自己的敏感處時帶來的歡愉、以及破處的巨大疼痛。當堂吉訶德把陰莖推進她狹窄的甬道時,桑丘好不容易才把尖叫掐死在喉嚨裡,咬緊牙關,可還是從齒縫間擠出了幾聲顫抖著的呻吟。她的眉毛擰在一起,腳趾緊張地蜷縮,甚至沒有留意自己的指甲已經刺進堂吉訶德的手背,刻出一個個紅色的月牙。冷汗像潮水冒起,蓋去酒精和身體的熱度,只餘下寒意。
桑丘感覺自己的身體捲起了快樂和痛苦的漩渦,她的靈魂在其中翻覆旋轉,欲嘔而又滿足。難以忍受的熾熱和痛楚自交合處湧起,像浪潮翻騰,又像地獄的業火燃燒,要洗淨她骯髒的肉體和靈魂。
或許她甚至不是他的女兒,更不是他的妻子,而不過是一隻奄奄一息的獵物。她深愛之人手握長槍,直直捅進她的身體裡,她痛苦地喘息,像展示的戰利品那樣被攤在雪白的布料上,也像一個將死之人在其生命的最後竭盡所能地呼吸。
「呃……桑丘,放鬆點……」
堂吉訶德彎下腰,頭靠在她的右側,低聲說道。桑丘纏得他太緊了,像她整個人都擰著自己一樣,被包覆的溫暖此時變成掐緊的痛。桑丘試著深呼吸,吸氣吐氣,吸氣吐氣,身體卻還是像弦一樣僵硬地繃緊。堂吉訶德張開嘴,含住她的耳垂舔舐,左手撫弄她的胸部,手指在乳尖打轉,好讓她能把注意力從下身的脹痛移開。
「桑丘,不用那麼緊張……放鬆……」
「呼……哈……」
堂吉訶德的聲音迴盪在耳邊,蓋過了她所有尖銳的呻吟,只剩下他充滿愛憐的安慰和舔舐的水聲。他的動作都極其輕巧,溫柔,像對待一件古董那樣地小心翼翼,每一下撫慰都讓桑丘握緊的手和緊縮的穴道一點點地放鬆。堂吉訶德極具耐心,他一邊吻她,一邊緩慢地推進去。直至感覺頂端已經抵達盡頭,他們兩人已經滿身大汗,氣喘籲籲。
「啊……你還好嗎?桑丘?」
堂吉訶德問道,可他馬上就發現自己根本是明知故問——任憑是誰都能一眼就看出桑丘一點都不好。她的瞳孔失焦,全身戰慄,眼淚、汗水和唾液在她漲紅的臉龐上積成一灘水窪。桑丘沒有回應,或許甚至聽不清他的問題,堂吉訶德便俯身吻去她臉上的水光,同時耐心地等她忍過所有痛楚的浪潮。良久,她眨眨眼,像一個如夢初醒的人茫然地看著他。
「現在好一點了嗎?」
她像是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聽懂堂吉訶德的問題,一段沉默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如果不舒服的話就跟我說,我會馬上停下來的,好嗎?」
桑丘沒有作聲,只是把手環上他頸脖充當回應。當堂吉訶德緩慢地向後退時,桑丘再次閉緊了雙眼。她在擴張的痛楚中感受到堂吉訶德的性器正一點點開拓她狹窄的穴道,撫平內裡的皺摺,又推擠成他的形狀。他抽出,又緩緩插入,像桑丘兒時深愛的鞦韆,蕩下又蕩起。抽出是為了下一次能搖到更高處的蕩下,插入則是讓她的雙手足以摸到天空的蕩起。在一次次來回裡,痛楚逐漸退去,而快樂浮起,往她尖銳的呻吟裡摻了喜悅。等快感總算勝過脹痛,桑丘再次睜開眼睛,恰好撞上了堂吉訶德的目光。她在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裡找到了無限的溫情和憐愛,可他的下身正抵著自己的最深處,反覆磨蹭,含蓄地表達慾望的衝動,又帶著一種可愛的撒嬌之意。
「桑丘……」
他低喚她的名字,彎下腰來用自己的鼻子去蹭她的臉頰,像一隻小狗正向其主人展示被關注的渴望。可桑丘清楚,堂吉訶德絕不是可愛的小狗,而她更不會是他的主人——堂吉訶德給了她一個項圈,可她卻心甘情願地把項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再將那一頭的繩子交到堂吉訶德手上。
性器的頂端抵在宮口連綿地碾動,讓桑丘感覺到一股難以忍受的酥麻。快感從下身一輪一輪地擴散,又沿著脊椎攀上,讓她下意識挺直了腰,動作卻意外擰出了更多快感。出乎意料的快樂讓她忍不住鬆開了嘴唇,忍耐的支吾變成嬌喘。她萬分羞赧,只得驚慌地再次咬緊了下唇,免得自己又發出任何丟人的聲音。但堂吉訶德湊上來,舔開了她緊攏的嘴唇。
「別忍耐,桑丘,我想聽你的聲音。」
桑丘迷迷糊糊的覺得堂吉訶德嘴裡一定含著糖果,這才能解釋他的聲音為何是如此甜蜜誘人,讓人連想要去拒絕的一絲念頭都沒有。她順從地鬆開嘴唇,堂吉訶德一邊低聲讚美她「真乖」,一邊開始抽動。撞進去第一下,桑丘挺直的腰便軟了下來,第二下,亮紅色的眼睛便又泛起水光,第三下,她便甜美地叫出聲來,摻著哭喊,比起歡愉的喘息卻更像求饒,可堂吉訶德不願放過她,他摟著桑丘,隨著她的聲音拔尖而亢奮,只一下又一下地撞得更深。
「啊、父、父親——」
桑丘甚至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那些句子和她一樣,被堂吉訶德帶來的快感撞碎了,只剩下零零落落的碎片拼湊在一起。
「桑丘,雖然我並不討厭你對那角色扮演遊戲的堅持……」堂吉訶德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威脅的意味。他用力地撞上她的深處,換來了一聲更尖銳的哭叫。「但我更想聽你叫我的名字。」
桑丘在他的懷裡被頂得搖搖晃晃的,新一輪的水液和眼淚跟著晃動流下來。她感覺自己的理性和忍耐都快被晃掉了,只是用一根細絲勉強綁住,搖搖欲墜地掛在身上。他的每一次親吻,每一次抽插,都只讓她的內心的重重城牆更加崩潰。終於,她在倒塌的城牆前,崩潰地喚出那個早已在心裡默念許多年的名字:「堂、堂吉訶德……」
「桑丘,我愛你……」
堂吉訶德在她的耳畔低語著愛意,可是桑丘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她被堂吉訶德推著蕩上高處,急促地喘息,岔氣,呼喊著不成形的音節。聲音不再忍讓,而是放蕩,哭喊著她骨肉至親的名字。她比堂吉訶德更快就抵達了頂峰,眼冒金星,分不清上下左右,只知道父親包覆了她的所有,而她又包覆著父親。
她感覺要昏倒了。堂吉訶德的愛一次又一次地灌滿了她,讓她失去人形,融在父親身上,又滴滴答答地落下來積成一灘水窪。她在裡面找不著自己,只找得著堂吉訶德過於龐大的愛意。
直至她的所有聲音都被堂吉訶德擰乾,他這才退出去,被堵住的精液和水液一下子淌出來,濡濕了他們交纏的雙腿和床單。堂吉訶德為她擦拭乾淨,無比溫柔地親吻她哭腫的眼角,喚她的名字,向她道晚安。桑丘的眼睛早已闔上,她全身濕透,軟綿綿窩在堂吉訶德的懷裡,像泡在羊水裡頭,她最安全的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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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丘作了一個夢。
在夢裡,她和一個女人在看不見盡頭的昏暗房間裡面對面坐著。那人有著她的臉孔,父親的眼睛,母親的長髮,面容卻憔悴得可怖,啞金的髮絲散亂,像快散架的人偶一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突然地,她用力睜大了雙眼,那對眼珠像是要掉下來一樣死死地瞪著桑丘。她撕開枯乾的唇瓣,用近乎非人類的沙啞聲音問道:「你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
桑丘想要反問,卻又想到:即使害怕,那又如何?便搖搖頭。
「你就不怕父親找回記憶嗎?」
桑丘的呼吸一頓,可她只猶豫片刻,又堅定地搖了搖頭。在手指掃過無限情緒的絲線時,她確實能摸到那一根恐懼的鐵絲,壓在指腹,幾乎要割出血來。但幸福的繩索太過密集,她抽不出那一根恐懼的細絲。她想:父親為她帶來的幸福實在太多,甚至足以讓天秤那頭的不安變得微不足道。往後就算日夜被夢魘纏身,她仍能懷抱著一夜美夢,在父親贈予的小舟裡,乘著驚濤駭浪的擺盪安然恬睡。
「呵,等他找回記憶,到時候,他是會如何看待你,又會如何看待犯下滔天大禍的自己,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不,我不好奇。父親——堂吉訶德說過,不論如何,他都會永遠愛我。
「他說的是永遠愛著桑丘?還是永遠愛著他的妻子?」
女人的嘲弄像密密麻麻的荊棘,攀著她的小腿冒起,又刺進肉裡汲取血液,讓桑丘渾身發冷。像一隻鳥死在喉嚨裡,她的呼吸被層層羽毛噎住,只能吐出一些氣音。女人因為桑丘的反應發出一串譏笑,她輕盈地站起身,雪白的裙擺像劇場的布幔揚起。
「啊……真是可憐……過去的你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被父親察覺任何端倪;而往後的你卻會每天活得提心吊膽,無時無刻不擔心父親回想起他丟失的一切,繼而把你丟棄……」
別說了!
桑丘猛地站起來,椅子撞在地上,竟一下子碎成了千百塊,像她心中那曾經最珍貴的,忍耐的水晶球。女人的譏笑變成狂喜,她像看了一齣胡鬧的喜劇那樣,笑得跪倒在地上,任由那些碎片刺進光裸的膝蓋和雙腿。當笑聲走到終點,她便像窒息的上吊者那樣張大了嘴巴,淌著口水喘氣。
「哈哈……那麼,祝你在享樂的地獄裡過得愉快。」
桑丘緊緊捂著耳朵,她不想聽到那些惱人的笑聲,更不想去看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訴說了什麼樣的崩潰和絕望。直至所有聲音淡去,桑丘這才再次睜開雙眼。癱倒在眼前的女人和椅子皆已消失,只剩下堂吉訶德平穩起伏的胸膛。
「早安,桑丘。你還好嗎?」
堂吉訶德笑著揉了揉她睡亂的頭髮,他溫柔的嗓音像一束陽光,趕去了所有隱藏在暗處的不安。多麼溫暖啊,她想。可是太陽過於耀眼,直視太久只會帶來盲目。桑丘在逆光中摸索他的臉龐,淚水自眼眶徐徐流下。
「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堂吉訶德聽起來有點慌張,輕柔地用指腹為她拭去淚水。
「不……」
桑丘把目光從堂吉訶德身上移開,茫然地跟著枕沿的線條流動。她的聲音像揉皺的紙張,落在紙上的文字也跟著歪七扭八。
「我只是……太幸福了,因而害怕會失去這一切。」
她突然意識到幸福之重。她太幸福了,好像把一生所有幸福的額度都用在一時,聚攏成巨大的喜悅,甚至超出她能承受之重,連站立都覺得勉強,更莫論是往前邁步。堂吉訶德推著她,讓她乘著快樂的鞦韆盪至最高處,可一旦快樂攀上頂峰,她該用什麼心情去滑下山坡呢?桑丘像一個第一次得到糖果的大人,還沒來得及享受口腔的甜蜜,便為其融化感到憂傷。
「你又怎麼會失去一切呢,桑丘?我不是還在這裡嗎。」
堂吉訶德笑了,輕軟的聲音像一縷虛無縹緲的流螢,只能躺在掌心之上,而無法被握緊。
「您……還是不想找回記憶嗎?」桑丘問,可她剛說出口就後悔了,恐懼讓她緊閉雙眼,耳鳴迴盪。
「你又在說這個了。」堂吉訶德不滿地戳了戳她的額頭,又翻身面向天花板,像在自言自語般說道:
「……桑丘啊,你知道嗎?其實我對於失憶這件事仍然沒有任何實感。這就像是……某一天起床,突然發現汽車變成掃帚,地球變成甜甜圈,每個人都是桶中之腦。老實說,我對於找回記憶這件事多多少少有點害怕……真是丟臉呢。可是,我總是會擔心:一旦找回記憶,我的生活會因此而崩塌嗎?我——作為『堂吉訶德』——還會是現在的我嗎?我知道自己不過是在逃避,可是與其承受讓生活分崩離析的風險,或許我……更希望這樣的生活能穩定而恆久地持續下去。」
堂吉訶德的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桑丘的心裡。他吐露的心聲,展現的焦慮,竟讓她可恥地感到安心。
「桑丘呢?你希望我找回記憶嗎?」堂吉訶德問道。
這還需要問她嗎?桑丘在心中發出淒涼的笑聲。如果可以,我希望您連失去記憶這件事都一併忘卻。可最後,她只能用力壓住心中的愧疚,讓冒起的慾望代替噤默的自己發言:只要您高興就好。
「那就不去找了。再說了,假設我真的失去了記憶,那麼只要創造比失去的更多的回憶就好了——我們還有那麼多的時間!」
堂吉訶德伸手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天真的笑聲滾落在桑丘金黃色的髮絲上。桑丘的左手合上他的胸膛,右手壓在自己的身下,她的手背觸到了床單上的水痕,那裡的液體早就滲進內裡,只摸到一片乾枯。
她在父親的懷裡閉上眼睛,嗅聞他珍貴的乳香,在搖搖欲墜的幸福搖籃裡又恬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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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字擇錄自一本以酒紅色的皮革書套包覆的日記本。書套上有數道輕微的刮痕,內裡的日記本封面及紙頁皆完好,唯獨紙頁稍稍泛黃,邊緣因濕氣而微皺,可推斷此日記本已被使用至少五年以上。前半部分的字跡皆整齊秀麗,且每頁內容最多不超過一頁。此慣例從其中一頁有被揉皺痕跡而又被攤平的紙頁開始中斷。該頁左上角潦草地寫下了年月日,以下為段落內容:
父親失憶了,像一個夢遊的人。
可能作夢的人是我才對。或許我比他更早,更早,更早地,就已經開始了這場荒誕無稽的夢。
但夢是會醒來的,而現實不會。(旁邊以紅筆註解:為什麼非得醒來不可?)
下方文字被劃去且已遭紅色墨水覆蓋,無法閱覽。
下一頁夾著一張揉皺的名片,第一行以紅筆書寫,字跡雖潦草但仍可勉強辨識,內容如下:
對不起。
後方紙頁已被全數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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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假結束後,桑丘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繼續日復一日的規律生活。可她在恍惚間感覺生活已經產生了一種不可逆的變化,這種變化像把一整袋砂糖倒進海裡,一種宏觀的輕如鴻毛,微不足道。桑丘把沾滿砂糖的手指含在嘴裡,只覺得手指甜得要讓她昏厥。
時鐘的指針分別指向12和6,拉出一道筆直的線。桑丘把文件收進公事包裡,自椅子上起身,卻在要踏出第一步時被鄰座的同事叫住了。
怎麼了?
啊,沒什麼。最近發生了什麼好事嗎?你的表情看起來柔和了不少呢。她的同事打趣道。
桑丘倒是看不出自己表情的變化。她踏進電梯,按了樓層,兩扇門關上的時候像把左右兩半的她合在一起,併成一個完整的她。桑丘仔仔細細地看著鏡面裡的反射,由頭看到腳,再從下看到上,直到電梯門再次把她撕成兩半,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或許真的有什麼東西無聲地,緩慢地改變了她的內在,可這就像一根鎖死的螺絲斷在孔洞之中,只有螺絲斷裂,或挖開空洞,那些改變才能被察覺。
車禍的事情並沒有為桑丘的生活帶來太大變化。她仍然是一如往常:早上起來,準備好兩人份的早餐,上班工作,下班回家。回家後,桑丘會從房門的縫隙窺探,看堂吉訶德坐在桌前書寫他下一部作品。她會凝視父親專心致志的背影好一陣子,再悄悄地退開,動手準備晚餐;或堂吉訶德會主動迎上來,手上拿著稿紙,指著段落的某處讓她讀。而她會接過稿紙,一格一格地閱讀父親秀麗的筆跡,細細咀嚼他埋在墨水底下的每一個巧思,再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感受。一切似乎和車禍前的生活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當桑丘準備好晚餐,或對他的文字表達自己的意見後,堂吉訶德會用一個吻代替話語,向桑丘表達他的謝意。
在他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桑丘嚇得雙手一顫,握著的稿紙便全部啪啦啪啦地落在地上。她馬上尷尬地蹲下,一張一張地撿起來,每撿起一張便感覺臉上的熱度多一分。堂吉訶德跟著蹲下來,可他的手連碰都沒有碰地上的稿紙,而是徑直伸向桑丘,撩起她的髮絲,像撥開豐饒的小麥田,看她藏在蓬鬆金髮底下的緋紅。
第二次,她的手只是顫一下,但握緊了稿紙,沒讓任何一張落地。第三次,她學會了控制握住稿紙的力度,一道摺痕都沒留下。第四次,手已經不再因為吃驚而顫抖了。可無論多少次,桑丘還是無法壓抑心中的悸動,更無法做到像堂吉訶德那樣的泰若自然。熱氣會從他們相觸的嘴唇蔓延到桑丘的臉頰,再爬到耳尖;而他會在退開之後,笑著伸手,去揉她泛紅的耳朵。
在大多數日子,親吻的終點就是彼此的嘴唇離開之時。可也有些日子,堂吉訶德會把插在終點的紅色旗幟拔起,讓桑丘去看他的眼睛——他寶石般亮紅的雙眼就成了她的終點。
例如今天。
桑丘坐在浴缸裡頭,熱水順直了她的捲髮,水珠掛在髮梢,不時滴落,在水面泛起幾輪小小的漣漪。漣漪撞上她的膝蓋,繼續擴散,直至撞上另一個人的手臂,這才停下來。
她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並不是因為熱水緩解了疲勞而滿足,而是為這荒唐的景象而百般無奈——這一切都怪罪於堂吉訶德又一個「好點子」。
今天也像過往的每一次那樣,在她給出所有評語後,堂吉訶德便彎下腰來用親吻表達了謝意。可是他今天吻得特別久——即使只是嘴唇相觸,這種異樣的安靜反而讓時間變得特別漫長。桑丘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隨著時間過去而進一步加速,耳朵和臉頰也越發熾熱,像即將沸騰的水壺只是勉強地壓住尖叫。他到底要吻多久——在桑丘這樣想著的同時,堂吉訶德便離開她的嘴唇,卻是換了另一個地方親吻。他從嘴唇吻到臉頰,再吻到頸側,右手一個不注意便伸進她衣服的下擺,手指又沿著脊椎往上摸,不安分地拉著胸罩的背扣。
「等、等一下……!」桑丘一邊扭動著身體掙扎,一邊嘗試叫停堂吉訶德。
「怎麼了,桑丘?」堂吉訶德的確停下了吸吮她脖子的動作,可手的動作沒停下來——真難解開,他有點煩惱地想。
「至、至少先讓我去洗澡,我身上很髒,會弄髒您的衣服——」
「桑丘怎麼會髒呢?更何況,衣服再洗就好了,跟床單一樣。」
「不是那個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呢?」
「您的身體也會被弄髒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想到了一個好點子,可以同時解決那兩個問題。」
堂吉訶德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來了,但桑丘看著他一副興致盎然的表情,卻感受到了比剛才更大的危機——每次堂吉訶德說自己有什麼好點子的時候,他接下來說的准不是什麼好事。
「……等、等等,別說——」
「我們一起去洗澡不就好了?然後再一起泡澡!」
桑丘瞠目咋舌:這個人為什麼可以用一副「我真聰明」的表情和充滿自信的口氣說出這種荒唐的話來啊?
「不,絕對不可能。」
桑丘感覺自己的耳朵更熱了,可是她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嚴肅得可怕。
「可是,我從來沒有過跟別人一起泡澡的經驗——你也知道任何經驗對作家來說都是很寶貴的,不是嗎?我的桑丘?」
堂吉訶德把頭靠在她的頸窩上,他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
「您什麼時候才願意改善凡事都要嘗試一下的壞習慣——而且,您怎麼敢把這種東西寫進書裡!」
「我本來就沒有寫進書裡的打算,這樣的話可以嗎?」
「為什麼這樣就可以——而且那明明不是重點!」
「為什麼可以……因為我想跟最愛的人一起嘗試做不同的事。」
堂吉訶德偏過頭來,挑起眉眼看她。那雙眼睛裡裝滿了對她的愛意,如此沉重,像是馬上就要滴下來一樣。
桑丘不說話,只是轉過頭不去看他。可是堂吉訶德看她已經紅得跟眼睛一樣的耳朵,便知道自己已經勝卷在握了。他要做的只有耐心等待,讓桑丘一步一步的主動走向他。
一段沉默之後,他的確信果然應驗了。
「……僅此一次。」
堂吉訶德還來不及歡呼,桑丘便又提出兩個附加條件:只能泡澡,而且要關上所有燈。堂吉訶德只同意了一半:可以只泡澡,但是不能關燈——要是滑倒了怎麼辦!桑丘想了想,覺得對方說的也不無道理,便又修改了自己的要求:在她說可以之前,堂吉訶德不准睜開眼睛——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堂吉訶德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就算眼睛看不見,他還有雙手可以去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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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手試探水溫的時候,桑丘只覺得浴缸裡的水簡直熱得可怕,儘管這可能是因為她剛剛只用冷水洗澡,也可能是因為別的原因。
堂吉訶德先一步洗好了澡,而此刻他正背對著自己泡在浴缸裡頭,哼著她沒聽過的小調。他濕透的長髮盤了起來,用夾子夾在後腦勺,一眼看去竟有種女性的撫媚,可桑丘知道那就是他。
她又嘆了口氣,歎息中比起無奈,更多的是羞恥。光是想到對方全程都聽得見自己洗澡的一舉一動,便讓桑丘感覺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感到羞恥的事情了。要是時光倒流,她再怎麼說也是不會答應堂吉訶德的要求的——或許吧,想到這點倒是讓她有點洩氣。畢竟,多年以來的經驗誠實地告訴她:哪怕堂吉訶德提出的想法再離譜,所有結果的唯一差異只在於她語氣的嚴苛程度,而從來不會是拒絕與否。桑丘知道自己對堂吉訶德的寬容程度實在大得離譜,她向他傾注的耐心和容忍往往是沒有限度的。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太愛他了。
桑丘擱下蓮蓬頭,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向浴缸,彷彿踏在地上濺起的每一下水聲都會驚醒誰一樣。她先是從堂吉訶德的背後探頭,確認對方仍然按她的要求閉著雙眼後,這才抬起腳,踏進浴缸,在他的正對面坐下。
浴缸不算狹隘,可是也絕對沒有寬敞到可以讓兩個人同時伸展四肢的地步。於是桑丘彎著腰,收攏雙腿,手臂環住膝蓋,像含羞草瑟縮著葉片一樣。
泡澡本該是讓人放鬆的事情,但她只感到緊張,在喉嚨裡積成難言的羞澀,讓她幾乎要窒息。她的視線亂竄,最後好不容易定錨在自己的膝蓋前,才不會因為那個坐在自己對面的人而心慌意亂。水珠從她的瀏海一滴一滴地落下,濺起皇冠狀的水花,又飛快地與缸中的熱水打成一片,再也找不出那一滴水來。桑丘一邊專心地注視著有規律地綻放的水花,一邊數著數,直至堂吉訶德的問句一下子打亂了她的節奏。
「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桑丘?」
「……我能說不可以嗎?」
「但我還特地拿來了黃色小鴨要玩……」
堂吉訶德的聲音聽起來可憐兮兮的,活像一個被父母斥責的孩子。他旁邊確實放著好幾隻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黃色小鴨玩具。桑丘只好更用力地收緊環住膝蓋的臂彎,盡可能蜷縮身體,讓被水打濕的頭髮像披肩一樣蓋在身上。她把頭埋在膝蓋裡,不情願地悶聲說道:「……可以了。」
堂吉訶德馬上睜開了眼睛。與緊張的桑丘相反,他倒是顯得興致十足,馬上就把所有黃色小鴨玩具都放進浴缸裡。它們在水面上飄蕩,撞上缸壁,又慢悠悠地往另一個方向游動。每當有小鴨準備要飄出堂吉訶德觸手可及的範圍時,他會順勢撥動水面,讓水流把它們推往桑丘。不消一會,桑丘便像是這些鴨子的母親一樣被團團圍住了。
「好玩嗎?」桑丘看著圍繞著自己鴨子玩具,無奈地問道。
「好玩。」堂吉訶德拎起其中一隻鴨子,擠壓它的身軀,發出一聲「呱嘰」。
「您都多大的人了……」
「又沒有人規定成年人就不能玩黃色小鴨,桑丘你要是想玩,也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反正這裡只有我跟你。」
那又不是重點。
桑丘一邊腹誹,一邊隨意地拿起了一隻黃色小鴨,翻過來看它的底部。上面歪七扭八的畫著一道黑色曲線,而她幾乎是一瞬間便認出了那道黑線:那是在她小時候,父親買來了一支黑色油性筆,教她如何在所有屬於自己的物品上寫上名字。她握著筆,而父親握著她的手,在小鴨的底部書寫。可她把字寫得太大了,只寫下一個「S」便佔據了所有空間。
她因為這件事情難過了好一陣子,可是當堂吉訶德帶著消沉的她去玩具店,她看著貨架上淋漓滿目,五彩繽紛的玩具時,又覺得任何玩具都比不過那隻共享了她和堂吉訶德相處時光的黃色小鴨。
「您還記得這個嗎?」桑丘把小鴨的底部轉向他,問道。
「這是什麼?」
他果然不記得了。
「沒什麼。」桑丘覺得自己的聲音摻著苦澀。小鴨快樂的鮮黃變成老舊的泛黃。
「嗯——我覺得,這一定是一個『S』!是『桑丘』的縮寫嗎?」
堂吉訶德拿過她手上的小鴨,左看右看,恍然大悟在他的臉上綻出光來。他的問句沉甸甸的,把桑丘心裡的悲傷壓回去。儘管那些記憶已經被洗成空白,他竟在最後巧合地給出了正確的答案,彷彿他從來沒有失去過任何事物一樣。
「原來你還會在自己的東西上寫上名字,可愛的傢伙。」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輕輕的說。
堂吉訶德把鴨子放回水裡,又伸手把桑丘扶在膝蓋上的左手拉往自己。他沾著水的手指滑過她的手背,緩慢地,清晰地,一筆一筆劃下「D Q」兩個字。當桑丘抬起頭去看他時,堂吉訶德只是快樂地朝她微笑,可他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淺淺的水痕已經消失,像從未留在那裡,但桑丘覺得堂吉訶德的手指已經穿透了皮膚,滲透血肉,在她的骨頭和靈魂上劃下了他的名字。即使浴缸裡的熱水全部流光,身體隨著時間而萎縮,堆出皺摺,裂出缺口,直至火焰燃盡她的軀體,堂吉訶德的名字仍會留在那裡。
一股熾熱的,難以忍耐的愛意從她的心底冒起,在血液裡翻騰,流遍了每個角落,比滿缸的熱水更讓她感到溫暖。她鬆開抱緊膝蓋的臂彎,像那些承載著美好往昔的黃色小鴨玩具一樣,順著水流淌往堂吉訶德。她在白茫茫的水汽中摸索,既是親吻,又是熱情地舔著他的嘴唇。當堂吉訶德張開嘴,她便像是被牽引著一樣,主動地把舌頭探進去。
桑丘的探索是生澀的,有種笨拙的可愛,但難得的主動已讓堂吉訶德足夠歡喜。他一邊回吻,一邊把手探進桑丘的腿間,幾下磨擦便摸到了與熱水不同的黏稠水液。他撥開軟肉撫摸,卻沒想到內裡也是一片濕潤,手指輕而易舉便被吞下了大半,幾乎算得上是滑進去的。桑丘發出一聲悶哼,小巧的犬牙半帶威脅地啃咬他的唇,可她的舌仍誠實地攪在他的嘴裡。堂吉訶德哼笑一聲,像要對她的威脅表達不滿似的,他攪動手指,用指關節去蹭她的敏感處,拇指又捻著陰蒂掐弄。桑丘正想夾緊雙腿,堂吉訶德便頂起膝蓋,擋在在她的大腿之間。
「唔——」
桑丘發出了抗議的聲音。她已經縮回舌頭,可堂吉訶德抬起左手,扶在她的後腦勺上按住,不給她任何逃脫的空間。這下子她不管是上半身還是下半身都被牢牢拴在自己的身邊了,堂吉訶德有點高興地想。他像野獸般啃咬她的唇,撬開唇瓣,吸吮她逃避的舌頭,手上的動作也沒半點怠慢。第二根手指也毫無阻滯地伸進去,搗弄著她濕得一塌糊塗的內裡。他能感受到桑丘扶著自己肩膀的手指越發收緊,像一根弦越繃越緊,到最後甚至是死死地扣住他的肩膀,像一個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抱住了浮木。直到她的肩膀用力顫抖一下,大腿痙攣地抽搐著,堂吉訶德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雙手。
桑丘無力地躺在他的胸膛上喘氣,而堂吉訶德溫柔地沿著她的脊骨滑動手指,一邊撫摸她背上的起伏,一邊等待她的呼吸慢慢平順下來。
「現在好一點了嗎?」
直至被她喘息吹出的波紋變得疏落,堂吉訶德這才問道。他的聲音像是在每個清晨向她道早安一樣稀疏平常,可桑丘看向他的眼睛,還能看到那埋在笑意底下的壞心眼。
「如果我說沒有的話您會讓我休息嗎?」
「可是……桑丘的身體似乎暫時不想休息。」
堂吉訶德笑著摸向她的大腿內側,他能感覺到桑丘的身體是如何因為他的撫摸而微微發抖,而那張怒視自己的臉浮起紅暈,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在堂吉訶德的眼中只顯得更加可愛。
「……您再說我就要拿冷水潑你了。」
「哈哈……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說就是了。」
被威脅的堂吉訶德只得停下撫摸,他的雙手穿過桑丘的腋下,擱在背上十指緊扣,然後刻意地往下輕壓。即使不明說,桑丘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小腹因為對方的動作而壓在他發硬的陰莖上。或許是泡在熱水裡的關係,他的熾熱比以往更加明顯了,讓桑丘的心跳越發加速。
「桑丘,你還站得起來嗎?」堂吉訶德像貓那樣用鼻尖輕蹭她發燙的頸側。
「您該不會要在這裡——」
「別擔心,我會抱緊你的。」
在桑丘的質問變成拒絕之前,堂吉訶德便一下子把她扶起來,水從他們身上滴滴答答的落下,在水面綻出零碎的花朵。堂吉訶德扶著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背對自己,彎下腰來。桑丘把手貼在微涼的牆壁上,但這仍不足以讓她驟升的體溫降下來。背對堂吉訶德的姿勢讓她的其他感官變得格外敏銳,她能感覺到熱水正從他垂落的長髮滴在自己身上,又順著她的肩膀和腰流下,滑到堂吉訶德扶在她腹部的手上。他的鼻息搔弄頸窩,熾熱的陰莖抵在穴口磨蹭,碾出粘稠的水聲。
在堂吉訶德插進來的時候,桑丘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他們之間的體型差距太大了,插入往往是性愛中最難熬過的時刻。為了不讓桑丘難受,堂吉訶德在插入時總是會特別克制,用緩慢的步調一點一點地推進去。而桑丘一邊深呼吸,一邊強忍著被撐開的痛楚。直至感覺堂吉訶德停下動作,她這才放開緊咬著的下唇,長舒了一口氣。在放鬆的嘆息中,她聽見堂吉訶德輕笑的聲音。
「您在笑什麼……」
「啊,對不起,桑丘……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堂吉訶德嘴上這樣說,可他的聲音裡卻充滿了藏不住的笑意。在桑丘的無奈即將演變成不解的怒氣之前,堂吉訶德把她的左手從牆上拉開,伸往她自己的腹部,讓小小的手掌去覆上那一片肌膚。在濕熱的掌心之下,桑丘感覺到自己的腹部似乎有一處小小的凸起。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那代表著什麼,可堂吉訶德把她的手死死地壓在那裡,隔著一層皮肉去摸他埋進自己體內的陰莖。
「您——!」
「已經頂到這麼深了啊。」
即使看不到對方,桑丘也能想像堂吉訶德臉上可惡的笑容。若是平常,對方的調侃只會會換來她的嘆氣或白眼,可此刻的戲弄變成調情,讓她的身體更誠實地纏緊了對方的性器。堂吉訶德又輕笑一聲,他肯定感覺到了——未等桑丘發出一聲羞赧的抱怨,堂吉訶德便抱緊她的腰肢猛然抽動,狠狠地撞進最深處。快樂來得突然,她甚至發不出一聲叫喊,只能因為被填滿的快感而顫抖不已,唾液聚在舌尖,從合不攏的嘴巴裡流出。
「你纏得比平常更緊了呢,桑丘。你比較喜歡這種姿勢嗎?」
「我、我沒有……啊!」
堂吉訶德把她的回答撞成了兩半,一半含在她支支吾吾的嗚咽裡,一半落進水裡,再也找不出答案來——真要說的話,她其實更喜歡像平常那樣與堂吉訶德面對面。她喜歡看情慾是如何一點點地捲上他的臉龐,染紅那張白晢的臉,更喜歡看他裝滿愛意的眼睛,而她會在那雙眼睛裡看到自己,像浸在他的愛裡載浮載沉。可她的手撐在牆上,撈不起那些融在水裡的真心話。
抽插的黏稠水聲和她的喘息在浴室裡迴盪,蒙著一層水氣,也說不上是更清晰還是模糊不清,像霧氣,或許更像軟綿綿的雲朵,也像桑丘已經軟下來的身體。她的雙手不穩地倚在牆上,而堂吉訶德抱緊她的腰,一次又一次撞進深處。堂吉訶德今天比平常還來得熱情——或許是被熱水泡昏頭腦的關係,又或許是因為他們第一次在浴室裡做,也可能是因為,桑丘的小腹捧在他的雙手上,而他能從掌心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身體是如何因為自己的一次次撞擊而凸起,像是要被撞出他的形狀來,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他心潮澎拜了。
「呼、啊……」
桑丘感覺自己像湍急河流裡的一滴水。她被推著往前流動,又在日曬之下蒸發,飄起來,再變成雨水或雪花回歸河流。她無力地垂下頭,在晃動的視線中看到堂吉訶德扶在自己腹部上的手,又隱隱約約看到他們二人的交合處,那裡像被他們搖得波瀾起伏的水面,在一次次的撞擊下濺出水花。
看著那雙穩穩地扶住自己腹部的手,桑丘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個晚上,堂吉訶德把尚且年幼的她抱在懷裡時,他的雙手也是這樣環在她的腰上。父親拿來了一本厚重的書,在她面前翻開來。修長的手指在書頁上滑動,指向最上方,把她的視線牽引到那個以英文小寫開首的句子上。
桑丘,你看。這本書的第一句和最後一句都是不完整的,可當你把這兩個句子合起來的時候,他們就會變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可是,把第一句和最後一句合起來,不就代表它既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嗎?
是的,桑丘,可這正是它的美妙之處。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的真正意思是:你可以隨時開始,也可以隨時結束。這本書是如此自由,甚至已經跳脫了一本書應有的樣子——它創造出了一個世界!每一頁都可以是它真正的開始,可它也能在開始前就結束,又能在結束的時候重新開始。
對不起,父親,我搞不太懂……
沒關係的,桑丘。父親也不怎麼懂,只是……
你不覺得這很浪漫嗎?
堂吉訶德突然加速的動作把桑丘不合時宜的回憶撞碎了,父親的雙手仍抱著她,只是她如今已不是他的女兒。桑丘感覺自己的腦袋被搖得昏昏沉沉的,在喘息中又開始去想那個回憶的後續,只是那些泛黃的陳舊記憶已經被快感淹沒了,她不得不一塊一塊地撿起那些被撞碎的片段。
直到現在,桑丘還是搞不懂父親怎麼會給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孩講《芬尼根的守靈夜》,可她又覺得,父親想表達的意思其實再也簡單不過了:開始和結束的起點都是流動的。像她扭曲的愛。像她和堂吉訶德之間扭曲的關係。既分不清楚是誰開始的,更搞不清楚是從哪裡開始的。或許是從堂吉訶德的親吻開始,或許是從她的額頭撞在父親的胸膛上開始,也或許,從父親的回眸,從母親的死亡,從她的出生,從他們之間存在血緣的紐帶之時,就已經開始了。
每一個起點都是一個終點。
在罪惡感如同潮水洶湧而來之時,桑丘總是自願走上心中的行刑台,可堂吉訶德的愛又會讓她在死亡的同時重獲新生。她每死去一次,就活過來一次,死來活去,最後連走上行刑台都變成一種期待,而擁抱堂吉訶德變成一種恐懼。可她愈是恐懼,便愈是要用力去擁抱:為了堂吉訶德粉身碎骨在最終也只會帶來極大的幸福。
如果開始和結束是一樣的,那麼每一份詛咒在最終也總會變為祝福。這就是他說的浪漫吧,桑丘想。
河水奔流,流過夏娃和亞當的教堂,從蜿蜒的河岸流進彎曲的海灣……
桑丘感覺自己的思維已經被攪成了一團漿糊,河水奔流——可河水的前方是什麼?她試著去回想那句能讓第一句變得完整的最後一句,可她怎樣都想不起來,許是因為結束和開始看似相連,事實上卻又相隔最遠的距離。
也可能是因為一切從未開始過。
待堂吉訶德扶在腹部上的手用力一收緊,她的內裡便迎來一注熱流。僅餘不多的理性也像河水一樣向著快樂,往前方奔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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