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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化成花》04-06,3

小说:《幻化成花》(花となれ) 2025-09-04 21:32 5hhhhh 1270 ℃

Sumarry(Finale):

我们将各自的“自卑感”握在手中,化作武器使用,

但将之举向(献给)对方时,忽然发现——那成为了灿烂的花束。

接过花束,连同那份“自卑感”一并热爱,

去抓住幸福吧。

06

想要见他一面的愿望是好,可实际没有那么容易。

暗网上之所以会持续交易黑百合的出没情报,便是因其踪迹难寻。

唯一明白的是,情报屋WG是能够联络上他的“窗口”。

然而我的几位委托人又都在聊到黑百合时,提及情报屋对黑百合颇加照顾,不做透底生意,他们怨声载道明明黑百合并非情报屋的人。通过别手途径验证下来,这条消息不假。

“——即便如此,我仍认为该与情报屋WG建立起某种联系,以想要其为地下城介绍物资补给渠道,主动接触了对面。为表诚意,见面我便如实说明了自己的来历。”

当然没有初手就打出所有的牌,简单排列了两三个浅情报。

在提到那个“被封锁的王国研究所”时,我们日后亲切唤作“谦叔”的情报屋老板一度停顿了向虹吸壶中注入热水的动作,却保持了缄默没多问,显然对我抱有戒心。

不过“来日方长”,我也不认为一两次的合作能完全获得对面的信任,于是在提示了报酬后等待对方的判断。谦叔冲泡的咖啡味道层次丰富,即便是那时的我也能品尝出一点门道,对他持有好印象。简约休闲的店内装潢也令人眼前一新,我想地下城也适合开设这样的店铺。

稍作沉思后,谦叔提出若我能在合作期间,一并提供旧都附近的风声,那么同意合作。这边欣然接受,遂获得了“白百合”的接头代号。

与黑百合的他相似,又截然相异的代号,像一个警示标志,又像一个在知晓彼此后意识彼此的提示,用心良苦。

得到启发,回到地下城的我第一次尝试在这方土地种下白百合的种子。大概那时虽没能自我察觉,内心实则相当忻悦。往后转用“白百合”的代号活动,与WG的合作如今已是第三年,地下城的住民也接纳了这个代号,习惯了我居住的附近开满了纯白的百合。

“现在想来,谦叔那时或知晓了全盘,站在我们间发愁。他问我——你是否见过除自己以外的实验体?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谦叔都在权衡是否该将我引见给彰人,毕竟变数太多,直至现今才默许,果然建立信赖关系是必要的。”

“......为何如此推测?彰人之所以在逃亡过程中来到这里,便是对这附近的研究所遗址感兴趣吧。那是我一年多以前流放给WG的情报,另外还有几条,多半对面认为NG,没有传达。太过详细,让彰人在地下城的这段时间一直想出去也不好,感谢对面的周到。当然,虽说给了情报......我也不认为彰人百分百会如我所愿行动,所以在百合花田间找到他时,觉得真是走运。”

既然有可能性,在不给地下城过分树敌的前提下,我认为什么都值得一试。

开始寻迹黑百合的行踪时也是,分辨获得情报的虚实,放出部分原本协助地下城生态循环的仿生单位们。布置一些监视网,在试错中不断摸索黑百合的行动模式。我逐渐能遇见一些他实行委托的场面。

每一次歌唱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他的歌声那般的炙热,引人入胜。看着他,我的眼前、我的耳畔不时跃过与那首歌截然不同的旋律,那些片段日渐增多,弹奏乐器的指尖有了明确的灵活性,握住的笔不再像空中画线。

可同时黑百合的每一次行动都如履薄冰,他总将自身逼入最危险的境地之中。

有一年的圣诞节,劫后余生的他坐在圣母像上等待夜明到来,摇晃着那躯遍体鳞伤的身体,不知为何十分悲伤的他在我眼中险些从高处坠落。

“回过神来,我已经从椅子上狼狈窜起来......那之后对高处都有点心理不适。当然不是彰人的错,仅是刻在这副基因组中一些未能调整的细节偶然被激活了......这是否也听起来较像不可靠的辩解?但一想起那天浑身是血的他,我便停不下伸向治愈魔法相关书架的手。由地下城外来的新参者身上多少带伤,学习后不缺实践的机会。”

不眠的夜晚因为有他的歌声,化不开的惆怅稍微得到一点缓解,所以我也想回报一点什么,间接的也行。

学习书中的主人公写点信送点礼物表达心意如何?让机械鸟代替投递,放在到安全屋的窗口或门口轻轻叩门提示,可三次都让黑百合的他在找到后连夜遗弃安全屋逃走......连我都明白过来,这恐怕对于生活在里社会的我们来说,不是个好主意,十分地。委屈他藏在治安高度不稳定的街区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若愿来这里(地下城)就好了,这里作为避风塘必定不输其他任何地方......我也想招待他。

“我不自觉这样想着,细心倾听了我的烦恼的发明家阁下苦笑评论——这是不是有点太步步紧逼了,白百合君?仔细回想后发现,确实始作俑者在说什么…看来我对他的思慕日渐膨胀,稍微有点暴走。”

“所以那时我反思,或许自己不该去接近黑百合的他?我并非想对他做什么,将他占为己有…吧?”

直到杯中的咖啡失去香气,我紧盯着液面一直没能得出肯定的答案。刘海长到刺眼睛,所以尝试扎了起来。

而就在那阵子,暗网上一些异样的动作引起了我的主意,我第一次亲临了黑百合的任务现场,甚至先绕了一步守株待兔。

亲耳听到的他的生唱在我的视野中描绘出了鲜艳的橙色卷入周围,蛊惑又激昂地穿透嘈杂钻入心灵的缝隙,他是混乱之中最绚丽的那朵花。我盖在斗篷下的手掌不禁微微兴奋地颤抖,心念名下无虚。当然周遭接连倒下的人影也稍惹人眼痛,谁都无法听到最后。

而藏身在暗巷中随后见证的发展更记忆犹新——那名曾经为黑百合撰写歌曲的作曲人抓住了黑百合,告诉黑百合已经不适合他曾写的那首歌了。听完男人所言的黑百合脸色一下煞白。

“大概理解错了吧,我开始也同样以为那位作曲人指责黑百合的他已配不上自己的曲子…那不可能,他总是对自己的技艺精益求精,与两年前相比,歌技进步惊人,当然能变得更好。不如说不再能充分发挥彰人的魅力是——不,同为作曲人,这绝不该是批判出口的话,不过是丑陋的嫉妒心在作祟。我的话,更能引导出他的魅力,希望他能唱自己写的乐曲,他的美丽与迷人不止步于此,不过是这样纯粹的羡慕点燃了当时的我,差点顺从冲动踏出暗巷…与彰人的歌相遇后,我知道了不少崭新的感情。”

后续私下展开的调查中发现那位作曲人实为黑百合的狂热追求者,经常在暗网上出现,那天他想做的并非摧毁黑百合的自信,而是想自荐给倾慕的黑百合新曲,谁能想到。不完整的话语时而会化作刺伤心灵的利刃,将这点常记心中吧。

“但自那以后,想要由彰人来唱自己的乐曲、想为彰人写歌的愿望总占据我心中的一角。作为黑百合时的歌唱风格勾人心魂,但其实还有许多适合他去尝试,凸显魅力的途径。音乐是自由的,我更想听他发自内心的歌。”

“那天见到脸色煞白的他,我忽然明白——对于黑百合,‘歌’恐怕不止是武器,同是神圣的什么,类似......心灵的寄托?外表张扬迷人,行动干脆帅气,但内心其实是比较细腻诚实的人吧。那份柔软之处让人羡慕又想守护,所以发现他不再唱那首歌时,客观上我觉得那是一件好事,也同时感到一点惋惜......”

“哦,说起来,那天还有个小插曲。魂不守舍的他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于是我原本想追上摆平卫兵后撤退的黑百合,暗中护送其离开。”

没想到转身的瞬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剑刃出鞘的响声,以及一道特殊的咒语。

——剑魂解放。

约是这么念的?

回头之际,自己的左膀已被两道剑光从肩胛骨切断,脱离躯体控制飞空。

没什么痛觉。不知是他的剑太快,还是我的感触能力太迟缓,用右手抓住空中的手臂时世界已经开始反向整理事象,裁断的部位立刻接了回去,恢复如初。我施加了修复魔法,修整好袖口,看向眼前的白衣骑士。

由于“永生花”的性质,我的躯体会比一般生命更难破坏,他手中散发出晨曦般微光的利剑多半连龙的鳞甲都能穿透。而我的双眼很快为我揭示,那把圣剑的奥秘原来是物质化后的“生命之花”......这个国家对军事的追求实在疯狂,为力量,将应该保护的生命核心硬性摘出本体施予武装改造...仿佛立誓把人生全献给剑神。

骑士抬起的绿眸视线咄咄逼人,可脸色不自然地泛青,嘴唇抿紧。他说,我这张脸的正主今天一早跑边境维和去了,质问我是哪里来的什么。我端详过他的脸庞,为心中一个长久对黑百合的猜想得到实锤,豁然开朗,世界变得明媚起来。

骑士见我不语又问,盯着他的脸看做什么?我如实回答,失礼,因为觉得他这张脸很可爱......结果好像令那位白衣骑士更加生气了,他轻笑一声骂道“那你是第二个这么眼瞎的”再度挥剑,大概不是任何时候都该从实交待。我不太擅长编织谎言,但学会什么场合说什么,挑选话语一定也是必要的。而需要时,必然是确切又直戳核心的。

他的行动十分迅捷,犹如一羽白鹤展翅突入至近距离,因卸下手臂发现没有影响,接下来打算尝试心脏或首级吧?但很遗憾…大概成功了也不会出什么有意思的反馈,反而会更惊吓到人也说不定。所以我放出潜伏在斗篷中的机械胡蜂们,从骑士剑下且战且走了。追上黑百合的他时,他已平安与情报屋安排的应接人汇合。

那便是我与“东云骑士”见面的唯一一次。他看见我的脸想到了谁,我也看到他的脸想到了黑百合。

“本次的‘不期而遇’也是同种状况吧。一直以来在WG的协助下,彰人很好地隐藏了真身,但这次‘在无论是守备还是监视都森严的首都干了件大事’,暴露了长相,后被全城通缉。那位白衣骑士因同一张脸‘不幸’蒙受了不名誉的诬陷,领地意识强烈的龙自然沉不下气......虽不知彰人为何愿意接下这过分危险的工作,但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最终将他诱导下了地下城,如愿见到了他。”

“——之后便如你所见。面对面所见的他比任何辛香料都更赋刺激性,一举手一投足都急促拨动过这里的心弦,挑起燃指的热意。迷人又可爱。我以为自己只是纯粹欣赏他,结果初见面讲上两三句话就发现完全不止步于此——想更加与他拉近距离。他不光启蒙了我那具体是怎样一种情动,还教会了我如何与所爱之人亲密分享这份美妙的心情。即便不明白,也愿意依偎我的孤独...所以无论多少个黎明,我都想与彰人一同见证。他的身边犹如暖阳之下,我也想给他展示缤纷多彩的世界颜色。”

可实际并没那么容易。

正到脸色煞白的他,我忽然明白——对于黑百合,'歌'恐怕不止是武器,同是神圣的什么,类似......心灵的寄托?外表张扬迷人,行动干脆帅气,但内心其实解放出来的正规途径。生命设计上,只要彰人一直“唱”下去,他的生命便能延续下去,可彰人的精神状态已不堪重负。

不…自己手中实际有一个方法。

能够触碰“生命之花”的这双手,同样能赠与他人“永恒”,但那不过是将彰人拉进一个更不见底的深渊,剥夺他的“落幕”。

很久以前,我所尊敬的另一位大前辈便拥有远大先见地教导过我——这份力量除去自保,绝不能优先一己私欲,对其他生命,尤其不该擅自对同等的“人类”使用。

“那两位一直愿意将我当做人类接触,接纳入‘人类’的圈子。纵然明白自己远不够自称‘人类’,是异端......但不至于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万物该遵守“有终之美”,保证自然的循环。

脱离循环的到脸色煞白的他,我忽然明白——对于黑百合,'歌'恐怕不止是武器,同是神圣的什么,类似......心灵的寄托?外表张扬迷人,行动干脆帅气,但内心其实,从而不被这个世界排除在外。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被彰人讨厌,不想被他害怕。

于是欺骗自己放手———

劝自己,或许是很简单的道理,美丽的话,就让其永远美丽,千万不要占为己有。

没关系,说完再见一定还能再见,契机要多少,都可以制造。不要着急。

彰人本身很坚强,不会甘于被命运击垮。

阶段性地,一步一步来。

首要是让下次来到这里的彰人能微笑着点头说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其他从长计议...可这样,心怀这份卑劣私欲的自己就能被饶恕了吗?

等待那一天到来前的焦虑好似要将灵魂点着。时间看不见尽头的漫长。

“而且…万事都朝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看见与自己同一张脸的他对彰人伸出手,彰人答应与其一同离开时,我幡然醒悟,只要长寿种族愿意分给彰人寿命(生命之力),彰人便可能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虽不能将他从宿命中解放,但可以一共迎接终结。而'永生花(永恒不变的人工造花)'的自己恰恰办不到这点。”

——最适合待在彰人身边,能与其长厢厮守的绝不会是自己。在这赛道上,自己连伸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一意识到这点,眼中所有的事物瞬间扭曲了。

“嫉妒并非第一次知晓的感情,然而那般逼迫人走火入魔的汹涌情潮却是第一次体验。多么丑陋......直观地对自己大失所望。”

其实是早该得出的答案,却一直没去正视。

这一定是对自己的报应吧,远不满足摘下见证我们相遇的白百合带回去制成“保鲜花”保存纪念,真心期盼起“永恒”,将手伸向整片纯白花田…早压抑不住这本性。

可想起我们从院中发现枯黄并移栽到花盆里去的那颗香雪兰,想起他夜明前说着“那一定会很好吧”在我面前掉下的眼泪,想起他在我写歌时会时而安静坐在一旁侧耳倾听琴声并咧嘴笑赞不错的样子,我不想放弃。

“——所以…反而想赌一把试试,不想输给自己的悲观。比起未来某一天后悔,不如决胜现在。相信至今为止累积起的每一步都有意义,相信自己对彰人的心意,没有攻不克的难题,采取了一点强硬的措施——用为他写的那支护身的歌寻找他的同时试问,没想到获得了彰人的‘返歌’......于是让我已不顾是否会让自己至今走来的路崩塌,都希望他接受这份‘永恒’。”

“......结果来说,被接受了......但不可否认手段强制,是被我用态度劝服......彰人似乎一直觉得我被他单方面'带坏',主动邀请着却不时流露出愧对的歉意,完全没有那种事。因为是彰人邀请,我觉得变得义无反顾也不错,想令他也感同身受这份荡漾的心情。想令…他沉溺于我。”

——相当自私自欲不是吗?已经回不到过去的程度。

“我们的故事怎么样?美丽?还是令人害怕?不......这么问,肯定也是一种冒昧打扰,请别在意。但感谢对我们到此的注目,以及听(读)完这琐碎的自我讲述。”

“彰人会对我怎么想呢…?某种意义上,像是欺骗了他…隐瞒了很关键的秘密,又忽然暴露......一定吓到他了吧......我是这样的......”

“——这样的什么?”

“!?”

◇◆◇

梦里似乎有人一直在说话。

闭合着的眼眸对面,一直传来亲昵的细语呢喃,如同绵绵春风。虽听不清在说什么,但令彰人分外安心。不时拂过脸颊,摸过脑袋的温柔接触,适度的话题停顿似乎都在宠溺地告诉他还能多沉浸梦乡一下。

一起选的大床果然比沙发更宽敞,枕套及被单上都散发出他喜欢上了的味道。

但不能一直赖在梦里,浅眠的朦胧感中彰人听到那个怀揣柔情蜜意的声音似乎好几次呼唤他的名字,时而温柔地,时而心疼地,时而充满决意勇敢地,然而最后......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童不知所措。

所以坚毅的橄榄绿努力睁开了眼,抓住了未下定论的话尾。

一定还不晚。

彰人看见银眸中露出惊讶之色的冬弥,于是缓慢从被窝中爬起。

原本穿的衣服大约又是被送去清洗了,冬弥换回了以往休闲的墨绿色衬衫行头,而彰人身上套着多半是冬弥借给他的同款白色上衣。幽蓝色描绘的枝叶从左肩攀爬至下摆,宽松的设计足够掩体,仅袖管略长。

身上很干净,既没有湿土的腥味,也没有他们后来狂野地在草丛间索求彼此,分食快感留下的爱欲痕迹。甚至彰人觉得身体比以往轻盈,视野清晰,多半归功于冬弥那时赠与他的“永恒”。那具体是什么,果然仍不太明白。

“说吧。我也会坦白自己的事。”移动到床沿,彰人伸手拉住冬弥的衣服往回扯了扯,示意其上来,“虽然可能没资格这么说...但我们俩还是别互藏了。”

“.........恩,彰人有知道的权利。”

一瞬罪恶感满点地瞥开眼,冬弥仍是握住了彰人引导自己的手捏入掌心点头,起身去到彰人身边。

“.........”

注意到与往常相比,被有意隔开的两拳头距离,彰人若无其事向旁边挪了挪,贴上旁人的肩膀,将他们五指相扣的手搁到冬弥腿上。冬弥好像朝他投来讶然的视线,但彰人故意没扭头回应,仅捏住另一只手中覆盖掌背的长袖口举至唇边,续而托住脸,目光看向天花板,率先讲述起自己成为“黑百合”的原委。

待他告一段落后,冬弥接过了话语权。

彰人直觉冬弥的讲述大概仍是有所保留的,但每一个内容都足以让他大为震惊,信息量多到甚至有点刷新世界观。注意到他有点跟不上的冬弥会立即回到开头,提炼重点,细心地再作解说,一件接一件配合他的速度讲明。

在这贴心课堂下,彰人终是为一个折磨自己许久的执念画上句号,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听下来也说明他与来到地下城前不一样了。另外,原来世上有人说的“永远”真能是无止境的“永远”,不带一点夸张比喻成分的诚实直白,光这一点就够有趣了,放眼世界都是第一的。

讲完的冬弥陷入沉默,思考该如何承接话题,身旁先传来一阵释然的叹息。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抬起的橄榄绿眼中含笑,瞅着冬弥一如打算使坏的小猫调皮眯细,但眸中熠熠生辉,比龙石种的翡翠更为通透。

“我们俩都是怪物——天生一对不是吗?”

“...彰人..........”冬弥发现自己呼唤对方的声音略微颤抖,时间像被拉回那个雨夜,他被彰人直击心灵的温柔拥抱,但现在已不隔着“不知情”的距离美,而是建立在“知情”上的真正接纳。

“地狱来着…?也挺好的,反正有你在。”彰人回想过冬弥的告白答应道。

若一切如冬弥所述,那么他与冬弥在这片地下城相遇到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变数,他可能真会因羡生恨,与冬弥反目成仇,进而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所以能认同彼此,在一起的现在更难能可贵不是吗?

伏下眼,捏了捏与自己相扣的手,向冬弥借点勇气克服让他心尖痒痒的害羞感,彰人讲起一件他终于想通了的事:

“我啊,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写的歌?”

“每一首都很棒,但不是说技艺或曲风怎么样。无论舒缓浪漫,还是轻快悠扬,所有的乐曲都透露出一点孤独......那种我仿佛能感同身受一点的寂寞。但不止是如此,每一首都拥有一股让胸膛炙热的热忱,拼命想诉说什么,我是被那份心情抓住了心。”

彰人说着揪住了胸口的衣服,抬头将愣愣看向自己的冬弥满怀爱情地收入眼中,温柔弯曲眼梢,灿烂微笑:

“——你啊,有好好在用爱与热情写歌呢。”

这是他最不自信的一点,无论是谁称赞自己写的乐曲如何好,冬弥始终不明白是否投入了自我。是不是不知不觉中,只是为了“练习”,只是为了不被世界排除在外,驱使各种技巧写?那这样独善其身的曲子能感动谁?又能让谁理解?快要迷失方向......

但现在他想,写了真是太好了。没有放弃,伸出手真是太好了。

“这全都要归功于彰人......爱如果不被接受,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诉说。是你让我这份心情真正化为爱...”

对世界上最爱的人,冬弥直言不讳献上最真挚的赞美。喉咙间的酸涩感分外甘美。

“呵哈w好夸张。”

彰人愉快笑出声,但自觉耳朵烫得要生火,随后他眨眼凝视了邻人几秒,伸出手:

“......…冬弥......莫非你在哭?”

触碰到的眼角这回没有湿润的感觉让彰人松了口气,但手掌被冬弥握住,挚爱地蹭过脸颊,引导到颈后。这下又让他无处可逃了,不过任由被五指相扣的手牵引,彰人很乐意接下这个甜蜜的吻,并更甜地咬回去。

恋恋不舍分开之际,他们的视线交错,彰人看见冬弥再度变坚定的眼神。他很喜欢这个瞬间。

“彰人…请一生与我在一起。我爱你。”

第三次的告白言简意赅。

而答复当然只有一个。

“那让我也说一句——谢谢你教会我'爱',冬弥。真的。”

“以及我也爱着你,请让我来唱你写的歌。”

终于,所有压在心底的话都说出了口。

◇◆◇

“——于是乎,在地下城的这两个月,彰人君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青鸟’了?”

拉上黑色夹克外套的拉链,彰人转身看向自己的主治医生——人称「Doctor=Funk Beat」,自称大天才的某地下无证怪医师,据说幸癖是“患者的幸福”,与之拥有四年交流的彰人仍是不太理解。蓝发男人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他连续两个月都没去诊所露脸做定期检查,结果也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前天早上男人提着可疑的行李箱活脱参上,说来帮他出诊,让他热烈欢迎NND。不对......能够顺利下到地下城来,说明冬弥至少是帮手之一?

“比起说‘找到’......不如说是,被捉住了?”整理着帽檐与袖口,彰人答道。

“可一点也不像被囚禁的感觉呢。”

“自然的,这里又不是鸟笼,而是那家伙倾注心血,用热情与心愿累建起的‘美丽花庭(SEKAI-小世界-)’。非紧急状态也不会所有密道锁死几个月,想去地上时冬弥说会陪我,没什么不自由的。”

“哼哼~♪彰人君被这里的主人迷得神魂颠倒呢~♪”

“哈!?”橘猫忽然炸起背毛,但咬了咬嘴唇,最终瞪向调笑自己的医生,憋红了脸小声嘟哝,“不,不行么?”

过于耿直的可爱态度令蓝发男人欢快笑出声,连说没有这种事,恭喜找到幸福!

“还有外套下的那套服装也相当不错!很上镜!”

“啊好啦好啦!!KAITO先生,快告诉我结果——!”彰人猛摆手催促道。

“哦,对对。恩,由本大天才诊断,彰人君'生命之花'的凋零状况确实被完全停止了,花体上附着外来的花瓣,但都正常支撑你的生命活动。另外你说胃口逐渐比以前好了,结合过往的状况,大概是因为以前你运用捕食能力获取别人的生命之力也需要自我消化转换,这边的负荷影响到消化器官工作。等你把捕食完的生命之力全都消化完后,症状就会缓解,你经常在委托完成后吃不进东西呕吐就是这原因,我的休整期建议你经常当耳旁风,于是恶循环加恶循环。但现在不需要再捕食后,你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正常。”

“啊......抱歉......但,也就是说......?”

“恩,单从健康层面上来说,恭喜痊愈康复,彰人君。我撤回对你的余命宣告。”

他的主治医师对他祝贺,这时彰人才终于对获得的馈赠有了点实感,明白自己脱离了原来的命运轨道,挣开了桎梏,能够看向未来。

“...............谢谢祝福,KAITO先生。也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欸——道别词!?别啊,我对彰人君现在的身体状态十分感兴趣,让我研究一下!拜托了!求你了!看在我们老交情份上!”

“放下你的电锯NND!!!”

...... ......

...... ......

狼狈从狂人医师手下脚底抹油脱逃,彰人扶住街角的墙壁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结果他的主治医师完全不同意给自己挂上“曾经的”的前缀,说下个月,下下个月还会跑过来给他复诊,自由到极点。【Vivids快递屋】的两女孩在上次通信里也比着剪刀手,同样欢快表示下个月长途派送结束后会顺道来看望他。冬弥提起下个月会有外来的优秀剧团前来巡演,冬弥与那剧团的明星团长似乎是老熟人。彰人预感未来一阵子这里会十分热闹。

一羽银色机械鸟从对面屋檐振翼,稳健落在他肩膀之上,彰人会意,转身加快穿越街巷的步伐。

熟练拐过几个曲折,从狭隘的巷弄中探出身,橄榄绿的眼中映照出一片摇曳的纯白色花海。

打开的“穹顶”之上,晴空万里,群青色覆盖了整片天幕,来源自然的风将沁人心脾的百合花清香带到每个角落。

葱郁旺盛的绿植与鲜明绽放的纯白花朵交相辉映构成的生机之景间,与日光过分相衬的俊美男人有条不紊指挥过不同型号的劳作单位们布置幕布与补光器材。音响设备亮着明灯似早就调整好。为了这一天顺利拍摄,他们一起学习了不少,也早做了不少计划安排。

“——彰人,来这里。”似是注意到他的脚步声,冬弥转过身,微笑对他伸出手。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拍摄的主角。

彰人没辙地呼出一口气,肩上的银色机械鸟腾空而起,他拉下了黑色外套的拉链脱下。

雪白绸缎编织出的衣装吸收日光的照耀,流光溢彩,显得格外圣洁,可绕到后背,从后颈一连垂尾的鱼骨设计却在这份圣洁上平添一份蛊惑的猎奇,稍微舞动纤细的骨架就如同拥有意识的触足伸展,又诡又魅。

说实话,彰人真觉得自己不适合纯白色,但冬弥似乎很是喜欢,见到设计草图的瞬间双眸便亮了起来,与裁缝师聊了个热火朝天。看到那么期待的样子,彰人也不介意回应一下冬弥的点单。

“你倒是给我点时间发声开下嗓啊。”

“没事,先拍个几take,确定需不需要调整机位,毕竟预订只收录背影。彰人也不需唱得太尽善尽美。”冬弥说完,注意到攀援在鲜亮橙发旁的发饰些许倾斜,于是抬手爱护地替其整理。

“哼嗯........”彰人笔直盯着冬弥的脸看。

“怎么了?”调整满意后放下手的冬弥问道。

“说起来,我都答应做你的‘歌姬(男)’了......你就打算让我独自美丽?”

“?”

“偶尔不想跟你的专属歌手来首对唱(duet)?”橙色的猫咪坏坏地抿嘴一笑。

“由我...与彰人.......?”冬弥疑惑地重复了遍,续而塌下眉毛叹息,“彰人的好意心领了,但我唱起歌来不太像人类,特别是气息方面......”

“现在的我们状况差不多吧?”彰人反问强调。

而且就算不像人类,那也是这家伙的独特风格吧。但是,如果对自己现今的水平无论如何都不满意的话,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结果你心中怎么想的?感兴趣?还是没兴趣?”

“非常有兴趣。”冬弥答得迅速,体内跳跃的这份冲动,他早已明白是兴奋,是期待。

“嚯,回答得好快。那你努力看看呢——”彰人伸出双臂勾住冬弥的脖子,凑到其耳边,回敬上那句恶魔般的甜言,“就当是为了我,努力一下...冬弥也能做到吧?”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虽然杀手业关门休止了,但骨子里作为黑百合活动的那份本性仍驱使彰人报上这“一箭之仇”,被撩了就要撩回去。他揶揄地瞥向冬弥,打算确认自己的“煽风点火”能有几分成效,却先是被冬弥双手环住腰后,稍微浮起重心地被揉入怀中。

“当然,既然彰人邀请,必然竭尽所能......乐曲完成后,一起唱吧,这样的尝试一定也很不错…!”

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白百合的他说着,这份不扭捏的率直表达果然令彰人有点羡慕,觉得敌不过,又觉得甚是喜欢,于是回手摸了摸埋在他颈间的那颗脑袋。他不喜欢带牙会扑人的狗狗,但冬弥够可爱。

担任今日摄像组的机械胡峰们腾空飞起,音乐奏响。抬头眺望六百六十六米还要再往上一碧如洗的苍穹,身穿纯白鱼骨服装的彰人伸展躯干,踏出设计好的舞步。

他想,充斥着花香,鲜花摇曳的此处果然不像地狱,但——

彰人斜目一瞥同时夺走了他身上的“诅咒”与“既定命运”,外表犹如天使,但想来种种行动,果然跟惩戒他的恶魔无异的俊美男人——白百合的他,觉得自己终归罪有应得了。

地下六百六十六米何不是一种“地狱”?但快乐的地狱也不坏。

听到熟悉的吉他弹奏加入主歌引导,彰人扭身转向那个方向,视线牢牢捕捉住注视他的银灰色眼,启唇编织出尽自己所能最优美的歌声。虽是预演,彰人并不准备放水,所有的注意力都是他的。

来迷上他,更多地,直至他们谁都没有退路。为这份恋慕疯狂,也能为这份爱冷静。

『———♪』

唱着,唱着,笑意染上唇角眼梢,

挣开了所有的枷锁,为歌注入灵魂,

他犹如面向太阳,凛然绽放的那朵最自由的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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