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追逐、毀滅與救贖（1）

　　為「時間」此一概念賦予意義的最大原因，是來自有限的生命。

　　正是因為清楚無法達到永生不死的境界，壽命必定存在著某種極限，所以人類終其一生都在與時間賽跑，只為了在到達最後的終點之前，能達成所有目標、不留下任何遺憾的離開。

　　相對而言，與人類形態迥異的高階生命體，理所當然的不會認為時間具有意義。因為在壽命無限的他們眼中，這項因素不僅不能成為資產，有時甚至還反倒會成為沉重的心理負擔。

　　至於所謂人類的存在，對看過千萬種事物的他們來說，和路邊隨處可見的一朵鮮花或一隻小蟲相比起來，也並無太大的差別，反正都是同樣的短暫又渺小，只能帶來一時新鮮的物品罷了。

　　自己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

　　可原本不具情感，也不存在著任何欲求，更不存在任何想望的終末裝置，到這個地方後卻出現了無法言喻的變化。雖然機器的本質仍舊是機器，不可能因此就變成其他物種，可是他同樣已經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如過去那樣純粹而冷血。

　　在迦勒底中多數的存在都是從者，除卻生前就有過恩怨或因緣的對象之外，大部分從者對彼此都不會產生額外的情感，最多僅止作為被同一位御主召喚、共同在拯救人理的道路上前進的同僚關係。

　　除卻主動結怨的情況，從者間相互干涉的機率極低，所以對這裡的生活，奧伯龍．伏提庚倒是相當自得。畢竟沒有人會對自己的行為發表莫名其妙的意見，也不必像過去那些妖精一樣為了爭取利益而勾心鬥角，因此他對在這裡的生活自然感到非常滿意，只是不曾說出口罷了。

　　但撇開這些因素不談，真正讓他對這裡產生些微歸屬感的重要因素，是除卻那個笨得過分的妖精女孩及布蘭卡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完全接納了自己的本質，並沒有在得知了所有真相後，就露出厭惡的表情或逃走。

　　＂啊，不過他應該算是特例吧？因為那個孩子對新事物的接受度確實滿高的，最開始的時候，大的那個我跟他都覺得挺特別的～＂

　　這已經不是「挺特別了」而已，應該是「非常特別」了吧？

　　不過吐槽歸吐槽，其實奧伯龍隱約也感覺到了這個事實──畢竟從過去與妖精中的某族族長接觸經驗看來，他早就知道那少年的思考方式並不似常人，反倒更接近於人類中的異端。

　　雖然自己也曾多次被這種怪異的思考方式惹怒，甚至偶爾還會出現想要看看他腦迴路的衝動。可現在仔細回想，如果不是擁有這樣特別的，那麼自己絕不可能到現在還駐足於此，更不可能有如此多的英雄神祇願意與他結下契約。

　　正是因為他的特殊性，自己才漸漸有了更多不同的感受，而那些都是從前在妖精不列顛時未曾感覺過的。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份的特殊性，他同樣久違的再次感受到何謂焦慮。過去如此的感覺，只有在面對完全處於劣勢、想不出方法扳倒摩根的時候曾經出現，可現在的他卻又重新回到了這個狀態。

　　奧伯龍．伏提庚警覺到此事時，是那次藤丸立香幾乎在眼前喪命的意外。縱使到了現在，他光是回想起那幅畫面，情緒就會格外焦慮，而這焦慮不僅僅是對於他的安危，更有部分是焦慮於人類生命的脆弱。

　　也是從那一刻起，他突然意識到了兩人間的差異：自己是沒有生命盡頭、最終無論如何都會回歸英靈座的從者（Servant）；而對方卻是僅有數十年、頂多到百餘年壽命，和自己短暫簽下主從契約的一介御主（Master）。

　　一旦對方的生命就此結束、或者契約被解除了，那他和他之間就將再也無法見面，無法繼續維繫這段的關係。

　　而這份回憶在再次回歸英靈座之時，將再也不會屬於自己，而是會出於避免造成混亂的目的，被抑止力抽取出來後，永遠躺在數據庫中的一角被封存起來。

　　這樣的情況不會成為永遠。

　　自己或許有天會被迫離開。

　　之後這些都可能會被遺忘。

　　於是妖精之王再也無法從這些想法之中逃開。

　　雖然他極力說服自己，也許是對現在的生活感到滿意，並不想要再次變動的情緒在作祟，可是他卻從來都不捨得將目光從少年身上移開半分，只要對方在視線範圍中出現，注意力就會不自覺的緊緊跟隨，直到他離開為止。

　　如果有天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消失了或者死了怎麼辦？

　　如果他死了的話，自己到底會怎麼做呢？

　　這些眾多的問題到了最後，只是變成了另外一個更大的疑問，不斷侵蝕著僅存的少許理智，困擾著作為靈基一部分的奧伯龍。

　　那麼……

　　至於作為另外一面的伏提庚對於這個問題，倒是沒有想得太多。反正從權力遊戲中生存下來的他比起正規手段而言，反而更喜歡踐踏一切常理，完全跟隨自己的心意強取豪奪。

　　肆無忌憚的的笑容再次浮現出來，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與微微露出的虎牙，都在昭示著他並不在乎什麼規則，只要能達成目的，任何手段都不會因此被排除。

　　為了讓自己能一直看著他，應該要怎麼做才好呢？

　　似乎是產生疑問的那一刻開始，另外一種奇異卻又陰暗的可能性，已經漸漸在名為奧伯龍．伏提庚內心的角落萌芽。

＊＊＊

　　人類有句相當古老、名為「飛蛾撲火」的俗語。

　　無論最初創造該詞語的人是出於什麼樣的用意，但他確實用簡短的四個字就概括了生活經驗與觀察，將「飛蛾擁有趨光性」此一特質表露無遺。

　　至於這個詞語的涵義又或是會帶給人什麼樣的感受，那就是見仁見智了。可能有人會惋惜飛蛾生命的短暫、有人會驚嘆飛蛾對追逐理想的奮不顧身，更或許有人會嘲弄飛蛾的愚蠢，犧牲了生命最終卻換來徒勞的結局。

　　不過發出嘲弄的人類卻殊不知自己的舉動，無疑是五十步笑百步，因為在數百甚至千年的知識澱積後，出現了名為「文明」的產物，讓原本不甚安定的水、火等自然元素，已經能很好的被控制。

　　而被控制究竟是好是壞，也相當難以界定。若以好處而言，能方便安全的使用自然是相當大的助益；但以壞處而言，就是方便終究會讓人類更加懶惰。

　　溫暖不會致死，卻會完全的引發惰性。人類最終也成為了自己最初嘲笑的飛蛾，貪戀光亮與其所帶來的溫度，最終步向了毀滅之路。

　　「這個好暖和啊～」

　　「窩起來好像是在媽媽的肚子裡一樣，讓人覺得好安心！」

　　「等等，你們幾個別就這樣了。我把它重現出來可不是為了讓你們賴在這裡不走的啊？」

　　昨晚因為收到來自達文西的囑託，因此藤丸立香一早便來到了工房，但在他將門完全推開之前，就隱約從微微敞開的縫隙中，聽見了孩子從者們的交談聲與達文西那語氣顯得有些無奈的勸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我需要……」

　　雖然心裡對於工房內部的情況有了不少猜測，只是少年絲毫沒有預料到的是在開門後，看到的會是那樣令自己無比懷念的東西──

　　「诶？！」

　　「唉呀，是立香親啊。你來得正好，既然少數實際用過這東西的人來了，就請你立刻過來幫我看看吧～」

　　行動力非常強、知識量同樣豐富，總能鼓搗出各種新奇發明的天才少女，這次依然毫不例外的做出了相當實用的工具，只是並非像過去一樣用於擴充戰力，而是用於日常使用的領域。

　　那雙纖細的手臂有著與外表不符的力氣，讓藤丸立香在反應過來之前，就先被推著坐上了矮桌旁方形的軟墊，直到感受到那股熱度之後，他才彷彿像意識到現實一樣，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達文西醬！妳竟然把這個給做出來了！！」

　　「唉呀，看來成果相當不錯呢。」

　　看著少年相當開心的反應，達文西如往常一樣，笑得微微瞇起了眼睛。

　　「照這樣的反應看來，這次的計畫也許能取得很大的成功喔？」

　　「哼。」

　　至於提供暖桌構造基礎雛型的某位紅色弓兵，對眾人的反應雖然盡收眼底，但也沒有太多的停留，只是輕輕哼了一聲之後，便轉過頭來向達文西表示要先行離開。

　　「既然確定是成功的，那就沒有留在這的必要了。我先回食堂做前置準備。」

　　「好的，謝謝你提供了寶貴的建議～」

　　送走了最終讓概念成功實體化的助力之一，當達文西再次回望試作品所在的方向時，這才發現在這短短的幾十秒之間，無論藤丸立香還是前來幫忙的小孩從者，都早已軟成了一攤爛泥，全身蜷縮到那張方桌內，只剩下頭還露在外面。

　　「原來暖桌會讓人瞬間變成廢人的傳說是真的啊，難怪Emiya會說在過年之後，最好全部都要收起來。」

　　「不過達文西醬，妳怎麼會突然想到要做這個啊？」

　　出現暖桌固然使人感到相當欣喜，可藤丸立香依舊沒有忘記自己心中方才的疑問，於是在蹭蹭那軟軟的墊子之後，他又重新抬起頭來詢問了達文西。

　　「嗯，關於這個嘛……」

　　要說最初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達文西其實也說不出什麼確切的理由，但唯一能確定的其中一個想法，是因為這次藤丸立香的事件，讓她更加認知到這些重擔帶來的心理負擔，其實遠遠超乎任何儀器或心理測驗所能估算的範圍。

　　為了讓少年和長期繃緊神經的職員們能暫時紓解巨大的壓力，她絞盡了腦汁、並且查閱數量眾多的圖書館記載，並在諮詢了幾位從者之後，最終才得出目前的方案。

　　不過想當然爾，面對心思異常細膩的本人，她是不會將這些籌備的過程全部說出口的，所以達文西便巧妙的換了個不會讓人起疑的說法。

　　「因為聽說以人類世界的時間點來說，最近好像是接近過年了吧？之前聽川田他們提過，這樣的重大節慶照理來說應該要好好休息，幫所有人都放個假才對。但很遺憾的是，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全部一起放假這種事情不太可能實現。」

　　「確實呢。」

　　仔細回想起過去自己還生活在普通的世界、身為一名學生時，確實也是會對這類較長的假期感到異常興奮──因為每每在過年的時候，他和家人總會聚在一起，看著慣例舉行的紅白跨年節目，一邊吃著豐盛的年菜、一邊談天說笑。

　　只是自從到了這裡之後，緊張感完全取代了一切，光是擔心是否出現新的世界危機、以及為了應付危機到來的訓練，就幾乎佔據了所有時間和心力，所以自然也漸漸失去了輕鬆過節的心境。

　　而現在的他，甚至已經幾乎想不起來，要如何拾回自己當初那無憂無慮的天真了。

　　「所以為了尋找休假的替代方案，我先是向大家蒐集各地過年的特色活動，想辦法把一些有能力且相對容易執行的小型活動彙整之後，再做成一個大型的過年企劃。」

　　看著藤丸立香從原本平靜無波的情緒開始，在聽到自己的說明之後，逐漸變成閃閃發光、顯得相當期待的眼神，達文西也不禁露出得意的表情，向他闡述了之後的規劃與發展。

　　「至於暖桌的部分呢，其實也是活動的其中一環，因為在過年期間，我打算把食堂的桌椅暫時替換。而且我還跟其他從者討論過，最近應該會推出期間限定的新年食物跟各種特色小物的製作活動，讓大家都能體會不同國家和文化的過年習俗。」

　　「有很多新年活動！好欸！」

　　「希望以後每天都會是新年！這樣就可以一直躺在裡面了！」

　　「…好溫暖喔。」

　　微微探出頭來，從童謠、傑克與小貞德等從者七嘴八舌的對話中，不難看出年幼的孩子對此有多興奮，而藤丸立香聽著那一句句可愛的童言童語，也忍不住伸手輕拍他們的腦袋。

　　「可是如果一直都是過年的話，那就不算是特別的驚喜啦，不是嗎？」

　　「咳咳。」

　　突然，一陣刻意的咳嗽聲從門口傳來，正沉浸在歡樂氣氛中嬉鬧的眾人抬起頭一看，發現竟然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站在門口的戈爾德魯夫所長。

　　「啊，所長早安啊。」

　　藤丸立香原本以為會被訓斥沒有御主該有的沉著穩重，連忙掙扎著想從暖桌中爬出來，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所以這次並沒有對自己的行為發表什麼意見，只是瞥了他一眼之後，就逕自走向了達文西。

　　「都準備好了？」

　　「和之前跟您說的一樣，都差不多準備好了，現在最後的測試也完成了，隨時都能搬到食堂。」

　　「嗯，做得很好，技術顧問。」

　　即便戈爾德魯夫所長口頭上沒有說什麼，但藤丸立香發誓，在他將臉轉開的一瞬間，自己捕捉到了那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

　　看來所長也是相當期待呢。

　　「那現在就是要來搬東西了吧？剛好讓這裡的從者們一起過來幫忙……」

　　原本在戈爾魯德夫的想像中，自己終於可以趁著這次的新年活動，再次展現出英明的指揮調度才能（他絕不會承認自己也很期待活動所以才會過來），所以才特別挑了這個時間點過來。

　　但在環顧了工房的四周環境，只看到藤丸立香、以及幾位孩子從者，感到疑惑的所長忍不住皺起眉頭，接著確認了再沒有其他人的事實之後，才重新轉頭向達文西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等等，技術顧問。我想問一下，妳為什麼只找了這些孩子過來啊？我記得妳不是說過要找其他從者幫忙？」

　　「啊，這些孩子也確實是在幫忙沒錯的啊？」

　　一邊忙著整理等等需要運輸的各種器具與材料，達文西一邊順口回應了戈爾德魯夫的問題。

　　「孩子的感受和表達總是最直觀的嘛，找他們先做個壓力測試總沒錯的。」

　　「…這麼說好像確實沒錯。」

　　原本感覺這個思路好像有點合理，可是在默默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又重新抬起頭來之後，戈爾德魯夫突然感受到了某種違和感。

　　但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死死盯著那堆在工房的角落中，數量眾多、幾乎像是一座丘陵那麼高的用具們，還有那幾個在小山下不斷搬運的人，他又停頓了幾秒之後，才終於驚覺自己感到不對勁的究竟是什麼部分。

　　「不對啊！可是他們這樣能搬東西嗎？要移動的用具數量可不少，光靠這幾個人得要搬到什麼時候啊！？」

　　「沒事沒事～我昨天其實也找了其他援軍過來，應該等等就會到了吧，別太著急啊～」

　　相對於戈爾德魯夫的焦躁，身為活動主辦人的少女此時倒更像是個局外人，對於眼前的難題完全沒有表現出半分憂心的情緒，反倒是小聲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謠，不緊不慢的打包著需要使用的物品。

　　「什麼沒事！技術顧問，這個問題……」

　　「抱歉，我來晚了嗎？」

　　接著相當戲劇性的一幕來了，就在所長的焦躁症狀要發作之際，一個很有低沉而有禮貌的聲音適時的出現在工房門口，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雖然第一眼看到聲音的主人，心裡多少都會浮現一些「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疑惑，但只要連結上達文西方才所說的話之後，這人出現在這裡的理由也似乎就昭然若揭了。

　　因為他正是達文西口中的那個救兵，著名的魔術師阿維斯布隆。

　　「阿維斯布隆你來得正好呢，今天要麻煩你的魔偶囉～」

　　「沒有問題。這類重複性很高、不太有什麼變化的工作交給它們是絕對可以的。」

　　彈了一記聲音清脆的響指，阿維斯布隆的身後立刻出現了一個個排列整齊、像是軍隊陣列一樣的魔偶兵團。而這群魔偶在他的操控之下，相當井然有序地進入到工房之中，認命的搬起那看起來相當沉重的物品。

　　「但還是先說聲抱歉。」

　　相當紳士的向達文西微微欠身表達歉意，阿維斯布隆說話的語氣除了冷靜之外，現在聽起來更多了一絲不好意思的味道。

　　「只是因為事態緊急的緣故，所以一時製造不出太多的魔偶，需要多來回幾趟才能完成就是了。」

　　「沒事沒事，畢竟我也是昨天才緊急跟你請求了援助，所以數量不夠不是你的錯誤。而且說起來，我們也可以各自從旁幫忙，多運一些東西過去的～」

　　將先前準備好的簡易推車一部部拉出來，達文西轉向其他人所在的方向，滿臉笑咪咪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大家一起加油吧，爭取早點把工作全部完成！」

　　「好！」

　　「看起來好像很好玩！我們一起推吧！」

　　「…嗚。」

　　心裡雖然還是稍稍有點掙扎，但沒過多久，戈爾德魯夫便將那點僅剩的尊嚴拋下，擼起袖子準備下海──總不能每次都讓屬下承擔所有責任，有時也要展現出身為指揮官的擔當和胸懷才能服眾啊！

　　暗暗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後，所長終於也加入搬東西的大隊伍中，認命的接過了推車的把手。

　　只是雖然乖乖認命了，但他依然沒有放棄任何能減輕自己工作量的可能性，所以在從工房到食堂的運輸過程中，還是不斷試圖將其他路過的從者拉下水一起做工。

　　「喂、在那邊的從者！」

　　「…蛤？」

　　正在回自己房間的過程中突然被一個陌生人叫住，而且還是使用不太禮貌的稱呼，以上這幾點讓奧伯龍．伏提庚的臉色顯得沒有很好看，所以剛開始轉過頭來時，那彷彿被一層灰色陰影罩上的暗沉臉色讓戈爾德魯夫也稍微受到了驚嚇，只是秉持著貴族應有的優雅很快鎮定架勢，才勉強沒有露出破綻。

　　「你有空嗎？如果有空的話，就過來一起幫忙吧？把這些東西順路推到食堂去！」

　　「……」

　　畢竟最初是被突然的叫住，奧伯龍目前的心情並不能算是很好，這使他有種想要直接無情拒絕對方要求的衝動。但當他看見遠方同樣緩緩推著車子靠近的藤丸立香，隨即轉變了原本的念頭。

　　「诶？所長？奧伯龍？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們怎麼都站在這裡？」

　　且先不說兩人就這樣僵持在身為交通要道的路口，還是個相當奇妙的組合，這讓剛從後方趕上、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的藤丸立香感到相當莫名，只能滿臉無辜的看著他們。

　　「沒事，我想說順路找多一點從者一起幫忙，畢竟人多的話，事情也能比較快結束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幸運躲過一次劫難的所長見奧伯龍沒有反對這個的提議，隨即默認了對方答應幫忙的事實，於是在順手將推車塞到他的手裡之後，便重新回頭去工房看看是否有其他需要協助的事項。

　　「那這裡先交給你們兩個了，我再回去看看情況！」

　　「啊、等…！」

　　那句「等一下」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身形略福態的戈爾德魯夫完全不負「不死鳥的穆席克」之名，發揮了過去那堪稱完美的閃避技巧，一溜煙就跑得老遠，留下藤丸立香和奧伯龍兩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呃……」

　　看著那相當不善的臉色，藤丸立香趕緊發出乾癟的「哈哈」幾聲笑試圖緩和氣氛，替離開的所長圓場。

　　「如果你不想幫忙的話，趁機溜走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喔。我等等再找人過來代替就行了…嗯？」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奧伯龍並沒有如少年腦中所想像的那樣，直接氣沖沖的掉頭就走，而是靜靜的看著自己幾秒之後，就默默走過去接手了那被遺留下來的沉重推車。

　　「…走啊，不是說要去食堂嗎？」

　　即使心中依然存在些許不願與不滿，但經過幾番權衡之後，奧伯龍還是認為和藤丸立香一起行動的話，有助於稍微降低這種被恣意指揮的厭惡感，於是便決定一起把東西運送到目的地。

　　加上另一方面來說，如果接受這份工作的話，還能不著痕跡的和他多相處一段時間，不必自己主動開口，可以說是個解決目前局勢的雙贏辦法。

　　「是啊。」

　　看著那走在前方的灰藍色背影、以及那隨著動作輕輕顫動的透明翅膀和披風，藤丸立香不知怎麼的，像是感到很輕鬆似的笑了出來。

　　他好像終於比較習慣這裡了呢。

　　「奧伯龍．伏提庚。」

　　最終，他叫出了那兩位王融合而成的那個名字。

　　「……」

　　一如既往的，對方永遠不會主動回應自己的叫喚，但發現他當下其實微微動了下頭的角度時，少年的聲音顯然變得更加雀躍，並且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以最為簡單直接的言語表達出那份喜悅。

　　「謝謝你願意一起過來幫忙。」

　　「…哼。」

　　而妖精王口頭上雖是低聲咒罵著沒錯，可是在其他人看不見的角度，他的嘴角也不自覺的微微揚起，只是很快的又恢復到先前完全抿平的模樣。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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