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为之感到担忧。

　　受到风雨吹打，老人却圆睁着眼睛、显得格外清醒。他发觉尼寇拉斯的担忧，嘴唇不断地张动着。但是尼寇拉斯听不见他的声音——在无边的雨声中，他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于是奥空不再说话，无言地指向了某个方向。在城市的另一方，他看见了一道如锚点般耀眼的青色光芒。那道光微微地摇曳着，却又使人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那是某头野兽的眼，又代表着敌人的方位。尼寇拉斯的肩膀又被老人拉拽了一下，他快速地拉近与尼寇拉斯的距离，而后者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拥抱。老人在雨中又说了什么，他的脸上淋满水痕。

　　他做完这一切，便示意青年与自己拉开距离。

　　在魔法学者奥空的上方，一颗明亮而炽热的火焰被点燃了。雨幕无法将其熄灭，但使明黄火光周围腾起白色水雾。那个人一定也看到了这颗火球，所以出手的时机便是现在。

　　那颗火球即时以疾速抛射向目标，螺旋的长尾火焰流星般飞跃小城的街道。它准确无误地命中，并在地上继续流动拖行、化作一片连绵的火势。城市燃烧的热与蒸汽甚至飘散至尼寇拉斯身前，但火焰不灭，大雨也未停止。施法者的死意味着魔法的终结，而这不减半分的瓢泼大雨传达着最糟糕的意义。那个人还活着。

　　奥空的火焰不会轻易熄灭，它将燃烧到被大师驱散的时刻。但是，奥空不得不考虑最糟的情况。——要与敌人对面的情况。

　　他真切地希望出现在他眼前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但是有时候欺骗自己才是最为困难的。

　　远处的大火与水雾相缠，而尼寇拉斯的周围再一次被雨声吞没。过于密集的雨声构成拟似波涛的声音——海洋潮汐起伏的声音，体内血潮起伏的声音。

　　一个人影从他的余光中走了出来。他瞥见那个人的样貌，四肢便急剧地失去了温度。他的心好像被冻结，但又在狂跳。他下意识地牵住奥空的手臂，僵硬地看着那个人冷漠地四处张望，似乎漫无目的地缓步行走着。

　　与尼寇拉斯擦肩而过的人全身被水濡湿，身上穿着着严重锈蚀的盔甲。他简直像是从记忆的深海中升起一般。跨越了那么多年，他的穿着变得肮脏、几乎腐朽。但是那个人却仍看起来与他消失的那一天别无二致。时间好像只在尼寇拉斯与奥空身上流逝，而这片激烈而酷寒的海洋则只有永恒。

　　那个人看向了尼寇拉斯。他的眼睛暗淡无光，看不见一点往日的神采。他的视线掠过两人，仿佛他们的身影被雨势涂抹遮掩。他继续向前走着，金属的甲胄破开水流，泛起更多涟漪。那把剑漂浮在他身旁，在雨水中散射着奇诡的光。

　　雨明明还落在尼寇拉斯脸上，但周围的雨声已经消止了。

　　——塔笛文。

　　尼寇拉斯的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念起了生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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