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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顿十日谈 其一 林中夫人,1

小说: 2025-09-04 21:30 5hhhhh 3750 ℃

“去吧,到那里去,

去森之精灵的故乡,被魔神毁灭的林中之冠。

蓝色萤火虫会引导迷途的旅人,

去往一座由蓝绿萤石照亮的林中古堡。

那里住着一位和精灵龙一样青春永驻的夫人,

药师之女,格林顿之星芒花,

‘林中夫人’赫萝桑德。”

——格林顿民谣《林中夫人》

在百年前,“白狮王”格林顿追随象征圣火的年轻神祇阿克贝斯,击溃了被魔神腐蚀的旧教廷麾下的十四公国,推翻了腐朽的旧教廷,并在十四公国的土地上建立了格林顿帝国,拱卫尼米亚山上的圣火神神庙。白狮王在位时,严刑峻法,帝国以圣火神为唯一正统信仰,至今已历三代国王。

格林顿帝国西南部与一片被黑色阴影笼罩的丛林接壤,这片丛林曾名为苏拉美尔,是木精灵的发祥之地,它的存在比人类已有的任何历史都要久远得多。然而这片森林如今却早已没有了精灵的歌声与林间嬉闹的小兽,百年前白狮王格林顿曾在这里目睹阿克贝斯亲手斩下被魔神腐化的精灵女王的首级。就在阿克贝斯因为林中生灵的哀伤而迟疑时,魔神释放女王体内的魔气污染了这片森林。纵然后来魔神伏诛,木精灵也再不能回返故乡,只能举族西迁。阿克贝斯曾在森林的边陲为此事而流泪,祂的泪珠落地形成了如今的“暖湖”,后来帝国举国传教,在湖畔修筑了这座象征着“神之悲悯”的暖湖教堂。

根据帝国图书馆中的典籍记载,“林中夫人”赫萝桑德,就在与苏拉美尔接壤的前克罗斯帝国希尔特郡,今格林顿帝国的克罗斯郡的一个药农家庭出生。赫萝桑德从小就对草药学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与天赋,十六岁时,赫萝桑德被当地的女爵相中,帮助其照管药园。在白狮王率领部队于希尔特郡起事时,二十余岁的她率先带领女爵的药师团加入了白狮王的麾下,并一路跟随白狮王征战。在推翻旧教廷后,赫萝桑德拒绝了白狮王为她安排的帝国药师协会会长的职务,也拒绝了战友“炽烈战锤”加伯安的爱意,独自前往被毁坏的苏拉美尔,寻找净化这片丛林的方法。

另据暖湖教堂传道士的口传,在赫萝桑德七十余岁时,出现了阿克贝斯的神迹:当时在林中古堡熬煮药剂的赫萝桑德听到了阿克贝斯的神谕,出现了返老还童的现象,重新变回了十七八岁的模样。

时至今日,帝国的国君已历三代,这则口传的消息已经没有了考证的意义。苏拉美尔大森林中的蓝色萤火虫如今已近乎绝迹,没有人能在林中见到赫萝桑德的身影。蓝色萤火虫的绝迹被当地居民认为是阿克贝斯不想让无关人等打扰赫萝桑德研究的缘故。

格林顿帝国,克罗斯郡炼金协会。

一辆由八匹足下生火的独角兽所驱动,装饰有皇家魔法师协会徽记的马车堂而皇之地停在这座颇具规模的建筑门口。平日里在协会大门外卫戍的两位剑士已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则是六位穿着秘银铠甲,佩带重剑的帝国骑士。协会中的人正在被两位骑士逐一请出,协会大街上则已围聚了数百看热闹的人,其中不乏其余协会的职业者。

其中眼尖的、有些见识的高阶职业者已然认出了那马车与这些帝国骑士的来历,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骑士们倒也没有驱逐这帮边陲之地的乌合之众,只是整齐而对称地戍卫在协会门口,对围观者们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他们的胸章是浴火白狮,是帝国白狮子骑士团的骑士。”

“马车上是皇家魔法师协会的徽记,驱车的是白炎独角兽!”

众人皆是一片哗然,门口戍卫的一位白狮子骑士却不由得在暗自嘲笑这帮乡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炎独角兽一向由教会繁育培养,经过了圣水洗礼,固然算得上是珍稀兽种。但众人一路所骑乘而来的,却是王城禁苑中所繁育的异种,被称为月炎独角兽。相较于白炎独角兽,月炎独角兽不仅角上生有月纹,脚力更高,月夜里更是不知疲倦。便是白狮子骑士团中,也只有宣誓效忠于皇室要员的禁卫骑士才能得赐这样的坐骑。

而自从十余年前国王去世后,现任国王的小姑母,摄政女王西西里斯·格林顿接管国事后,便是连国王本人也无权赐下这月炎独角兽,授封禁卫骑士了。

克罗斯郡炼金协会中,新承袭了父亲的会长官职与爵位的卡罗德爵士唯唯诺诺地侍立在会长办公室中,显得坐立难安。两位白狮子骑士沉默地戍卫在会长办公室的门口,一位衣着华丽,容貌美艳的女士半眯着眼,全然不顾这位新任协会会长的卡罗德爵士的窘态。她身前的桌案上摆放着十余寸厚的泛黄文件,一股清晰而并不浓郁的花香味掺杂在陈年油墨中间,显然是女士的体香。

想来这位女士的容姿,哪怕是国都之中,也有得是大人物为之狂热。但如此美人当前,卡罗德爵士却全无一窥其容貌的胆量。

这位年轻的卡罗德爵士已经在心里将祖上三代之事盘点了个遍,却仍对这位女士的来意感到迷惘。这位女士的身份极为尊贵,若是那位摄政女王想要处置自己这个边陲之地的小爵士,只需一纸手谕便可调动一位圣骑士将自己全族夷灭,又何必派出这位亲自前来?

正当卡罗德爵士还在胡思乱想时,那位女士却已兴致阑珊地开口道,“卡罗德爵士,因你渎职致使协会中文献缺失断档,我代表摄政王西西里斯陛下免除你的克罗斯郡炼金协会会长一职,并剥夺你的世袭爵位。”

那位女士开口之后便起身离开,一支羽毛笔在桌案上自行挥动,写下了对卡罗德爵士的判决书,随后自行卷起,飞入两位白狮子骑士中的一位手中。接过判决书的那位当即便动身离去,想来是去往克罗斯郡郡长府传达判决书了。

“请留步!特使大人若有需要,下官可以绕过教廷,为您调阅暖湖教堂中的相关资料!”

那位女士闻言不禁失笑,像看垃圾一样看着这位即将被剥夺爵位与官职的卡罗德爵士,开口道,“卡罗德爵士,格林顿帝国政教相契,你能从暖湖教堂调阅的资料,本官为何不能调阅得来?”

“特使大人此言不假,但您身份尊贵,克罗斯郡又是边陲之地,暖湖教堂中难免有些要避开您的东西,若是让下官前去调阅,便不妨事了。”

特使女士闻言,略一思索,那张对卡罗德爵士的判决书便飞回了她的手中,随后便骤然自燃成了灰烬。

“卡罗德爵士,抬头看着我。”

卡罗德爵士抬起头,看向这位宫廷特使,然而他的视线还未触及这位特使大人的衣着容貌,便被一种魔力摄向了她的双眼,一双冷银色,有着星辰流转轨迹的双眼中。这个对视的过程事实上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但在卡罗德爵士的感官中,却仿佛过去了数月之久。

当卡罗德爵士从与这位特使大人的对视中挣脱开来的时候,已经跪趴在了地板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不错,你没有骗我。那么三日之后,我要暖湖教堂中关于此事的所有记载。如果你做得足够好,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为皇室效力的机会。”

卡罗德爵士仍然跪趴在地,直到那位特使大人的高跟鞋笃笃的声音逐渐淡去后,他方才从地板上直起了身子,一脸的后怕。他哪里不知道,这该死的特使就是因为协会中没有她想要的资料,便要褫夺他的官职爵位。这样的大人物只需要一个念头,便可将他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哪怕是他的曾祖父复生,面对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也不会比他的境地更好了。

克罗斯郡,艾西亚公爵府邸。

这座古老的公爵府邸乃是白狮王的幼子艾西亚·格林顿公爵所修筑,现如今居住着当代的艾西亚公爵以及眷属,其中还有一些被艾西亚公爵邀请而来的,颇有声名的学者。

在一个布置典雅而考究的房间内,艾西亚公爵接见了这位从国都来到克罗斯郡的宫廷特使。这位掌管一郡的公爵大人虽已年迈,身形已有些消瘦,他倒是知晓这位特使的名头,但气势倒是丝毫不弱。

“伊莎贝尔会长不远千里,自国都前来克罗斯郡,本爵倒是有些招待不周了。”

“公爵大人实在客气,下官奉摄政王大人密令前来,想要调阅公爵府的藏书库。”

“哦?若是如此,只需修书一封,本爵便派人将库中藏书运往帝国大书库便是,如此让伊莎贝尔会长劳累一番,本爵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举国皆知,公爵大人嗜书如命,郡中税收不养甲兵,却养了一座书库与许多学者,”伊莎贝尔话音一顿,转而又带了些笑意道,“如此,便是摄政王大人也不好强要,何况藏书何其脆弱,若是在途中有所折损,却是下官的不是了。”

“哈哈,本爵倒是因为苏拉美尔这座天堑,方才敢有如此作为,若非如此,只怕也无这余钱来藏书啊。”艾西亚公爵干笑两声,便招手示意身侧的骑士吩咐了两句。“既然如此,伊莎贝尔会长便请暂居在公爵府西苑吧,这些时日,库中藏书尽可供会长调阅。会长若是调阅得差不多了,也请知会本爵一声,本爵也好安排一番,为会长送行。”

是日夜,公爵府邸西苑。

“好了,你们下去吧,不必随身侍候了。”伊莎贝尔摆摆手,示意身侧的两位白狮子骑士离开,自己则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撑着脸端详起自己的模样。

镜中人打扮精致得体,容貌昳丽,以星屑研磨的眼影在星光下熠熠生辉,却也并不突兀,反而衬得她的银色眼瞳更为明亮与神秘。柔顺而微卷的银色长发垂至腰间,一枚秘银质地,做工逼真的月桂头环则将发髻固定住,更显得其气质非常。

绣有星月纹路的银白法师袍则更像宫廷晚礼服的款式,由工匠裁剪得恰到好处,正显得伊莎贝尔的身材凹凸有致。一条纹饰繁复的腰封裹缠住她水蛇一般纤细的腰肢,将其腰部线条充分地勾勒出来,臀部则在腰封的修束与软凳的作用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条极为修长而匀称的裸腿从法师袍右侧的开口探出,银色的高跟鞋轻轻地点在不知什么兽绒织就的地毯上,有节奏地撬动着脚尖,引得大腿上的银饰微微晃动,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若是让公爵府邸东苑那些老古董学者看见她这般打扮,恐怕不会先赞叹伊莎贝尔的美貌,而是要先怒斥她的铺张浪费,竟然使用秘银星屑这类昂贵的魔法材料来打造这些徒具其表的饰品,不知道要用来勾引什么样的大人物。

然而事实上,这位女士是国都中的大人物们都无法一亲芳泽的尤物——前国王的托孤女官,摄政女王西西里斯的宠臣,皇家魔法师协会会长,兼格林顿皇家炼金协会荣誉会长,格林顿帝国为数不多的几位禁咒级魔导师之一,伊莎贝尔。

这位伊莎贝尔女士出身名门,向来眼高于顶,更遑论如今权势滔天。国都中的似她这般年纪的风云人物,除了那位联合诸位托孤大臣要求摄政女王还政而被摄政女王秘密处死的白狮子骑士长奥莉薇娅,已经再无一人了。

“堂堂公爵大人,在自家的宅邸,还要如此鬼祟地潜入么?”伊莎贝尔忽然轻笑一声,将腿缩回法师袍中,也不回头,一双银瞳微眯,看向梳妆镜中。一道人影自镜中显现,正是年迈的艾西亚公爵。

“好了,伊莎贝尔会长,眼下这间屋子有我的布置,不会有人察觉得到我们说了什么,”艾西亚公爵顿了顿,在镜子里与伊莎贝尔对视一眼,很快便失笑一声,“伊莎贝尔会长,我来此赴约,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你还是信不过我么?”

“公爵大人,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谨慎些。”

艾西亚公爵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不知道会长所说的,艾克萨殿下的计划是什么?”

“摄政女王派我来探访林中夫人的消息,她想学那东方的女帝,做格林顿永远的王,”伊莎贝尔面有讽色,又道,“艾克萨殿下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林中夫人的永生传闻是真的,西西里斯会将他赶尽杀绝的。”

“会长能有此决心,本爵甚是佩服,只是为何当年——”

“公爵大人,我此行结束,出发回返国都后,你便带领你的部队去阻拦菲尔特公爵的部队,王城中,殿下已经安排妥当了。”

“义不容辞,本爵装了这么些年,也该让这些鼠辈明白,白狮王的血脉不曾沉寂了。”

艾西亚公爵朝伊莎贝尔行了一个骑士礼,便又隐去了身形。

伊莎贝尔两眼一眯,艾西亚公爵方才的问题她自然有答案,却绝不会为此人道,哪怕事成之时,此人便会被她斩草除根。

当年......呵。

那奥莉薇娅同为托孤大臣,伊莎贝尔自然知晓此女与其余几位托孤大臣能逼得西西里斯还政。但若是此事便这般成了,艾克萨殿下又如何只倚重自己呢?正好将这一切告诉西西里斯,借西西里斯的手,将这帮托孤大臣统统除掉。只怕奥莉薇娅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将他们的政变行动告诉西西里斯吧。

除掉了这帮托孤大臣,再顺水推舟,以监视之名,去教习艾克萨王子群星魔法。

在这样的接触中,艾克萨王子果然倚重于她,还与她暧昧在一起。每当艾克萨王子与她在法术教习室里调情时,她便会搬出自己教习老师的身份,当然这并不管用,只会增加双方某种奇怪的情趣,不过她也很喜欢就是了。

她是个权欲极重的女人,也是个对艾克萨王子生出了畸形的爱的女人。

想到艾萨克王子英挺的身姿,她不禁将手伸入法师袍的裙侧,开始抠弄起来。

殿下,只要......只要除掉西西里斯,再拿到赫萝桑德的永生魔药......我们便......

三日后。

卡罗德爵士单膝跪地,抚在胸前的左手却有些冒汗,若是今日呈交上去的文献,那位特使大人还不满意,那家族世袭至今的爵位与荣誉,便会在她的一句话中灰飞烟灭。

“卡罗德爵士,与我说说苏拉美尔森林中的蓝色萤火虫。”伊莎贝尔还是穿着那套法师袍,唯独不同的是,今天她还穿了一双以银丝绣着蔷薇纹的白色丝袜。

不过这一切却不是卡罗德爵士有眼缘去看的,卡罗德爵士在听到伊莎贝尔的话后头也不敢抬,只是详尽地复述着文献中的描述。“此虫名蓝背萤,头短小,触角三节,颚锋利弯曲且中空,下颚须三节,可辨气味......”

“好了卡罗德爵士,不要说这些学究气的东西了,你这次的工作做得很不错,现在请你回家去收拾东西,半个月后跟我回国都述职。”

卡罗德爵士闻言如获大赦,拜谢了这位伊莎贝尔大人之后便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但伫立一旁的白狮子骑士卡特琳却是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

“伊莎贝尔大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放过他,他所呈交上来的这些东西,分明对西西里斯陛下的秘令没有任何帮助。”

“好了卡特琳,我与你一样忠诚于女王陛下。像这位卡罗德爵士一样的地方官员,只需要敲打一番便能让他说出全部的实话。虽然他所提供的这些是一团废纸,但我也不能真的把他给废掉,否则这些边陲之地的官员会越来越不听话的。”伊莎贝尔站起身子,烧毁掉了卡罗德爵士所提供的文献。“动身去苏拉美尔森林吧,女王陛下所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时至今日,苏拉美尔森林仍然笼罩在当年的阴影中,魔神所遗留的魔气依旧湮没着整个苏拉美尔大森林。能够安全进入苏拉美尔森林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从暖湖教堂前经过的那条大路。经历了暖湖百年的稀释与净化,这滴神泪终于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将其半径百余里的森林内的魔气净化了不少,可以容一些职业的冒险者进入。暖湖教堂会以比较高的价格,从这些冒险者的手中收购林中具有研究价值的材料。

然而对于这些冒险者来说,苏拉美尔仍然充斥着危机。当年战死在苏拉美尔的阿克贝斯眷属以及腐化的精灵战士无人能够为之收尸,在魔气的充盈下变作无意识的游荡幽魂,对闯入林中的冒险者们充满了本能的恶意。

由于教廷对暖湖教堂所具有的宗教意义十分重视,每年都会为教堂拨下一大笔款项用于购买和研究苏拉美尔幽林中产出的不洁材料。在林中夫人赫萝桑德进入苏拉美尔之后,暖湖教堂附近逐渐形成了一片颇具规模的冒险者聚居区,而后随着蓝色萤火虫的逐渐绝迹,能够从中获取的收益大幅减少,这片冒险者聚集区一度有些衰落。直到十余年前,上一位暖湖教堂的主祭神官回归了父神的怀抱,一位从尼米亚神山前来的年轻神官接任了暖湖教堂的主祭之后,暖湖教堂对这些不洁的材料的收购量大幅增加,才使得这片与失落之地接壤的冒险者聚居区重新焕发活力。

“去吧,到那里去,

去森之精灵的故乡,被魔神毁灭的林中之冠。

蓝色萤火虫会引导迷途的旅人,

去往一座由蓝绿萤石照亮的林中古堡。

那里住着一位和精灵龙一样青春永驻的夫人,

药师之女,格林顿之星芒花,

‘林中夫人’赫萝桑德。”

聚集区中的星芒花酒馆,一位梳着金色马尾辫的吟游诗人弹拨着他那把有些走调的七弦里拉琴,弹唱着克罗斯郡那首家喻户晓的《林中夫人》。然而喝醉了酒的冒险者们却并不买账,而是嘘声一片,借着酒劲嘲笑道:

“哈,小马尔斯!现在哪还有什么蓝色萤虫?哪还有什么林中夫人!你还是唱《风尘流莺遗失的芭蕾舞鞋》吧!”

吟游诗人马尔斯的脸颊酡红,应当是哪位女冒险者请他喝了两杯酒保特调的大麦酒的缘故,借着这股酒劲,马尔斯竟也难得地反驳了两句。

“老莫里斯,你真该把你那喝醉了酒的舌头放到后厨去煎个六成熟,免得让你这张臭嘴玷污了林中夫人的名字!”

“哈!小马尔斯,你爸爸死在林子里之前,老子就在这里了!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诗人崽子,编些花言巧语骗骗新来的小姑娘就算了,别装得像你知道林子里的事情一样!”

马尔斯循声看去,果然是那个扛着大锤的老佣兵莫里斯,借着酒劲,马尔斯随手抓过一个木质啤酒杯朝莫里斯扔过去,但他显然砸不中这个营地中颇有名声的老牌佣兵。莫里斯躲开马尔斯那拙劣的投掷物,更加放肆地嘲笑道:

“诗人崽子!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大马尔斯就是死在去那古堡的路上。”莫里斯站起身,丢出自己盘中的叉子,不偏不倚正好叉在里拉琴的音箱上,捅穿了里拉琴的音箱,这件大马尔斯留给这素未谋面的儿子的唯一遗物便就此报废。

眼见两眼通红的小马尔斯扑向老莫里斯,好事的冒险者们便都起哄起来,酒馆内顿时乱作一团。酒保慌忙上前试图拉开两人,却也被小马尔斯撞倒在地。一时间,酒杯、木椅在混乱中翻飞,原本嘈杂的嘲笑声逐渐被愤怒的咆哮和桌椅碰撞声掩盖。赫萝桑德女士的名字仿佛成了导火索,点燃了冒险者们压抑已久的情绪,一场酒馆内的混战就此爆发。

“哈,诗人崽子,你晓不晓得,你爸爸当年就是跟我打了个赌,才会借着那马尿一般的大麦酒给的胆子一个人深入林子!”莫里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嘲讽道:“他说能找到林中夫人,结果呢?他就这样留下你的流莺老妈自己去见了阿克贝斯,哈哈!”

马尔斯怒火中烧,猛地扑向莫里斯,两人重重摔在地上,但老佣兵莫里斯却如同抓小鸡仔一般稳稳地扣住马尔斯的脖颈,嘲笑道:“哈,小崽子,你这点力气还是留着折腾哪个愿意和你滚床的流莺吧!”

“你敢不敢再赌一次!”马尔斯挣扎着大吼,“就赌我能找到林中夫人!如果我输了,我这条命就给你!如果我赢了,你要在父神面前,忏悔你的罪过!”

老莫里斯眼中有些戏谑,松开手冷笑道:“行啊,小崽子。不过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这些年去往林中夫人所在的那座古堡的人,可没有活着回来的!”莫里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环视四周哄笑的众人,大声道:“大家都听见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等他输了,老子也要不了他的命了,看在他那死人老爹的份上,老子进林子给他收尸!”酒馆内顿时响起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马尔斯咬紧牙关,向酒保要了三倍大麦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只带着自己腰间的一把劣质短剑便冲出酒馆,踏上了进林子的路。

夜色如墨,幽林中只有沾染了紫意的半枯枝叶随着风声沙沙作响。

一座圮塌了许多的古堡伫立在一片林中空地,月光透过染了几丝紫意的云层,洒在斑驳的石墙上,映照着苔藓枯死又复青所留下的痕迹。风声倒是不疾不徐,能隐约地送出些婉约的吟唱来。古堡门前的萤石小径已经被及膝的深蓝色野草所淹没,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人从此经过了,而那靛蓝色的深草中,则隐晦地铺陈着一些散碎的骸骨。

这里便是克罗斯郡那座盛名远传,背负着许多林中夫人传说的古堡。自蓝色萤虫绝迹之后,已经没有人能够来到此地,或者说,没有来到此地的人能够活着回去。

在这片林中空地与苏拉美尔幽林的交接之处,一袭银白长裙的女子在几位骑士的簇拥下缓缓步出。月光下,她精致打扮的面容犹如刚梳妆罢一般,并无半点奔波劳顿的痕迹,与星光同色的眼瞳中则透出几分轻蔑。她轻抬手,指尖透出一股来自群星的法力,平稳而细微的法力流顿时洇染出一道淡银色的流转轨迹。

“呵,还以为是什么高深的神迹,想不到只是用萤石碎屑培养的萤火虫,再利用这些萤火虫体内的萤石碎屑趋于此处的萤石场的缘故,造出这么一则荒谬的传闻来。”

这女子自然是伊莎贝尔,簇拥她的骑士却只有六位。显然在来到此地的途中,以伊莎贝尔一行的阵容,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伊莎贝尔目光扫过身后那片幽暗的林子,眉眼倏然一眯,缓步向古堡迈进,一枚由星屑中的特殊法力所凝聚的法球则在她左手掌心成型。诸位骑士见状,立刻拔出长剑,警惕地环顾四周,簇拥着她前进。法球在伊莎贝尔掌心有规则地颤动,颤动的法球忽地脱手激射而出,直向林中深处而去。

一声惨叫随之响起,却不似林中游魂,而是活生生的人声。伊莎贝尔放眼看去,一名黑衣男子已然倒地,胸口被法球炸出空洞,手中刀刃掉落一旁,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卡特琳,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窥见这里的秘密。”伊莎贝尔轻蔑一笑,其目光所及之处,数十个黑色斗篷笼罩着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是难为伊莎贝尔在公爵府邸调阅了许久文献,才知道这帮人手中持有的是木精灵才会铸造的月牙曲刃。

伊莎贝尔轻哼一声,头上佩戴的月桂发冠开始为她聚集起林中微薄的元素。随着她嘴唇微动,双手托起一枚逐渐膨胀的法力球。法力球散发出的气息使得那帮黑衣人同时冲向伊莎贝尔,六位骑士则迎上前去与之拼杀在一起。这帮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虽然手持着木精灵专破板甲的月牙曲刃,但面对众位帝国精锐骑士的严密防守,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在双方激战得难舍难分之时,伊莎贝尔手中的法力球终于脱手,飘飞至半空骤然崩裂,银色光辉如暴雨般洒落,黑衣人在这一击下全部倒伏在地。

“伊莎,是傀儡。”卡特琳利索地切断一个黑衣人的脖颈后,低声与伊莎贝尔交流道。

常年修习群星魔法的敏锐感让伊莎贝尔倏然看向古堡的阁楼外的露台,一位穿着药师袍的少女正在阁楼上看着一行人,与她对视的瞬间,伊莎贝尔瞬间便知道了那位少女的身份,因为那位少女的模样简直和帝国药师协会大厅正中悬挂的油画一模一样。

“‘林中夫人’赫萝桑德。”

伊莎贝尔着魔般地轻念出声,露台上的少女则回之以微笑。

这位传奇般的女士如格林顿地区许多民俗油画中一样,有着一张鹅蛋脸,亚麻色的头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眉眼间透露着一种温和的倔强。从未有人见过赫萝桑德用过妆粉,哪怕是在白狮子王建立王国的大典上。但当她不施脂粉地站在星芒花丛中时,却比星芒花更加光彩照人。

伊莎贝尔眯了眯眼,阁楼上的少女穿着及膝的浅绿色药师裙袍,一双棕色低跟的及膝绑带长靴,头上则戴着第一代帝国药师团的制式帽子,帽子右侧用紫色丝线绣着一穗星芒花。三条散发着暖意的金色绶带自右肩缀连至胸前。她的肩头则披戴着帝国药师团统一制式的红色双肩披风,垂下几穗齐整的白色流苏,左胸则佩戴着一枚不知材质的银色胸章,那枚胸章想来时时摩挲,便是连表面的浮雕都看不真切了,只能分辨出是一簇星芒花的模样。

“魔导师,我知道你为一剂药而来,但是我不能给你。”赫萝桑德的声音柔和却坚定,眼中晦暗地浮现出一丝一闪而过的,难知缘由的哀伤。

伊莎贝尔深吸一口气,显然当这位与白狮子王同时代的“林中夫人”真的活着出现在她眼前时,饶是以她的见识,也是极为震撼且超出认知的。

“难得有人能找到这里来,你们便听我讲一个故事吧,想来帝国的馆藏中,是不会有这一卷的。”阁楼上的少女月牙眉一挑,也不管那几位来到古堡中庭的客人如何作想,便自顾自地开口道。“旧教廷历1372年,教皇的疯病彻底发作,十四公国陷入乱战。而我的故乡克罗斯公国希尔特郡,当时由一位女伯爵控制。时间太过久远,这位女爵的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极度渴求永驻容颜的方法,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她收入了她的药师团,为她培育各种药草。”

“这一切本来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可是后来我却无意间撞破了那女恶魔的暴行,她竟然为了她的一己私欲,杀害了数百个与我同龄的女孩,通过饮用她们的心头血来催发药师团为她研发的驻颜魔药。”赫萝桑德言至于此,似乎仍有些心悸。“还好此时,那位天资卓绝的少年白狮子率领着暴怒的民众攻陷了伯爵府邸,之后我便带领着女爵的药师团跟随他一路征战。在女爵留下的资料里,我找到了一个天才般的发现——木精灵的血液,有可以延缓人类衰老的效果,血脉越纯正的木精灵皇室成员,血液的效用就越强。而当我们再次带领军队回到克罗斯公国时,便是来这里讨伐背刺我们的盟友,居住在苏拉美尔大森林中的木精灵了。再之后的事情你们便都知道了,虽说帝国史官的记载和事实有些出入,但也差不多就是全部的真相。我取出了精灵女王的心头血,熬制了一剂理论上可以长生的药剂。”

“白狮子王建立了格林顿帝国之后,我曾秘密觐见,将这药剂献给他,他却没有接受。我记得他说,如果他长生不死,便是他错了,也没有人能够反抗他。”赫萝桑德言及此事,神色却有些微妙的恨意。“在那之后我便离开了帝都,搬来苏拉美尔居住了三十六年。在白狮子王大限将至的时候,我仍带着这剂药去见了他,他仍然拒绝服下此药。”

赫萝桑德轻叹一声,转身看去,在她自顾自地讲话的时候,伊莎贝尔与六位白狮子骑士已经登上了古堡阁楼,推开了她身后的那扇大门,就这样站在她的身后。

“很传奇的故事,夫人。”伊莎贝尔略施一礼,又道,“想来您也服用了一剂长生药,却因为那些埋伏在林中的黑衣傀儡而不得解脱。若是您愿意交出药剂,下官愿意帮助您离开苏拉美尔,重获自由。”

“魔导师,你岂不闻东方人所说,随缘便是长生法?”赫萝桑德笑着摇了摇头,从腰间的挎包中取出一枚装着半瓶淡绿色试剂的药剂瓶,虽然隔着一层玻璃,却仍然可以感受到瓶中药剂那微妙而浓郁的生命气息,“这瓶中的剂量,只够一人服用,这世上再没有第二瓶了,你们且自离去吧。”

就在那药剂落入伊莎贝尔之手数个呼吸之后,几位白狮子骑士却一齐拔出大剑,砍向了身旁的同伴,只有卡特琳护住伊莎贝尔往后退去。

“若非此药世上只有这半瓶,恐怕它会成为第八天灾的楔子。你是帝都来的人,应当明白这瓶药被带入帝都会掀起多大的祸患。”赫萝桑德走出上阁楼的露台,也不去听身后几位骑士厮杀的丑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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