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我不是那種一開始就很強的人。」他看著遠方，聲音很平穩，卻帶著一絲遺憾，「但我很努力，我一直告訴自己，如果足夠努力，我就能變得更強，變成別人期待的那個人。」

「然後呢？」我輕聲問。

「然後……我真的變成了他們期待的樣子。」他低笑了一聲，但那笑容裡沒有真正的快樂，「可是，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卻發現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我的心像是被某種鈍器輕輕敲了一下。

——這種話，萊納一定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所有人都只看到他光鮮亮麗的一面，看到他在球場上帶領球隊，看到他成為校園裡的風雲人物。

但卻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一步一步、努力地活成了別人期望的樣子，而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樣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說什麼，但有些時候，真正的理解並不需要言語。

所以，我只是輕輕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的動作微微一頓，像是沒料到這個舉動，然後，他低頭看著我。

「萊納。」我輕聲說，「你知道的吧？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累了，真的不想再演戲了……其實，你還是可以選擇做自己。」

他的眼神微微顫了一下。

然後，我看見他的喉結輕輕動了一下，眼裡浮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像是錯愕，像是震動，像是某種被觸動的東西。

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盯著我，那雙總是帶著堅定與可靠的眼睛裡，浮現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動搖。

——沒有人這樣對他說過這種話。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他最後低聲開口，語氣有些無奈，但又透著一絲放鬆的笑意，「你怎麼總是能說出這種讓人無法反駁的話？」

「我只是……真的想理解你而已。」我輕聲說。

萊納靜靜地看著我，然後，過了幾秒，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彎下腰，把手中的球放到我手上，「來吧，我教你怎麼丟。」

他的聲音恢復了平常的沉穩，但眼神裡，已經沒有剛剛的壓抑。

這一次，他是真的放鬆了。

——他在我面前，第一次，不再是「Jock 萊納」，而只是萊納。

第十二章：改變已經開始了

那天離開球場的時候，我能明顯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不一樣了。

不像之前那種若即若離的曖昧，也不像是普通同學之間的相處方式，而是……更深層次的連結，一種無法忽視的羈絆。

回到學校後，我以為這種變化只會停留在我們的內心深處，至少，萊納應該不會馬上表現出來。

但我錯了。

週一早晨，課堂開始前，我坐在座位上準備翻開筆記，卻聽見走廊上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嘿，萊納！」

「週末去哪兒了？怎麼神隱了？」

「該不會是跟誰偷偷約會吧？」

平常這種話題我根本不會在意，畢竟萊納的存在感太強，橄欖球隊裡的八卦總是圍繞著他轉。

但這次，我的手卻莫名地頓了一下。

「……別說了。」萊納低沉的聲音傳來。

我不自覺地抬起頭，目光透過門口，看見萊納站在人群裡，語氣比平常更冷淡一點，而隊友們則是一臉「他果然有鬼」的表情。

「哇靠，你真的有事瞞著我們！」

「喂喂，週末到底去哪兒了？」

「該不會真的談戀愛了吧？」

這群隊友純粹在鬧，但萊納這次卻沒有跟往常一樣用開玩笑的態度帶過。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拉開自己的置物櫃，直接無視了這些問題。

然而，他的一舉一動卻已經夠明顯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沈默過。

午餐時間，我坐在餐廳的角落，專注地吃著餐盤裡的三明治，直到某個高大結實的身影突然在我對面坐下來。

「嗨。」低沉而溫和的嗓音響起。

我抬起頭，然後愣住了。

——是萊納。

我們過去不是沒有一起吃過飯，但那通常是在有報告要討論的情況下，或者有貝爾托特陪著。然而，這次他只是直接走來，什麼都沒說，然後就自然而然地坐下來了。

「你……」我有點遲疑，「怎麼來了？」

萊納看了我一眼，語氣像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怎麼了，不行嗎？」

「……不是不行。」我放下三明治，盯著他，「只是有點意外。」

「意外什麼？」

「你平常不是都跟球隊的那群人一起坐嗎？」

「哦，他們今天在聊一些有的沒的，我不想聽。」他語氣淡淡的，隨手撕了一塊麵包放進嘴裡。

我看著他，突然有點想笑。

「怎麼了？」萊納挑眉。

「沒什麼。」我搖搖頭，語氣輕快，「只是覺得你最近……有點不一樣了。」

萊納低頭，嘴角微微揚起了一點點，像是連自己都沒發現似的，「……是嗎？」

但他沒有否認。

而這一刻，我確定了——

他正在逐漸習慣「不該習慣」的事。

「我就說吧。」

貝爾托特的聲音從我左邊傳來。

我回過頭，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到了我旁邊，長腿交疊，手裡拿著一罐果汁，眼神帶著一種「我看透一切」的神情。

「說什麼？」我問。

「萊納最近的行為。」貝爾托特喝了一口果汁，語氣像是在談論什麼天氣話題，「他變了。」

我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回應，他就接著說：「老實說，我很少看到他這樣……」

我忍不住問：「這樣是怎樣？」

「不那麼……」貝爾托特思索了一下，然後慢條斯理地補充，「……不那麼『像他』？」

這句話讓我頓了一下。

「你是說，他變得不像以前的萊納？」

「嗯……也不是說不像。」貝爾托特笑了笑，目光瞥向不遠處正在跟其他球員對話的萊納，語氣有點玩味，「只是，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對一個人產生這麼明顯的影響。」

「影響？」

「以前的萊納很少會為了『自己想做什麼』而改變習慣，」貝爾托特輕描淡寫地說，「但這次，他真的這麼做了。」

「……」

我無法回應。

因為我知道這是真的。

不論是他不再積極地參與隊友之間的閒聊，還是他主動選擇和我共進午餐，這些都不是「隨機發生」的事。

這些改變，都有跡可循。

但當這些變化開始被別人看見時，我卻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放心，」貝爾托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語氣溫和，「這不算什麼壞事。」

我側頭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貝爾托特歪了歪頭，嘴角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因為……我從沒看過萊納這麼像『自己』。」

有些事情，在發生的當下，你可能還不會意識到它的重要性。

但當你回過神時，才發現某些界線，早已悄然消失。

週四晚上，我在圖書館自習，筆記攤在桌上，耳機裡放著輕柔的音樂，專注地整理報告內容。

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還沒回去？」低沉而沙啞的嗓音響起。

我抬起頭，看見萊納正坐在我對面，長腿微微交疊，一隻手搭在桌面，手指輕輕敲著桌沿，看起來有些疲倦，卻仍然透著一股穩重的氣息。

「你怎麼來了？」我微微挑眉。

「剛結束訓練，經過這裡，看到燈還亮著……」他頓了一下，語氣像是不經意，「就想進來看看。」

我沒拆穿他的理由，因為我們心裡都清楚——這根本不是「隨便看看」這麼簡單的事。

他是特地走進來找我的。

萊納撐著頭，視線落在我攤開的筆記上，「這麼晚還在弄？」

「報告快到期限了，想趕快做完。」

「需要幫忙嗎？」

我微微一愣，「你可以嗎？」

他輕笑了一聲，「也許。」

這是萊納，他總是習慣把自己塑造成某種可靠的存在，讓人覺得只要有他在，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但現在，我已經能看見他背後的疲憊。

「你累了吧？」我輕聲說，「今天訓練怎麼樣？」

萊納揉了揉額角，語氣帶著一點無奈：「就那樣……教練最近有點嚴格，還有比賽要準備。」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但我知道，他並不是單純地在抱怨訓練有多辛苦，而是這一切都讓他喘不過氣了。

我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筆，思索了一下，然後輕聲開口：「萊納……」

「嗯？」

「你不累的話，能不能幫我握住這張紙？」

萊納挑眉，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但還是伸出手，接過我遞過去的 A4 紙，輕輕捏住兩端。

「然後呢？」他問。

「你再用力一點。」

他微微皺眉，依照我的話做了。

「再用力。」我說。

萊納沒有猶豫，這次握得更緊，紙張因為施力開始起皺。

「還能更用力嗎？」

「……？」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做——直到紙張徹底皺成了一團，快要撕裂的狀態。

我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後才開口：「你看，這張紙就像是你現在的狀態。」

萊納愣住。

「它一開始是平整的，可是你一直施加壓力，讓它開始變形，然後你覺得只要再撐一下就沒問題，於是再多施加一點力。」我指了指那團已經皺得不成樣子的紙，「然後呢？現在它變成這樣了。」

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萊納，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的狀態，已經快要超過你的極限了？」

萊納的指尖微微收緊，然後……他低下頭，盯著手中的那張紙。

他沒有馬上回應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它，像是在思考什麼。

然後，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語氣有些無奈，「……你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

「嗯？」

「誰會用這種方式來提醒別人？」他搖搖頭，笑容裡卻帶著一抹認真，「但……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的語氣很輕，像是自言自語，「只是，有些事情已經太遲了。」

我心裡微微一緊，「什麼意思？」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眼神裡閃過一絲掙扎，「就算我現在想停下來，也做不到了。」

這句話比任何其他話都更讓我難受。

我想告訴他，他不需要逼自己做到這種程度，想讓他知道即使他不再成為別人期待的樣子，他依然有價值。

但我知道，現在的他，還無法接受這樣的話。

所以，我只是輕輕地說：「至少，在你還沒找到出口之前，別讓自己崩潰，好嗎？」

萊納看著我，沉默了幾秒，然後，他緩緩點了點頭。

「……好。」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真正地承認自己的極限。

這是一個開始。

第十三章：試探性的界線

「你最近變得很奇怪。」

隔天，午休時間，波爾柯直接坐到了萊納對面，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帶著一絲探究。

「……哪裡奇怪？」萊納挑眉。

「你自己說呢？」波爾柯哼笑了一聲，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先是莫名其妙跑去圖書館，然後開始改變作息，甚至連訓練時都會走神——這可不像是你，萊納。」

萊納揉了揉眉心，「別亂說，我沒有——」

「……哦？」波爾柯拖長了音調，突然朝不遠處示意，「那，你現在眼角餘光在看哪裡？」

萊納一頓，呼吸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他本能地想反駁，但波爾柯已經露出「我抓到你了」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她啊。」

萊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回應。

「我沒記錯的話，」波爾柯語氣帶著幾分調侃，「你以前可不是這麼容易分心的人。」

「……」

萊納沒有說話，他只是轉頭，視線落在遠處正在和朋友聊天的你身上。

心跳，微微亂了節奏。

有時候，感情的變化並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像潮水一樣，一點點滲透進彼此的世界，等你回過神時，才發現邊界早已模糊。

這就是現在的我們。

週五，放學後的球場。

這是例行的橄欖球隊訓練時間，我通常不會特地來這裡，但今天例外——因為貝爾托特約了我，要給我看一份我們報告的資料。

當我走近球場時，第一眼就看見了萊納。

他穿著球隊的練習服，背號清楚地印在背後，肌肉線條在落日的餘暉下顯得更加鮮明。他站在球場中央，低聲和隊友交談，金色短髮因為汗水有些濕潤，額頭上閃著微微的光。

我沒打算去打擾他，畢竟這是他的世界，而我只是個旁觀者。

但，就在我準備繼續往觀眾席走去時，他的視線突然掃過來了。

只是一瞬間——但足夠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眼神沒有驚訝，沒有意外，像是早就知道我會出現一樣。

我還沒來得及對這種感覺多想，旁邊傳來了波爾柯的聲音。

「你這傢伙，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他的語氣帶著些許調侃，我回過頭，發現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正站在我旁邊。

「……什麼？」我眨眨眼。

波爾柯朝球場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知道你剛剛踏進這裡的時候，萊納的眼神變得多明顯嗎？」

「……」我沒有說話，但耳朵開始發熱。

波爾柯忍不住笑了，「你應該不會以為，這個大塊頭只是『剛好看到你』吧？」

「我沒想那麼多。」我試圖冷靜地回答。

「哦？」波爾柯挑眉，「那我來幫你想。」

他稍微向前一步，壓低聲音，「你覺得他為什麼這陣子老是坐在你旁邊？為什麼他在訓練後第一個看到的人總是你？為什麼他在球場上的時候總是會往觀眾席看？」

「……」

「這些事情，你真的沒察覺？」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懶散，卻又帶著一絲試探。

我沒有回答。

因為答案很明顯——我察覺到了，但我選擇不說破。

比賽結束後，我原本想趁著人潮散去前離開，但剛走到校門口，就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

「等等！」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見萊納大步朝我走來，運動服的袖口微微捲起，露出結實的小臂，還能看見些許汗水滑過鎖骨，他呼吸略微急促，像是剛剛都還在快步移動。

「你怎麼沒等我？」他低聲問。

我微微睜大眼，「等你？」

「我剛剛在更衣室整理東西，出來就沒看到你了。」他抿了抿嘴，「……你不是說今天會留下來？」

「是啊。」我點點頭，「但已經看完資料了，我想說不打擾你們，先走了。」

萊納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他低頭輕笑了一聲，「……你又來了。」

「什麼？」

「你總是這樣。」他的聲音低沉，像是在壓抑什麼，「每次都站在不影響任何人的地方，每次都選擇不打擾別人，每次都讓自己變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

「但你知道嗎？」他抬起頭，深深地看著我，眼神裡藏著某種無法忽視的情緒，「你對我來說，不是可有可無的。」

心跳，瞬間狂亂。

我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一起走出了校園。

夜晚的風有些涼，我把雙手放進外套口袋裡，意識到萊納的步伐比平常慢了一點。

他不像平時那樣邁開大步，而是刻意放慢速度，和我的步調一致。

這只是個細節，卻讓我的心又亂了一下。

「……你剛剛是特地來找我的？」我試圖用平靜的語氣問。

「嗯。」他的回答毫不猶豫。

「為什麼？」

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沈默了幾秒，然後輕輕地開口：「……我不知道。」

這是一個含糊的答案，卻比任何直白的告白都更讓人心悸。

我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耳朵紅了一點，但他依舊盯著前方，像是故意不讓我看見他的表情。

這種「不確定但無法抗拒的靠近」，讓我有些害怕，但又捨不得後退。

第十四章：你在，我才有歸屬感

週二，午餐時間。

天氣晴朗，校園裡洋溢著悠閒的氣息，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坐在戶外餐桌上聊天、吃飯。我端著午餐盤，準備找個安靜的角落坐下時，視線卻不自覺地搜尋著某個熟悉的身影。

然後，我找到了。

萊納·布朗，坐在餐廳的窗邊。

他穿著深色的運動外套，低著頭，一隻手懶懶地撐著額角，另一隻手無意識地轉動叉子，看起來像是在等人。

當他微微抬頭，看見我走進餐廳時，動作明顯頓了一下——就好像他本來還沒決定要幹嘛，但在看到我後，突然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我咬了咬下唇，然後不自覺地走向他。

「這裡有人坐嗎？」

他抬起頭，看見是我時，眼神裡閃過一絲柔和的情緒，嘴角勾起一抹不太明顯的笑。

「沒有。」他語氣不自覺地放輕，「坐吧。」

我把餐盤放下，拉開椅子坐到他對面。

通常來說，這對我們而言已經不算稀奇，畢竟我們最近常一起吃飯，或是在圖書館裡並肩而坐。但這次有些不一樣——是我主動走向他，是我選擇了這個位置。

「今天不用去球隊嗎？」我問。

「今天教練心情好，讓我們休息一天。」他拿起叉子隨意地戳著盤裡的薯條，語氣懶散，「所以我就隨便找了個地方吃飯。」

「隨便？」我挑眉，「可是你看起來很像在等人。」

萊納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我，眼神帶著一絲隱約的情緒。

「……是嗎？」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語氣像是想掩飾什麼，「那可能是剛好吧。」

我沒有揭穿他的敷衍，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後拿起叉子開始吃飯。

但就在我低頭時，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還停留在我身上。

這讓我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點。

「你的番茄醬沒擠好。」

我愣了一下，抬頭，看見萊納指了指我的餐盤，語氣像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你看，這邊全擠到角落了。」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拿起我盤子旁的番茄醬包，不假思索地撕開，然後直接幫我擠好。

我看著他毫不猶豫地替我做這件事，一時間有些愣住。

「你……」

「這樣比較均勻。」他淡淡地說，把番茄醬包丟進托盤，然後抬頭看著我，像是完全沒意識到這舉動有多自然。

「……你幫人擠番茄醬的習慣什麼時候養成的？」我挑眉問。

萊納看著我，微微頓了一下。

這時候，他才像是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在，但他沒有後悔，只是用手揉了揉後頸，像是在掩飾什麼，然後低聲說：「……可能是最近吧。」

最近？

我盯著他，忽然發現——

這不是他一時興起的舉動，而是他開始習慣了「照顧我」這件事。

無論是上次在圖書館問我要不要幫忙，還是在比賽後特地來找我，還是現在這種下意識的貼心舉動……

他不是刻意的。他只是開始，把我當成他「理所當然會在乎的人」。

這個認知，讓我心跳微微一亂。

這天傍晚，天氣變涼了，風吹得樹葉微微搖晃。

我站在校門口等公車，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長袖。沒想到風這麼大，吹得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然後，一件溫暖的外套突然披到了我肩上。

我愣住，轉頭看見萊納站在我身後，手還停留在我肩膀上，微微用力地幫我把外套固定好。

「風很大，穿著吧。」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剛運動完後的餘韻。

「……可是你呢？」

「我比較不怕冷。」他笑了一下，然後低下頭看著我，語氣像是某種輕柔的責備，「你怎麼穿這麼少？」

「我沒想到風會這麼大……」我小聲說。

「以後記得帶件外套。」他低聲說，然後後退一步，雙手插進口袋裡，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我知道，這件外套還披在我身上，帶著他的溫度，帶著他身上的味道。

心裡某個地方，開始變得暖暖的。

然後，這次，我沒有選擇只是接受，而是主動靠近了一點。

我微微吸了口氣，伸出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確定不冷嗎？」我的聲音很輕。

萊納低頭，看著我輕輕抓著他袖口的手，眼神裡閃過一瞬間的驚訝。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碰他。

他的喉結動了一下，然後，他微微彎下腰，靠近了一點，語氣帶著笑意：「……怎麼，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盯著他那雙帶笑的眼睛，耳朵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但還是努力裝作鎮定，「我只是怕你明天感冒了。」

「哦？那如果我真的感冒了，你會怎麼辦？」他輕聲問，嗓音低得像是要刻意撩動人心。

我張了張嘴，然後乾脆別開視線，輕輕哼了一聲，「那我就會笑你活該。」

萊納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聲，眼裡有種讓人無法直視的溫柔。

「……我真的很想看看你會不會真的笑。」他低聲說，「但為了不讓你失望，我還是會保重身體的。」

第十五章：那一瞬間的悸動

週五晚上，學校舉辦了一場小型的校園活動，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廣場上，有人擺攤賣點心，有人組隊玩遊戲，氣氛輕鬆熱鬧。

我本來沒打算留下來，但因為朋友臨時約了我，就順勢來了。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

萊納也在這裡。

我是在活動結束後才注意到他的。

夜色下，學校的燈光柔和地灑在操場邊，他站在人群外圍，穿著一件黑色的運動外套，雙手插在口袋裡，身形高大而顯眼。

他沒有像其他球員那樣在人群裡大笑、鬧成一團，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像是在等什麼。

不，應該說——像是在等誰。

然後，他的目光朝四周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我身上。

他的眼神微微頓了一下，接著，嘴角勾起了一抹淺笑。

那一瞬間，我的心跳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

——他在等我？

「你怎麼在這？」我走到他身邊，語氣裝作平靜。

「本來想看看有沒有好玩的，結果發現還是沒什麼特別的。」萊納語氣隨意，然後微微側頭看向我，「你呢？」

「被朋友拉來的。」

「朋友呢？」

「剛剛回去了。」

「所以……」他頓了頓，嘴角帶著一絲微妙的笑意，「現在只剩你一個人？」

「……對啊。」我沒多想地回答。

「那剛好。」

「嗯？」我疑惑地抬頭。

「那我來陪你。」他說得很自然，語氣像是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但——他剛剛說「陪我」？

我的耳朵微微發熱，卻還是裝作沒事的樣子，「你不是說這裡沒什麼特別的嗎？」

「現在不一樣了。」

「……？」

「因為你還在。」

這句話輕描淡寫，卻讓我的心跳直接跳脫了正常節奏。

我們沒再說話，只是一起慢慢的往攤販處前進。

「這個也太難了吧？」

我看著攤位上的遊戲，忍不住皺起眉頭。這是一個要用夾子夾起玻璃珠並放進小碗裡的比賽，限時三十秒，成功的話可以拿一個小獎品。

「想試試看嗎？」萊納站在我旁邊，雙手環胸，語氣聽起來有點饒有興味。

「感覺很難。」我有些遲疑，「但……可以試試看。」

我拿起夾子，準備開始，但剛夾起第一顆珠子時，珠子就不受控制地滑落了。

「……這真的能成功嗎？」我忍不住低聲抱怨。

「你手的角度不太對。」

「欸？」

「這樣會比較穩。」

——然後，一雙溫熱的手突然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全身一僵。

萊納站在我身後，伸出手，直接握住了我的手，帶著輕柔的力道，讓我的手指不再發抖。

他的掌心很大，手指很長，手背的骨節清晰可見，但掌心卻帶著淡淡的溫度。

「試試這樣。」他的嗓音低低地響在耳邊，呼吸輕輕地拂過我的側臉。

我感覺臉開始發燙。

「……我自己來就好了。」我低聲說，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

「哦？」他輕笑了一聲，但沒有馬上鬆開，而是稍微靠近了一點，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玩味，「你確定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手指用力掙脫他的掌心，然後把夾子塞回他手裡，「那你來夾。」

萊納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低笑出聲。

「好吧。」他聳聳肩，接過夾子開始夾珠子，姿態依舊從容不迫。

而我則站在一旁，悄悄地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心跳還沒恢復正常。

活動結束後，我和萊納並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晚的風比下午更冷了一些，但我卻感覺不到寒意。

「今天挺開心的吧？」萊納低聲問。

「嗯。」我點點頭，「你呢？」

他沒馬上回答，而是側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語氣輕輕地說：「有你在的話，就不錯。」

這句話沒有太多情緒起伏，但卻讓我的腳步微微一頓。

他不需要說太多，但他已經在用行動告訴我——

他開始習慣「有我在」這件事。

「你以前也會來這種活動嗎？」我問。

「不太會。」

「那為什麼今天會來？」

萊納看著前方，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聲說：「……不知道。」

但我知道。

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留到這麼晚。

我們都在為了某種模糊的期待，慢慢靠近彼此。

「……萊納。」我突然開口，聲音比我想像中還要輕。

「嗯？」

「你喜歡這種感覺嗎？」

他偏過頭，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什麼感覺？」

「就是……」我咬了咬下唇，「當你累的時候，還能有個人陪在你身邊的感覺。」

萊納微微睜大眼睛，像是沒料到我會問這個問題。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頭，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在思考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後低聲說：「……這種東西，只有你能給我。」

這句話簡單到不行，但卻像是一顆小石子，狠狠地砸進了我的心湖裡，掀起無法平息的漣漪。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耳朵和臉都開始發燙。

——我們，已經無法回到最初的距離了。

第十六章：我們已經走到這裡了

週末的夜晚，圖書館的燈光溫暖而靜謐。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翻閱著筆記，偶爾低頭寫點什麼，指尖握著筆，心思卻飄到了遠方。

說是來讀書，但其實我的腦袋根本無法專心。

因為……萊納就坐在我對面。手裡拿著那本《夜晚的深淵》認真閱讀著。

距離上次那場活動已經過了好幾天，但那晚的話語仍然在我的腦海裡縈繞不去。

「這種東西，只有你能給我。」

——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是不是已經察覺到，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再是普通的朋友？還是……他根本沒想太多，只是隨口說了句讓人心跳加速的話？

我不敢問。

他在靠近，而我沒有想逃開。

「你的筆快沒水了。」

我猛地回神，發現萊納的視線落在我的手上，他的目光低垂，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絲不經意的關心。

「欸？」我低頭一看，發現筆跡越來越淺，顯然是筆芯快沒水了。

「啊……」我無奈地嘆口氣，「沒帶替換的。」

「用我的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隨手拿起自己的筆，直接遞到我面前。

「……你不怕我寫到一半不還你嗎？」我忍不住開玩笑。

「如果是你的話，還不還其實沒差。」他語氣自然，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的手指在空中頓了一秒，才接過筆，故作鎮定地低下頭，「那我可真的拿走囉？」

「好啊，」他微微勾起嘴角，低聲道，「留在你那裡也不錯。」

當我用他的筆寫完最後一行字時，圖書館的鐘聲響起，提醒著大家閉館時間快到了。

「要走了嗎？」萊納問。

「嗯。」我收拾好書本，剛準備站起來，卻感覺到一陣冷風從窗戶縫隙吹了進來，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冷？」

「還好。」

然後，一件外套突然落在我的肩上。

我怔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萊納。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我輕聲說。

「什麼？」

「你把外套給我穿。」

萊納看著我，然後輕笑了一聲，「你發現了？」

我拉了拉衣袖，語氣有些無奈，「你就不能稍微顧慮一下自己嗎？」

「……」

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有些微妙，像是在思考什麼。

他最後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一點遲疑，「只是覺得，這樣比較好。」

「哪樣比較好？」

「你穿著我的東西，比我自己穿著，還讓我安心。」

我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樣，說不上來是害羞還是緊張。

他是不是……早就察覺了我們之間的曖昧？

還是說，他已經習慣把我當成「屬於自己的人」了？

這種不自覺的親密，讓人比真正的告白還要更加心跳加速。

離開圖書館後，我們並肩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夜色寧靜，校園裡的燈光映在地面，將我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我縮了縮身上的外套，忍不住開口：「萊納。」

「嗯？」

「……你真的不冷嗎？」

「還好。」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但是——」

「你真的想還給我？」他突然開口，語氣帶著一點調侃的意味。

我被他問得一愣，「……？」

「我是說，如果你真的想還，那現在就給我吧。」

他微微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我，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挑戰意味，「現在脫下來還給我，然後走回宿舍。」

「……你這是故意的吧？」我懷疑地瞇起眼。

萊納低低地笑了一聲，「那就穿著吧。」

「你——」

「反正你早就習慣了吧？」他歪了歪頭，語氣聽起來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曖昧，「我的東西留在你身上，不是很正常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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