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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蛇渊,1

小说: 2025-09-04 13:39 5hhhhh 9600 ℃

北境学院关于北境哨所遇袭事件的通报(草稿)

全校师生:

近期,学院所属辖区内发生了一起引起广泛关注的事件,即“北境哨所遭遇袭击”。许多相关人士对此表示担忧,学院氛围较为紧张。为确保学院安全,在此将有关情况通报如下:

鸦羽四十五年十一月二十日凌晨2时许,学院接收到北境哨所发出的求救讯号,称哨站突然受到攻击,袭击者身份不明。学院立即采取行动,组织突发事件应对科派出人员增援北境哨所,并且在凌晨2时03分抵达了北境哨所。

然而,事态的严重程度超出了预期。据救援人员亲述,突发事件应对科到达哨所时,来历不明的攻击已经结束。当晚在北境哨所执勤的三十二名人员中,仅有一支五人的分队因外出巡逻而没有第一时间遭受攻击,伤势程度不一,其余二十七人全部牺牲。

事件发生后,五名幸存者被迅速送往学院接受救治。其中四人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一人经过抢救后脱离生命危险,但仍处于昏迷状态。(不宜传播恐慌,请在正式稿中删除这两段,改用更为温和、委婉的表述方式)

截至目前,学院尚未观测到第二次袭击相关的迹象,但鉴于氛围紧张,部分师生可能感到不安,学院已启动紧急预案,增强了校园内的安全防范措施及戒备等级。学院已经增派保卫科人员,在校园内及辖区内进行巡逻,学院周遭设下的结界已经得到进一步强化。同时,治疗科将在此期间内24小时向全校师生开放,供有需要的师生进行心理咨询与疏导。

自事件发生以来,学院已经展开了围绕神秘袭击者及该事件的调查。学院在此呼吁全体师生保持冷静,相信学院的处理能力。学院保证会向大家及时通报调查结果,并尽全力保障全体师生的安全。

北境学院

鸦羽四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关于遇袭事件的报告 (一)

治疗科主任 亚库玛·赫比

十一月二十日上午九点,治疗科正式接手伤员的急救任务后六个半小时,终于成功保住了一名幸存者的性命。根据突发事件应对科(下称“突发应对科”)提供的核验信息,这名幸运儿叫做茵娜·森特,21岁,来到北境哨所还未满一个月。

尽管突发应对科送来共计五名伤员,但其中四人均遭受了足以撕裂身体的伤害。不仅如此,四人体内的器官也呈现出程度不一的损坏,产生了严重的内出血。据突发应对科所述,北境哨所内的尸体全都表现出了相似甚至更加惨烈的状态,随处可见被截断的半身或残肢。

众所周知,在哨所就职的施法者们必须“精通”肉体强化或防护魔法这两派法术中的任意一派。可以断言,这世上、自然界中几乎找不到能够对他们造成这般伤害的天然造物,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那么,能够在短短三分钟内将整个哨站的施法者全部击溃的神秘袭击者,又会是什么呢?

撕下的纸

幻想和真实血淋淋地重叠在了一起,就在我的眼前。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在心底诅咒某个看不顺眼的同事,结果厄运当真降临到了那个人的头上。此刻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不过是这种小事的翻版,无非是将这句话中的“同事”替换成“世界”、“厄运”替换成“末日”、“那个人”替换成“这世界”——只有词语上的差别而已。所以,我既不觉得愧疚,也不感到畏惧。

我的这种想法并非源自癔病,也不是亲眼见证末日一事带来的后遗症。人们总是抱有一种妄想,企图将所有事情都转化为自身认知内的东西;一旦发现无法以常理解释,便要发狂似地逃离真相,仿佛他们狭隘的认知能理所应当地总括这世间的一切。他们喜欢将这种行为称作“理智”,可是,这世上到处存在着所谓“不合常理”的事情,“梦”便是最明显的例子。所以,我尽可能地躲避着这种群体性的疾病,确保自身对一切不可知的东西都保持开放的态度,哪怕这与我的工作背道而驰。我的理智和意志,正是我与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更何况,在我看来,这世界本身就已经比末日更可怖了。早在很久以前,我便认识到了这一点。

关于遇袭事件的报告 (二)

治疗科主任 亚库玛·赫比

综合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后,治疗科认为,这次袭击极有可能是某种魔法造物发动的。于是,治疗科对死者及茵娜·森特身上残留的魔力痕迹进行了检验,并针对发现的陌生痕迹进行了更进一步的分析。

从结果上来看,残留的魔力更加印证了这一猜想,因为它并不具备人类的魔力共有的特征。在这里援引《魔力学导论》第一章第三节的部分内容,对所谓的“共有特征”进行说明:

魔力和自然界中的“波”有着类似的特征:尽管不同施法者的魔力会呈现出各种细微的差别,但大体上,魔力总会在一极强值(“波峰”)和极弱值(“波谷”)之间周期性地波动。这也解释了未经专门学习的施法者总是无法稳定施咒的原因。越是熟练的施法者,魔力的波动幅度就越小,魔力的平均水平也越高。

然而,治疗科检测出的残留魔力完全不存在强弱的相对概念。另外,残留的魔力通常会在离开施术者的身体后迅速消泯,但是在数小时的连续观测中,治疗科都没有从中观察到任何减弱的迹象。

将魔力的特征和登记在册的所有持证施法者的魔力特征一一比对后,没能找到这股残存魔力的源头。不难预想到这样的结果,始终维持在高强度状态的魔力,用不够严谨的词语来描述,可以被看作是“无限”的。这绝不可能是人类留下的痕迹。

两次报告中的推论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同一个结论:袭击北境哨所的神秘力量,是有着“无限魔力”的、在自然界中并不存在的“某种东西”。

——那么,它会是什么呢?恶魔,神明,还是超出人类想象所能及的范围的、用言语无法描述的超然力量?它的这一行为带着十足的“恶意”,至少在人类的视角看来是如此,那人类该如何从它的恶意下幸存呢?如果它真的来到北境学院……

幸存者 茵娜·森特 的治疗报告 (一)

治疗科主任 亚库玛·赫比

回到幸存者这一话题上来。和治疗科没能救下的四人不同,茵娜·森特的肉体没有遭受致命的攻击。虽然她的身体受到了多处切割伤,但这些伤口都相当浅,没有伤到脏器。

然而,她的魔力回路完全断裂了。这意味着她再也不具备成为施术者的条件。就像破裂的血管无法继续供给血液,四处漏风的回路也无法再起到存储、输送魔力到身体各处的功能,而这是永久、不可逆的损伤。值得庆幸的是,回路中贮存的魔力并没有在她的体内大量淤积,所以也没有带来严重的后遗症。这是她得以存活的主要原因。

不难想象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了从那力量异常强大的东西手中存活下来,她无法顾及体内的魔力存量,也没时间担忧早已过载的魔力回路。她强迫自己从一切可能的来源中挤榨出新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当成无机质的东西,一直运作到最后一根保险丝熔断为止。想必她就是在那一刻失去了意识。

治疗过程不算复杂,常规的治愈术便能够修缮她肉体上的损伤。棘手的是她的精神状态:在精细而缓慢的施术过程中,茵娜·森特竟不时发出可怖的呻吟和梦呓,仿佛被困在噩梦中无法逃脱。她反复提及一个词语——“蛇”,似乎是想要传达些什么,可我们无法准确理解她的意思。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脱离生命危险,重新陷入睡眠状态为止。

鉴于茵娜·森特是袭击事件的唯一幸存者,治疗科提议延长对其的观察期。这或许是知晓袭击事件真相的唯一途径。另外,魔药科的相关人员请在阅读本报告后,参照附件中提供的配方,尽快完成治疗所需药水的配制。

附件:

黄褐色猫头鹰药水

适应症:适用于心慌、心悸、失眠、噩梦等精神衰弱症状。

配料:水、附子草一棵、马鞭草两根、灰色蘑菇三朵

调制步骤:

1. 加水至釜的一半,煮开。

2. 加入蘑菇,再次煮开后加满水。

3. 先后放入附子草与马鞭草,搅拌至煮沸。

4. 持续熬煮,液体蒸发至釜的一半时停止加热。

5. 冷却后装瓶。

用法用量:口服,每日一次,建议睡前服用。

不良反应及注意事项:极少数情况下会出现致幻的不良反应,持续时间视蘑菇毒素而定。切勿过量服用。

日记?

11 月 2■ 日

再一次,末日以更加清晰的模样出现在了我的梦中:

我站立在尚未凝结成露水的黑暗里。夜间的寒意使我不停打颤,也将现实和梦境的边界晕染得模糊不清。在我面前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高大而完整的瞭望塔。我想那应该是还没变成废墟的北境哨所。可四周找不到人的迹象,只有霉菌般的沉默浮泛在潮湿的空气里。

厚重的寂静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石塔毫无征兆的自燃打破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起火的位置,苍白色的火焰已经迅速地覆盖住整座哨塔。在那诡异光芒的映照下,我第一次发觉这座沉默的石塔,竟向我呈现出死者般的姿态,皮肤干瘪、浑身布满了窗户般的窟窿。那高耸的塔尖,便是它死前奋力指向天际的手指。

沿着那手指向的地方看去,我惊讶地发现,夜空中竟悬挂着两轮异常明亮的满月。直到这时,我才初次意识到自己正置身于梦境中。但我的这一认知没能让我摆脱梦的控制。一方面,官能性的惊讶将我牢牢钳住,使我一时忘记了该作何反应;另一方面,我心底的某处又诞生出兴奋的情绪,暗自期待起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于是,在我的注视下,天空中的月亮裂开了:月盘的中央先是冒出一道不起眼的细小裂纹,随后迅速地向着两端延伸,将满月一分为二。紧接着,那道裂纹又向着左右两侧鼓胀开来,蚕食起两轮半月。转眼间,天空中的两个满月便变成了四瓣相互连结的亏月,宛如两只垂悬在半空中的眼眸,两只蛇眼。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进入脑海,那机敏的捕食者便察觉到了这一事实,旋即撤去了毫无意义的伪装。于是,云层散去,盘桓于天际的黑色巨蟒吐出分叉的蛇信,搅散云层,将它的全貌展现在了我的眼前。它的身子比石塔更加肥硕、肿胀,全身都紧密排布着乌黑色的鳞片;它低垂的脑袋上,一对覆盖着墨绿色毒液的獠牙巨大而笨拙,散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将那双月亮般的蛇眼衬得更加狡猾。它和这世上的蛇之间,似乎仅有体型上的差距。可偏偏它粗壮身体上的某一节,突兀地延展出了一对巨大的、纯白色的翼翅。结果,仅凭着这双翅膀,它便成为了“有翼之蛇”,这世间绝无可能存在的东西……

对于梦中发生的事情,我总是能够记得十分清楚,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可在我的印象里,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般具象的梦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梦中只有单调的黑色和无意义的空噪。因而,这样的梦境使我感到兴奋,给予我在清醒后写下这篇梦日记的动力。

毋庸置疑,是这世上不存在的东西引发了毁灭。但令人好奇的是,为何它会选择以“蛇”的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作为更加强大的、更高阶的生命形态,它不该呈现出能被人类轻易概述的姿态,相反,我认为它理应具备更加超出人类认知的特征,即“不可说”的特质。这样的违和令我有些在意,我不禁思考起“有翼之蛇”这一形象背后的象征意义。

当然,我无法排除这是它原本的模样的可能性。我也无法确认,是不是我的大脑自作主张地保护了我,用我有限的想象力改写了难以承受的事实,将可怖的末日的身姿转化为尚可接受的、相对安全的模样。然而,我记得十分清楚,在这梦境结束的前一刻,那条“有翼之蛇”扑向我、用毒牙贯穿我的身体之前,我与它对视了很久很久……我确信它想向我说些什么。

11 月 2■ 日

昨晚,我又一次梦见了那条“有翼之蛇”,以及它栖居的巢穴。

梦中,我似乎置身于巢穴的正中央。那里异常开阔,四处都望不到巢穴的边界,却没有流动的风,只有燠热凝滞的空气,和漂浮在空中的腐臭和血腥味。视线所及之处,唯有红与白两种颜色。

我尝试迈开步子,却寸步难行。我的双脚被肉的沼泽吞没,双腿则浸泡在血的浴池之中,脚下不时冒出折断的骨头,宛如埋伏在沙滩下方的贝壳碎片。随处可见撕咬下来的皮肤、未能代谢的骨骼、包覆着胃液的内脏……肉与骨,构成了这里的一切。

这似乎是前一晚的梦境的延续。摧毁哨站不过是毁灭的前序,我现在见到的景象,才是世界末日最真实的倒影。挑剔的捕食者赋予人类与家畜、动物、野兽相同的属性,能够吞下的皆为食粮;同时,它又将人类降格为树木、砖石、垃圾,不堪入口的皆是瓦砾。在这里,唯有“它”和“非它”的区别。

但我没有成为那条大蛇的养料,相反,我逃离了末日,并成为了亲眼见证末日的人。我确信这是它的意愿,否则,我绝不可能完好地站在它巢穴的中央——我的命运和他人的本质的不同,借这种极端的方式得到了最直接的证明。这样的事实使我感到兴奋。

刚才还不见踪影的大蛇忽地出现在远处,巨大的身影如山一般向我压迫过来,凶猛的势头让我以为自己成为了它的目标。可那臃肿的蛇身竟在我面前蓦地停住了。紧接着,庞大的蛇头从天而降,将它原本口中衔着的某样东西放到了我的身前——一个赤裸的女人。我的视线迅速地被那女人的身体吸引去了。

她维持着安睡的姿态,胸脯随呼吸平稳地上下起伏,匍在上边的两团乳肉骄傲地昂起,无言地炫耀着自身的年轻与活力。在那下面,如平原一般的腹部上,几道柔软的浅谷朦胧地勾勒出她的肌肉。沿着柔顺的腰线继续向下,延伸出两段饱实的大腿,其中一条向着外侧张开,另一条则自然地向着远处伸去。于是,两条紧致的小腿随之交叠在了一起,位于身体最末端的两只脚,也将足弓的曲线、足底的纹理各自陈列出来了。在这画布般舒展开来的身体上,只有两圈暗红、一扇淡粉,再没有多余的修饰。和谐与优雅,宛如一幅古典的画作。

然而,那无疑是一副不祥的画作。单调的殷红色将那一块白皙牢牢地围困在画面的正中央,宛如一张尝试吞下一切的血盆大口。在那具饱满的肉体的正上方,赫然悬挂着两柄利剑般的巨大蛇牙;而她的身下,则是由无数尸骸堆积成的隆起的高台;空中,两只闪着光芒的蛇眼宛如高举的烛台……一场祭祀在那女人的睡梦中悄然展开,可她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沦为羔羊。

大蛇的嘶声如低声咏唱的祷词,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从我身后响起。无数条蛇从地面的缝隙间钻出,它们色彩各异,大小与普通的蛇相差无多,背上却都带着两道显眼的白色疤痕,像是尚未长出的羽翼。它们迅速地滑过我的脚边,向着仍处于睡梦中的女人爬去。女人洁白的身子随即被这些色彩染污,七彩的带子缠上她的四肢,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拉去,将她蜷曲的身子强硬地展开。

疼痛似乎终于将那女人从沉眠中唤醒过来。她发出一声惊悸的尖叫,但为时已晚,那些聚集在她身旁的蛇已经蠢蠢欲动。于是,惊叫在下一时刻化作急促的呼吸,又旋即变幻成怪异的笑声——那些蛇或盘卷或匍匐在女人的身体上,却没有一只张开嘴巴、用尖利的毒牙刺破皮肤,它们只是吐出分叉的舌头,在那身体的各处来回舔舐而已。梦中的画面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怪异。可我却忽然产生了一种确信,确信那条“有翼之蛇”在我眼前做出这一切,是在邀请我见证这一奇诡的祭祀。我应当继续看下去。

于是,我看见:被牵引着举起的手臂在女人的身体两侧撑出两片穹顶,渗出的细汗便聚集在那凹窝的底部,散射出暗哑的光。在那边,几只蛇头正贪婪地拱蹭着,抢夺着啜饮起这带着懒倦滋味的露水。与此同时,在她身体的最末端,几条蛇用不同的方法给她带去了同样的欢愉。其中的两条将身子逐个绕上脚趾,饶有兴致地来回品鉴起十颗趾肉;其余的蛇则将身子缠绕上她柔软的脚掌,用舌头均匀地瓜分起脚底的每一寸皮肤。胸前,她挺拔的乳房被两条蛇盘绕着包裹起来,宛若两座高耸的山峰;而那两枚如兰花般绽放在山顶的乳头,此刻正经受着蛇信的舔弄,先向着一侧倾倒下去,又极有韧性地弹回至原位,如此往复。在她拱起的腹部,不论是突起的肌肉,还是肌肉间的缝隙,都被五彩斑斓、粗细不一的蛇身填满、覆盖,嘈杂地绘制成一副儿童的胡乱涂鸦。

我注意到,在这喧闹又极端怪异的场景中,有两股不同的愉悦正汇集在同一具肉体里边。她腿间那道原本半掩住的门扉打开了,里边酝酿着的酒浆,正因为某个意料之外的来访者,而一个劲地向外流淌着。结果,甜蜜的汁水勾引来更多不请自来的脑袋,闹哄哄地聚集在那一处。我不由得对她此刻的表情感到好奇,然而,那却是一副痛苦的、濒死的面孔,仿佛肉体的喜悦与她的意志背道而驰。这诡异的祭祀,竟能够使得“欢愉”和“痛苦”也同时存在于同一个躯体里边!

我多想再走近些,好好看清那女人的模样。可是,四周忽而升起的雾气将那女人与我隔绝开来了。紧接着,那道无形的水雾变化成一堵墙,阻挡在我与梦境之间。于是,我醒了。

梦醒时,我惊讶地发觉自己正处于兴奋的状态,身上燥热的睡汗似乎饱含着性的渴求与冲动……毫无疑问,这是我做的性梦。

11 月 2■ 日

一连几天,我都做了同样的梦。在巨蛇的巢穴里,我作为旁观者,见证着每晚都会举行的仪式。

这些梦之间唯一的差异便是祭品,但不知为何,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只有女性。其中有紧致的、年轻的躯体,也有丰腴的、成熟的肉体;她们的胸前或挺立着饱满的的双峰,或塌软着柔软的乳团,或有着蓓蕾般玲珑的乳头,或有着暗色的日轮般扩散的乳晕;她们也许有着雕刻一般的结实肌肉,又或许只有光滑平展的腹部;她们可能生着一副小巧白净、脚趾圆润的纤足,也可能有着一对宽大红润、前掌饱满的肉脚……形态各异的祭品麇集于我的梦中。

与此同时,祭品们的反应也不尽相同。身体敏感的人会发出难以止息的大笑,几乎贯穿整个祭祀的过程;精神脆弱的人则会在仪式伊始时发出刺耳的尖叫,时断时续;偶有纵欲者,会顺应着意料之外的欢愉,发出一阵又一阵淫靡的呻吟;自然,也有顽强者试图与自身的本能抗争,死死咬牙,只肯发出沉闷急促的喘息声。

这些梦境宛如一场盛大的博览会,陈列着诸多不同质感、不同形状的肉体与意志。然而,所有的展品都会迎来同样的结局:那些弹跳着挣扎的肉体将一点点泄去力气,直至无法动弹,发自灵魂的叫声也逐渐变得沙哑,最终归于平静。这是不会流血的死亡,没有疼痛的蚕食。于是,每一晚,都会有一个素不相识的祭品在我的梦中死去,我再带着盎然的性欲从梦中苏醒。

……这之中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二:其一,理应同我的青春岁月一起逝去的性欲,被这些接连出现的梦境重新唤起了。其二,从青春时的第一个性梦开始,困扰着我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我的性欲的源头,便是无辜者挣扎、受苦的模样。我的生命最本能的欲求,似乎只能在与之截然相反的死亡中寻得。

幸存者 茵娜·森特 的治疗报告 (二)

治疗科主任 亚库玛·赫比

截至目前,幸存者茵娜·森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然而,比起肉体遭受的创伤,更令我们担忧的是她的精神状态。在最初的报告中曾经提到,她在昏迷状态下会无意识地重复“蛇”这个字眼。尽管我们已经向她提供了安神用的药水,但这一症状在整个观察期内都未能得到改善,甚至呈现出了恶化的迹象。据治疗科的观察,她每晚都会在睡眠状态中重复这一行为,甚至频繁地从梦中惊醒。

不难想到,她的梦一定与那晚的袭击事件有关,而“蛇”很有可能便是揭示袭击者的身份的重要线索。基于这一猜想,我以“蛇”和“袭击事件”为关键词在大图书馆中进行了检索。根据南疆学院与东极学院的记载,在世界的彼端,曾有人多次目击到极其相似的不明生物,南疆学院将其命名为“羽蛇”,东极学院则称之为“蛇之恶魔”。由此看来,我们的判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印证,拥有无限魔力、不存在于此世的生物,并不是我们的臆想。

尽管暂未观测到与第二次袭击事件有关的迹象,但学院内的气氛不容乐观。因此,我们试图直接从幸存者口中获取袭击事件的相关信息。然而,茵娜·森特始终维持着诡异的沉默。自她脱离昏迷状态那天开始,每一天都会有人来看望她,有时是学院的院长,有时是保卫科的主任,偶尔是其他科目的任教老师。可无论来的是谁,无论问她什么,她都一言不发。这一反常行为引发了越来越多的猜疑。

作为她的主治医师,我有义务在此指出:劫后余生或许给她带去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在这段时间的观察中,我注意到,她的求生欲并不强烈,对自身的幸存似乎也不感到庆幸。这突如其来的灾厄本就足以使她崩溃,独自存活给她带来的负罪感和内疚感更是加深了这种崩溃。回避社交,不愿谈及袭击事件,地狱般的光景却在梦中不断重演……我想,正是残留在她意志上的伤口,名为“幸存者综合征”的心理疾病,诱发了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

考虑到事态的严重程度,治疗科的内部人员提出了使用催眠手段,人为地探知并干预她的梦境的治疗方案。然而,抛开催眠术本身包含的伦理问题不谈,其间存在的不确定性与风险,在我看来是无法承担的。《梦的成因》一书曾指出:

影响梦境内容的因素非常多。除去人们普遍接受的“潜意识”学说外,梦境还有可能受到某种形式的“共鸣”的影响。正如波长相近的魔力之间能够相互叠加,增强最终的效果,相似的灵魂形态之间也存在着“共鸣”。这种共鸣会以极低的概率导致两个人的梦境相互影响,短暂地实现“思维共享”。某一家族的后代在梦中与先祖进行交流,从而得知失落的遗产的位置,类似的案例并不少见。

目前,我们对于恶魔和梦境的了解实在太少,无法假定这一物种不具备通过梦境发动袭击的能力。我认为我们还没有到非冒险不可的地步,因此,否决了这一提案。

但是,我还是在此代表治疗科向学院提出申请,希望能延长对茵娜·森特的观察期。在这期间,我们会对她的精神状况进行更进一步的评估,寻求治愈的方法。

梦日记?

11 月 2■ 日

与年轻时的性欲一起苏醒的,还有鲜明的情感。然而,这份纤细敏感的情绪,理应是享有青春这一特权的人们才能够拥有的——只有尚未认识到这世间存在着危险的人,才会毫无保留地使用这些近乎裸露的脆弱的情感。我不一样。这些色彩鲜艳的心情,一旦进入我的身体,便会变质成为浮囊且昏暗的心绪,孕育出不安、焦躁、愤怒、怀疑。

我确信这不是错觉: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群好管闲事的人正密谋着什么,企图剥夺我在梦中继续与“有翼之蛇”会面的自由。尽管尚未捕捉到相关的迹象,但是,如果非要等到一切线索都清晰可见时再采取行动,那就太晚了。

这样的事情曾经确实地在我身上发生过一回。彼时,我失去了做梦的自由,被禁止继续记录我的梦境,甚至连第一本梦日记都遭到了没收。对我作出这等判决的人们恐怕不能理解,那些泛着奇异色彩的梦境,以及能够如实地记录下梦中所见的能力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被人评价为“平庸”的青少年所持有的最后的骄傲,是她认定唯一能将自己区别于他人的最重要的事物。是她百分之百的自我意识的所在。我一度相信,这是具有超乎常人的魔法天分的最好证据。所以,我绝不能原谅那群声称自己怀抱着“正当的目的”,却如蛮族般侵入了我的世界的人们。他们控诉我日记中的内容,认为这世上不可能存在能够如此详实地记下自己梦境的人,于是一口咬定这是我的幻想,并就此认定我是缺乏良知、常识、道德、伦理的人。

在那些梦境中,同样有着赤裸的女子。然而,我那时的梦境还没有受到那条大蛇的影响,不至于到达这般露骨极端的地步。那些赤裸的女子没有迎来死亡的命运,只是一个劲地奔跑着,拼命逃离某个追逐着她的东西。多数情况下,她的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的黑暗。但偶尔,那东西也会呈现出具体的形象,有时是一条淌着口水的黑色大狗,有时是低空俯冲而来的鹰,有时是蒙着脸的男人。而那位不断奔跑着的裸女,总会从极远处的黑暗中冲出,跑过我的身前,再冲入另一极远处的黑夜,一遍又一遍。

我尚且稚嫩的意志自然无法理解这怪异的梦境背后的意义,日渐成熟的感官却捕捉到了其中的诱惑。沉浸在暗影之中的紧绷的肌肉,奔跑时发出的急促喘息,经过我身边时在空气中留下的汗的香气,梦中的我不能不对这一切感到兴奋,随即成为了这份冲动的俘虏。于是,我终于向着那具不断靠近我的肉体伸出了手,试图将温热与弹性牢牢抓在手中。

梦境往往会在这种时候结束,紧接着,我便会一边自渎,一边将梦中看到的画面如实地记下。结果,这本梦日记便成了记录我罪行的作证。我不知道是谁悄悄翻阅了它,并将其中内容传播出去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我对身边的人都抱有野兽一般的凝视,并以此为借口疏离我。我想这也是人们对我的诸多误解之一:梦中的裸女有时的确会恰巧长着我的老师、同学或是其他亲近之人的面孔,但对我而言,唯一能引起我的兴趣的只有肉体,与那肉体的主人是谁毫无干系。更何况,梦境呈现出的倒影,往往与现实无关。

总之,我成了被世界拒绝的人。可我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任何错误的事情。为我提供性冲动的事物也好,我的天赋也罢,自我来到这个世界时,便都已经决定好,再无法更改了。任何改造的企图,都像从根本上否定了我的存在。只是因为生出了黑色的珍珠,便要断定这枚牡蛎是异端,将其整个翻转过来,哪有这种道理呢?于是,我只好认为这世界上的某种意志不允许我的存在,而我受到的一切排斥,都是它试图将我剔除的最好证据。一旦想到这一点,我所有的反省就被憎恨夺走了。

我坚信梦境的复苏并非偶然,一定与“有翼之蛇”的出现有关,因为我与它都对这世界怀抱着十足的恶意。这是我向这世界复仇的最好的机会。可以说,我就是为了这个机会,才活到了现在。而在这之前,我必须用尽一切掩盖和伪饰的手段,阻止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11 月 3■ 日

同样的梦境仍然每晚都在上演。我的情欲固然渴望着借助那样的画面得到满足,可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忧戚在我的意识和理智中缓缓成型。不可见的威胁正在步步向我逼近,可我与“有翼之蛇”的交流似乎止步于此,再无法更进一步了。

我急切地想要理解它借助梦境向我传达的意图,可它的表现令我感到费解。那些蛇宛如嘉年华的彩带般散落在祭品的身上,它则安静地伫立在一旁,用那双巨大的月盘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抛来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灼穿——它为子嗣带去馈赠,却不关心它们如何狂欢,只是执着地窥视着我的动向,为什么?它在期待着我做些什么吗?它希望从我这边得到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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