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素世放完最后一张幻灯片，看向后排那个两节课都把脸藏在书后的学生，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这人是真不知道自己那头粉色的头发很显眼吗？

向教室里的学生鞠躬示意后，长崎素世收拾着东西宣布下课，后排的粉毛几乎是第一时间抱着书从后门窜了出去，像逃一样。

刚想走出教室，年轻的讲师就被几名学生叫住了。

“那个，长崎老师，您可以试试这支唇膏。”

“嗯？”

长崎素世知道自己的讲课风格很受学生欢迎，平时也经常有一些学生来给她送小饼干小蛋糕之类的礼物，收到唇膏还是第一次。

“这两天有些干燥，我看老师您的嘴唇都破了。”

这个嘛……某人尖锐的虎牙在眼前一闪而过。

“让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长崎素世接过唇膏放进包里，像是下意识遮掩一般，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靠近嘴角的那处伤口又痛了起来。

很在意吗？长崎素世不知道。只是依稀记得嘴唇上那异样的触感。

今天的风很大，走在室外的连廊里，午后的阳光打在盛夏郁郁葱葱的茂叶间，斑驳的树影透过廊柱打在视野里，伴随着时不时在心头跳起的粉色身影，像幻觉一般在长崎素世眼前闪过。

第一次听到千早爱音的名字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可能是某个活动会场里，哪个学生脱口而出的“千早会长”；也可能是一个和平常一样备课的下午，同办公室的同事不经意间聊起的“千早同学”；也不排除是长崎素世在两年前的新生入学典礼上，听到的那句“新生代表千早爱音”的可能性。

庆鹏女子大学遍地都是优秀的学生，但是很少有人能像千早爱音这么完美，这是长崎素世在正式见到这个孩子前，对她的唯一印象。优异的入学成绩和学分绩点，跟每个人都能打好关系的人际交往，以及在大二就被破格选为学生会长的经历，让千早爱音成了学校里最耀眼的人之一。

在学生名单上看到这个名字时，长崎素世其实很惊讶。虽然学校鼓励选修课拓展知识的行为，但设计专业的千早爱音将一门经管方面的课程作为自己大三的主选修课，还是让人觉得难以理解。

长崎素世一开始并不觉得千早爱音会很投入地学习一门与专业无关的课程，直到她发现这个孩子对学业的认真程度远超自己想象。性格开朗又认真钻研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喜欢，长崎素世也不例外。

于是某天下课时，当一直坐在前排的粉发少女走到面前约自己去学校的咖啡厅时，长崎素世没有也找不出理由拒绝。

“长崎老师想喝些什么？”千早爱音坐在对面，思索一会儿后给自己点了一杯当季新推出的果茶。

“千早同学有什么推荐的吗？”长崎素世扫了一眼菜单，询问看上去轻车熟路的学生。

“诶？我的话，大概会推荐这个吧……”

把菜单摊到长崎素世面前，千早爱音指了指热饮列表里的一项。“这家的伯爵红茶很不错噢，长崎老师可以试试看。”

看着饮品说明后面只标了半颗糖的甜度，长崎素世笑着接受了这个提议。

不是很讨厌呢。

从那之后，每次下课两人都会约在咖啡厅见面。一开始只是接着讨论课上的内容，直到对面那孩子不经意间说出自己的喜好，也许是出于客气，又或是单纯想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喜欢些什么，长崎素世在几年的职业生涯里第一次放开了对好奇心的束缚。

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突然多出了一个环节，长崎素世惊讶于自己就这么接受了这个事实。看着千早爱音往杯子里一块又一块加着方糖，随后被甜到面部扭曲的样子，长崎素世端起茶杯，把笑意连同温热的红茶一起吞进咽喉。

“最近经常看到长崎老师出现在咖啡厅呢。”同事这样感叹道，“本来以为长崎老师是不喜欢那种地方的人呢。”

“只是跟一个孩子约好了而已。”

“嗯？”

“设计系的千早同学，”长崎素世看向手边包装好的礼物盒，“对学业很上心。”

“这样啊，原来是给爱音开小灶去了，”同事笑了笑，“那孩子真是跟谁关系都很好呢。”

跟大家关系都很好的千早同学……吗？

长崎素世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快期末了，她有很多事情要忙，千早爱音大概也是。下次见面的时候把话说清楚吧，耽误了学业可不好。长崎素世这么想着，在千早爱音的课程综合评价后面打了个A。

只是——

“长崎老师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啦？”

那孩子咬着吸管，和过去很多个下午一样，托着脑袋坐在她对面，在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事后，发现自己的下午茶搭子一直在走神。

“啊，抱歉。”长崎素世回过神来，“最近有点忙。”

“老师也要注意休息哦，把自己累坏了可不好。”千早爱音吃下最后一口草莓慕斯，沾着奶油的勺子含在嘴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千早同学也是。话憋在心里不说是会憋坏的。”长崎素世错开对面那人有些躲闪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杯子。

“也是呢。”少女低头犹豫了几秒，随后正色道：

“长崎老师今晚有空吗？”

“……诶？”

“明晚有学生会组织的烟火大会哦，”学生会长解释道，“老师要和我一起去吗？就当给自己放松了啦。”

长崎素世愣了愣，突如其来的邀请扰乱了她的节奏。

快期末了学业很忙吧，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是不要经常见面了，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原本想说的该是这句话才对。

两手交叠，长崎素世摩擦着自己的指甲。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眼前那人眼底的期待根本藏不住，如果拒绝了，会很伤这孩子的心吧。

“可以哦。”

方糖被投进还冒着热气的红茶杯子里，噗通一声，连带着茶水都被溅出来了一点，长崎素世接过纸巾，不动声色地擦掉了茶碟上的痕迹。

就当给自己放松了。

长崎素世坐在凉亭一角，看着手机上那条“长崎老师来的好早，我马上就到！”的消息，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约在这里见面，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意思吗？

虽然脸上从来没表现出来过，但长崎素世不得不承认，和千早爱音待在一起很开心。那人的话总是很多，但是从来不让人觉得不舒服；提出的话题也总是恰到好处，从来不过多越界，也难怪和大家的关系都那么好。

这样的人，任谁都想靠近吧。

“让长崎老师等我真是不好意思——”想得出神之际，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崎素世抬眼，千早爱音拿着两杯冷饮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我买了绵绵冰，”千早爱音在旁边坐下，“今天天气好热，早知道提前几天办活动了。”

粉发的少女一边自顾自说着话，一边递过来一杯冷饮。

“实在没有红茶绵绵冰，所以就给老师准备了抹茶的，也差不多啦。甜度很低的，偶尔吃一次没有关系。”

“谢谢。”

长崎素世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原本已经做好甜到发腻的准备了，却尝到了意料之外的清香，微微发苦的口感在舌尖上环绕，搞得她一下子有点哭笑不得，这孩子是对她的喜好有什么误解吗？

“怎么样怎么样，不是很甜吧？”

“嗯……”咽下第一口，长崎素世开口道，“太甜了。”

“诶？服务员明明说这个不甜的，被骗了啊啊啊——”

看着粉发的少女像只炸毛的小狗一样，长崎素世心中轻笑，偶尔逗逗她的学生也没什么不好。这段时间由于期末测评和其他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现在总算有一些放松的感觉了。

“千早同学没有请别人一起吗？”犹豫了一下，长崎素世问道，果然还是有点在意。如果千早爱音还约了别人……

“没有哦。”女孩不假思索的回复又一次打断了长崎素世的胡思乱想。

“嗯？”

“我说，我没有请别人，”又吃下一大口绵绵冰，千早爱音看过来，眼睛亮亮的，“我只想跟长崎老师一起来。”

“学生会里的朋友们呢？”

“她们早就互相约好了，我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千早爱音坐在一边晃晃悠悠地说道，脚尖一下又一下点着地，“所以才把老师约到这里来的。”

“这样啊。”长崎素世靠坐在凉亭的立柱边，看向手机，正好晚上七点整，“那，烟火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千早爱音转头朝后，长崎素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背后的人工湖上方，一声轻响划破不算太暗的夜空，并不显眼的细小流星直冲云霄，随后“砰”地一声炸开。绚烂的火光里是千早爱音那张笑得很开心的脸。

“现在。”

她的学生在耳边轻声回答道。

好奇怪，明明距离燃放烟花的地方很远，空中的烟花声也完全没有到达嘈杂的程度，长崎素世还是觉得耳边一阵喧闹。

一定是千早爱音太吵了。

“长崎老师，绵绵冰再不吃要化成抹茶汁了。”烟花在心头被点燃，长崎素世看向眼前的千早爱音。

“千早同学买的太大份了，我吃不完。”

“那……”千早爱音举起自己的勺子，“我吃一口？”

长崎素世简直要怀疑绵绵冰里是不是加酒精了，她只感觉有些晕乎乎的，像喝醉了一样。不然她实在没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她用自己的勺子舀起一勺已经有些化了的冷饮。

“张嘴。”

“诶……诶？”千早爱音的脸，在盛开的烟花火光里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是笨蛋吗？倒是给点反应啊，长崎素世感觉自己握着勺子的手在颤抖。

“那，我不客气了……”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千早爱音往她这边坐过来了一点，随后咬上长崎素世的勺子。

“唔！”抹茶的苦味瞬间侵袭了整个口腔，在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她脱口而出：“素世骗人！好苦啊。”

“你刚刚叫我什么？”长崎素世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了一句。

对面的孩子急忙捂住了嘴，绯红一直染到耳根才停下。

“失礼了……”千早爱音捏着自己红到发烫的耳朵，缓了好久才说出一句道歉的话，后面还跟了一句很轻很轻的话，轻到长崎素世完全没听清。

“嗯？”

“我说，”少女鼓起勇气看向自己的老师，“作为赔偿，老师要试试草莓绵绵冰吗，可能有点甜就是了……”

长崎素世歪头看着自己的学生。她有些庆幸自己坐的位置完全背对着后方的烟花，眼前的人大概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红晕。事到如今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她看着千早爱音用勺子舀起甜品，别过脸举在自己面前。

——好可爱。

用手指捻起耳边一缕头发挂到耳后，长崎素世完美挡住了自己发红的耳朵，俯下身去咬住了不属于自己的勺子。

果然，甜到发腻。

长崎素世抬头，又是新一轮的烟花。

“啊……”千早爱音看着她的脸，“奶油沾到嘴唇上了。”

“我找找有没有纸巾。”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的大学生慌乱地在口袋里翻找。

长崎素世抿了抿嘴唇，扭头伸手探向自己随身带着的小方包，只摸到一个方形的物品。她想起来了，是还没送出去的回礼。

从人工湖湖面吹来的凉风让她稍微清醒了些。明明是希望两人保持距离的，怎么好像适得其反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攥紧了小方盒，长崎素世转头，迎面撞上千早爱音突然靠近带来的灼热呼吸。

“长崎老师，我找到纸巾了！”

千早爱音伸出手，在即将碰到长崎素世嘴唇的时候，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诶？”

晦暗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长崎素世一边抓着礼物盒，一边握住千早爱音的手腕，食指指尖上传来明显的脉搏跳动的触感，恍惚之间好像和自己的心跳同频了。

一下又一下，越跳越快。

在到达某个阈值之后，这副身体终于由过于活跃的心脏来接替自己接下来的一切行动。

长崎素世放开了那个小礼盒。

“不需要纸巾了吧？”

她轻声问道。

千早爱音灰色的眼睛就在眼前，以前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看过这双眼睛，真好看。

长崎素世松开了千早爱音的手腕，抬手摸向对方滚烫的耳朵。

那孩子很聪明，大概不需要她再点破了。

闭上眼，冰凉的触感贴在嘴唇上，带着一股草莓的微甜，就像她刚才吃到的那勺绵绵冰一样。

——她们靠得太近了。

坐在往常一直坐的位置上，长崎素世看着眼前的红茶，抿起嘴唇，感受着嘴角处轻微的不适感。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嘴角边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几乎看不出痕迹，这样一来，上课的时候也不用刻意遮掩了。

想到这里，她不免想笑。咬破她嘴唇的罪魁祸首直接肇事逃逸了，几天内除了上课，连条信息都不敢给自己发，就连来上课都是躲在后排，生怕别人看不出异常。

只是，多巴胺的时效在减弱，就像持续下滑的记忆曲线。茶匙搅动着杯中的液体，长崎素世往里面扔进去小半块方糖，隐藏在日趋寡淡的喜悦之下，是不知名的恐惧——

在那场烟花里，少女的虎牙刺破自己嘴唇的一瞬间，长崎素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喜欢千早爱音。

喜欢那个上她的课总是坐在前排，私下约她一起去咖啡厅，还经常和自己分享生活的千早爱音，和她的聊天框甚至不需要在社交软件上置顶，那孩子一直都把自己维持在一个一眼就能看得到的位置。

两人靠得越近，长崎素世就越是害怕。紧闭的心扉被人敲响，她却不知道出现在门外的人是特意拜访，还是单纯找错了门。

“那孩子真是跟谁关系都很好呢。”

是啊，千早爱音跟谁都能打好关系。不仅仅是自己，她还有很多同学，朋友，有很多关系好的老师。也许曾经约过同学来喝下午茶，和朋友一起单独去看烟火大会，甚至连接吻也……

“咔哒。”

长崎素世回过神，大拇指的指甲盖上已经留下了明显的划痕，烦躁的感觉从心头窜起。她自认为自己足够理智，不会让过于敏感的情绪左右想法和行为，但是一想到某些和千早爱音有关的可能性，慌张就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让她完全喘不过气来。

垂眼看向手机，那个熟悉的聊天框依旧处在显眼的位置，但是几天来毫无变化的聊天记录让长崎素世心烦。

好想知道，想知道那孩子的想法，想确认那孩子的心意。

……

想让她走进自己的内心。

手指划过千早爱音的账号头像，她发去这几天来两人之间的第一条消息：

“上课？”

长崎素世眨了一下眼睛。

已读。

原来把千早爱音约出来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在红灯前停下，长崎素世看向副驾驶位上醉得迷迷糊糊的大学生。真是的，明明不怎么能喝酒非要逞强。现在好了，自己不仅请客吃了一顿晚餐，还要负责把人送回公寓。

到头来想问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约在居酒屋见面真是个糟糕的主意。长崎素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车载屏幕的导航。

“千早同学，我们要到了。”

“嗯……”

身旁传来含糊不清的闷哼，长崎素世递过去一瓶水，突然想到明天是周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违背教师职业道德了。

耳边响起吞咽声，长崎素世慢慢踩下刹车。

“很渴吗？”

“超级渴。”拧上瓶盖，千早爱音反问道，“老师平时不喝酒吗？”

“不喝。”

“喝完酒真的很渴的——啊，这里右转。”看着熟悉的街道，千早爱音关掉了手机投射的导航，“这里转进去再左转就到了，不用绕外面的红绿灯。”

长崎素世按照路线把车停到千早爱音的公寓楼下的车库内，侧头询问道：“要我送你上去吗？”

“我自己可以啦。”千早爱音拍了拍晕乎乎的脑袋，“也就几步路的事，老师不用担心。”

“……还是我陪你上去吧。”

按下手刹，松开保险带卡扣，绕车半圈，最后走到副驾驶位一侧拉开车门，长崎素世不会承认从刚上车时自己就在脑内演练这套动作了。

“长崎老师意外地有点固执呢。”千早爱音依旧坐在车里，一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缺席下周的考试，会很麻烦的。”长崎素世向前伸出手，“晚上早点睡。”

千早爱音伸手扯住了长崎素世的外套袖子。

“老师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有点后悔今天没拦着自己的学生喝酒。车内的顶灯还亮着，看着千早爱音脸上的红晕，长崎素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飘向烟火大会的那天。

“千早同学指的是什么呢？”错开眼神，长崎素世伸出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

“咬破老师嘴唇的事情，真的很抱歉。”酒劲上来的学生比平时更加直白，拉住衣袖的手不自觉加了几分力气，“我想知道老师的想法。”

“我知道那天很失礼，我也担心老师介意这个事情，甚至有想过干脆逃跑算啦，老师今天来找我，我很开心哦。”

“……我不介意那件事。”沉默了好几秒，长崎素世才开口接话，感觉到脸上飞速升高的温度，她侧头看向别处。

夜晚的公寓车库内很安静，几乎没有车进出。按千早爱音之前说的，这栋楼专门租给了周边大学的学生们，只有每个学期的开学和期末，家长们来接送时，这里才会发挥一个车库该有的功能。

对于这样的环境，长崎素世只觉得侥幸，还好这里不会有人。

“其他的呢？”连带着脖子都绯红一片的大学生又问了一遍，“老师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抬头看向长崎素世，随后松开衣袖，捏住了对方的手指。

手上的异样让长崎素世下意识看向触感传来的方向，正好对上千早爱音那双灰色的眼睛。耳边是心脏咚咚的跳动声，身处不通风的车库里，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又是这样的感觉。长崎素世挪不开眼，是和那天晚上一样的感觉，敏锐地察觉到心里某些东西在分崩离析，她却无力也不想阻止。

嘴唇上的伤口好像又疼了起来，忘不掉的痛觉牵引着长崎素世走向另一个未知的方向。有什么想对自己喜欢的学生说的吗？

大概是有的吧。

只是她现在已经没法再组织出一句通顺有逻辑的话了，闷热的空气似乎让头脑都混沌起来。于是她带着点无奈地自暴自弃，闭上眼问道：

“要接吻吗？”

喝酒是为了这个吗？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拉力，长崎素世俯下身去，放平了副驾驶的椅背。

“老师……”

座椅被向后挪动，副驾驶腾出了足够容纳下两个人的空间。醉酒的大学生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听话，只有勾住长崎素世手指的手在微微颤抖，向后者传达紧张的信号。

长崎素世顺势坐到千早爱音的身上。空出来的左手在带上车门后，直接抓住了身下少女的腰际。

“敢再咬破我嘴唇的话，你就完蛋了。”

带着威胁意味的话在车厢内响起。右手的束缚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松开了，长崎素世摸向千早爱音的脸，车顶灯的光线被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她现在只能感受到手指抚摸过的肌肤一片滚烫。

“对不起啦……”

“千早同学第一次跟人接吻吗？”轻轻把那孩子的头发往耳后收拢，长崎素世抛出了这些天来一直想确认的问题。

回答她的是一个极轻的音节，轻到她差点没听到，却又像被施展了什么魔法一般，让欢愉的种子在心头飞速生根发芽。

“难怪上次接得一团糟。”长崎素世轻笑出声。

“我不会嘛……”身下的千早爱音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把头偏向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我教你。”

贴在学生耳旁的手微微发力，让千早爱音不得不以仰视的姿态看向自己的老师，就像平常在教室里那样。

“上课不许开小差。”

在那双水汽氤氲的灰色眼眸的注视下，长崎素世低头，在舌尖飞快舔舐过嘴唇的一点后，她轻轻含住了对方的唇瓣。

从上唇到下唇反复研磨，在断断续续的交错中，长崎素世抬起手，食指指尖从千早爱音的耳后一路小跑到下颚，又在换气的间隙回到原来的位置，惹得专心听课的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终于在触碰到耳垂的一瞬间，招架不住的大学生被撬开了牙关。

“哈……”

舌面上传来滑腻的触感，千早爱音一时间有些失措，无处安放的双手慌忙攀上老师的腰背，在一片混乱里扯住了长崎素世的夏季外套。

感觉到身下的人快把自己憋死了，长崎素世终于抬起头，决定给态度认真的学生一个喘气休息的空间。

“换气很重要哦。”拨开千早爱音前额被汗浸透的头发，长崎素世耐心教导道。

“这应该不是长崎老师的专业吧……为什么老师，哈……懂那么多……”

大学生躺在座椅上不停喘着气，休息的间隙里夹杂着疑惑的词句，陆续从口中跳出来。

问得也太直白了。没有摄入酒精的长崎素世不需要过多思考，就听出了这孩子话里的意思。这是在吃醋吗？这个对二人来说算得上新奇的词，其背后所代表的情绪此刻正在周边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有些恶劣的想法从心底浮现，长崎素世突然想知道千早爱音有没有所谓的“情绪的另一面”。她趴在那孩子的耳边，耳语混着暧昧的热气冲进千早爱音的耳朵。

“你猜。”

千早爱音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吻技青涩的孩子抬头咬住了她的嘴唇，虎牙带来的不适感把长崎素世带回前几天的那个晚上。带着点不服输的意思，千早爱音的吻胡乱又没有章法，如果现在是随堂测验，长崎素世一定会给她打不合格。

舌头顶进口腔，入侵者似乎带着点怨气，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地内横冲直撞。千早爱音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身上移开了，手肘撑在座椅两侧，给起身的动作提供了稳定的支撑点。

感觉到对方舌头的抽离，长崎素世疑惑睁眼，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注意到千早爱音的亲吻逐渐偏离了方向。从嘴唇到下巴，再一路向下轻啄。长崎素世反应过来，不会不代表完全没了解，而她居然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的学生在这方面一窍不通。

还没等她出声，千早爱音就一口咬在自己的锁骨上。

“等……唔！”长崎素世吃痛叫出声，这人是属狗的吗，带着怒意看过去，身下的小狗像是特意安抚般，伸出舌头舔了舔刚才留下痕迹的地方。

“我没说可以咬。”尽力保持声音的平静，长崎素世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老师也没说不能咬。”大学生总是会钻歪门邪道，千早爱音伸手去碰座椅旁边的调节按钮，把椅背向上拉了一点角度。车顶灯的光线完美笼罩住视线里千早爱音的脸。此刻那双灰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是错觉吗？长崎素世好像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种从来没见过的情绪，却让她为之着迷，为之失控。

发散的思绪很快被拉回，千早爱音贴着她的脖子，对着耳根的位置，咬字极为清晰地说出一句话：

“我喜欢长崎老师哦。”

心里的某根弦瞬间被绷断，血液里混杂着鲜红的情动，像潮水一般涌上全身。情感在某个节点盖过了理智，于是长崎素世松开缰绳，任由翻涌的情潮接管一切。

她伸手关掉了车顶灯。唯一的光源被剥夺，她调整位置，坐在千早爱音的双腿上，紧紧贴着对方的腰腹，感受到身下传来的异常，长崎素世靠过去：

“做过吗？”

“诶……？”赌气的小情绪烟消云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只感到不知所措。询问的音节卡在咽喉，未经人事的大学生没来得及发出疑问，手指已经被抓住伸往未知的方向。

等再回过神来，手上已经一片濡湿。

“千早同学的成绩很好吧？”长崎素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一时之间千早爱音不知道该把注意力放在哪里。“那就让我看看，爱音的自学能力有多强。”

又是一次嘴唇相贴，本就脑袋发晕的千早爱音更是觉得到了缺氧的程度。指尖的湿滑感不断冲击着认知，隔着底裤的布料轻轻揉搓，千早爱音侧耳去听身边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长崎老师，现在要做这个吗……”到了最后一刻仍旧绷着理智的学生让长崎素世吃惊，不过她早已默许了对方的所有行为。

是那孩子先说的喜欢，不是吗？

于是她舔舐着身下那人的耳廓，用难耐到沙哑的声音给予最后的许可：

“哈……都是爱音的错呢。”

蓝灰色的光在黑暗里跃动，就在今晚，就在这里，开始我们早已开始的一切吧。

外裤被脱到膝盖的位置，连带着底裤也被褪下。千早爱音用手指代替被关闭的视野，一下接着一下，勾勒着长崎素世私处的轮廓。粘液沾满了整个手掌，但是又感觉远远不够，想要知道更多，想要得到更多——

“已经……可以了，”吻着学生的嘴角，长崎素世伸手环住对方的脖子，“可以进去了……”

从食指开始，在湿软的穴口打转了几秒，千早爱音深吸一口气，把手指缓缓挤进了等待已久的甬道之中。温热的包裹感顷刻袭来，情欲的味道在空气里扩散，钻进鼻子的气味让她忍不住打起哆嗦。

“不用太紧张，”贴在千早爱音的脖子边，强忍着呻吟的冲动，异物侵入的感觉让长崎素世头皮发麻，“爱音做得很好哦。”

平时听到夸奖总会打开话匣子的孩子此时却一言不发，只是卖力地在狭窄的空间里勾动手指，指尖刮过甬道的褶皱，似乎还能听到轻微的水声。逐渐加重的喘息声让千早爱音确定自己找对了节奏，调整位置进入地更深后，低头咬住老师的耳朵，随着抽插频率的加快，她轻喊出声：

“老师……长崎老师……”

想要讨好长崎老师，想让长崎老师更舒服，想从老师那里，听到更多的夸奖。

又是一个牙印留在千早爱音的脖子上。背德感像是情欲的催化剂，在脑内疯狂叫嚣，带着快感向四肢飞速扩散。在不知道第几声“老师”挤进耳朵后，长崎素世颤抖着迎来了今晚第一个高潮。

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长崎素世欢愉的表情在眼前依稀可见，作为总是能举一反三的优秀学生，千早爱音抬起一直没能派上用场的左手，替老师理了理额头被汗液浸湿的碎发；直觉告诉她今晚还远远没有结束，高潮只是这场背德性爱的开始罢了。

“我做的好吗，有让老师舒服吗？”手指还留在长崎素世的体内，千早爱音用诚恳到近乎卑微的语气问道。

“爱音很努力了，哈啊……只是……”长崎素世喘着气，“偶尔，也要照顾一下其他的地方……”

聪明的孩子总是一点就通。调整手上的角度后，中指代替食指挤入穴道，拥有长度优势的手指顺利进入到极深的位置，奋力探向甬道深处的软肉。沾满阴液的食指也没得到休息的机会，在绝佳的润滑环境里，向前安抚敏感的凸起。伴随着对阴蒂的刮蹭，长崎素世的呻吟声再也控制不住，从唇齿的缝隙中争先恐后泄露出来。

滔天的快感侵蚀着头脑，长崎素世已经分不清现在脸上的究竟是汗水还是眼泪，第一声失控的叫声喊出口，她干脆放弃了维持形象，随它去吧，今晚注定是个滑向深渊的夜晚。

“爱音……爱音……”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口中跳出，感觉到身体深处的某处在被不断摩擦，穴道不停接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手指一次次的侵犯，带出的爱液被无意蹭到腿心和大腿内侧，长崎素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由性欲占领全身。

“再……再快一点，让我去……求求你……啊啊……”

等她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无名指被塞入，小穴进一步得到扩张，被塞满的感觉直冲大脑，阴蒂的轻蹭和小穴内壁的抽送开始同频，像是被送上云端的快感，让她只能不得不做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不然会疯的。

从嘴唇开始，到下巴，脖颈，再到肩膀，锁骨，千早爱音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从上到下都是长崎素世留下的红痕。是卖力的奖赏还是做过头的惩罚，长崎素世不知道，她只想沉沦在眼前这个人带来的性爱幻境中。至于之后的事，已经无暇多想。

至少今晚还没结束，由本能带来的快乐还在继续。

手指的抽动突然停了下来，即将高潮的进程被强行停止，长崎素世不满地看向还没答完题目就交卷的学生，却撞上对面渴求的眼神。

“我喜欢长崎老师哦。”千早爱音这么说道。

笨蛋，早就知道的事了。

“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长崎老师了，从入学开始，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从第一节课开始——”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长崎素世愣住了，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课上吗？从入学开始就喜欢了吗？这也太久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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