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有位年輕的天才女巫，名為黑貓。身為女巫，她的每一身體部位，都承載了她一部份的存在。不同部位承載的存在也不同，比如腦承載著理智和身份認知，心承載著情緒和感情等。其中黑貓最不喜歡的，是由她雙腿所承載的那部份自己。

是的，她不喜歡自己的雙腿，總覺得雙腿在身體部位中有著低下的感覺，又得接觸地面，承載的是她最不高尚優雅的成份。而且自從她學會飛行後，藉由雙腿步行來移動再也不是必要。黑貓覺得她似乎越來越不需要她的雙腿。

某天黑貓突發奇想，打算對雙腿施加巫術使其分離。黑貓跪坐在鳶尾花紋的波斯毯上，月光像一匹銀絲綢緞滑過她的小腿。水晶研缽里搗碎的靈藥材料正滲出汁液，在瓷碟邊緣凝成嘆息狀的露珠。"要像解開糾纏的發絲那樣輕柔。"她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指尖在膝蓋上方五寸處虛畫符紋。羊皮紙上浮現的古代文字突然蜷縮成環，溫柔地套住她塗滿靈藥的雙腿。壁爐里畢剝作響的雪松木突然安靜下來，連火焰都凝固成琥珀色的花朵。

當分離魔咒生效時，黑貓雙腿佇立在窗欞投下的菱形光格中，斷口處的星光像融化的白銀，滴落在黑貓晶亮的眼眸裡。"請出來吧。"她對著斷面輕吹一口氣，睫毛在臉頰投下顫動的陰影。雙腿各自的存在被黑貓抽出，幻化成從雙腿各自的斷面上長出的小妖精，形成兩個仿彿各自有著一隻腿的小女孩。她們伸著剛要面對世界的懶腰，並領取了各自的名字：右腿是Siren，承載著黑貓過於甜美（她只想要自己高尚優雅）而怯懦的部份；左腿是Alisa，承載著黑貓好奇而粗魯調皮的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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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腿們有獨立的個性和認知，但仍與黑貓有連結，因此雙腿的行動、情緒和感受仍然影響著黑貓。特別是黑貓有些被她“下沈”的慾望，都流到她的雙腿，然後被Alisa和Siren以童稚的方式展現出來。

舉例來說，比如黑貓自己若要選擇鞋子，一定是最典雅的瑪莉珍皮鞋，讓自己看起來端莊高貴。但她自身其實也存在著賣弄的慾望，想穿涼鞋展現自己的雙腳，甚至帶著性感和挑逗的想法。黑貓不想承認自己的這一部份，但她的雙腿接過了她“排出”的特質，轉換成兩位喜歡帶著黑貓的腳穿可愛涼鞋的天真小女孩。

每天早上，當晨霧還纏著玻璃窗時，Alisa把暴露的左腳腳後跟和腳側面畫滿笑臉與彩虹，踮著腳跳躍玩耍。而Siren則靜靜蹲下，略帶嬌羞地將剛採的美麗花朵插進右腳從涼鞋開口露出的腳趾趾縫中，裝飾著關於公主的夢。待黑貓呼喚兩個小跟班，她們才穿著沾滿開心的涼鞋，撲向她的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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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就不能更端莊點嗎？要不要試這雙優雅秀氣的皮鞋？”黑貓輕輕地抗議，並試著讓她的小跟班們，穿上她想要她們穿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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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sa和Siren嘟嚷一陣後，總是會接受黑貓的提案，讓長襪和皮鞋，把她們的軀體包覆起來。等黑貓外出或有事而離開她們時，又會換回她們喜愛的裝扮。

即使黑貓的雙腿是獨立活動，穿涼鞋的感受仍然能傳達給黑貓，就好像她自己穿。黑貓穿著典雅端莊的服飾，腳卻又穿著自己不承認自己想穿的涼鞋，心中懊惱與興奮並存。她感受著自己嬉鬧的小夥伴，也感受著她自身。她要從帶著矛盾的感情中探索自我，但又放不下面子去徹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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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黑貓受邀參加女巫聚會，她不想帶著雙腿去，遂委託朋友Jack照顧Alisa和Siren。“她們就拜託你了。” 黑貓略帶不安地說著。Alisa和Siren玩得正開心，她們也很喜歡跟Jack在一起。黑貓看著她在Jack面前因穿著涼鞋而裸露的雙腳，內心忐忑而五味雜陳。當然，她知道即使要求Alisa和Siren換成更正式的裝扮，等她離開後也是徒然。黑貓嘆了口氣，互道再見後便出發了。

黑貓到了會場，與其他女巫聊天，還討論彼此開發的巫術。黑貓是會場中最厲害的女巫，同時又莊重優雅，備受尊敬。突然間，她感受到她的雙腿離她越來越近，慌了起來：黑貓可不想讓其他女巫看到她自己穿了涼鞋的雙腿。可是她朋友Jack還是把她的小夥伴帶到了會場週邊，而其他女巫看到他們，招呼他們進會場。

黑貓的女巫朋友們都看到了Alisa和Siren，"哎呀，這是黑貓女士的影子精靈嗎？腳鏈上的月光石切割得真美妙。"手中揮舞著龍血樹樹枝的女巫，首先訴說出自己對黑貓雙腿的感受。

黑貓感覺腳踝就像被扔進冰天雪地，涼鞋系帶正隨著眾人注視的目光而收縮。當戴著孔雀石額環的少女巫師誇讚她腳背弧度時，那些詞語像滾燙的松脂滴在腳背上——她分明看見自己倒映在對方瞳孔里的模樣：端莊的黑裙下伸出穿著幼稚涼鞋的稚氣腳趾。

女巫們普遍覺得黑貓雙腿們童稚的模樣很可愛，但也跟黑貓的形象不一致，作為黑貓的一部份並不協調。"這是新型態的人體煉成？"週身環繞著霧的女巫仿彿掛著問號，"但和您的氣質未免..."她沒把話說完，就讓黑貓覺得自己好像要被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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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備感尷尬，氣急敗壞地質問Jack為何帶她的雙腿過來。Jack說他根本不知道黑貓在這裡，是陪著Alisa和Siren一路玩耍，不知不覺就過來了。Alisa和Siren說她們不是有意要來的，只是玩耍的時候，總有股感覺，想要往這裡前進。黑貓責備的眼神使得她們難過得哭出來。有女巫提出解釋，可能是從黑貓分離的部份被本體吸引，才不知不覺往本體前進的。戴著霧凇耳墜的老女巫用杖尖輕點地板，詩意地發表看法："被割舍的月光，終究要流回夜空。"她枯葉般的眼皮緩緩眨動，"她們越像完整的個體，就越渴望回歸本源。"

黑貓聽了後，突然覺得對不起自己的雙腿。她知道不管她接不接受，那始終是她的一部份。她努力而緩慢地伸出顫抖的雙手，抱住Alisa和Siren，輕輕地跟她們道歉。

接著黑貓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她對擁入懷中的Alisa和Siren施法，讓她們回到自己身上。黑貓將前額貼上精靈們交疊的掌心，任她們的發絲在自己血管里生根。一陣光芒過後，黑貓的雙腿出現在她的軀體下面，牢牢地承載著她。穿過大廳的月光突然有了重量，壓得她踉蹌跌坐在她專屬的寶座上——Alisa和Siren化身的憑藉，此刻正托著睽違已久的完美女巫身軀。

最先恢覆知覺的是腳背。涼鞋的束帶摩挲著血肉，每次輕觸都傳遞著雙足寫給本體的情書。黑貓扶著晶化樹壁，試著踏出腳步，在三十位女巫的眼光中前行。她笨拙地踩出不太規律的足音，而新接續的腿骨正在高聲歡唱。Jack看著他照顧的小小朋友達成最期待的願望，眼裡含著滿足的淚光，見證黑貓最完整的模樣。

"要試試這支舞嗎？"將彩虹戴在頭上的女巫吹散煙鬥里的銀河，星辰降格成地板上的光斑。黑貓的左腳已擅自打起節拍，而右腳在跟上旋律的努力中輕輕顫抖。當第一支舞步輾碎瑪莉珍皮鞋的幻影時，樹洞頂端困在琥珀里的流星突然集體轉向，為她落下永不墜毀的星光。

曲終人散，當道別聲漸漸進入了回憶，在黎明前最濃稠的黑暗里，黑貓獨自走過鏡湖。水面的自己依然提著裙擺，但此刻雙足蘊含的真實正將倒影的涼鞋染成月光色。Alisa殘留的笑聲在跟骨里發癢，Siren的溫柔則化作足弓優美的弧度。她故意踩亂自己的影子，直到所有波光都學會用新的韻律呼吸。

黑貓心中仍然悄悄刻印著那完美的自己，但她已知曉，不是所有的完美都值得珍藏。她凝視著自已未被包覆的雙足，驅策著她們，載著自己走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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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在極為戲劇化的自我衝撞與和解後，黑貓回到日常。她仍然是那個完美女巫，沒有明顯的改變。只是，比起此前，她更常讓雙腿回到身上，用自己的腳走路。雖然雙腿被長襪和瑪莉珍皮鞋完全包覆，黑貓還是在自己的腳步中，感受到自己和優雅摩擦的的兩足。是啊，那腳踝，那腳背，那腳跟，那腳趾，都是如此活生生地纖細美麗，怎麼能被鄙視摒棄？

有時候，黑貓想要放鬆。她把自己沉入內心世界的湖裡，在那釋放雙腳。獲得自由的足部具現出Alisa和Siren的輪廓，迫不及待地脫離優雅的束縛，換上肆意的自我展示。黑貓看著自己由瑪莉珍皮鞋跳槽至裸色系涼鞋的雙腳，不充份的自在中，有著幾許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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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不語，只是讓自己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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