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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灯塔,2

小说: 2025-09-04 13:36 5hhhhh 4440 ℃

“完了!灯光还没灭呢!”赤狐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他迅速冲出房子,来不及披上工作服便直奔塔楼,喊着恩人名字的阿黄在后面紧紧跟着,登着木板飞奔上灯室,路易的心中早已做好被罚款、辞退,乃至有生命危险的准备,万一灯油起火可不是开玩笑的,但当推开门的时候。路易愣住了,火焰已然熄灭,灯芯也被剪除,灯室里四周的百叶窗被全部拉下,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外面的阳光。

  

  “发,发生了什么?”路易被眼前已经妥善处理的灯室震惊到了,但是转念一想便发现了那唯一的可能。

  “阿黄.......你,你来过灯室?这些都是你做的?!”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路易转过身去面对同样急匆匆爬上来的阿黄急切地问道。

  “俺,俺......”面对路易如此急切的眼神和激烈的语气,以为自己闯下大祸的阿黄愈发紧张起来,说话也变得结巴了。

  

“俺看那火还烧着怪浪费油的就把芯给剪了,然后里面太晒了就把帘子给拉上了,”黄犬一脸惶恐的看着路易,两只爪子支在胸前紧张的不断搓着。“俺不会搞砸了吧,俺下次保证什么都不动了......”阿黄越说越小声,头也越来越低,两只竖着的肥厚耳朵也耷拉下来,宛如打碎糖罐后瑟瑟发抖的小孩。听着路易逼近的脚步声,怕看见赤狐难堪脸色的他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来的不是责罚,而是路易兴奋的飞扑。

  “不,阿黄,你做的很好,非常好,简直救了我的命和工作!”

   

回到小屋后,路易浑身脱力地瘫在餐桌前的椅子里,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疲倦。夹带着几分意外的喜悦。路易尝了口被阿黄重新热了一下的番茄牛肉汤,里面还加了把野芹菜。香甜浓郁的热浪从舌尖冲向舌根,席卷至整个口腔,油脂的顺滑口感,番茄的酸甜与牛肉的馥郁抚慰了赤狐久已麻木的胃部,自上岛一个月以来路易就没吃过这样的餐食,托自己糟糕的烹饪水平,能生起火来就是谢天谢地了,每顿都是随便煮罐头加干硬的长棍面包,久之连对吃饭这件本身可称愉快的事都没什么期待了。

  

  “嘿嘿,也是碰巧了,能帮上恩人的忙就好。”受到夸奖的黄犬挠着头,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回道。

  “叫我路易就好,‘恩人’这词会让我觉得沉重的。”

“噢噢好的恩......路易”

  

终于安顿下来后,两人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继续闲谈着,分享着彼此的过往,

  

  阿黄讲道他原来自东方,从事水手这一行业的,这回他的东家从西方某商人那接了个大单,要拉一大船的茶叶和瓷器去西方,他自然也跟着去跑船。行过三月有余,眼见快到目的地,忽地今晚在此处遇到前所未有的暴风雨,船长驾着船顺着灯塔的指引行驶,却没料到被猛烈的风浪吹偏,船触着暗礁沉没了,阿黄落水时抓住一块木板,拼命向灯塔这边游,才最终被路易救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船上的其他人......”路易越说越小声,不敢去想象那些人命定的悲惨结局。

  “唉,老天爷保佑,希望兄弟们都能活下来......”阿黄的神色也黯淡下来,双掌在胸前合十,发自内心祈祷着奇迹的降临。

  “但是船上运的货物是肯定没了,无论如何俺都得上岸去知会一声,事情总得有个交代,这也是俺作为船员的责任。”阿黄站了起来,双拳撑在桌面上坚定的说道,他将悲伤化为不屈的斗志,立志要返乡报告这份真相。

  

“可是这里离着陆地有数十海里,想要出去的话只能等外界来船接你,补给船一般一月来一次,并且上周末刚来过”以为阿黄想立刻离开的路易连忙提醒他,现在这座孤岛已与外界隔绝,怕是暂时无法重返陆地。

  

   “这么说俺得在岛上待一个月?”听到这个消息的黄犬一愣,像泄了一半儿气的皮球似的默默坐下,眼里仍满是不甘,以及平添的几分迷茫。

  “是的,不过不用担心,这里食物储备还是充足的,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在岛上住段日子,等补给船下一次来的时候,我就拜托船长杨先生带你回去,正好他是也东方人,会说你们家乡的语言,这样沟通也没有障碍了。”

  “这么好?!太谢谢你了小路,你可真是俺滴大救星!”阿黄的瞳孔里重又绽开希望的火星,激动之情不可抑制的溢于言表,对面的赤狐此刻真真正正是他最大的恩人,不仅救了他的命,还帮他妥善安排了后面的一切,阿黄此时早已暗暗立下誓言——要尽他一切所能去报答路易。

  

“呃......小,小路?”如此亲昵的名字从阿黄的嘴里叫出来令路易格外震惊,脸唰的一下变得比番茄汤还要红。

  

  “害,俺一激动叫顺嘴了,你要觉得不对劲俺再改回来就是了”

  

  “没,没事,阿黄你觉得顺口就好,称呼无所谓......”还在恍惚中的路易一时回不过神来,还在品味着刚才的心跳。

  

  “那我以后就叫恩人小路了,嘿嘿,这名怪可爱的”阿黄报以憨厚的笑容。

  

  两人沉默了一会,随后像达成默契一般无言地继续吃着早餐,阿黄做的份量难免较大,毕竟体格的差距摆在这里,看着他全身壮硕的肌肉也知道每日消耗的能量不会少——何况昨晚还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此刻正狼吞虎咽地进食。而食量较小的路易其实早就饱了,他放下汤匙,静静地注视着坐在桌对面大口吞咽着早餐的阿黄,大快朵颐的嚼着塞进嘴中吸满汤汁的面包,鲜红的番茄汤汁顺着下巴滴落在桌上和身上,彼时的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让处于背光位置的阿黄镀上了一层金色,此刻的黄犬俨然已在路易心中发着光彩,他看的入神,恍惚间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浮上心头,仿佛只要能一直在这里看着阿黄吃饭的样子,便是莫大的幸福。

 【也许生活使然,水手的用餐都比较粗犷】

  如此想着,路易漫不经心的重又拾起汤匙,在碗里拨弄着,但眼神从来没有离开对面的阿黄哪怕半秒。像初恋的情人陷入爱情的温泉露出满足而痴情的笑容一样,赤狐嘴角不自觉的上咧,但抽动的面部肌肉在长久以来保持体面礼仪的训练中又很好的控制住了笑容的程度,使其处于似笑非笑和幸福的微笑之间的叠加态。

  【不过,我并不讨厌这一点】

即使再愚钝的兽人,也不可能对这样炽烈的目光视若无睹。路易呆呆地看着阿黄吃饭的傻笑样子自然被黄犬发觉,但单纯的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小路,俺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你在那直愣愣的看俺好久了,有的话告诉俺一声就行”阿黄说着用手摸了把嘴角,自然将手指沾上的汤汁满足地舔舐干净。

  自己的失态被对面察觉到了,路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中的勺子应声落下磕在边沿,溅起的汤花又让他狼狈慌张的语无伦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美好的梦,白日梦,幻想的泡沫在“诘问”面前转瞬即逝。

  “不,不是的阿黄,我在想一些事情,是关于我们......”

 【一起同居,一起生活,然后顺理成章的在一起,这样不是最好吗?】

【你闭嘴!不是这样!】

欲望和理性的声音在心中天人交战着,最终以理性的声音暂时胜出,情急之下的路易终是想到了那唯一合理的解释方式。

  “阿,阿黄,那个,我有个提议想分享一下”

  路易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脸因激动和紧张不安而涨的通红,急切地向对面的阿黄解释道:“之前,我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工作,身为初来的新人我在工作上遇到了许多困难,我一直希望能有人帮我......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完成一些看护灯塔的工作,我会轻松很多的。当然,报酬会从我试用期薪水中分给你的,不过可能不太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如,如果你愿意的话,阿黄,接下来的一个月就麻烦你了,咱们合作愉快”

  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以之前一贯的社交面具来伪装自己的内心,路易向来做的很好,而今也如此发挥着优势的赤狐微笑着将手递了过去,赤狐的小爪微微蜷着没有完全撑开,甚至可以看见些许颤动。他的心中激动且忐忑不安,伸手代表着接受未来的所有挑战,可谁知道未来又将是什么样的呢?在这与世隔绝的灯塔孤岛中,自己和阿黄这短短的一个月会如何相处,是团结合作,相处融洽,结下短暂却深厚的友谊;还是发生分歧,产生隔阂,爆发冲突,最后决裂;抑或是......萌发爱情的新芽。想到这里,路易的脸唰地一下便红了,眼神也低垂下去,直勾勾地瞪着自己伸出去的黑色手爪,试图掩饰着尴尬神情的同时拼命甩开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可黄犬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频频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不敢看见阿黄哪怕半点表情的路易只能把头低的又低,再低,直到盯着脚尖不放松。

  【怎么还在沉默,好歹回个话啊喂......】久久没有等到回应的路易忍不住微微抬头瞟了一眼阿黄,伸出的手却猝不及防的被紧紧握住,温热柔软的肉垫按压着他的神经,令他全身一震,随即抬头望见阿黄那噙着眼泪的激动面容。

  

  “俺咋就遇到你这么好一兽啊,俺绝对会努力的!”阿黄说着,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将路易的手稳稳的攥着,温热的感觉自其中升起,顺着脉络沿小臂走到大臂直至回流到心脏,接受到信号的心脏不等反馈给大脑便开始剧烈搏动,路易感到全身如过电般一阵酥麻,差点瘫软在当场,阿黄见状直接将路易揽入怀中,慌乱中路易抬起头,正对上阿黄那深褐色的,泥土一般朴实真诚的眸子,此刻正因激动而闪闪的发着亮光,就像清晨凝结的露珠般透亮湿润。

  

  鼻尖对鼻尖,不过毫厘之差,每一次呼吸,双方都在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

  

  【很美,格外的美丽】

  

  赤狐如此发自内心的赞叹着。

  

  而黄犬对这苍翠的眸子恍惚失神。

  

  此后,阿黄便在岛上暂时安顿了下来,与路易这个灯塔管理员一同生活。为了能帮上路易的忙,或者按阿黄的说法是“报恩”,他在路易的翻译下硬生生啃完了那一大厚本指导手册中的关键知识,纸上得来终觉浅,在路易手把手地耐心教学下,悟性较高的阿黄上手工作的速度十分之快,令路易倍觉惊喜。那满身健硕的力气简直是这份工作量身打造的,他可以轻松地把满装的煤油罐抬上灯室——而路易之前要搬几乎半个上午。阿黄还帮他清理透镜和灯室内外玻璃窗上煤烟的熏痕以及油渍,尤其是外面的玻璃,原先灯室外面玻璃的清洁十分困难,因为它不仅处于灯塔最高处,而且容易受到剧烈海风的影响,稍有意外就很容易被吹飞出去。在手持绳索的阿黄的看守下,路易捆在腰上的绳子更为结实,踩在窗外的踏板上进行清洁也变得更加方便与安全。至于其他各处的清洁打扫以及设施维护工作更不必说,阿黄仿佛保姆似的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在他帮忙打理的情况下路易轻松了不少,在写完工作日志后甚至有时间来读一会书,写一会日记,搞搞文学创作什么的。阿黄的厨艺更是令赤狐佩服的五体投地,枯燥的罐头和蔬果在他手里魔术般变出了花,一日三餐不重样的变化让吃饭成了路易每天最为期待的事情,自己也逐渐什么都不用干,他梦想中的灯塔生活正在阿黄的操劳下逐步实现着。

  但路易发现自己并不能帮阿黄做些什么,他会的一切几乎全教给了阿黄,勤奋的黄犬学的又快又好。每一项工作干得都比自己强,属于他的那份作用或者说功能已不再独特,而是在被阿黄逐步取代。路易陷入了一无所长的境地,虽然对阿黄的救命之恩让路易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但那道德上不劳而获的愧疚感以及工作上被取代的无力感渐渐浮现在路易心头。阿黄为他可以说是鞍前马后的服务着,而自己却不能回报他什么,这种越来越大的落差感令他不禁思考起一个问题:自己真的值得阿黄如此付出吗?

  

  他本就普通,现在更是又无所作用,他想回报阿黄的劳作,但又拿什么回报呢?

  

  愧疚的种子因此生根发芽。

  

  ......

  

 “说起来,阿黄你真的很会做饭呢,比我强太多了”在某天早上饱饮过又一碗热汤后,路易靠着椅背满足的长叹道。

  

“嘿嘿,哪里哪里”阿黄被夸就红了脸,挠着头憨憨一笑:“俺以前就是在船上帮厨的,跟着也学了几手,有时候也能凑合顶上炒俩菜,要是能有别的菜就好了,你这就罐头多,俺也做不出别的,不然肯定让你尝尝俺的手艺”

  

  “对啊!”

  

 阿黄话音未落,路易拍桌子猛起身吓得他一激灵,满脸写着“恍然大悟”的赤狐转身就跑向房子那头。来不及问怎么回事的阿黄只得匆匆跟了上去,只见路易拿起旁边挂着的钥匙开了面前的房间门,推开的时候一股陈旧的气息裹着潮湿与泥泞的印象涌了上来,石梯延伸着通往昏暗的地下,还没等他提问,路易早已提起风灯,左手伸过来牵起阿黄的手,一步步地走向下面。

  

  “小路这里是哪啊?”跟着路易低头缩身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地道之中的阿黄问道。

  

  “地窖,专门存放食物的,要不是你我都忘了,杨先生来送补给带了好些新鲜果蔬,放在外面怕都坏了,大部分就堆在了下面,正好也得补充下罐头了,下去都搬一些上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推开吱呀作响的陈旧门扉,灰尘扑面的狭窄地下室被风灯照亮,角落里码着一小堆尚且新鲜的时令蔬果,储存最多的当属罐头——一包包小山似的层层垒着,看到它们,一想到往后总要吃这些就令人分外头大,但是幸好有阿黄,也算减轻了些负担。

  

  “应该坏不了的,现在又不是夏天,怎么着也能存个三礼拜的......欸?”听到背后阿黄的疑惑声,正检查蔬果新鲜状况的路易回过头去看他,只见他不知从哪个地方翻出了两瓶酒,此刻正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文字。

  

  “小路,这个是酒!但是什么酒俺就分不清了嘿嘿......拜托过来帮俺看一下吧”阿黄作势招呼着路易过去。

 

  “居然还有酒?我都不知道,我来看看.......唔,上面是西方文字,这瓶是葡萄酒,另一瓶是朗姆酒”路易分别举了举两手的酒瓶示意着,但阿黄的眼神此刻并不在他身上,而是紧紧盯着那两瓶酒,眼里发出异样的光彩。

  

  “那,那个,小路,俺能尝尝吗?一口,一小口就行”

  

  看见阿黄那闪着星光的大眼和喷薄欲出的哈喇子,路易被他的激情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阿黄原来喜欢喝酒吗?会喝醉吗?醉了后会不会闹事......】瞬间头脑风暴了无数可能的路易坚决的将酒瓶抱在胸前不给阿黄:

  

  “先问下,你酒量好吗?”

  

  “应,应该差不离儿......”阿黄挠挠头回道。

  

  “......这是什么说法,但是其实你酒量一般吧?”路易无语道,“灯塔这地方工作任务重,需得时刻警惕着预防各种突发情况,本不应该有酒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前任管理员私藏的。哎,不要用那么委屈的眼神盯着我,又不是不让你喝......罢了”

  

  从地窖出来后,路易锁上门把钥匙挂在旁边,将手里提着的那一瓶葡萄酒向阿黄递出去:“葡萄酒度数低,你尝它就行,朗姆有点烈,不适合你”

  

  “嗯嗯!我就知道小路你狐最好了嘿嘿!”高兴地摇头摆尾的阿黄正要接过来,酒却又被路易收了回去,“约定还记得吗?先复述一遍,不然不给了”路易对酒的态度一直都很审慎,不只自己没喝过,也不愿见他人醉醺醺的样子——失去理智的副作用太过剧烈,许多醉鬼坏事的场景犹在眼前,也包括自己父亲。

  

  “记得记得,每天最多喝一小杯,还得被你看着喝,喝完就把酒瓶子收起来”阿黄认真的复述着刚才的约定。

  

“一定要记住哦”路易递给了阿黄葡萄酒,阿黄像得到宝贝似的欢呼雀跃地奔向餐厅,路易见状也匆忙跟了上去,而这也是今后许多天重复上演的场景之一。  

   直至那夜。

  

笔尖落下最后一字的时候,油灯摇曳的细火猛地一颤,从窗缝钻入屋内的冷风激得路易狐毛直竖,刚写完工作日志的他不由得瞥了一眼虚掩的房门。秋天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不仅多雨多风,气温也降的很快,路易首先想到的是在楼下沙发睡觉的阿黄,虽说有壁炉的余温,但后半夜总是难熬的,何况沙发对他虎背熊腰的体型来说还是过于狭窄,连翻个身都困难。路易本不介意让阿黄来楼上自己房间睡,甚至有些期待,房间里的床对于他的体型而言很有些宽阔,他甚至都能在上面随意打滚,但阿黄以怕打扰自己为由说什么都不肯去,“不用不用!俺就在这躺着挺好的,以前搁船舱也都睡习惯了,再睡床反而不自在了......真的挺好的!再麻烦你俺说啥都过意不去了”路易无奈,只能给他多添了几层毯子,如果阿黄能和自己一块睡的话......路易想象着阿黄那宽大的爪子搂着自己睡觉的场景,那小山一样的胸肌随着呼吸起伏,身体散发的热气令钻在阿黄怀里的他意乱情迷......

  

   回过神来时,赤狐的脸已不自觉地泛起潮红,轻咳数声试图唤回理智,路易合上日志,端起油灯脚步轻盈地下了楼。空荡且充满凉意的一楼让他二度打了次寒颤,漆黑的视野里,跳动的火光映出路易惊讶的表情——阿黄正背着自己低着头独自坐在窗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直到路易脚下。

  

  【他是......想念家乡了吗?】

  

   路易对此颇有些感同身受,多少个不眠之夜,他又何常不是这样度过的?高远的明月、浩渺的星空、孤独的自己,无数纠缠复杂的情感晕开在如水的月光中,愁绪上升,而身躯下沉。他轻轻把油灯摆在桌上,蹑手蹑脚地踏到了阿黄身边,蓬松的尾尖微风般扫过黄犬有力的肩背,暗示着自己的到来,赤狐谨慎的背过手去,脸上挂着以精心经营好的既表示同情又不显露出刻意的微笑想安慰他什么,但那些话语刚到嘴边就硬生生咽了下去。

  

  低着头的黄犬左手拎着喝了一半的酒瓶,镀上银白的毛色令人想到极北的苍狼,嘴里喷薄的酒气扑面而来,轻微的鼾声响起,阿黄已经沉入酣眠的梦乡。

  

  路易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借着月光看清了标签:“朗姆......坏了,这家伙喝多了”

  

  【怎么搞到的……哦对,挂在门旁边的钥匙!早知道就该贴身带着了,可恶,对他太放心了......】

  

  哼哼唧唧的浑语从阿黄喉咙深处挤出,那半是朦胧半是懵的眼神迷迷糊糊地瞅着一手叉腰,一手提着酒瓶子面有怒色的路易,忽然两眼瞪得溜圆,直冲冲地站起来大声嚷嚷着:

  “右舷有巨浪,大家快快躲开!唔嗯......嗝”醉酒中的阿黄以为自己正在风浪颠簸的甲板上,身形滑稽得像刚学会展翅的鸭子,三步两步摇晃着身子,风车似的两臂呼呼地甩着。眼见阿黄突然发起酒疯,纵使赤狐再有责备的话语,也只得等他酒醒再说,现在还是得先把他安顿下来。

  

  “阿黄!哎,不说你什么了,你醉了,我扶你上去休息吧”路易无奈,自己还是太放心阿黄了,谁知道他今晚会这样,或许之前他也偷喝过不少,但这回却摸错了酒,直接醉的不省人事。

  

  “对,对!躲到船舱里就不会被浪卷走了,还是小路聪明,嘿嘿”

  

  “这都哪跟哪儿啊......”

  扶醉犬上楼的过程让路易想到那晚扛他回来时的场景,陌生的水手已变成熟悉的伙伴,连同他上升的体温一样,两人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拉进许多。赤狐费力地将黄犬拉到床上,好言好语的给闹腾不已的阿黄盖上了自己的被子,路易便疲倦地起身去拿新的被子,所幸床还足够宽敞,可以容纳他们,不然自己今天非得打地铺不可。

  

  “巨浪扑过来了!小路危险!”

  

  无征兆地,阿黄突然一把拽住了我,尔后我被他那堪称怪力的手掌扯倒,像气球一样飞到他身边。

  

  “哎哎?!”

  

  于是,阿黄就这样,用强劲的臂弯将我扣在怀里,背后坚硬有力的手掌死死的摁住我的身体,另一只却轻搂着我的脖颈,厚实的肉垫揉搓我头上的毛发,仿佛就像一只小兽被圈在他臂弯的围栏里,我蜷缩成虾的形状,被动地埋进阿黄的胸膛。阿黄呼出的酒气吹的狐耳分外发痒,但那宽敞饱满的深壑山丘不容拒绝地把我留下。我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脸,确认这并非之前发过的幻梦,而是真真正正的现实时,激动的心脏早已跳的生疼。

  

  “船长、大副,还有兄弟们......都没了”

  

  “俺也很久,没有回家看俺奶奶了”

  

  阿黄长吁一口气,又含混地说着不清的东方话。我默然不语,将身体又蜷进他怀里几分。

  

  【远离家乡和亲人来讨生活......原来阿黄你,也一样的孤独吗】

  

  我忽然莫名的有些欣喜,这份情感我可以与他共鸣,只因我与他的经历有诸多相似之处,善于思考的头脑可以帮忙开解阿黄的苦闷,我可以帮到他,我不是没有用的,我也可以帮到他......

  

  “小路,俺只有你了......俺要一直,一直对你好”阿黄附在我的耳边悄悄吐出这样的词句,然后便沉沉睡去,明明是那么醉醺醺的家伙,为什么偏偏此时说的话就如此清楚,清楚到让我没有以误听作为欺骗自己借口的一丝可能。

  

  “阿黄......?”我昂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又陷入睡眠的阿黄,他的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不同于往日那开朗朴实的笑容,它的里面包着甜蜜与欢快,仿佛一块特地为自己准备的生日蛋糕。这份情感的沉重让之前的喜悦相形见绌,鼻尖不由得钻进一阵酸楚,酥麻的感觉爬上眼袋,我又陷入那模糊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

  

  喉头翻动的情感令我想吐,想把心也呕出来,但我不行,我要克制。

  

  【除了一开始,都是你在帮我,我,我帮不上你什么......你却帮了我太多太多】

  

  大拇指喂给獠牙,一根不够还有食指,为了抑制哽咽,整只手都可以咬住。

  

  【在你心中如此重要的地位,我配吗?】

  

犬牙刺破毛发渗出层层血珠,咸腥的味道涌入口腔,疼痛令我清醒,使我克制,让我坚强,我对此甘之如饴。

  

  我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这只狐狸伤心的一面。

  

  【但是......但是!我......我也想,我也会,我也一定!要一直对你好,来回报你......】

  

  【谢谢......】

  

  “谢谢......你”以轻到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否已将话语说出口的声音低诉后,我死命压制着上下抽动的喉结不让一点呜咽流露出来,但滚烫的泪珠却不听使唤地涌出眼眶,一颗颗砸在阿黄的胸壑之中。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脚爪拼命张开到痉挛,又紧紧地缩成一团,有多久没有这么哭过了呢。

  

  察觉到异样的黄犬半梦半醒中下意识的反应是搂紧怀中全身颤抖的小狐狸,而这又让他胸间淌过的冰河更加汹涌澎湃。

  

  赤狐埋在黄犬厚实的胸膛里不知啜泣了多久,直至在温热的怀中轻轻睡去。梦境里那漂泊无依的小小灵魂,沉在不见天日的深海中,轻盈的身躯是那么沉重,他看见白色的点越来越小,人世间的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无尽的安宁伸出冰冷的触手,捆住他的四肢,蒙上他的双眼,堵塞他的耳朵。在比黑更黑的绝望遮住世界前,那虚空中的白点发出大光明,一只强力的犬爪从中降下拉住了自己的手。

  

  气泡上涌,寒冷褪去,生的温暖拥抱着复苏的路易,睁开眼的赤狐看见灰色的雾海。

  

  他坐在渡船上,船头挂着他的小小风灯,渡船上站着他的阿黄,摆渡的黄犬手一指,远处的迷雾翌时散去,露出漆黑天幕上沙画般的银河,彼岸孤岛的灯塔发出柔和的光芒,指引着迷惘者的归乡。

  

  路易听到船夫细如牛毫的轻吟:

  

  “小路,小路,请不要为俺伤心......”

  

  “在有你的日子里”

  

  “在有我的日子里”

  

  “我们理当露出笑容”

  

  ......

   

   阿黄不明白,甚至很有些苦恼,为何最近路易忽然像变了只狐一样?与其说他心不在焉,不如说是失魂落魄,平时喊他办什么事都得连叫好几次才会有反应,而无论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几乎都会发呆。上次去擦灯室的外面玻璃时最为要命,路易一脚踩空后差点当场坠落,得亏阿黄紧紧拉住绳子把他拽上来才没事。但就算是这样,路易那双因恐惧而本能瞪大的绿色眼睛里却依然看不出丝毫光彩。

  

  “小路,你刚才想嘛呢都愣在那半天了,也不吃饭,汤都凉了,要不俺给你热热去?”一声声呼唤将我不知何处渺远的彼方拉回现世,面对阿黄关切的眼神,我只能尴尬的笑笑,随便应付着他的话。

  

  【原来还在早餐时分啊........】

  

  面对着原先视如珍馐的番茄牛肉汤,我现在只觉得索然无味。鲜红的汤面倒映出我那疲倦的脸庞,模模糊糊间又像是阿黄的样子,我仍记得那天仰望时他清澈的眼神与憨厚的笑容,他的一蹙一笑都倒映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然而这爱我也分不清,是境遇性的,还是发自内心的。也许两者都有,但至少在此刻,至少在过去一段日子与未来所剩无几的时光里,这心里的所有位置已全被他所占据,如果我是小狐狸玩偶,只是被呼呼大睡的他揽在怀里,便已无憾了,只要这样就够了,能与你在一起的话.......无论什么我都能接受。

  

  但我也总得为他做点什么,单方面的接受恩惠却不知回馈无疑令我分外羞愧,若不能在剩下有限的时间里及时回报帮助阿黄什么,每一分接受的恩情都会化作良知上沉重的负担,压得我渐渐喘不过气来。所以,就一点,哪怕就能帮到他一点也好......!

  

  .....

  

 “抓鱼?!”阿黄一脸的不可思议,仿佛在看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样的看着我。我坚定的点点头,这是我觉得为数不多可以办到的事情,以前在乡下的河里也不是没有抓过,大概也是相同的原理吧,何况之前也看过阿黄抓鱼的场景,多少学到了一些窍门。

“小路,别闹,这里的海要老命了,没经验的话很难的......”阿黄打了个哈哈,转身塞给我一罐头饼干,茶在那边已经备好,现在应是我下午读书的时间。可我并没有这个心思,我错愕的看着手里的饼干,认真的话语被当作孩童的玩笑,我垂头默然不语,紧握的双爪不由得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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