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明星项目又申请来一批新设备了啊，异星生物的军事应用总是这么热门。”

薇尔薇娅看着停在旁边实验室的运输机，忙碌了一个上午也没停歇地搬运着设备组件感叹到。

“比人都高的玻璃缸，还有这么多的维生设备，这一定是什么大项目吧……没准不久之后我这个实验室也要被她们拿去用了，真的是……唉，当初申请这么大实验室的我究竟在想些什么，还不如申请到佩佩旁边那种小实验室去，还能天天去找佩佩玩……”

闹钟响起，到了薇尔薇娅设定的吃饭时间，人类还是得依靠稳定的生物钟才能正常运行的，这点即使到了极昼环境的异星薇尔薇娅还是准确的依照自己的时间表稳定工作着。简单地吃完了这一顿，薇尔薇娅就坐到了与实验室一窗之隔的监察室内，伏案看着最新抄送来的生物学研究文章。

“砰！”

室外突然间的响声将薇尔薇娅从知识之海中间拉回，薇尔薇娅发现实验室里的灯熄灭了，看来刚刚应该是电闸跳闸了。但是这个实验室的电闸在外面，于是薇尔薇娅要到外面的配电室去将电闸再拉上。

“我也没用什么特别大功率的用电器吧，怎么还跳闸了呢？”

嘟囔着，薇尔薇娅向门走去，拉了一下没拉动，用脚抵着门框扯之依然纹丝不动。她感觉问题不妙，想打电话给园区主任询问情况，电话也没打通，打开便携网络通讯器，无线网络也消失了。这就意味着她和外边世界失去了联系，不知道是发生了灾难还是小小的配电事故，无奈的她只能等待，同时看着实验室里的温度逐渐飙升到室温。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薇尔薇娅心里舒了口气，看起来不是发生了重大事故。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旁边运来的新设备接入功率太大导致这个辖区的变电室烧坏起火，园区的总配电闸门因为巨量的反涌电流烧坏跳闸保护了。然后我们园区的门都是要借助外部电源才能辅助启动的，所以在室内的研究员还麻烦你们待个一两个地球日等待供电。你们监察室的紧急供电可以维持一个地球月的供电，在你们放心使用的同时也还请注意节约用电，接下来我要去通知下一间了，注意安全。”

联络员匆匆走掉了，薇尔薇娅便百无聊赖的开始翻看自己从没看过的物理相关的抄送。实验室里的温度已经维持室温很久了，但是薇尔薇娅看不见一片漆黑的内部，只能祈祷在这个意外之后还能有些许样本存活，不然她培养的各种亚种就全没了。正常的吃饭睡觉，除了没有了佩奥特拉的走访以及实验外，似乎也和平日没啥区别。

在漆黑的实验室内，被薇尔薇娅意外带进的适应人体温度的黑浆亚种已经繁殖了正常的一盘，由于之前实验室的温度一直太高，导致这些黑浆的活动减慢而没有展现出与其它黑浆的不同。当实验室的温度升高，堆放在一旁的水乳兽散发出了浓烈的腥味，这些黑浆便顺着腥味的方向结成网，成功在死亡之前捕食到了水乳兽，随后他们借助着庞大的水乳兽储备生存了下来，从囤积水乳兽的角落逐渐堆满了整个实验室。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薇尔薇娅估算着应该过去了一个地球周了，但还是不见供电恢复的迹象。

“或许隔壁那些人不愿意搬走他们的器材，想要电力部扩大电路容量吧。”

薇尔薇娅的生活一切正常，但是一窗之隔的黑浆可不一样——水乳兽的存量早已在疯狂增殖的黑浆之下被消耗殆尽，仅存的靠窗的黑浆在消化细胞死亡之后以光合细胞顶上，养活了一小部分靠窗的黑浆。黢黑的光合细胞贪婪的吸收穿过窗户的每一丝光子，和实验室的漆黑融为一体，窗外的薇尔薇娅根本不能分辨是光合细胞还是漆黑的实验室，同时她认为这些黑浆在没有她投喂的情况下应该已经大量死亡了。

不过死亡也确实在发生，得不到营养生存的黑浆在自身的自噬作用下开始自然死亡，变成没有功能结构的空细胞。越来越多的空细胞产生，黑浆失去了对实验室墙壁的依附力，空细胞内含的细胞液没有任何粘性，不住地减少的黑浆细胞承载着愈发升高的液体静压，实验室那扇看似很厚很安全的玻璃在这充满实验室的庞大的、高密度的液体面前和一张薄薄的稿纸无异。

坐在观察窗前阅读抄送的薇尔薇娅，面对枯燥宛如天书般的物理抄送百无聊赖的转起了笔，专注着思考着眼前这份《基于以纽曼-彭罗斯形式求解希格斯场波动产生的暗物质场内引力波性质》，天书般的言语让她陷入了思考，没注意到手中的笔在她不经意间从手中点火启航，径直地扎向了黝黑的观察窗——就像历史上的人类也曾点燃这样的柱状物体，将自己的代表送向他们还未曾有过任何涉足的深空。笔尖在玻璃上凿出一个应力集中的小点，清脆的响声带起了似雪花融化的铃音，一声巨响，纷至沓来的是山呼海啸怒吼般的雪崩呼啸的震颤，黑暗突破了光的约束，势如贪婪鹈鹕要将河里的太阳吞噬。无边无际的夕阳余晖苟延残喘之夜色一样的黑淹没了薇尔薇娅，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足以没过房顶的黑浆包围。

长期素食、早已饿得不知啥是荤腥味的黑浆自破碎的窗口倾泻而出，将没有反应过来的薇尔薇娅从椅子上连根拔起，推搡着将她一把拍在了墙壁上，金属材料的墙壁借着挠曲变形后的回复力，太极一般借力打力地将薇尔薇娅又送进了正扑过来的黑浆。大脑一片空白的她，本能地大张着嘴巴吞吐空气以缓解脑内的紧张，但是条件反射下的神经系统可没有经过被黑浆吞噬的训练，于是求生的本能变成了葬送生命的抓手。直冲过来的黑浆不由分说的直接冲进了薇尔薇娅体内，表层有着光合细胞的润滑，不费吹灰之力就撞进了胃里——寥寥几种微生物才进化出抵挡得住多种消化酶和强酸环境，这部分进入胃里的黑浆于是便成了她胃里食物的一种。但是还在不断涌入的黑浆填满了这个逼仄的空间，被堵住出口的黑浆只能向着其它能够通畅的方向前进，于是咽喉保护的气管被强硬的撑开了，黑浆一股脑地涌进其中。液体堵塞的刺激下，薇尔薇娅只得不住地咳嗽，但是她愈是咳嗽，气管张开得愈大，黑浆便能凭借压力硬是挤进张开的气管之中。薇尔薇娅感觉到肺部被不是气体的东西充满其中，这种东西顶替掉了气体的空间，恐慌加之身体本能地在缺氧之下提高了呼吸的频率，事与愿违，她的意识在氧气的缺乏中慢慢地走向消散的边缘。

求生的本能让她慌乱之中分不清状况地吞下能够字面意义的填满她内脏的黑浆，鼻腔内止不住地有液体涌入的感觉告诉她的大脑这是处于水中，于是她只敢紧闭着双眼在黑浆中盲目的抓着、挠着。但是粘稠富有力量的黑浆死死的握住她的四肢，缺氧的恐惧叠加上黑浆的涌动不断的推动之，向着更深处的体内、更极限体积探索。在不真实的、被薇尔薇娅大脑放慢的时间内，她似乎意识到她吞入的液体恐怕是实验室里那个被暂时压制、伺机报复的掠食者，之前过于可控的环境让她忘记了这是在一种在野外除了寒冷的自然以外并没有天敌的可怖生物。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与自己试验过的小白鼠一样的被其消化的场景，她恐惧、害怕、惊慌、无助地，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挣脱之。可惊弓之鸟般的她没想起来这个生物可是仅靠薄薄一层膜就能拉住强大的水栖兽；紧闭双眼的她没能看见吞噬、怀抱她的是满满一间屋子的还处在最舒适温度下的这个生物。而这才过去了区区几秒，她就气力将尽，疲惫地放弃了最后一丝抵抗，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没有了角质层的保护，黑浆终于能捕食这个它们在培养盘中“觊觎”已久的外星生物的躯体，虽然黑浆体内没有一种能够称为“意识”的生物电系统，不过从血液层内的激素的浓度、黑浆细胞内的蛋白质收缩舒张的频率不难看出它们面对这样一个新奇生物还是非常兴奋。从实验室里最先冲出来的光合细胞层覆盖于薇尔薇娅的身体之上，这部分在没有光的供给之后死亡，血液层分化而出的消化细胞慢慢取代光合细胞覆盖到了她体内没有角质层保护的组织之上，消化液开始灼伤、杀死、分解她体内的组织。薇尔薇娅的意识在分不清方向的灵魂冢中游走，感觉到自体内传来的刺痛，强烈程度不亚于生吞一瓶发烟硝酸的感觉——其类似于强酸腐蚀的同时还氧化周围的细胞、产生的氮氧化合物还在体内夺取更多的水分让细胞脱水，这样的一种混合的、白磷燃烧的高温火焰在体内灼烧般的痛感。她想要张嘴发出点什么声音，但是在液体之中，只能是闷闷的振动般的声音从似乎埋藏着她的方向传出，慢慢地在缺氧和疼痛的混合之下，她陷入了昏迷。

痛感并没有持续太久，薇尔薇娅的神经系统也没有被破坏，而是当黑浆的消化细胞破坏完表面的组织后，薇尔薇娅体内尚存的抗体，面对这个直接冲进血管的抗原直接触发了免疫应答，黑浆的消化细胞只要是进入到了血管之内的都会被免疫细胞尽数剿灭。于是黑浆的血液层便与薇尔薇娅的血管开始“融合”，原先的血管壁被黑浆的血液层所取代，免疫细胞对于这种结构与成分和骨髓相近的细胞并不排斥，偶尔从血液层中分化的消化细胞在没有对薇尔薇娅的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之前就被免疫细胞与之同归于尽后“请”出了身体。黑浆的血液层具有气体交换的功能，被完全覆盖的肺泡依然能够通过血液层中流动的氧气良好的执行其功能，并且还因为血液层中具有更高浓度的铁离子而获得更多的氧气。止步于胃部，但是压力极高的黑浆也突破了薇尔薇娅的后庭，撞开了紧闭的肛门，借着极高的压力将括约肌硬生生的掰开，攀附于柔软的肠道内壁向内部蠕动。没有括约肌的兜底，加之黑浆的消化细胞滑润的表面，在其分泌的粘液的作用下，一些经过人体吸收的食物遗泄悄悄滑出，但是这对于饥饿得无以复加的消化细胞简直就是珍馐！昏迷的薇尔薇娅对于眼睑没有了控制，黑浆顺着睫毛依附的圆角溜进了眼睛，顺着眼球与皮肤之间的缝隙抓住了视神经，但是由于髓鞘的阻拦便停止了继续向脑部移动的脚步。

一天、两天，冲入监察室的黑浆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到继续维生的食物，好在明如白昼的灯光能让它们暂且维持住一定的体积。围绕着数盏挂悬房顶的太阳光疗灯，黑浆开辟出了一条光能够最大程度通过的路——没能接收到足够光能的黑浆光合细胞在自噬作用下死亡，存活下来的光合细胞在空细胞提供的表面张力下形成柱状的、轴对称的三维表面，为了整体受力平衡构成了自然指数曲线形状的等压强构造。从屋里的太阳灯发出的光在稍微被吸收一些之后变得黯淡少许，但是还是洒落在了黑浆覆盖的一个人形外观的茧上。这个茧被吊在了离地七八十十公分高的空中，黑浆紧贴着这个人形外观的物体完完整整地包裹，从脚趾头覆盖到了头发的发根，消化不了全是角质的头发便任由其留在黑浆的包裹之外。这个人形外观的茧不留一丝加工与冗余地将茧内之人的娇好面容完整地展露于世，身体的每一条曲线都是基于茧中人的身材无暇地复刻。头发的颜色在灰蒙蒙的光下逐渐因为失去营养而变得细密、灰白，最终只留下没有色素沉积的银白色；稍长刘海覆盖之下的眼窝，黑色的椭球状宝珠镶嵌在应该属于人类眼球所在的球笼之中，过于抹去色彩细节的黑，令人分不清究竟是睁眼还是休憩，空留下漆黑的向外稍凸的表面仿佛只是表明这里是以前被称为眼睛的区域。脑后是矗立的双手被高高吊起，如果没有不同于自然形成的液柱外形的两段纺锤状手臂突兀其中，不注意观察还难以分辨到底是黑浆的巨网支撑用的枝干还是被它吞噬的猎物。虽然说是如同茧一般的静态，但是被打开的、将将要成180deg的两条大腿间，两股流动的黑浆自胯下的阴湿窟穴中冒出，顺着两腿中间汇集至拧成一股滴下，还是能发现这人形的茧之内还是有生命在跳动，只不过这个生命并不属于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对用于悬吊罪孽之人的十字架形状物体崇拜的宗教，其信徒笃信倒悬的十字架是对其教宗的亵渎、是象征恶魔的标识，而千万不能让那些教徒看到这样的倒吊的十字架，同时在本该属于“头部”归宿的区域变成了喷薄而出对智慧生命充满蔑视的、能够自主移动的、具有意识的所谓生命体，想必一定会诅咒这个自地狱而来的可怖生物并且失心疯一般地逃离。

原本汇聚于灯芯那一点的光线在丛生的黑浆枝桠中被打散、反射，以将尽平行的姿态落向了这个没有面部的黑面人。反射回来的平行的光更加深刻地讲述它们遇到的，这个全身被如深空才有的没有一点希望的黑、彻底的黑中又透露着掠食者那上翘嘴角边挂着的一抹无情的猩红的，如深埋在地底然脱胎于历史的黑色可燃液体、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而被无情氧化成黑色的植物种子之中的精华乳液、乳兽产出的应该用于喂养后代而被微生物所污染成黑色的动物乳汁，一种漆黑、油性、柔韧的液体完全复刻的人。只不过这个被称为人的物体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像一具完全拥有一个人类所需的一切特征，但是完全被黑色所取代，仅仅留下了分割着光线的或浅或深的纹理的雕塑。

深黑色的梦，薇尔薇娅瘫倒在边缘高耸入云的浴缸之中。不可名状的眼睛、触肢、手？、脚？，不能被用人类所创造出来的形容词描述的不对称且不成形的三维物体，放纵的性欲、贪婪的食欲、生存的渴望、一个被包裹在黑色的膜之中的长着佩奥特拉头部的水乳兽……正趴在浴缸的边缘觊觎着她。有人在敲门，但是滔天的洪水漫过了薇尔薇娅的头部，她只能无力的瘫坐在其中，被巨大的自动阳具，不断的扩张、开发她细嫩下体的每一处洞穴。猛然地被从噩梦中拉出，先感受到的是浑身难耐的燥热，随后疾快的心跳与被扩张到极限的三个孔穴让她的初醒的懵懂被一扫而空。待大脑些许清醒之后，肌肉的无力感、酥麻感、松弛感，混合着血液的燥热一同蹿上了大脑，激烈程度较性爱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将下体撕裂的疼痛拌匀成了兴奋，连同无比错综的思绪一同从后庭塞进来，直冲太阳穴。她感受到腿部无可比拟的酸痛，肌肉在长时间拉伸之后也没有一点动力继续运动，关节凭借结实的构造代替了无力的肌肉拉起了整个身体以及上边附着的黑浆的重量。没有任何办法的薇尔薇娅呆滞地看着被一层层网阻挡，已经分不清楚来源的白炽灯灯光，似乎在这个异形生物创造出来的网里面，给光活动的空间已经被扭曲了，无穷远点和有限远的点在这个由黎曼张量定义的局部曲率为0的空间平直的欧氏空间中重叠。

“手好痛，我好像从这空中下去，我得想想办法。。。”

脑中这么想着，于是缠绕悬吊着薇尔薇娅小臂的黑浆聚集而成的触手缓慢地松开，绕着薇尔薇娅的手臂旋转着向上运动，让薇尔薇娅轻柔地落在地上。像是隔着套在贴肤蚕丝手套的抹上粘度最小的润滑液的乳胶手套，在被柔软的小穴包裹了整个手臂的肌肤上，肉壁的褶皱在手臂从中抽出时懒散松软地划过表面。然而舒适的触感并没有能够抚慰酸痛到极致的肌肉，长时间的拉伸让肌肉失去了收缩的能力，被放到地上的薇尔薇娅无助地蜷缩在地上，混乱的思绪理不清究竟是肉体的疼痛还是劫后余生的尾调所致。薇尔薇娅在黑浆铺满的湿滑地面上蠕动到药品的存放柜——出乎意料的省力、就像是黑浆在推着她前进一般，用嘴拉开了最下层存放止痛剂的抽屉。

“可恶，手痛到根本抬不起来，肌肉就像是断开了一般。莫不是这黑浆真的把我消化的差不多了……但是如果我还能感受到疼痛的话就说明神经系统应该还是完好的。算了算了，先不管这么多，想办法把止痛药剂拿出来先……”

突然之间原本还匍匐在地上的黑浆，不知什么时候在薇尔薇娅没注意到的角落涌进抽屉，薇尔薇娅眼角的余光还未瞥到黑浆的动作，转瞬之间黑浆就填满了抽屉，药片全都从抽屉里浮了起来。薇尔薇娅看着被黑浆带着流出抽屉的药片，想用嘴巴叼起来收集着，倏地止痛剂的身影出现在眼角余光里，薇尔薇娅的头立马转了过去，张开嘴巴想要叼起，眼看着止痛剂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深吸一口气奋力地把头向前伸去——突然之间止痛剂也在向她飞过来——

啪！

黑浆连带着止痛剂一起拍打在了薇尔薇娅的脸上，条件反射的她闭上了嘴巴，但是吸气的动作还没能停止，她感觉到像是鼻涕一般的液体被她吸进了鼻腔之内。

“咳咳咳！”

薇尔薇娅下意识地咳嗽，回过神来，这个液体并没有让她感受到类似水进入鼻腔时的刺痛，反而像是正常的将鼻子中的粘液吸回鼻腔的感觉，拍打在脸上的黑浆也没有引起眼睛的刺痛，到像是眼泪一般引起了眼睛少许的湿润感。抬眼间便看到止痛剂躺在面前，薇尔薇娅蜷缩着用膝盖将止痛剂推到手边，还好双手抓握能力还是正常的——虽然手上不正常的粘腻感让她心里一阵不舒服，抓起止痛剂就向腿部扎去，随着药液的肿胀感从腿部血管传来，薇尔薇娅这才长舒一口气地瘫倒在地。躺在地上，等待着止痛药发挥作用的时候，薇尔薇娅刚刚才回过神来的意识才想起来观察周围是什么样一种状况：没有源头的光散漫的洒在只能分辨轮廓的物体上，她能大概辨识出这里是自己的监察室，但是所有物体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黑色薄膜，这让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黑浆捕食的场景——野蛮怪力的水栖兽也能轻易地被黑浆黏住而被困在无情的大地之上。

“这里难道是黑浆的体内？这个生物是如何创造出这么接近监察室布局的空间的？难道他们一直都在观察我？”

正思考着，薇尔薇娅感受到身体越来越躁动，昏昏沉沉的大脑好似躺在了棉花上，疲乏的手脚就好像被无形的力吸附在了地面之上而无法抬起。

“我这是多久没有吃东西了，兴许是有些低血糖了吧。”

薇尔薇娅在脑中想着即食食品存放的架子，然后她听着一阵包装的塑料薄膜被压缩蹂躏的声音，从一个似乎是架子的物体那边，一包包零食在黑浆上漂浮着向自己这游了过来。

“这一定是在梦里吧，或者这是一个我自己意识创造的空间？想啥来啥也太方便了。”

黑浆粘附在包装袋上，分头向两侧移动，一个个包装袋被撕开，零食洒落在黑浆上，被黑浆托运着送到了薇尔薇娅的嘴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么平躺着进食居然没有食物噎着，食物就像是自己长了腿一般走进了胃里，唯一比较可惜的一点就是食物的味道似乎淡了许多。吃过些东西回过神来的薇尔薇娅，自她醒来后花了许久才从她所处的状况之中喘息过来，恢复些许的神经也终于开始传递身体各处的感受：全身像是被没有缝隙的胶带所紧紧缠绕，但是胶带内侧的粘性不是很好，她在活动手脚的时候关节处会感受到这层胶带的拉伸舒张，但同时也能感受到一种类似将手插入蠕虫堆中的感觉；小穴、尿道、贲门以至于到大肠感觉都很涨，像是有什么东西强行撑开了这三个地方似的，不过撑开的同时像是无数细小的蛇信子舔舐的感觉，稍微的酥麻感恰到好处的缓解了肌肉撕裂的疼痛。比起假阳具直接模拟人体真实形状的正规军，现在呆在薇尔薇娅体内的物体更像是被一股脑地丢进了黑暗中，正在无头无脑地到处摸索的土匪。突然间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笼罩薇尔薇娅的意识：

“等下，这感觉有点类似前段时间我把黑浆放在子宫中……”

顿感不妙的薇尔薇娅才从懵懂之中惊醒过来，她开始真正的观察这个空间的构造：

本该高悬在天花板的吸顶平板灯，现在已经无法寻觅到任何一点迹象。凭借对于重力的直觉判断出上下方向，薇尔薇娅向天花板的方向看去，那里是雾蒙蒙的一片，灰灰的就像清晨的森林，没有办法分辨强烈的光线究竟从何而来，靠近自己的方向，灰灰的雾气逐渐聚集、凝结、缠绕、融合成为二叉树般的分形构造的黏菌菌落似的网状，灰蒙蒙的懒懒散散的光线打在其上，仅能够在边缘看到些许反射的强光，越是靠近纤维的形心，光线越是无法逃逸，形成类似磨砂质感的表面。越是靠近地面，网的孔眼越是密集，直到落在了某个平面或者地面之上而完全变成薄膜，这样的薄膜勾勒出了自己房间的内饰模样。薇尔薇娅思考着大厅吸顶灯开关的位置，想象着自己的手去关上的动作，遥远的远处传来微弱的一声“啪嗒”，霎时间房间里的灰色转戾而成黑夜里最常见的黑——薇尔薇娅绝对确信自己的三维世界的身体还是处于自己的房间之内。

“黑浆，啊这可不妙呢，这断电之后就没有热水的供给了。强酸，不行有点太危险了，能不能用什么氧化剂……嘶，情况有点不妙啊……”

恍惚中的薇尔薇娅并没有什么时间的观念，纯粹的直觉告诉她，先去卫生间看看有没有热水，或者什么抗菌剂和抗生素。感觉身体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她颤颤巍巍站起，好不容易在湿滑的黑浆表面找到平衡。抬腿，腿部肌肉的力量撕裂了脚底和黑浆表面的贴合，被紧捂的玉足刹那热气蒸腾，突变的压强和湿度让汗液大量蒸发成为雾气。不过还没等汗液散去太多，脚底便传来了一股挠心的瘙痒，像是裂开的皮肤在愈合那般的无源头、沸水涌出的气泡在足底破裂一般，好似自己的肉体已经死去，无数蛆虫在其表面爬行、啃噬。脚步向前，黏湿的另一足底在奋力的寻找着抓地力，薇尔薇娅晃悠着身体，双手不住地在四周搜寻着抓手——倏地脚底一滑，抬起的腿凭借本能向前伸直了……

“不好，要滑倒了！”

薇尔薇娅感觉脚底已经是发生了大幅度的位移，同时大脑告诉她此时她应该已经摔倒并且躺在地上了，但是她感受到树根紧紧吸住脚下的土地一般的力量，她本该倾斜的小腿在这力量下自动回正了。顺着回正的惯性，抬起的腿在空中划拉了两下坚实地踏在了地面上，刚落下便感觉到了玉足周围的液体好似受到了毛细现象一般地疯狂拥上小腿、紧紧抓住了。旧的大脑很快适应了这新的身体运动模式，喝醉一般的左摇右摆地前进。

“我记得，这个柜子是装化学品的，再往前应该是卫生间了，摸看看把手……在这！”

推开门，一片漆黑的卫生间向外透露着潮湿且冰冷的阴风，薇尔薇娅对于热水尚存的心随着风凉了一半。在脑中薇尔薇娅构造了卫生间的灯光开关位置，不过并没有像打开大厅的灯光那般方便，她只得自己去摸索这个灯光开关。

“卫生间的瓷砖墙感觉没有平常那般冰凉，手就像是抹上了润滑油一样顺滑，唔……看起来黑浆一定又像上次那样把我当成猎物了，得想个办法……开关在这！”

“啪嗒”，洁净的象牙白色瞬间驱散阴湿的黑，修长的光带落在手臂磨砂黑的表面显得异常的清晰，深不见底的沟壑水面飘动着太阳掠过的阳光的丝缕，就像毫无生机的炉灰上重新燃起火焰在其上跃动。因为密封门的阻隔，卫生间内部仍然维持着薇尔薇娅印象里的模样。花洒头就在前方，虽然不抱希望，但是还是得试一下用对自己而言最温和的方式去杀死皮肤表面的这层黑浆。向前迈出一步、两步，花洒头就在眼前了——脚底突然趔趄一滑，熟悉的卫生间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

噗通！

“诶呀！呀哒哒哒……好滑的地板啊……”

仰面摔倒的痛觉并没有从后脑勺和臀部传来，薇尔薇娅感觉是有人接住了自己一般。向后望去，漆黑暗红的黑浆已经蔓延进入卫生间了，地面上的黑浆厚厚一层覆盖了她刚进入卫生间的道路，更多的黑浆正在向着天花板的吸顶灯攀爬。回过头，余光瞥到落地镜中的自己：原本应该乌黑的头发因为营养流失变成了灰白甚至于银白色，撩起头发，一层黑浆从发根一直包裹，覆盖脸部、全身，直到脚尖；黑浆渗透进了脸部皮肤的每一处缝隙，连眼睛内部也没放过，眼白被黑浆渗透，毛细血管泛出的鲜血加重了黑浆原本的就有的猩红，暗红色的眼底上漂浮着惊颤不停的、像头发一般色素流失的、血红色欢愉于之上的眼眸。就像在某次梦中见过的自己一样，但是现在自己比自己在梦中见过的更胜，精致的小脸在黑浆的包裹下，五官不再松弛而变得精美。可能这是薇尔薇娅在现实中第一次这么细致的观察自己的这副新皮肤，像是商场里供人参考衣服搭配的假人、像是美术馆里精心雕琢的人像，必须要每个细节完美呈现才能给人带来欲望、享受。紧致、光顺、油亮的皮肤映射着条形吸顶灯的丝丝明光，止水如镜的表面下，是找不到源头、广泛且强烈的蠕虫、胞蛆般爬行的抚摩；海底的管虫、海葵以及水母的触肢鉴赏猎物的摩挲；章鱼的吸盘、无数鱼苗的吮吸般的蛭咬。燥热且瘙痒，还无从排解，刚从营养不足中恢复过来的黑浆面对近在咫尺的猎物，无处下手而愈发疯狂的尝试，不论是力度还是角度，都远胜于之前刚从她子宫内爬出来的那批刚刚能够在温暖环境中生活的黑浆。直击神经末梢的针刺一般的痒，是顺着神经爬上心脏引其欢快地跳动，是顺着神经爬上嘴巴攒成丝而绕在舌上，是顺着神经爬上大脑扰其思绪混乱，根本没法抵抗，也不想抵抗，这让人抓狂的奢侈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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