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卡爾沉默了一下，「我相信我們不會是孤軍奮戰的。我們已經盡了自己的全力，地球那邊想必也會，所以不要放棄希望。」他揚起向來颯爽的笑容，「我們一定要一起回地球。」

所有人默默看著他好一會兒。

「你真是沒變呢。」吉姆微微一笑，「總是如此樂觀。」

「嗯，不能放棄！」芙羅倫斯跟著綻開笑容，堅定地說。

沃夫岡咬了咬下唇，「⋯⋯那我再去確認一次路線吧。」他揉了揉臉，「照說再一個月左右就到了要切換軌道的時間點了，希望到時候我們燃料還夠。」

「我也來幫忙確認吧。」波里斯拍拍沃夫岡的肩膀，「別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卡爾都說了，我們不該認為自己只能孤軍奮戰，士兵。」

「⋯⋯這種時候就好想吃冰喔。」隼和很突然地說：「既療癒心情還可以順便冷靜腦袋。」

芙羅倫斯的眼神瞬間有點黯淡，思緒飄向她心愛的家人，以及黃金海岸那家冰淇淋店。

克勞德看了看他們，「⋯⋯可以啊。」

「可以？？？」卡爾眨了眨眼，看著克勞德。

克勞德聳了聳肩，「我們還有果汁一類的飲料不是嗎？也有多的容器吧？做個冰棒不難的。」他比了比窗外，「更何況，我們現在就是在大型冷凍庫求生存啊。」

「啊！」隼和張大了眼睛，露出笑容，「分隔版。我們還有沒用到的分隔版！」

不愧是隼和。克勞德不禁勾起微笑。或許是同為微生物領域的研究者，思考邏輯很接近吧？遇到大小事總能像現在這樣馬上理解對方意思。

「成功了耶！克勞德你是天才吧！」隼和小心翼翼地打開由克勞德帶出去艙外的密封盒，原本是拿來採集用的。他們拿分隔版隔出了八等份，擠入了柳橙汁和水，利用艙外極低溫環境，結凍成為晶透無比的冰磚。

吉姆挑了挑眉，看著喜孜孜的夥伴們，「⋯⋯我實在很想說，艙內的冰箱沒壞掉喔，各位。」

「不要掃興啦，吉姆，這也是實驗啊！」卡爾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

於是那天他們苦中作樂的，全員吃起了冰磚，難得輕鬆了一下。

＊＊＊

奧蕾塔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決定要去支援貝蘿納一號。

一想到克勞德也許會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就心痛到無法承受。

與會成員擬好支援計劃的細節後，敲定一週後出發。

這期間，三人小組就先到運輸用飛行器集合，熟悉一下系統、流程與彼此。

「去帶他回來吧，女孩。」盧米耶緊抱了奧蕾塔，在她耳邊這麼說：「萬事小心。」

「嗯。」奧蕾塔回抱了抱他，「謝謝你。」她心跳很快，人很焦慮，但是比起待在原地什麼都不能做，她寧願像這樣奔向對方。

「支援小組，可以準備出發了。」羅傑沉穩的聲音從耳機傳來，「祝好運（Godspeed）。」

奧蕾塔和負責副駕駛的葉格爾互看了一眼，「貝蘿納一號支援小組，準備啟動第一階段程序。」

坐在後方位置的克里夫緊抿著唇，盯著螢幕的各項數值。

假如科學家們的計算沒錯的話，他們應該能在對方轉換軌道前就先遇上才對。

飛行器離開了固定支架，開啟氣流控制機身，緩緩飄在軌道上來到預計的出發定點後，點燃引擎，前往目的地。

＊＊＊

克勞德已經不知道幻想了幾次自己的葬禮了。

艙內維生系統越來越不穩定。在逐漸缺氧的狀態下，他開始覺得像這樣在宇宙中嘎然辭世好像也挺酷的。那些難以說出口的事也不必糾結了，直接當作沒這一回事也不錯。

他們距離地球僅剩約2500萬公里而已，在這時卻覺得格外遙遠。

「沃夫岡，計算出來的結果如何？」卡爾一臉嚴肅地問。他這陣子幾乎笑不出來了。

「我確定關鍵就在接下來100天。」沃夫岡難掩疲憊地遞上結果，「切入角度⋯⋯應該正確？」他扶了一下額頭，「抱歉，我不該這麼說。我相信是正確的。」

拿著平板不停地對照星圖，與機內AI仔細反覆推敲了幾天，沃夫岡的精神狀態也達到極限了吧。

克勞德上前摟了摟好友，「嘿，我也相信是正確的。」

沃夫岡感激地拍拍克勞德的背。那個慵懶的微笑難得出現些許焦慮。

「我當然也相信是正確的。辛苦你了，沃夫岡。」卡爾勉強露出微笑，「波里斯，燃料狀況如何？」

「⋯⋯之前偏移的路徑似乎比預期的遠。」波里斯不但確認過儀表上的資訊，也特別去引擎室量測實際數值對照過了，「所以我們大概沒有太多機會，最好一次就賭對。」

卡爾點點頭，雙手叉著腰看著駕駛艙外面的星空，什麼話都沒說。

所有人一片安靜，大家都知道這是指揮官正在進行『未來預測』的標準模式。平常嘻嘻哈哈很好相處的卡爾，唯有在這種時候會顯露出不可思議的鎮定與沉著。而永遠懷抱希望的他，也總是能在預測完後給予大家最大的鼓舞。

某方面來說，跟克勞德根本是正相反。

他內心深處很清楚，嘴上說得好聽的孑然一身，根本只是害怕承擔責任罷了。

至於隨時都能赴死的想法，也只是反映了自己對死亡的恐懼。

既不是什麼英雄主義，也不是什麼想為大義犧牲。

就只是他媽的膽小鬼而已。

「隼和？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吉姆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克勞德心中一驚，轉身看向他們。

吉姆冷靜地確認隼和的生命徵象，「⋯⋯隼和，撐著點。」

克勞德有點慌亂地衝到隼和身邊，伸出手幫忙吉姆穩住他，「高橋隼和！我不准你在這種時候昏過去！撐下去！」看著他拼命眨著眼睛在掙扎，克勞德擔憂地握住他的手。

「⋯⋯不行，是減壓症發作。」

維生系統不穩，不只代表氧氣不足，連維持一定壓力都有問題。對於曾經在減壓實驗出過意外的隼和，身體可能記住了這類危險信號吧？

吉姆皺著眉，看著卡爾平靜地說：「⋯⋯他現在需要純氧。但我不敢保證消耗多少才能減緩症狀。」

言下之意就是不給的話，隼和會死。然而給了純氧隼和也不見得撐得過，而耗在他身上的純氧也等於剝奪了其他人續命的機會。

所有人看向卡爾，等著他的決斷。

咬了咬下唇，手還叉著腰的卡爾閉了閉眼，「⋯⋯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吉姆一臉不意外的表情。

沃夫岡立刻把平板塞到波里斯手中，一個箭步就衝去倉儲區拿氧氣罐。

「克勞德，把他放到睡眠艙去。沃夫岡，給我兩條管子。」吉姆一邊指揮，一邊拿起生命徵象監控儀。

克勞德輕易地抱起隼和，迅速走去睡眠艙。芙羅倫斯也連忙跟著去幫忙。

卡爾沉默地看著這一幕，抹抹臉咬了咬牙，「可以的。」他對自己喃喃自語著，「我們所有的人都要平安回去。我答應過的。」

坐在一旁駕駛座上的波里斯轉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

過了兩天，隼和的症狀總算減緩許多，人也逐漸清醒過來。但被吉姆勒令必須戴起頭盔，利用身上的太空服維持穩定的壓力及氧氣的供應。

「⋯⋯我這樣根本是在拖累你們啊！」隼和半坐臥在睡眠艙裡抗議著。

「這是指揮官命令。」坐在一旁的卡爾勾起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會拖累我們的。你必須保持清醒才幫得上忙，隼和。」

「我們一點都不覺得你是累贅，隼和。」克勞德咧開笑容真誠地說。

「別忘了，說好要一起回地球的。」沃夫岡舉起拳頭對他示意了一下。

隼和看著兩個好友抿了抿唇，有點感動又有點內疚，「⋯⋯抱歉。」

「你的拳頭呢？」克勞德笑嘻嘻地說，跟著舉起拳頭。

隼和紅了眼眶，露出微笑跟他們擊了拳。

「好啦！」卡爾起身拍了拍手，「轉換軌道的事還沒搞定。上工啦，夥伴們。」

「所以依照計算，我們可以先用最低量的燃料推進後，再決定是否要推進第二次是嗎？」卡爾聽完波里斯和沃夫岡的報告後，再次確認著。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波里斯原本就是不苟言笑的人，但現在冷峻的表情更讓人緊張起來。

「你說。」

「引擎室的供電也有點不穩，如果沒人留在那邊顧著，我怕會錯過發射時機。」

「意思是需要手動操作的人當備案？」卡爾皺了皺眉。

「對。」

但引擎室供電不穩，代表到時候留在那裡的人也很危險。這點卡爾當然很清楚。

「看來又是我出馬的時候囉～」克勞德毫不猶豫地說。

「⋯⋯克勞德。」卡爾搖搖頭，「你不能老是這樣子。」

「這點我是不會退讓的，『長官』。」克勞德刻意勾起囂張的笑容，故作豪邁地說：「就讓我繼續耍帥吧。」

卡爾一臉拿他沒轍的樣子，嘆了一口氣。

「要倒數囉，克勞德。」卡爾的聲音從頭盔裡傳來，「你就定位了嗎？」

「是，我準備好了。」克勞德再度穿好工作用太空服，冷靜地回覆。由於引擎室沒有座位，他只能利用安全繩扣緊自己，固定在操作台上避免因發射時的反作用力而受傷。

「倒數60秒開始。」

克勞德吞了吞口水，雙手抓著兩邊的橫桿默默等著。

好長的60秒，他忍不住又分神想著假如他在這裡犧牲，是不是也算蠻壯烈的？

「⋯⋯五、四、三、二、一，啟動。」

引擎室閃了兩下，看似成功卻沒聽到運轉聲。

「克勞德！」

卡爾的聲音傳來，不過克勞德早就開始作業了，「正在執行。」

克勞德深吸一口氣拋開剛才的負面想像，專心地一一確認了步驟，「我這邊倒數10秒開始⋯⋯」

「收到。」

「⋯⋯五、四、三、二、一，啟動。」克勞德按下確認鍵，運轉聲總算順利響起。反作用力瞬間把他往後拋，克勞德差點摔出操作台，一把抓緊安全繩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閉起眼睛。

大約過了一分鐘，推進結束。整個引擎室安靜了好一會兒。克勞德沉默地等著下一步指示。

「克勞德，回來吧。」卡爾的聲音聽起來頗高亢的，成功了嗎？

當他回到駕駛艙時，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從駕駛座的通訊系統響起。

「很高興聽到你們的聲音，貝蘿納一號。」克勞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聽著對方說：「這裡是支援小組，我是指揮官奧蕾塔・吉亞諾提。請求連結允許。」

卡爾愉悅地看著不遠處的運輸用飛行器，按下通訊鍵，「目前貝蘿納一號系統不穩定，自動連結功能可能失效，需要手動校準。」

「收到。改由支援小組執行連結。」

「已允許。」

當兩座飛行器連結完成，貝蘿納一號便開啟了艙門讓支援小組進入。

「我是指揮官卡爾．漢斯康。」卡爾咧開向來颯爽的笑容，「謝謝你們。」

奧蕾塔也開心地跟他握了手，能夠知道貝蘿納一號平安無事她比誰都高興。

「好久不見了，長官！」第二個進門的克里夫一臉燦笑，「太好了你沒事！！！」

「克里夫！我的老天！」卡爾不禁和他擁抱了一下，「你這傢伙！！！」

「很榮幸能見到您，柯林斯先生！」克里夫也對吉姆致意了一下。

「叫我吉姆就好，克里夫。謝謝你們。」

最後進門的葉格爾則微笑看向波里斯，「很高興你一切平安，波里斯。」

波里斯難得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眼神溫暖地伸手和葉格爾擁抱了一下。

「奧蕾塔！我的天！妳居然來了！」隼和笑著給了她擁抱。

沃夫岡也一臉不敢置信地抱了抱她，「老天，妳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任務啊？！」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真的很感激。

「嘿！你們三個拋下我，自己去火星還敢這麼大聲！」奧蕾塔半開玩笑地說。

克勞德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看著奧蕾塔來到他面前，他腦中一片空白，最後只能擠出個「嗨。」

奧蕾塔的眼神有點複雜，「好久不見。」

克勞德點點頭，微微地笑了笑。

支援小組來了之後，克勞德才知道他們的狀況有多危急。

被這些事情壓在肩膀上還能夠如此鎮靜，真不愧是卡爾啊。

電機工程背景的葉格爾幫忙把系統修復至九成的運作；擅長臨機應變的克里夫利用了一些廢料製作成補強用材，增加了機體的承受力；奧蕾塔則使用支援小組的駕駛系統再次驗證回程路徑。

『大家一起平安回地球』總算不像是句口號了。

＊＊＊

「嘿。」聽到奧蕾塔的聲音，克勞德征了征，一時不確定自己該用什麼表情回頭。

他正在廚房區準備晚點大家要吃的食物，「嗨。」克勞德講完隨即閉了閉眼，暗自數落起自己。超遜耶，他是只會發一個音了嗎。

奧蕾塔來到他身邊，「⋯⋯要幫忙嗎？」

「⋯⋯謝了。」

奧蕾塔看了他一眼，不確定他的『謝了』是要還是不要。

當然，能見到克勞德她真的非常高興，尤其克勞德看起來毫髮無傷。但是他的態度卻跟以往大相徑庭，好像不是很高興見到奧蕾塔。這讓她有點小沮喪。

「⋯⋯你不想見到我嗎？」

克勞德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刻意燦笑著說：「怎麼會。」

「還是你就這麼不喜歡我主動？」奧蕾塔刻意不讓這句話聽起來太過曖昧，咬了咬下唇，跟著幫忙分配食物。

克勞德轉頭看著她好一陣子，「我從來就沒有不喜歡。」

奧蕾塔對上他的雙眼，勾起一邊嘴角微微一笑，「那我就安心了。」

兩人沉默地對望著，沒多久奧蕾塔別過了視線，想藏起自己的心思。

「奧蕾塔。」克勞德低沉地喚了她一聲。

她剛回頭就被吻了。很輕柔又親暱的吻，不是以往那種充滿欲求的吻。

「謝謝妳來救我⋯⋯呃，我們。」克勞德挑了挑眉，故作輕佻地說：「妳真是個充滿驚喜的女人呢。」

這下換奧蕾塔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可惡耶，她心想著，自己未免太吃這一套了吧。

＊＊＊

「要吃嗎？」

對著窗外發愣的奧蕾塔回過頭，看著坐在病床邊的芙羅倫斯。對方舉起一盒Tim Tam巧克力威化餅示意了一下。

貝蘿納一號七人小組與支援的三人小組都順利回到地球了。

轉眼也休養了兩個多月，逐漸適應了地球的重力。

「謝謝。」奧蕾塔跟著坐在床邊，抽起一塊威化餅咬了一口。微苦的巧克力滑順口感讓她露出微笑，「好好吃喔～」

芙羅倫斯微微一笑，「多虧了你們，我才能再吃到呢。」

「別這麼說，應該的。大家都是夥伴嘛。」奧蕾塔舔了舔嘴唇，「換作是妳也會這麼做的。」

芙羅倫斯眨了眨眼，勾起戲謔的微笑，「哼嗯？我以為妳是為了『某人』來的？」

「咦？」奧蕾塔愣了一下，「⋯⋯呃，我⋯⋯不是⋯⋯唔⋯⋯」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對。說到底，芙羅倫斯又沒說『某人』是誰。

看她支支吾吾的樣子，芙羅倫斯笑意加深，「真好～一臉戀愛中的樣子呢。」

「芙羅！」但說實在的，奧蕾塔根本不知道戀愛的樣子該是什麼樣子。

芙羅倫斯盤著腿坐在床上悠哉地喝了一口熱紅茶，又拿起一塊餅，「我有說錯嗎？」

「⋯⋯嗯⋯⋯」奧蕾塔咬了咬下唇，小小聲地說：「有一部分是為了他沒錯啦。」

芙羅倫斯輕笑了起來，「好久沒有這種話題喔，多講點嘛～」

奧蕾塔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雖然兩人認識不深，但芙羅倫斯落落大方的態度，莫名讓她放下了戒心，「我只是⋯⋯光想到他可能會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覺得很痛苦。」她環著彎曲在胸前的膝蓋，「我更不能接受⋯⋯明明知道他有危險，卻只能留在原地而不是去幫他。」

「哇，真是帥氣呢～」芙羅倫斯笑著說：「妳這麼愛他的話，怎麼不跟他說清楚啊？」

奧蕾塔瞬間覺得很羞恥，「⋯⋯這算，唔，『愛』嗎？？？」

「哪裡不算？」芙羅倫斯雖然眼神真摯，但依舊不改戲謔地說：「妳愛他愛到願意冒著生命危險橫越太陽系耶！」

「哪有到橫越啦！！！一半都不到！」

「重點不在那裡吧！」

兩人不禁迸出大笑，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

「⋯⋯也許我會跟他講清楚吧。」奧蕾塔笑倒在病床上，側著身看向芙羅倫斯輕輕地說：「我想他應該會很困擾。搞不好還覺得我這樣做讓他壓力很大之類的⋯⋯」她苦笑了一下，「早點講一講死了這條心也好。」

芙羅倫斯眨了眨眼，驚訝地問，「他會嗎？？？」

「咦？不會嗎？」

「⋯⋯抱歉，讓我重新確認一下⋯⋯」芙羅倫斯謹慎地說：「我們現在在說的是克勞德嗎？？？」

咦？奧蕾塔這才發覺自己似乎給了太多線索？

「啊⋯⋯嗯。」她抿了抿唇放棄掙扎，坦率地承認了，「是啊⋯⋯」

芙羅倫斯的表情變得有點奇妙，介於覺得有趣和欲言又止之間。

「⋯⋯怎麼了嗎？？？」奧蕾塔歪了歪頭。

「⋯⋯我覺得克勞德不像是那種人啊。」芙羅倫斯最後還是決定幫克勞德保守一下秘密，畢竟感情這種事不該由別人代勞吧？

「我會這麼說⋯⋯」奧蕾塔咬了咬下唇，「是因為⋯⋯我們其實『來往』很久了，但他一直沒有想進一步的樣子⋯⋯」她閉了閉眼睛，嘆了一口氣，「所以⋯⋯簡單來說就是我單方面迷戀他啦！」

「哇～好少女喔。」芙羅倫斯半開玩笑地說：「要不要幫妳搭個告白場景呀～」

「拜託不要。」奧蕾塔逐漸習慣了她時不時冒出的調侃語調，笑著說：「該換妳了吧！我甚至不知道妳有沒有對象欸！」

芙羅倫斯的笑容收了一點，眼神突然變得黯淡下來。

「啊⋯⋯當然，妳不想說也沒關係的。」奧蕾塔連忙起身，「要不要再喝杯茶，我來泡吧～」

當兩杯紅茶再度擺上桌，芙羅倫斯才微微一笑，淡淡地說：「我有個前夫。我跟他生了兩個兒子，但我們還是離婚了。」

「為什麼啊？」

「大概是我自己過意不去吧。」芙羅倫斯搖搖頭，「不，不對。這都只是講好聽的理由⋯⋯說穿了就是任性而已。」她輕啜著茶，「其實他一句抱怨都沒有，但我還是因為自己的任性而決定拋家棄子，現在連火星都去了。」

「⋯⋯感覺他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嗯。」芙羅倫斯點點頭，露出了有點眷戀的微笑，「而我利用了他的溫柔。」

「你們完全沒聯絡了嗎？」

「在火星的時候有聯絡過幾次，但主要是給兒子們的。」芙羅倫斯的笑容帶了點苦澀，「他很少露面，也沒對我說過什麼。就像是盡個義務吧？」

「感覺妳對他還是有感情的？」

芙羅倫斯笑了起來，「我想我大概一直都有吧⋯⋯只是去了火星才意識到這件事。」她挑了挑眉，語帶戲謔地說：「畢竟那邊真的太無聊了～很容易就會開始自省呢。」

奧蕾塔不禁跟著笑出來，「那妳會跟他說嗎？」

「⋯⋯好問題。」芙羅倫斯雙手環胸思考了一下，「我很想。至少跟妳一樣，好好講開，之後看是要死心還是怎樣再說囉。」

奧蕾塔勾起一邊嘴角露出淺笑，舉起杯子，「哎，所以說我們是不是該敬一下了？」

「敬什麼？自尋煩惱同好會嗎？」芙羅倫斯半瞇起眼睛，自嘲著說。

「欸～我以為是少女心？」

芙羅倫斯笑彎了眼，「要敬好歹換成酒吧？」

「大白天的？？？」奧蕾塔一臉好笑地說。

「反正我們現在哪都不能去呀～」

於是芙羅倫斯就這樣成為第二個知道奧蕾塔心意的人了。

＊＊＊

在醫院頂樓為大家開的慶功宴很溫馨。奧蕾塔終於見到了其他人，看起來都恢復得不錯，她也安心了點。貝蘿納一號的七人小組紛紛來致謝，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尤其是最後跟克勞德對上眼神時，她莫名覺得羞怯。

明明以前不會這樣的。奧蕾塔搞不懂是因為真的太久沒好好看著他，還是因為現在心情跟以前不一樣了。

眷屬們一到，大夥兒就各自去見另一半了。單身的沒幾個，她和克勞德就是其中兩個。

「⋯⋯妳過得好嗎？」克勞德突然很不自然地開口，隨即又搖搖頭，「⋯⋯天啊，我在說什麼。妳當然好好的。」

奧蕾塔忍不住笑了，但要說自己過得好還是不好，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最後只能回些無關緊要的答案，「雖然肌力實驗我只做到一半，但還算順利吧。」

「那是什麼實驗？」

奧蕾塔眨了眨眼，不確定克勞德是真的想知道？還是只是隨口問問。

「嗯⋯⋯就是在物理實驗室的微重力之下，以手部和腿部肌群作為主要量測對象，以兩組不同的運動模式進行大小肌群的⋯⋯克勞德，你真的有在聽嗎？」

「有啊。」克勞德視線落在下方，根本就沒看著她的眼睛，「所以不同運動模式是指什麼？不同種類的運動？還是同一種運動的不同動作？」

奧蕾塔沉默了一下，不禁覺得這狀況有點好笑，「⋯⋯後者。但總共會測三種不同種類的運動。」

「是喔。」克勞德還是不知道在看哪裡，「那妳負責什麼？」

「⋯⋯第一階段是皮拉提斯的實驗參與者，之後是紀錄者。」

「噢。」克勞德終於看向她，但眼神⋯⋯變深沉了？「皮拉提斯啊⋯⋯」

奧蕾塔有點不解地看著他。

這時芙羅倫斯突然喊了她，「奧蕾塔～可以幫我個忙嗎？」

「噢，當然。」她回頭對克勞德點點頭，「⋯⋯晚點再聊？」

克勞德只是笑了笑沒回應。

奧蕾塔有點失落地轉身跟著芙羅倫斯走了。

＊＊＊

幹。克勞德真的很想揍自己。

他是真的很想好好告白，好好跟奧蕾塔講清楚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變成在聊她之前去物理實驗室的工作內容，更離譜的是，他居然開始想像奧蕾塔在微重力狀態下做皮拉提斯的樣子。

會不會太色啊？這誰想的實驗？？？那些科學家八成都在意淫我的奧蕾塔吧，該死的。

⋯⋯我的？？？什麼時候我會這樣想了？？？？？克勞德瞬間很想死在太空中算了。

他分神地目送奧蕾塔離開，完全沒在聽她最後說了些什麼。

「好啦，克勞德，換你登場啦！」隼和一臉愉快地拍拍他的肩膀。

「什麼？？？」

沃夫岡悠哉地挑了挑眉，「你該不會已經忘了吧？」

「⋯⋯我忘了⋯⋯什麼？？？」克勞德越來越困惑。

「告白。」波里斯微微一笑，繼續喝著手上的白蘭地。

克勞德愣了愣，「現在？！」

「就是現在。」吉姆平靜地露出淺笑，「你今天不告白，這些人就不會讓慶功宴結束。」

「認真的？？？」

「嘿，我們說好的啊。」卡爾一臉燦笑，搭上他的肩膀邁開腳步，「芙羅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告白吧～」

被卡爾強制帶離頂樓的空中花園，克勞德有點踉蹌地跟上他。

他們來到走道底端的雜物間前停下，「進去吧。」卡爾微笑對克勞德說。

克勞德嘆了一口氣，「我恨你們。」

「哈，這種話我聽多了。」卡爾不以為意地露出燦笑，「我也愛你，夥伴。」他拍了拍克勞德的背，「有時候就是該豁出去，想太多沒好處，相信我。」

克勞德看著他好一會兒，低聲笑了起來，「謝了。」

他輕輕打開門，和守在門邊的芙羅倫斯對上眼睛，「沒告白不准出來喔。」芙羅倫斯半開玩笑地說。

「⋯⋯你們真的很誇張。」

「記得鎖門啊～」芙羅倫斯戲謔地說：「我們沒人想看到活春宮現場，謝謝。」

「⋯⋯滾啦。」

芙羅倫斯悄悄離開，克勞德扶了扶額頭默默鎖上門。轉身開始在不小的雜物間裡找奧蕾塔的身影。

聽到腳步聲，奧蕾塔頭也不回地說：「芙羅，這裡有一些聖誕節裝飾耶，妳覺得如何？可以用嗎？」沒得到回應，她有點困惑地轉頭，「⋯⋯芙羅？」

「嗨。」

奧蕾塔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克勞德？？？呃⋯⋯抱歉，我剛剛以為是芙羅。她⋯⋯」

「她離開了。」克勞德直接打斷她的話，「⋯⋯抱歉，他們真的很⋯⋯多管閒事。」克勞德揉了揉後頸，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我他媽的就還在青春期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奧蕾塔一臉好笑又迷惘地看著他。

克勞德沉默了一下，「我有話想跟妳說。私下說。所以⋯⋯」他看了看四周，聳聳肩，「他們幫我選了個好地點。」

奧蕾塔心跳好快。到底他想說什麼？？？

兩人對看了好一陣子。

「⋯⋯我想知道⋯⋯」克勞德終於開口了，「妳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是怎麼想的？」

「咦⋯⋯」奧蕾塔一時無言。

「呃，當然，單就床上來說，我覺得妳無可挑剔。」克勞德講完就仰天低吼了一聲，「幹，我到底在說什麼，這種時候講這個根本就不對勁。對不起，妳這樣子真的讓我好分心。」好的，他現在連邏輯都分崩離析了。

奧蕾塔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也一樣喔。」

克勞德低頭看向她，「什麼？？？」

「無可挑剔。」奧蕾塔羞怯地說：「不只床上的部分。」

克勞德張大了眼睛，「咦？？？」

「⋯⋯說來也許會讓你困擾。但我⋯⋯我對你沉船了。」奧蕾塔坦然地說：「我知道你一開始就不打算談感情的，所以我一直沒說。至於這段關係⋯⋯就是這樣了吧？我很珍惜。也很享受。」她帶了點歉意看著克勞德，「謝謝你。」嗯，我說了。這樣一來會結束了吧？她在心裡想著。

克勞德好一陣子沒說話，「⋯⋯可是妳⋯⋯冒著生命危險飛了一千多萬公里來救我耶？妳對一般沉船對象都會這樣嗎？？？」

「⋯⋯什麼叫做一般沉船對象？？？」

「不是啊，只是沉船的話⋯⋯很常見吧？？？」

「什麼意思啊？？？你在質疑我嗎？？？」

「呃⋯⋯不是，我不是要質疑妳。可惡，我在說什麼⋯⋯」克勞德揉了揉臉。

「克勞德，你直接說沒關係的。」

「⋯⋯幹。我想要妳啦！」

「現在？？？」奧蕾塔看了看四周，「這裡灰塵不會太多嗎？？？」

「不是啦！！！」克勞德真的覺得自己還是在太空死一死，省得在這裡語無倫次。

「不然是什麼意思？？？」

「煩死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啦！」克勞德搓了搓頭，「妳說的沒錯，我一開始的確沒有談感情的打算。」

奧蕾塔低下了頭，感覺有點沮喪。

克勞德看了她一眼，伸手抱住了她，「可是我想要妳。我想要妳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想只當個沉船對象。」克勞德抱緊了些，「我從來⋯⋯從來沒這麼認真過，這讓我很害怕。因為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他發出了懊惱的聲音，「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吧⋯⋯」

「⋯⋯你的意思是⋯⋯」奧蕾塔輕輕推開他，直視著克勞德的雙眼，「你喜歡我嗎？」

克勞德猛地低頭吻了她，然後兩人就一發不可收拾地吻著彼此。

「嗯唔⋯⋯嗚⋯⋯」

奧蕾塔發出的呻吟聲還是一樣誘人。克勞德邊吻邊想著，天啊，我好想要她。

克勞德本能地往下吻起她的頸部和鎖骨，手也毫不客氣地拉開她的患者服，搓揉著他妄想已久的酥胸。引起奧蕾塔更多的淫聲。

「老天，奧蕾塔⋯⋯」他一隻手往下探進奧蕾塔的七分瑜珈褲，久違的臀部曲線及觸感讓他一陣感嘆。另一手還在揉著一邊的胸，克勞德傾身挑逗地吻了空著的乳尖，光只是聽著奧蕾塔的嬌喘就足以讓他渾身燥熱。

奧蕾塔不由自主地貼近他的觸碰，「克勞德⋯⋯嗯⋯⋯喜歡你⋯⋯」已經攤牌的她完全不打算抵抗，「啊⋯⋯唔嗯⋯⋯」

克勞德突然停住了。

「⋯⋯克勞德？？？」

克勞德低聲說：「再說一次？」

「咦？⋯⋯說什麼？？？」奧蕾塔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話。

「呃⋯⋯就那三個字？」

奧蕾塔眨了眨眼，勾起一邊嘴角微微一笑，「我愛你。」

克勞德整個人往後彈了起來，「不是這個！！！但這也是三個字沒錯⋯⋯咦？不對，重點不在這裡⋯⋯呃⋯⋯我的天⋯⋯」他雙手抱頭，開始走來走去喃喃自語，他從來沒想過聽到這三個字會讓他這麼動搖。但他真的很開心，就跟他第一次上太空一樣開心。不，更開心吧。

「克勞德⋯⋯你還好嗎？？？」奧蕾塔有點擔心地問。

轉頭看著身子半裸的奧蕾塔，克勞德的眼神貪婪地掃過她全身，走回她面前，再度擁抱了她。

「⋯⋯我想試試看。」

「試⋯⋯什麼？」

「認真的關係。」

「跟⋯⋯我嗎？」

「嗯。」克勞德吻了她，「跟妳。」他難得露出正經的表情，「我只想要妳，奧蕾塔。」

奧蕾塔咬了咬下唇，高興地伸手擁抱了他，獻上了吻和所有的一切。

太久沒碰觸彼此，加上好不容易把話講開確立了新的關係。兩人根本顧不得周遭環境或是身體狀況，一下子就被激情帶走理智，直接親熱了起來。

克勞德一把抱起她，靠著牆柱充當支撐，狂亂地抽插著。奧蕾塔雙腿掛在他的手臂上，身體跟著他的頻率扭著，他時不時就感受到被陣陣緊夾的快感。

小说相关章节：前進宇宙前進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