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婆婆似乎也缓过来了，她没办法转身。所以只能用语言和长崎素世交换信息。

“大小姐……”

“嗯。什么事。”

然后便没了回信。

长崎素世静静等着她下一句话，或许是即将重获自由的激动吧，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

“什么你的我的。好了，长崎素世，老太太，出来吧。”

红发狱警站在坑外，再次小心地朝周围望了望后，压低声音对坑内的二人说道。她蹲下，把手伸了进来，先把管家婆拽了出来。然后打算拽长崎素世，但是她摆摆手，表示不需要红发狱警的帮助。这惹得后者脸瞬间黑了下来。

“现在倒不需要我帮忙了？那你自己出来吧。”

双手撑着坑道边缘一用力，长崎素世整个身子都离开了那黑暗的坑道。

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扔给了大自然。

长崎素世摘下了狱警的帽子，任由风包裹着她的身体。

盛夏将逝，夜晚的风都带着恋恋不舍的味道。不远处有条河，跑啊跑，流啊流，欢呼雀跃。再远一些的地方是森林，它挥舞着枝杈，高歌着不成调的曲子。

她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因为现在还不到享受的时候。

商人的车队在哪？

按住了被风吹起的长发，长崎素世打算问问她们。因为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会走车队的地方。

于是她回头——

就看到了红发狱警，和身旁站着的管家婆婆。

而她们身后，同时有五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朝自己走来。

“对……对，就是我在巡逻的时候发现的……”

风把破碎的话语抢先一步送了过来。

长崎素世仍旧按着自己的栗色长发，只是手中的帽子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终于，一对七，她们面对面而站。

长崎素世身后是咆哮的河和张牙舞爪的森林，面前是七张扭曲了面孔的脸。

红发狱警扯了扯嘴角，扬着头掏出自己腰间的手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长崎素世，讽刺地说道。

“我告发，她要越狱。”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唇，手指又转向她身旁的管家婆婆。

“这位也是。”

头上挂着银丝的老婆婆，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她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泛黄眼珠中的血丝和浓重的乌云一同爬了上来。

长崎素世真的好久没有呼吸过自然的空气了。她就这么站在原地，脑子转了许久才分辨出鼻腔中充斥的是暴雨降至的味道。风把远方的狗叫声也隐隐约约带了过来，同时又吹起了长崎素世的长发和衣摆。而她也没有伸手去抚平它们的想法，就这么抬着头，眼睛一个劲地望着即将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红发狱警用衣服擦了擦枪身，低着头看那老兽的垂死挣扎。

“不要……你不是这么说的，这和约定的不一样啊！”

“只要保守秘密，协助素世……大小姐越狱，我就能重获自由！”

“别乱说话，谁和你约定过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

长崎家的女管家终于是精神崩溃了，这位从小陪伴她长大的老婆婆，用着干瘦的手指扒着脸皮，试图逃离这可怕的梦魇。

“老爷不是这么交待给你的！”

一声嗤笑。

“你吓疯了吧？胡言乱语什么呢。”

管家婆婆突然止住了颤抖，她扶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红发狱警表情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我劝你不要。”

可她猛地转身，冲着远处的河就磕磕绊绊地跑了过去。

“唉，我明明提醒过的。”

长崎素世嘴唇微张，颤抖着。她转身，她伸手，她想抓住那即将消散的灵魂。

“不要……！”

黑暗的夜被枪声撕裂，长崎素世的声音被震得四散而逃。

森林啊，河流啊。

你们会哭泣吗。

长崎素世不会。

“这就是人世间啊，谁都可能在下一秒死去。”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靠近。

“天天面对着你们这群女犯我真的要吐了，谢谢你给了我个升官的机会。”

“对了。以防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狱警把帽子摘下，理了理自己火红的头发，又好好的戴了回去。



这场审判长崎素世的盛大宴会，唯一允许缺席的人就是长崎素世。

“你试图越狱，那么，你的刑罚将从无期徒刑，变成死刑。”

长崎素世脊背还是挺的笔直，双手垂在身侧。风猎猎作响，还顺便卷起了她微卷的栗色长发，将它们拍在缓缓起伏的胸前，拍在细长的脖颈上，拍在脸颊上，拍在鼻梁上，拍在嘴唇上。



红发狱警终于在长崎素世身后站住了，她用冰冷的枪口对准长崎素世的心口，开口道。

“我再说一遍，长崎素世，你现在是死刑犯了。”

少女仍然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张着自己那双好看的湖蓝色眼睛，望向不远处那条披着灰色外衣，缓缓流淌而过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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