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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辞】(1~3章),1

小说:【秋辞】【秋辞】 2025-09-04 06:28 5hhhhh 2830 ℃

(1)

“木家代代经商”,这个说法其实是站不住脚的。

在上世纪末期,顺着历史的风口扶摇而上的鸡犬不知凡几。用现在偶尔会从一些愤怒长辈口中听到的说法是“顺风的猪”。在那个年代,更通俗的叫法则是“暴发户“。

木家开始做生意,其实也就是上一代开始。

说是顺风猪也好,暴发户也罢,木要武确实在最激烈的浪尖上摘得了几朵浪花。

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基本是没有余力给自己寻得什么兴趣爱好,或是思考人生意义啊这些抽象东西的。

他一生最大的遗憾或者说痛处,便是自己太年轻就出去打拼闯荡,没有机会好好读书。虽然这么多年跟着见到的达官贵人们有样学样,架子气势是学了个十成十,可那股子狠劲和江湖气还是难去掉。

他一直想打入“上流社会”的圈子,不光是为了生意,多少也带着他对所谓“世家“的一些向往。

当然,请不要误会,现在这个年代哪儿可能还有什么小说里常见的欧阳世家上官世家这种手眼通天的魔幻玩意儿,这里说的世家只是一些书香门第,在本地有着比较根深蒂固的圈子人脉而已。

可人的精神需求是客观存在的东西,所以将“梦想”“愿望”“更加圆满的可能“这种祝福寄托于后代,便实在是人之常情。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昂贵西装,带着自己小儿子木夏合站在会场中。一点也不关心父亲满面红光地和经过的大人攀谈,年幼的木夏合只是百般无聊地盯着旁边餐桌上雕刻精致的石花。

他不想学父亲能记得每个人名字和他们背后故事的本领,事实上木要武也一点都没有要小儿子继承自己衣钵的意思。可为什么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能打入本地上层圈子的机会,他要带着这个沉默寡言几乎要被以为有自闭症的儿子来呢?

“阿合,来,给叔叔阿姨们展示一下你的才艺。”一双粗厚的大手趴在了他背上,他几乎被吓了一跳。

父亲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他轻轻叹了口气,从身后的小书包里拿出来了一块木头和一把刻刀。在周围大人们好奇或怀疑的眼神中,他有些吃力的坐上了椅子,在洁白的桌布上雕刻了起来。

不消片刻,一朵和桌上石花别无二致的木花便出现了。

“我家这小子,天生就是搞艺术的料!我打算等他长大后送他去国外深造,将来啊,说不定能成为小有名气的雕塑家呢!”

父亲中气十足的嗓门也淹没在周围大人或惊叹或怀疑,亦或不以为意的纷乱杂音中,他只觉得心烦意乱。

正当夏合在嘈杂的声音中几欲放空自己时,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不大,但可能真的太清脆的,又或者离自己耳朵太近了,所以他听得很清楚,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她站在椅子旁边,得稍微踮着脚尖才能看清桌子上的雕塑。她的身体很小很窄,胸口几乎被她抱着的线状书占满。深色长裙的裙摆吹到脚踝,很像老照片里常见的那种颜色,和她的年纪比起来有些不太搭调,太庄重了。不过天蓝色的发箍轻轻扣在她额前,又透着孩子气。

“你这个,不是照着桌上的石花模仿的吗?”

虽然人和声音都很美好,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夏合嘴角抽了抽。

欺世盗名的骗子,和恃才傲物的天才,都是世界上最受不了别人质疑自己成果的人。

夏合愤怒地瞪着面前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他小小的鼻头一抽一抽的,不需要凑得很近也能听到他激烈的吸气声。

“石头和木头的纹理完全不一样!你一个小丫头懂个屁!”

很显然,小男孩儿并没有办法理解这句平日里父亲在电话和下属面前出现频率颇高的“你懂个屁”在正式的社交场合意味着什么。

小女孩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模样颇为好看的小男孩儿。

木夏合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什么问题,他看着面前小人儿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除了被质疑带来的小小愤怒,此时在他脑海中的徘徊的想法竟然是赞叹:“有点像宝石...”

可惜的是,下一瞬间这双圆润光泽的深棕色宝石便在秀气锐利的眉头下,变成了一道带着强烈谴责意味的视线。

女孩略带颤音但眼神无比认真地盯着他说:“你怎么能讲这么粗俗的话?!”

“啊?粗俗?你在说什么?”

“你刚说…你刚说我…我懂个那什么!就算我不懂,说错了,你告诉我就可以了,我道歉就是,但你为什么要骂我!“说道这里,女孩眼中的泪光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马上要开始倾泻。

这意想不到的反应让夏合有点慌了神,他下意识想要道歉和解释点儿什么,但小男生的好胜与自尊不允许他在此时低头。

”我觉得是你无理在先,因为你什么都不懂就质疑我。”他看见对面的女孩儿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他接着道:“说到底,你又会什么才艺呢?”

他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因为被父亲逼着表演才艺而不快的心情。他现在只觉得必须要赢一头,虽然此时的他丝毫不明白这种在漂亮异性面前证明自身的冲动来自于何处。

“我能写诗!”听到夏合的质疑,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踮了踮脚,因为夏合还坐在那把高高的椅子上,她莫名地觉得非常不快。

“而...而且老师说我的字很好看!”说着她将胸前抱着的线装本递给了夏合。

翻看着手中装裱得古色古香的本子,他强装镇定并没有表现出一丝里面好多字自己有好多字都不认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首他全部都认识的儿童式五言绝句,装模做样念叨:“咳咳...《燕子吟》?春风拂柳绿,燕子剪晴空。衔泥归檐下,筑巢暖意浓。”

小女孩儿也学着他之前臭屁的样子抱着胸,“怎么样?这你写得出来吗?不过你为什么不念第一页我写的《皎夜翥游记》?”

“咳...”当然不可能说那首诗快一半的字自己都不认识,他脸红地说道“因为我喜欢燕子,不可以吗?而且,你这句子写的,你一看就是高墙大院里的小姐,你真的有见过燕子吗?你哪里长得像是去过农村的样子,‘衔泥归檐下’,这根本就是大人告诉你的吧。”

他看着面前女孩的脸由红到白,稍微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话。可男人就是这样的,骑上了老虎下不来,那自然只有一路装到底,尽管他此时还是个小男孩。

就在他以为面前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快要滚落泪水时,她一把抢过自己的本子,转身跑走,一边用风铃般清脆的嗓音大声喊道:“我讨厌你!!!”

这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断宴会的进程,尽管不少大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在确认了并没有真的闹出什么矛盾之后也就无人在意了。只有木要武比较紧张,不过在他仔细询问了夏合前因后果之后,他不但没有责备夏合,反而神秘兮兮地交给他了一个任务。

很快宴会来到了尾声,各家都领着自家孩子打算离场了。这时木要武拉着夏合找到一对极有气质的夫妇面前。男方穿着一身长衫,带着一对圆眼镜,活脱脱像是上世纪早期的读书人模样。女方则一副低调奢侈的贵妇打扮。

木要武身材高大,但在读书人模样的男子面前他主动佝腰低头,降低自身可能带来的压迫感的同时,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又令自己不会显得卑躬屈膝:“季先生,请留步!我刚才听闻犬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冲撞了大小姐。我这是想带着臭小子来给季先生,大夫人,还有大小姐赔个不是。”

被称作“季先生”的男子连连摆手,示意小孩子打闹,不足挂齿。而木要武则从身后用一种近乎刻意的夸张动作把木夏合拉了出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低声呵斥道:“还不快点而道歉!”

感受着后脑传来的痛感,心中一边嘀咕着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一边以无可挑剔的姿态鞠躬低头大声说道:“季先生,请让我当面给大小姐道歉!”

还没等季先生有所表示,在贵妇身后便探出来一个带着天蓝色发箍的小脑袋,用极为认真的神情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低一头的后脑勺,说道:“你要怎么道歉?”

听到这风铃般的轻语,木夏合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递到了女孩儿的面前。

那是一只正在筑巢的燕子。和许多儿童绘本中简洁圆滑的外形不同,这只木刻的燕子有着漂亮的羽毛和如扇的尾翼。它筑巢的神态专注认真,与那双正在端详它的漂亮大眼睛颇有神似之处。

“我之前和爸爸回老...去乡下视察项目的时候...有见过农村的燕子。”

男孩儿并没有看向女孩儿的眼睛,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但他的耳朵又有些红。

他举着木雕燕子半响,没有听到女孩有什么回应。正当他开始感到尴尬与局促时,手里一轻。

小女孩抱着燕子转过身去,并没有给男孩儿看到自己的表情。

可旁边的贵妇却在捂嘴轻笑,另一位男子则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原谅你了。”

“我叫木夏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自报姓名,女孩儿依然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这时候读书人模样的男子用微微带着点严肃的语调对女儿说道:“淑弦,礼貌呢?”

听着父亲略带责备的提醒,她转过身来,用那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叫秋辞,季秋辞。”

在回去的路上,木夏合和父亲抱怨,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道歉,他觉得自己就算有些失礼,也并没有有做什么严重到得当着对方父母面低头认错得事情。

木要武看着身边有些闹脾气的小儿子,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你这臭小子懂个屁!有个由头和季先生说上两句话,多好的机会!而且...”

回想起自己儿子在那漂亮小姑娘面前那面红耳赤的样子,他笑着摇了摇头,“...你今后谢你老子我还来不及呢。”

此时的木夏合当然听不懂父亲话里的意思,他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回响的是最后那女孩儿风铃般的轻声细语。

季秋辞...

…这名字挺好听的...

(2)

学生时代总觉得时间多得用不完,尽管那是一段一无所有的时光。

对许多十几来岁的年轻人来说,没有收入,没有自己的事业,也搞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自己的一切多要仰赖长辈的馈赠。

若是生在一个明事理的家庭便罢了,如若父母古板固执,那少不得三天两头鸡飞狗跳。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来看,这种毫无安全感,也缺乏自我掌控能力的状态当真是万万不可接受的。可为什么还是会怀念年少的时光呢?

想来是因为,那种没有过往纠缠,也不为来事烦扰的状态,对成年人而言实在过于奢侈了吧。

秋季的阳光不似夏日那般毒辣,但这些天城区万里无云,还是在窗边切出了一道对比强烈的明暗分界线。

已经是少年模样的木夏合坐在教室的窗台边上,无聊地盯着操场上挥洒汗水与青春的同龄人们。

如果是熟识他的人,或许能看得出来他现在有些闷闷不乐。

可这里是离家两个省份的所谓”全国无人不知的最好的文艺重点高中“,被父亲送到这里刚过去一周,他也没认识几个同学,所以也没什么人在意他的伤春悲秋。

倒是有那么几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小女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偷瞄着一下这个坐在窗边的清秀男生。

夏合不是什么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大帅哥,可作为木要武的小儿子,也是家族里唯一一个具备艺术天赋,而且是相当了不得天赋的孩子,老汉对他的关心和教育可是一点都没少。

五官并不奶油小生,但脸和衣物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搭配上艺术天才身上常见的那种疏离感,对这个年纪的怀春少女们来说确实还挺有吸引力的。

他并没有什么背井离家的乡愁,老家也不是什么一线大城市,要说玩好玩的好吃的必然也比不了现在在的地方。但他为什么对于离开家乡来到这座繁华大城市读书这么抵触呢?

这事儿说起来时间就要退回到几周之前:

—-

—---木家宅子的书房里------

“你撅个腚儿老子就知道你要放屁还是拉屎。”木要武带着老花眼镜看着书桌上的报表,头也不抬地对站在对面的小儿子说道。

听着父亲毫不客气的粗话,木夏合嘴角抽了抽。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一下。

”你不是打算过几年送我出国吗?我何必这时候还跑去读什么艺术高中?我又不高考。”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而且也就只剩三年了,出国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一趟,你舍得我,妈妈怎么办?璇姐刚嫁人,还说让我有空就多去陪陪她。而且上次季先生不是还让我明年帮他雕个仙鹤他要送给老丈人吗?你连季先生的面子都不给了?”

听到小儿子的话,木要武简直被气笑了,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拿起手里的文件朝夏合头上打去。“臭小子这嘴是挺能说啊!”

看到父亲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子,他一边试图躲闪,一边也在心里惋惜:为什么自己不能像老爹一样身高体壮。不然的话,每当这种时候也不会狼狈至此。

“老子还不知道你这小臭崽子!拿你妈!和你姐当挡箭牌!”报表在空气中划出劈里啪啦的破空声。

木夏合双手抱头,试图减少受到攻击的面积。

“还说什么季先生的老丈人??我看你是想要让季先生当你的老丈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本来默默承受父亲怒火的夏合听到这句话可没法儿继续沉默了。

“呵呵,你老子我吃过的盐比你这辈子见过的米都多,以为我没瞧见你盯着人家小姑娘那样子,你哪儿舍不得离开我们,你是舍不得季家大小姐吧!”木要武露出讥讽地坏笑。

被父亲戳穿了心事,夏合也不防御了,颓然地放下手叹了口气,“您佬都知道,那干嘛还要把我弄那么远...”

看到儿子这样子,木要武也没有兴致继续下手了。他哼了一声,坐回自己书桌,一把拉开抽屉在里面哗啦哗啦地找到个东西然后扔向了夏合。

接过一看,是一封信。

信来自父亲年轻时的一位极亲密的战友,据说早年间去了意大利,现在发展得很不错。

听说老木家生了个特别有艺术天赋的儿子,便写信来说,他和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院长私交不错,他问是否需要他举荐入学?

信中还提到,因为国内的中学成绩基本是不被欧洲一些老牌大学承认的,尤其是这种每年申请书塞爆信箱的名校。为了能让推荐信发挥最大的作用,夏合必须从国内仅有的一两家被认可成绩的艺术高中毕业才行。

看着儿子沉默的样子,木要武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季家在我们这儿有多大能量吗?”

“......”尽管并不完全了解成年人社会运作的一些规则,夏合也知道季先生,或者说季家在当地是十分有影响力的名门望族。

“季家大小姐知书识理,秀外慧中。不管是为了季家的势力,还是单纯看上人家大小姐本人,虽然年纪尚小,但等着过两年上门求亲的人能从咱这宅子这儿排到你奶奶农家院子门口。”

“......”听着父亲的话语,木夏合虽然不知道要反驳什么,但他的眼神显示出他并不服气。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对,你和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别人季先生何许人也?一族之长那是能被小娃娃私情左右的人吗??

对,这些年来咱们两家关系是不错,我们也有些家底。但比你老子我有钱有势的想提亲的人海了去了!人家凭什么要你做女婿?!”

听到这里,少年虽然不忿,终究还是觉得有点泄气的。

但不等他沉浸在情绪中,这个在商海沉浮数十载的老汉用包含情感的声音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离开这里要你去留学深造吗?”

听着这问话,夏合抬起头来。他紧咬着牙,下颌控制不住地在颤抖,他刚想要回答就被打断了。

“我不需要你来挣钱,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挣得比你老子多。季家也不缺咱这二两碎银子。书香门第,钟鸣鼎食,你要想娶人家大小姐,你就得用天大的名去换。”

他粗糙的大手按在了儿子的肩膀上。

“你在咱们这小地方当个劳什子‘天才神童’,没 用。

你必须得要闯出一些大名堂来,你得带着所有人都没法儿忽视你的成就回来,这样季家让你做女婿才不掉份儿。

阿合,你能明白吗?”

“......”

父子间一时沉默,只有夏合粗重的呼吸声回荡。

半响,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当他再一次抬头看向父亲时,他的眼神已经足够坚定和明亮。

看着儿子的表情,木要武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

……

—---------

一阵呼唤打断了他的回忆。

“夏合~!一起去吃饭吧。”

他转过头一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站在自己身旁。

虽然身处窗边那道明暗交界线的暗处,但她的笑容明亮得好像夏合才是站在阴影里的一方。

她有一头及腰长发,烫卷成了这时女孩儿间最流行的韩式波浪。或许因为是艺术重点高中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她是戏剧社团的新门面,女主演,居然没有老师来管一管她这一头作为高中生来说略显夸张的头发。

青色的运动装校服的袖子被撸了起来,她还穿着夏装的短裤,露出了白皙健美的膝盖和小腿。

她的站姿随意放松,一点儿也没有被男生注视着的紧张感。

就像她的名字“顾落落”一样,落落大方。

“阿川说逸夫楼后面有家新开的四川馆子,味道很不错哟,一起来吧?”

一边说着一边眨了下眼睛。

…只能说不愧是剧团的新台柱,这种一般人做起来要不变成挤眉弄眼,要么就做作尴尬的表情在她身上却浑然天成,只觉得俏皮灵动...

夏合在心里由衷赞叹了一句,而人家女生都这么邀请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着全班同学拒绝,他自然便跟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一起行动了起来。

—---

前面她提到过的‘阿川’是她的男朋友,不过在另一个文化班上,夏合也并不清楚具体叫什么。

对于这种女高中生明目张胆地在学校交男朋友的事情,少年也只能感慨于不愧是大城市。

一路上顾落落似乎对夏合非常有兴趣,主动和他搭着话。尽管少年在交流中比较被动也不怎么积极,但她倒像是乐在其中般一直寻找话题。

“所以你之后打算出国呀?为什么啊?”少女踩在学校绿化带的边缘上,试图保持平衡前进。

夏合一部分精神担心她会不会摔下来,另一部分则在想如果她摔下来自己应该避嫌还是扶住她。所以回答得也很心不在焉,“嗯,因为想要去意大利深造一下。有机会的话,学艺术的还是不能不去欧洲吧。”

“诶......你好有上进心啊。”说着轻巧地一个蹦跃,吓得身旁的夏合一阵激灵,但她却平稳落在了另一块石头上。

“倒也不是...只是我青梅竹马...她家境特别好,所以我必须得努力一些...”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同学摔倒在自己面前使得他分心,还是男人就是容易在漂亮女人面前放松戒备,他很自然地就说出了自己现在最大的心事。

“嗯?啊!所以你为了要回来娶她才打算出国?好浪漫!”她居然在跳到下一颗石头上之后单腿做支撑并转过身来看向夏合,露出一脸兴奋好奇的神情。

“那你青梅竹马一定是个超级大美人吧,身材好吗?”

“额......她当然很美...至于身材什么的......”面对这有些露骨的问题,夏合只觉得有点头痛。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了校门口。

平日里午休时校门就人来人往,但今天他们发现这里比平日更是要拥挤不少,虽然没有人刻意扎堆,但莫名其妙有很多男生在附近假装闲逛的样子走来走去,亦或是突然撩撩头发,抖抖衣摆,亦或以一种漫画里常见的姿势靠在围栏上,场面很是诡异瘆人。

仔细观察会发现,这种神秘现象似乎是以校门旁一个点为中心向外发散的个圆。

顾落落不知何时爬上了一旁的花坛,将手放在额前搭了个遮阳棚,试图以高度优势看清前面在搞什么鬼。

她甚至还踮了踮脚。

随着少女动作的校服短裤也向上伸展,露出了一点点结实的大腿。那洁白的光滑肌肤令夏合感到刺眼,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地转开了视线。

此时却听到上方传来落落的惊讶声:“哇,有个好有气质的姑娘在校门口站着耶~”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他心里传来一阵悸动。

随着一个前面的男生走开,恰好为视线留出了空间。

他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校门口。

那身影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连身长裙,剪裁修身。而在这是一双黑色的小皮靴,可能站得久了,一只脚正在用足尖轻轻点着脚下的地面。

一条灰色披肩盖在肩上,身影用最经典的淑女姿势抬起一只手臂,让手腕内侧面向自己,露出了长袖下面精巧奢侈的腕表。

那身影看了看时间,好像叹了一口气。

而她另一只手除了自己的小包,还提了一个纸袋,看上去像是给某人带的什么东西。

‘亭亭玉立’,除了这个词,你几乎没办法在看到这个画面时想到任何别的形容。

这位与校门口纷扰气氛格格不入的少女就这么站在那里,很明显是在等什么人。

而在看到这道倩影的刹那,木夏合就已经傻了。

不过他只用了大约两个刹那的功夫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便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类似自己珍藏的宝物被放在阳光下,由他人窥探的不快与焦躁感充满了内心。

他几乎是没有自我意识向着那道身影喊了出声:

“小弦?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门口站着等了不知道多久,脚踝早已酸痛难耐,如果不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自己的矜持,季秋辞早就想弯腰揉揉脚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抬腿弯曲下膝盖的想法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听到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出自那个熟悉的声音,喜悦的心情雀跃而出。

可她强迫自己等待了一秒,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不想露出太过明显的惊喜情绪,然后才转头看去。

正当她嘴角的笑意正要绽放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高挑漂亮的长发少女,用一种似乎摔倒的姿态扑在了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怀里。

………

……

“啊...痛痛痛!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站稳!”

顾落落在摔倒在了夏合怀中之后似乎脚被崴了,没法儿自己站起来,便对着他低头道歉。

然后她察觉到场面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她转过头看见那位气质极为出众的少女正面色铁青地看着自己身下的少年...

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她双掌一拍,她用惊喜的语气说着:“啊?这就是你提到过的小女朋友?”

木夏合此时已经没有余力思考落落的问题,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季秋辞,尝试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化为无形。

好在这时少女接话了,可惜内容却不是少年想听的。

只听她一字一顿地用风铃般悦耳的嗓音说道:“不-是!”

说罢,转身就跑走了。

这个举动让木夏合仿佛遭受一记重锤,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在落落身下没有很快成功。就在眼看着少女的身影要消失在拐角之时,他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强势地站了起来。

而这个动作自然也就把顾落落给甩在了地上。

他只来得及回头甩出一句“抱歉!”便急匆匆地向少女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

……

顾落落坐在地上,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她的脸上此时没有表情,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愧疚。

她只是看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

(3)

生活在都市中每天都会遇见无数的面孔,尽管知道这些或生动或疲惫的表情背后总是有着一个个完整的人生与故事,但在他们与自己产生交集之前,都是模糊而如幻灯片一般的背景板。

少年在人潮中前进,试图分开左右的行人。

就像在由各种毫无配合的杂乱色彩中寻找到唯一可以下笔的空隙。

他不住地道歉,同时尽最大努力不要被绊倒在地。

有点像是在礁石上跳跃,去追逐那一尾快要消失在汪洋中的马林鱼。

透过人潮组成的浪花,他仿佛看到两个人在向少女搭讪。

因为距离的原因,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

但少女神情冷淡,嘴唇轻抿。

她根本没有在意身边两人在讲什么,她只是借着撩起耳畔的发丝这个动作,一边观察着四周。

当她发现少年在人群中已经看到自己之后,便轻声对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

只见两人露出错愕的表情,其中一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另一个人拉走了。

可少女也没有在原地等待少年的意思,她转身走进旁边一家咖啡店。

—---

叮铃铃,门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木夏合打开门,他没有花多少功夫便发现了少女的位置。

她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双腿优雅地交叠。深蓝色长裙顺着膝弯滑落,在裙摆边缘与黑色小皮靴靴颈之间留下了约一指宽的空隙。

也不知道该感到遗憾还是庆幸,那空隙间流露出的并非少女的肌肤,而是深灰色的棉质长袜。

她抱着胸,视线朝向窗外,完全没有回头看看进门的是谁的打算。

桌上只有她的小包和那个精致的纸袋。

木夏合微微苦笑,走向吧台。

不一会儿,他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坐到了桌子对面。

他看着她,也没说话。

虽然开在闹市,但这家店的隔音做得相当不错。

窗户外的绿植也修剪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令坐在窗边的客人不会一眼看见街上的其他行人。

阳光穿过防眩光处理的玻璃后不再刺眼,她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脸上令人懒洋洋的暖意。

如果不是她轻抿的嘴角在提醒着对面的人一些什么,他几乎都要以为她快睡着了。

安静的气氛就这么在两人间蔓延,只有店里柔和的轻爵士背景音在回荡。

此时他感觉自己满肚子的话倒也不急着说了,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也挺好。

直到他在大约第十次眨眼之后,突然意识到对面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正带着一种生怕表现得不够明显的怒气瞪视着自己。

但或许是因为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实在太秀气了,少年一点也没有慌张,只是觉得很好看。想到这里他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男孩的笑声,季秋辞一下子觉得自己脸红到了耳根。她再也没法保持那副端庄淑女的仪态,用清脆优美的嗓音极尽凶狠地说道:“木夏合!我讨厌你!”

………

……

在这段小小的插曲过后,夏合把咖啡推到了少女面前。

尽管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说道:“唔......你也看到了,那是误会。我总不能由着同班同学摔在地上吧...我...”

“你以为我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傻女人吗?”少女拿起面前的杯子,打断了少年的解释。

她并不常喝咖啡,看着面前这杯还散发着微微热气的澳白,她依稀记得上次一起出门时确实顺口称赞过这个品种绵密的口感。想到这里她心底最后一丝不痛快也悄然消散了。

听到这个回复,夏合有点挠头,“那你还......”

“因为我不想和那些莺莺燕燕打交道,毕竟我只是来看你的。”说罢抿了一口咖啡。“我还得谢谢那小姑娘给我个借口,不然难道还要我和你那么多同学一块去吃饭?”

说着这话的季家大小姐全然没觉得自己称呼另一个同龄人为“小姑娘”有什么不对的。

夏合看着少女用舌头轻柔地舔掉了粘在嘴唇上的白色泡沫,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而注意到这一点的季秋辞脸颊不自觉染上了一丝桃红。

刚才那完全是无意识的,也只在他面前出现过的举动,在其他场合完美的季大小姐可不会做出这种失礼的行为。

每当他们两个独处时,她就会觉得紧绷的神经可以放松些,做出一些这个年纪女孩儿该有的行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和尴尬,她将桌边的精装纸袋递给少年。

“这是木叔让我带给你的一些东西,还有...我给你的小礼物。”看着夏合正打算打开包装,赶紧补充了一句,“等你回去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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