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蒸腾的热气凝成水珠，顺着断肢脚趾滚落。赫默单膝跪在防滑垫上，右腿肌肉因过度紧绷而颤抖，她将左腿横放在膝盖上，用浴球搓出绵密的泡沫。截断面新生出的肉芽蹭着冰凉的膝盖骨，那里覆着薄薄一层紫晶，像结痂的伤疤般硌着大腿内侧的嫩肉。

她总把断肢的脚掌抵在胸口清洗，五个脚趾因防腐处理泛着珍珠白，趾缝间还残留着上周涂的桃色甲油。热水淌过小腿肚时，赫默会突然蜷起脚趾，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矿石病发作时钻心的痒。现在她改用指甲轻轻刮擦那些半透明的趾甲，直到浴室回荡起空荡荡的叩击声——断肢的脚跟无意识地撞上了瓷砖。

睡觉时断肢要占据枕头右侧。赫默用旧毛衣裹住截面，像给洋娃娃穿衣服那样将左腿塞进睡裙。当她把断面贴向残缺的骨盆时，凸起的紫晶会刺入柔软的小腹，疼痛让她想起这条腿还连在身上的夜晚。有时半夜翻身压到左腿，冰凉的脚趾突然贴上后腰，她在半梦半醒间会伸手去摸，摸到十个脚趾仍保持着蜷曲的弧度。

最常穿的是那双红底白条纹的及膝袜。赫默靠着衣柜坐在地板上，右腿别扭地向外扭曲，她把断肢抱在怀里像在给婴儿穿衣服。袜口拉过膝盖时总要停留片刻，指尖反复摩挲着皮肤下凸起的晶簇，那些紫黑色颗粒在防腐液浸泡后变得像细小的琥珀。最后把袜尖抻平，五个脚趾的轮廓清晰地顶起织物，仿佛下一秒就会调皮地动起来。

出门前她把断肢举到与伤口齐平，截面与残躯相触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绷带要缠二十七圈，从大腿根开始螺旋向下，直到把紫晶与嫩肉的交界处裹成蚕蛹。站立时全部重量压在右腿，她扶着墙数到第十次心跳才敢松手，空荡荡的裤管被过堂风吹得贴住金属拐杖，而怀里的左腿正穿着崭新的麂皮短靴。

当凯尔希医生发现赫默左脚踝上的结晶突然恶化时，已经不得不采取截肢手段了。索性，医疗部会为断肢提供生命维持并继续进行治疗，以等待重新接回的一天。

手术灯在脚踝处聚成惨白的光斑。赫默平躺在消毒垫上，看着护士将止血带捆在大腿中段——离病灶足有五十公分，健康肌肤被橡皮管勒出深粉色凹痕。电动骨锯启动的蜂鸣声中，她突然伸手摸了摸膝盖内侧的胎记，那块淡褐色的云朵正在随肌肉抽搐变形。

刀锋划开皮肤时，她数着无影灯上的菱形光斑。血液从环形切口喷溅到无菌帘的刹那，整条左腿突然剧烈痉挛，五个脚趾蜷成婴儿握拳的姿态。医生按住乱颤的小腿，而她正盯着因缺血泛青的大腿根部，那里有根汗毛被碘伏黏成螺旋状。

当股骨与髋臼分离的脆响传来，她嗅到骨髓特有的铁腥味。被截下的左腿平放在转运盘里，脚踝处的紫黑色晶簇还在渗出黏液，大腿截面却鲜活得令人心惊。粉白肌理在无影灯下微微搏动，像刚剖开的金枪鱼腹闪烁着油润的光。

赫默用右手食指勾了勾断肢的脚趾。防腐液正从足背静脉注入，青灰色顺着血管爬满整条腿，唯有大腿截面的皮肤仍保持柔软。她看着护士用羊肠线缝合血管断口，针尖每次穿透股动脉时，脚趾都会反射性抽动，仿佛那条腿仍在试图感知她的脉搏。

手术台边缘的金属托盘突然震颤，那条刚被切断的左腿在滑落时蜷起了脚趾。护士的惊呼声中，赫默撑起上半身，看着自己的左腿侧翻在瓷砖地上——健康的大腿截面渗着淡粉组织液，脚踝处的晶簇在地面刮出紫色黏液。

她抢在消毒手套抓住断肢前翻身下床。右腿缝合线崩开两针，血珠顺着手术服滴成断续的虚线。当掌心贴上还在抽搐的小腿肚时，断肢突然安静下来，五个脚趾缓缓舒展，像被顺毛的猫露出肚皮。

护士递来无菌纱布时，赫默正用拇指摩挲大腿截面的股动脉残端。断口处肌肉纤维还在本能地收缩，蹭得她虎口发痒。消毒灯下能看清每条神经束的横截面，那些淡黄色管线随着她的抚摸轻微震颤，仿佛在等待接驳某种看不见的电源。

断肢的膝盖突然撞向她胸口。赫默顺势把腿弯折成坐姿抱在怀里，脚掌贴着自己完好的右胯。防腐剂还没开始灌注，脚趾因缺血泛起青斑，第二趾关节那道旧伤疤正抵着她肋骨的凸起。

医生试图接过断肢时，它突然剧烈痉挛。赫默低头咬住手术服领口，用唾液沾湿布料擦拭大腿断面的血污。当消毒棉触到股外侧皮神经的瞬间，整条腿突然弓起足背，大脚趾准确戳中她颈动脉搏动的位置。

电动骨锯残留的余温透过皮肤传来。她把脸埋进膝盖窝，鼻尖蹭过手术记号笔画的截肢线——那道蓝线距离实际切口足有十公分，现在成了无用的装饰。护士最后用止血钳夹起断肢脚踝时，五个趾尖突然勾住赫默的病号服下摆，扯出三道平行的褶皱。

最后包裹断肢用的是她自备的丝绸。浅杏色布料滑过大腿截面时，她要求保留止血带留下的环形压痕——那道深粉色沟壑将成为未来丈量拥抱的标尺。当推床碾过地砖缝隙，怀里的断肢突然随颠簸扬起脚尖，第二根脚趾上的桃色甲油正巧擦过她锁骨下方的静脉。

出院登记表在窗台上积了层薄灰。赫默把断肢竖着抵住不锈钢台面，膝盖弯卡在肋弓下方，腾出双手给袜子翻面。灰绿色长筒袜的接缝必须对准小腿外侧，这是她花了七分钟调整的成果——断肢的脚趾勾着窗框凸起，大脚趾指甲盖在阳光下发乌。

护士递来止血液时，她正用断肢的脚掌压住自己后腰。五个趾头陷进病号服布料，隔着两层棉质衣料寻找腰椎第三节的凸起。长袜提到大腿根部时，断面渗出的防腐液在袜口晕出铜钱大的深斑，她顺手用袖口抹了抹，断肢的膝盖立刻顶向她胃部，像在催促。

走廊拐角的自动贩卖机映出扭曲人影。赫默把断肢打横抱在胸前，脚跟抵着锁骨凹陷，脚背青筋随着步伐在丝袜下起伏。电梯下降时失重感让断肢下滑三公分，截断面直接压住胸骨中段，她低头咬住袜口松紧带调整位置，鼻尖蹭过冰凉的脚踝骨。

公交站的长椅残留着雨渍。她把断肢架在并拢的膝盖上，袜腰翻折处露出半圈止血带留下的压痕。右腿悬空晃荡时，断肢的脚趾突然钻进夹克缝隙，第二根脚趾准确找到右侧乳下那颗痣，隔着内衣蕾丝反复刮擦。背后等车的老太发出吸气声，赫默把风衣领子竖高些，断肢的脚跟顺势卡进下颌骨凹陷。

进公寓楼需要侧身刷卡。她用牙齿咬住门禁卡，断肢的大腿截面抵住小腹顺时针旋转，借力推开弹簧门。电梯镜面照出小腿肚把毛衣顶起的轮廓，长袜在臀线位置皱起三道波浪纹，断肢的拇趾正从领口探出，指甲油剥落处露出防腐处理的灰白色质地。

钥匙插进锁孔时，断肢突然抽搐着拱起足背。赫默用下巴压住膝盖骨，感觉到截断面的筋膜在丝袜下滑动。当门锁弹开的瞬间，五个脚趾同时蜷起抓紧她侧腰的软肉，袜尖在衬衫下摆扯出五道放射状褶皱。

防盗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赫默用断肢膝盖顶住鞋柜，腾出手解牛仔裤纽扣。布料滑落时，左腿的丝袜勾住了金属拉链头，五个脚趾因拉扯向上翻起，露出袜底磨薄的区域。她索性坐在地板上，右腿蜷缩成支点，断肢脚掌踩住自己右肩，借着反作用力把丝袜褪到脚踝。

浴缸放水声掩盖了布料撕裂的响动。她单腿蹦到浴室门口，断肢夹在腋下像支体温偏低的拐杖。跨进浴缸时左腿从怀里滑落，脚后跟磕在铸铁边缘发出闷响，五个脚趾条件反射般张开，趾缝卡住了排水口的金属滤网。

水温调到41℃，刚好能融化断肢表面的防腐霜。赫默把左腿架在浴缸沿上，断面朝下对准自己的右大腿根。热水漫过健康肌肤与防腐皮肤的交界处时，她抓起浴球搓洗脚趾关节——那里积着公交站沾上的泥点，第二根脚趾的茧皮被搓得发红。

打沐浴乳时断肢突然滑入水中。她伸手捞起时发现小腿肚贴住了自己肋间，膝盖骨正卡在胃部下方。泡沫顺着水流钻进趾缝，赫默用指甲刮擦大脚趾边缘的死皮，断肢的脚跟无意识蹭过她右腿截肢处的疤痕，新生的肉芽被磨得发烫。

冲淋环节必须用高压花洒。她背靠瓷砖墙，断肢横搭在并拢的膝盖上，水流从大腿截面冲至脚心。防腐处理的皮肤遇水发涩，掌心抚过小腿肚时会发出类似皮革摩擦的吱呀声。当花洒对准脚踝处的晶簇冲洗时，断肢突然抽搐着扬起脚尖，沾着水珠的趾甲扫过她锁骨。

擦身用的是两条不同材质的毛巾。珊瑚绒的那条裹住断肢，她像卷寿司般从脚趾开始螺旋上卷，直到大腿截面被吸水布完全覆盖。普通棉质毛巾擦自己身体时，断肢的脚掌始终贴着她后腰，随着擦拭动作上下滑动，趾尖在尾椎骨附近压出浅红色印痕。

最后检查脚趾间隙是否干燥。赫默盘腿坐在防滑垫上，断肢搁在大腿组成的凹槽里。棉签捅进趾缝时，脚趾会本能地蜷曲夹住棉棒，她得用虎口卡住脚背才能继续清理。防水创可贴要贴三处：脚跟磨破的防腐层、脚趾甲掀起的边角，以及膝盖内侧被公交座椅划出的白痕。

吹风机冷风档对准趾尖时，断肢突然在她膝头颤动。赫默改用左手固定脚踝，右手持风筒逆着汗毛生长方向吹拂。当小腿肚的血管纹路在热风下愈发清晰，她鬼使神差地把脸贴上去，鼻梁压着胫骨前肌的位置——那里本该有脉搏跳动，现在只剩防腐剂凝固的橡胶触感。

赫默用右膝压住床垫，左腿斜倚在叠好的被垛上。她抓过枕巾擦干断肢脚趾缝最后的水渍，五个趾头在摩擦中微微发红。床头柜的电子钟显示02:17，空调出风口正对着断肢膝盖吹，她伸手把风向叶掰向上方。

断肢被摆成侧卧姿势，脚掌贴着她右胯骨凸起的位置。赫默拉过薄毯盖住两者，断肢的脚跟恰好卡在她腰窝凹陷处。关灯前她检查了三遍脚踝——洗澡时蹭掉的死皮边缘翘起，用指甲剪修成平滑的弧度。

翻身时断肢滑向床铺凹陷处，她立即用肘弯勾住膝盖窝拽回来。小腿肚压住自己肋骨下方，能感觉到断肢重量让呼吸产生轻微阻滞。第二根脚趾的茧皮刮过胸侧旧疤，她掀起睡衣下摆让接触面积更大些。

后半夜楼下垃圾车轰鸣，赫默在迷糊中把断肢调转方向。脚背贴住颈侧，大脚趾卡在耳垂后方，这个姿势能隔绝部分噪音。断肢的足弓随着她翻身自然扣住肩膀，五个趾尖无意识地抓挠着枕套上起球的纤维。

晨光透过纱帘时，断肢的脚掌正压住她右手腕。赫默蜷起手指握住脚跟，拇指摩挲着跟腱部位的浅淡晒痕。整夜保持侧卧让右腿发麻，她靠肘部支撑平移半寸，断肢的膝盖顺势滑进她并拢的大腿间隙。

空调定时关闭后的升温中，断肢皮肤开始渗出细微汗液。赫默用昨晚擦头发的毛巾垫在膝盖弯，吸走连接处黏腻的潮气。翻身平躺时断肢从胸口滑向小腹，脚趾勾住睡裤松紧带才没完全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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