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摇篮】的崩溃（1）

胸口如同被挖了一个大洞。

曾以为此生都不会得到填补的空虚感，可能会在不久后的将来消失。

一旦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这一点，就会情不自禁地反思，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

有点儿想自嘲，想取消那时可笑的自己。

睁开眼一看，那人并不在。

坐起身，捂住胸口，能意识到自己真的从那种情绪中解脱了。

我不再喜欢他了。

强行侵犯了自己的男人。

眯起眼睛，脑海中闪过了那面具背后的脸庞。

不知为何，现在自己并没有预期的那样厌恶李时宪。

某种程度上讲，要不是侵犯、洗脑那些糟心事儿，那个人的性格其实挺值得积极去看待的。

现在自己能够客观理智地反省了。

之前那种盲目的感情实在可笑，对他低语的爱意多么愚蠢。

他说得没错。

之前盲目歌颂爱情的念头已经消逝不见，彻底冷静下来后，情绪也跟着冷却。

内心甚至对他怀有一丝感激。

因为他似乎本可以彻底对我洗脑，操纵我的未来，可他并没有。

尽管如此，现在还是无法适应内心的空虚感。

回想起被控制的时刻，当时的自己真的会感觉到欣喜若狂，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样欢喜。

也许当时的感觉，与其说是对爱情的渴望，不如说是因为自小很少感到幸福快乐，所以对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而狂喜。

这也是现在失去那种幸福感后，内心如此失落的原因。

李时宪去哪儿了？

不在卧室里。

走进厨房一看，七个空酒瓶倒在桌子上。

也许他也有很多担忧吗？居然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

抓起他座位上的空酒杯，感受着玻璃杯的光滑表面蹭过指尖的触感。

为何内心会被一种陌生的疏离感笼罩呢？

可是已经结束了。玻璃杯被重新摆在了桌子上。

“已经结束了。”

永远也不会再次感受到的情感。

念头感到无比清澈，如同晨雾消散后的花园一样广阔。

可与之相对是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纠结的情绪。

孤独，如同漫漫长夜中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外，被遗弃在道旁的碎岩，孤单地仰望夜空，却又害怕会被不知何时驶来的车辆碾压。

嘴角落寞地垂下，似乎是被弥漫在身上的伶仃气氛压倒。

压抑的情绪再次涌入心间，不管何时何地感受到，都会觉得痛苦。

可这就是事实。

痛苦与否，自己都得下定决心接受。

“就像往常一样过正常的生活，就可以了吧。”

拍了拍怦怦跳动的心口，深呼吸——

“呼——哇！”

压抑的感觉稍微褪去了一些。

使劲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眶，而后握紧了拳头。

“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完成。”

自己是象征整个法国的【国树】。

唤出流畅的魔法整理了杂乱的厨房，而后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贤者和李时宪正坐在外面的桌子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桌子上摆着两杯红茶，不过桌面上似乎沾了一些茶水撒落的污渍？

两个人只是在一言不发地品茶。

“两位，早安。”

适当地打了招呼。

昨晚发生的事情果然还是蛮沉重的，但绝不能因此破坏现在的氛围。

尤其是在准备了如此优质的葡萄酒的贤者面前。

“早上好，马罗尼尔选手，你晚上休息得还好吗？”

但不知道为何，贤者的脸比平时更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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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上之后，贤者一直保持了扑克脸。

她彻底掩饰了自己那时慌张到天真的举止。

现在的她，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优雅和尊严感。

马罗尼尔起床后不久，山茱萸也跟着走出了房间。

两人因为宿醉，相互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儿。看起来她们的相处气氛并没有之前那样尴尬了。

“……让我们开始今天的讨论吧？”

贤者用她那优雅的声音首先开始了交谈。

非常正式的语气，丝毫没有往常的亲切感。

她郑重其事地宣告了【花】出现的地点和时间，除此之外，还告知了我们三人需要完成的任务：

“简言之，你们需要完成对袭击的初步压制，而后向【木教】与【猎人协会】报告袭击情况即可。”

“可我还是好奇，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通知猎人协会？也许我们可以帮忙传递情报呢？”

“我不会讨论这一点。”

贤者的回答很果断。

如果是猎人协会的话，我可以通过星星传递情报。贤者如同读懂了我的念头，举起了手指，像是在补充要点：

“不如说，情报提前流向协会或者木教没有任何好处。此二者已经被【花】渗透得足够深。”

“那么，如果让马罗尼尔提前通知自己的国家，以【国树】身份向欧洲各政府求助，又会怎么样呢？”

[马罗尼尔：]“……呃，那个情况差不多啦。”

马罗尼尔显得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接过了话题：

[马罗尼尔：]“……我之前没有提过这一点，不过——那些深切关注人类权益的政客，至少都与和【花】相关的团体组织接触过不止一次。”

我这才想起来，【花】在欧洲的影响似乎比亚洲更加深刻。

[马罗尼尔：]“你对这方面了解似乎并不多……韩国的国情与欧洲不同……只要被发现与【花】有任何勾结的证据，就可以立刻逮捕，最高判处死刑——可其他国家并不是这样。各国的社会规范一直以来被不断蚕食，已经扭曲了许久。”

我转过头，看了看贤者。

她也点了点头，显然这就是事实：

[贤者：]“【剑神】，在他的努力下，【花】在韩国始终成不了大气候。虽说这依旧无法保证恐怖主义彻底绝迹，依然会有频繁的小规模袭击发生。”

剑神，也就是说【木槿·无穷】。

又一次听到这个大名，感觉真是太神奇了。

抛去个人喜恶，那个老东西确实令人钦佩。

其个人成就确实难以用文字形容。

实力上足以匹敌【天魔】老者，并最终取胜；带领韩国熬过了全球性危机；牢牢掌控了【猎人协会】韩国分会，并在暗中控制了韩国所有实权领导层政客。

近现代历史上不可不提的重要人物，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为曾经羸弱的大韩民国带来了繁荣发展。

更别提其战斗力是压倒性的强。

就是他在幕后掌控了经历【木令王】灾难后满目疮痍的韩国百余年。

将这个国家现如今的经济成就与政治地位完全归功于他也不为过。

其生命之存在就是一段历史活生生的化身，是无数韩国孩童的偶像，也是无数受过其恩慧的人心里，最伟大的人。

[马罗尼尔：]“是啊，其他国家的情况就相对没那么乐观了，也许表面上会对【花】保持敌意……可实际上就并非如此了。”

人类的人口数量比起树人，还是占据了绝对优势。

从数目上看，可以达到几十倍之多。

在一个“人类自由意识”已经有所传播的世界中，阶级之间地位的差异只会激起社会分裂，以及种族间的怨恨。

而其中会不会产生我不知道的社会情况，或者难以被注意到的因素？当然了，不足为奇。

欲壑难填，尝到甜头后的人类的欲望永远不会有真正得到满足的那一天——

——而【花】，就是诞生在欲壑中的恐怖怪物，是无数人类欲望的具象化体现，是无数社会矛盾的集中爆发，是无数政见与思想的斗兽场。

[贤者：]“敏锐的政治家们已经开始参悟世界的变化，有许多地方支持【花】也并不足奇。与情况复杂的广袤亚洲不同，欧洲……大部分都落入了【康娜·神无】的掌控。”

核心干部们的领地，遍布全世界。

而【花】的动向，则与有资格参与决策的高管们的念头息息相关。

世界各大小地区对【花】的看法差异如此之大，也是因此而来。

得益于【基斯图斯·西斯图斯】在亚洲的精耕细作，亚洲对【花】的态度总体表现为敌意远大于善意。

再举个例子，中东地区一直被认为是【花】的大本营，风评一直不佳。

而欧洲，则是长时间被蚕食鲸吞，被这个组织的根系牢牢捆住。

【康娜·神无】，或者说，【花】之【圣女】，在欧洲影响之深远，是亚洲人难以想象的。

其狡猾之处在于，各国、各地并不会打着【花】的名头招摇过市。

相反，他们以各种隐蔽的手段，改名、伪装、分包成简单的人类权益组织，或者普通的贸易、科技、工业等公司。

以此法成立的大公司都有数十家。

[马罗尼尔：]“木教……虽说也正在尝试解决问题，不过难度太大了，从过去遗留、积累来的伤疤太深了。”

[贤者：]“李时宪选手，你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了解并不深吧？”

[时宪：]“啊，是啊。”

山茱萸和我就这样听着这些故事。

虽说最近接受了一系列各式各样的教育，但仍然觉得不够。

尽管如此，在某种程度上，我还是在她身边学到了很多东西。

[贤者：]“你知道【木教】手中的权利日渐式微的原因吧？”

[时宪：]“为了撮合缓解人类与树人间的紧张关系。就我所知，吸收大量人类进入教会反倒导致了反作用。”

反倒引发了人类与树人之间的心理战。

世界树阵营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相反，为了以一些方式克服歧视、弥补差异，祂们想办法指定了许多教条与政策，选贤任能，只将真正有能力、可信的人类安排在关键位置。

贤者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得很微妙：

“确实如此。不过显然操之过急，而且未能准确评估后果。歧视不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反倒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推波助澜。随着【花】的权利与日俱增，教会内有越来越多的人类改弦更张、朝秦暮楚。”

【木令王】真的给这个世界的既定规则造成了致命一击。

木教之衰弱、不得不采取一系列改革，也是为了设法避免重蹈覆辙，为了防止木令王级别的灾难再次降临而不得不进行的行动。

紧绷着的链条，只要其中一环损毁，剩下的铰链也会如雪崩般崩溃。

世界树至今为止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势力和地位。

但强弩之末，谁知道还能撑多久呢？

[贤者：]“可以肯定的说，【花】是现如今的大势所趋，是国际形势的主导力量——而相对来说，我们仅仅是在支撑一座即将面临海啸的破旧教堂。”

贤者的话属实令人沮丧。

马罗尼尔忧郁地垂下了头。

山茱萸一直观察着我们，注意到二人的动作，也粗略地模仿了一下。

[贤者：]“说起历史上那些动荡的时代，马罗尼尔选手，你应该很清楚吧？毕竟你的家族就是诞生于革命、兴起于革命。”

[马罗尼尔：]“……是的。”

到底谁会变成“善”的一方，谁会变成“恶”的一方？

这个结论可能几十年都得不出。

整理了一下思绪，自己刚才学到了许多。

之前我之所以认为世界树的权威还在牢牢掌握一切，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一直在和来自韩国的学员们相处，而韩国有【剑神】。

至少那些人们都对【花】怀有敌意——至少我观察和经历到的是如此。

只有红桃对【花】进行过理性的分析。（译者:注:Ch.62等）

原来是因为我生存的地区，世界树还占据主导地位。

而一直以来【花】的袭击被渲染得如此反动、严重，也是因为这个国家还是木教的关键阵地。

【花】致力于在韩国发动恐怖袭击，恐怕也有我的因素——木令王继承者。

也许这才是贤者给我展示那些贫民窟的原因。

她似乎想为我揭示一直以来缺少的阅历。

[时宪：]“可如果是这样，仅凭我们三个不是根本没可能抵抗袭击吗？”

终于，我提出了一直以来的想法。

的确，就算我、马罗尼尔、山茱萸的实力水准足以在一众【国树】中名列前茅，打个A级别的对手轻轻松松，对上普通的S级也毫无压力，可问题是——

我们也只有区区三个人而已，能在如此大规模的袭击中做什么？

[贤者：]“没错，事实上，即便我们提前知道并做好准备，也无法阻止。”

[时宪：]“然后呢？”

[贤者：]“如果把这些信息交给你们，至少可以减少平民的死亡人数。毕竟【猎人协会】和【木教】并不会在意普通人民的死活，哪怕他们知道即将展开袭击的一方是【花】。”

所以这才是情况的危急之处。

虽说木教漠视生命的态度也是让情况更加危急的成因之一。

与【摇篮】中生长的幼树与世界树们相比，学员们的生命还不如被吐在路旁的口香糖有价值。

[贤者：]“我会尽我之力，帮助与此事无关的学员们回家，就这么简单。”

[时宪：]“……所以我们应该帮忙吗？”

贤者点了点头：

[贤者：]“灾难来袭，这就是我所能做的一切。帮他们远离冲突的核心地带，用空间魔法将他们送回各自的避风港湾。可即便对我来说，同时传送数百无辜群众也有困难，需要时间。”

虽说木教与猎人协会会在某些程度上施加聊胜于无的援手，但显然还不够。

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与【花】的对峙中，而不是尽力于救济普通人。

所以，争取时间——

这就是【贤者】为她的三名学员布置的最终考验。

[贤者：]“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你不觉得吗？李时宪选手？”

贤者的脸上早已看不见今天清晨时的情绪。

她的表情与我认识的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我点了点头，可内心依旧充满了疑虑。

无论怎么想，仅凭三人都无法处理好一切。

特别是，我们的目标并非战斗——而是尽可能减少对广大普通学员的伤害。

这样的难度就更大了。

所以答案呼之欲出：

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是时候找帮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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