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千早爱音百无聊赖地低头用鞋尖撵碎地上的灰尘，沙砾与地面发出咔咔的声音。灰尘被千早爱音磨了两脚，她还是觉得无聊。索性掏出手机，翻开保护盖，点进通信软件。

　　朋友于一周前拉的临时群组一条新消息也没发来，她将第二声叹气闷在喉咙里；往背后的墙壁上靠了靠；幸好她穿着校服，还挎着书包，再加之滑手机的动作，且隔壁是一家便利店。这样刻意为之的动作以及并非刻意的场景安排，让千早爱音在酒店侧门口的这一场景显得不那么违和。吧？

　　到底是为什么......侧门根本不会有人来吧。她几乎要后悔答应朋友来帮忙捉奸，等了快二十来分钟一条消息都没收到，估计在和服务人员周旋。她就说，谈恋爱就谈嘛，谈谈本校或者隔壁学校的高中生就好；为什么就是不听劝一定要谈社会人士，还是搞乐队的。不是她对乐队人有什么刻板印象，只是成年人刻意找高中生谈恋爱实在是有点......千早爱音好话歹话都跟朋友说过。可朋友就像命中注定必有这一劫一样。

　　“可她不是那种人！”“她和别人不一样！”这种话千早爱音听朋友说了无数遍。

　　这种对话最后总以朋友最后笑嘻嘻地往千早爱音的嘴里塞颗糖，并附上一句：

　　“全世界最听妈妈话的爱音酱是不懂我们这种青春期荷尔蒙催使下的爱情的啦！”

　　“我哪里不懂......”千早爱音愤懑地从锁屏界面划掉备注为长崎素世发来的消息，看都没看那几个汉字和片假名是什么。

　　无非是今天要加班，不要在外面吃不干净的东西，回家吃零食前要先洗手。

　　听得耳朵起茧子，看得眼睛要得白内障。

　　千早爱音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运气，为什么抽签决定自己是在门口放哨的那一个，是了，坚持爱情可以跨越年龄跨越身份跨越社会人与学生之间鸿沟朋友的女友疑似出轨。现在是周五放学点，她们一群女高中生充分发挥强大的互联网检索能力；甚至生出自己比私家侦探还要厉害的错觉。扒出来朋友的对象疑似出轨，每次都在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房间。

　　倒是换个地方啊？社会人也没聪明到哪里去，总不能是有公司报销的七五折白金会员卡吧。

　　能这么轻易地被几个女高中生扒到行程轨迹那干脆不要动出轨的脑子好吗？！

　　“好想进去捉奸看现场！”千早爱音哀号着小声开口。

　　【你们还没找到房间吗？？？】

　　【回消息！！！】

　　【别告诉我是误会你俩就着那开好的酒店房间又做了一顿。】

　　捉奸分队一共五人，一人守正门，两人陪同苦主进酒店，千早爱音守侧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安排俩人守门，苦主朋友说不知道，感觉电视剧就是这么演的。千早爱音很想翻个白眼，那我们不如在酒店大堂演三首歌，我当主唱你们贝斯吉他鼓键盘都够人数了，不管演得难听还是好听都能把所有人闹下来。

　　千早爱音好想踢谈了恋爱智商直线下降但是考试成绩依旧不错的朋友一脚。

　　有恋爱谈的去死，能跟恋爱对象见面的去死，能亲到嘴做到爱的人都去死。此时此刻连看到捉奸现场和能捉奸都是一种奢侈的快乐。

　　手机又在口袋里响了两下，千早爱音懒得掏手机看。

　　肯定又是长崎素世发过来的消息，长崎素世是她名义上的妈，法律文书上面这么写，长崎素世也没让她改名。她是被领养的，被领养的时候有好几岁，不至于记不清事。所以她还记得从院子告别的那一天抱着小伙伴们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院子里的每棵树三分钟告别：小树拜拜，小花拜拜，小草拜拜，小叶拜拜，小板凳拜拜，小课桌拜拜，小床拜拜，阿姨拜拜，老师拜拜，小白挠过人所以不跟你拜拜，算了小白拜拜，呜呜呜世界上最美味的奶油三明治拜拜。

　　想来也是神奇，长崎素世也有耐心看着她跟那么多东西告别，院门口的几十根栏杆也没落下。最后实在没剩东西凑时间，千早爱音就被长崎素世牵着手，按在车后座的儿童专用座椅上扣好了安全带。粉的安全座椅，价格一看不菲，千早爱音回想时会庆幸，自己要是再长大点绝对会被卡住。

　　彼时长崎素世工作还没几年，千早爱音也早就过了收养的黄金年龄，倒不是没人在千早爱音年龄尚小的时候有收养意愿，只是千早爱音实在讨喜又聪明，院里的大家都喜欢她，她也享受这种感觉。　

　　如果不是长崎素世拿着资助福利院会社社长的推荐信来，千早爱音估计可以在院子里快乐地待到高中毕业。但平心而论，千早爱音真的会全心全意来享受这份快乐吗？还是说她只是在院子这样的乌托邦里自欺欺人。

　　这都是从以后回看的思考，不到十岁的小孩哪里能想得那么久。只是多少看到别人异样的目光会觉得不适，再小的孩子也要被丢到现实社会里滚两圈。她需要面对无过多保障未来的现实，而不是永远当院里孩子们的好姐姐。

　　长崎素世就是在她开始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到来，准确说，是来到她的面前。因为长崎素世常与院长见面，得了空会到活动区坐着看小孩们玩闹。千早爱音记得这个人。会从挎包里拿棒棒糖哄小孩去别的地方，久而久之她就像面前排了长队的冰激凌车。也是亏得长崎素世那挎包里有那么多糖来分，千早爱音是后来才知道那只挎包足够买一卡车糖。

　　拿了几次长崎素世给的糖，千早爱音总在队伍边上，抓着别的小孩儿让她们好好排队。某次，好不容易把闹哄哄的小孩们打发到别处去。

　　长崎素世看向千早爱音这个表现过分乖的小孩，说：

　　“刚刚最后一根已经发完了。”

　　千早爱音舔了舔牙齿，大度地挥挥手：“我才不像她们那样贪吃。”

　　然后长崎素世微笑，问：

　　“作为补偿，你要不要来当我的女儿。”

　　千早爱音看了眼远处草坪蹦跳的孩子们，又看看树影下的长崎素世，看到长崎素世的眼睛，想到商店街展柜里的糖果。：“跟你走的话会有给我的糖吗？”

　　长崎素世说：“当然。”

　　于是千早爱音从乌托邦踏了出去，她也很快就适应，单独的房间，全天候的热水，独立支配的零花钱；长崎素世甚至没要求她喊一声妈。

　　小孩子嘛，不喊妈总得喊点什么，千早爱音那时还小，就像给小狗小猫小花小草取昵称一样，在长崎素世捏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写下“长崎素世”这个名字之后，在素世的后面又加了两个方方正正的假名，小嘴一哒：“soyorin。”越念越顺口，就这么代替一开始偶尔会有的两声妈妈，一直这么叫了下去。

　　小孩儿天真无邪的花期短暂，藏不住事的年纪悄然离去，青春期如约而至，初中的千早爱音在某天突然对着在家办公长崎素世的侧脸怎么也开不了 soyorin 的口。

　　“那个。”

　　她看见长崎素世蹙眉，视线从屏幕停留几秒后滑到自己身上。长崎素世很漂亮，收养千早爱音时越过程序要求的年轻，这还没几年，那时还只是觉得长崎素世身上的味道她不讨厌。

　　平时作息规律饮食健康，脸上连道细纹都没有。初中的千早爱音，终于有了对人的审美观，并且认识到自己的养母长得很好看。

　　她在之后更开不了口，开始拒绝长崎素世开车送她去学校，也开始自己整理领巾。长崎素世没说什么，平静地看千早爱音穿制服，伸手把千早爱音刻意卷上去几道的裙腰放下，捋平整；裙摆就又到了膝盖以下。

　　“制服要穿好，爱音。”

　　激素，是激素，千早爱音去看长崎素世低下去的眉眼和微卷的头发。总是不瘟不火对自己的态度，千早爱音偶尔会想，长崎素世真的爱自己吗？甚至会臆想长崎素世某天又收养一个新的小孩，长崎素世对新小孩百般正面回应，然后自己从中感到天大的不公与委屈，最后愤然出走。

　　当然是没有的，长崎素世还是那个长崎素世，会温和对待千早爱音的长崎素世，是会在新年寺庙参拜时默念：希望神明大人新的一年也可以保佑爱音身体健康，的长崎素世。

　　参拜时长崎素世闭眼没出声，千早爱音读她的唇语猜出来的，看到了自己名字的口型。

　　她听了一万遍同学的哇千早你的妈妈好年轻漂亮，便当做的也好可爱，好羡慕。这种话。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呢。

　　尚小的千早爱音花了几年时间摸清楚与长崎素世一起生活的各种边界，对一定会横在两人中间的那条鸿沟看得清楚。

　　母亲，妈妈，陌生的词汇。她这辈子没过说几次，一开始叫得别扭才想了个昵称，后来昵称也不想再用。长崎素世一开始跟她之间就隔了距离感，千早爱音隐隐约约觉得，长崎素世其实在模仿，模仿着在她面前成为一名社会认可的家长角色。

　　而自己也一直在模仿着成为一个乖小孩儿。

　　成长期造访，她不自觉地开始拒绝长崎素世。

　　先是缓慢挣开对方理自己裙腰的手，背上书包自己搭电车去学校。

　　长崎素世愣了几秒。

　　看到千早爱音关门，连一句我出门了都没说。思考了一下她自己应该没有什么行为惹得小孩儿生气。

　　只能思忖着对着关上的大门开口：

　　“青春期？”

　　千早爱音的青春期持续得有点久，最大的爆发点在填报高中那段时间节点。

　　长崎素世的意思是让千早爱音升月之森，但千早爱音自己报了羽丘。她对月之森挺感兴趣，但是长崎素世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高中去月之森吧。”

　　这种被安排着板上钉钉的感觉令人矛盾，所以千早爱音去了羽丘，长崎素世没来得及向千早爱音介绍自己的高中生活。月之森不让私家车停泊，但是羽丘可以。长崎素世以为千早爱音是想让自己接送，但入学式那天千早爱音特意起了个早，留下一份裹了保鲜膜的早餐，绕开长崎素世起床的点，自己出了门。

　　自此早餐的工作便交给千早爱音，其实在院子里她早就学会做简单的便当，只是长崎素世从没让小孩儿小学末尾和初中时的便当不够好看不够营养过。毕竟大人的动手能力总比只会捏歪歪扭扭饭团的小孩儿强。

　　可能千早爱音也到了长崎素世认为的自理年龄，长崎素世把工作时间拉长，千早爱音独自一人的时间会更多，但是下午放学到饭点那段时间雷打不动会在家里。

　　长崎素世有一天在饭桌上问千早爱音有没有加入什么社团，千早爱音说考虑一下轻音部吧，总之不考虑管乐社。说完这句话她悄悄抬头看一眼长崎素世的反应，对方的神情没什么起伏。千早爱音当然知道长崎素世学生时代参与的社团为何，故意的。

　　只是说：“是吗，羽丘的交响乐团其实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饭后千早爱音想回房间，被长崎素世叫住，对方递来一枚信封，鼓鼓囊囊。

　　并就晚餐进行评价：“今天的晚餐很美味，辛苦了。”

　　千早爱音从里面取出一沓钞票。比自己每月的零用钱多太多，之前的数量足够自己相当量的挥霍还有结余。哪怕算上购买食物的费用依然多了很多。长崎素世挺有钱，她是知道的。

　　上一辈把资产交到长崎素世手里的唯一条件是：要求长崎素世不再是独自一人。

　　长崎素世从不避讳这点，千早爱音也是知道的。

　　零用钱上涨，她应该高兴，高中生的人生更加丰富多彩，社交量也变大，长崎素世倒是考虑得很周全。

　　千早爱音说不上特别高兴，当然，有钱肯定是高兴的。

　　她对长崎素世的反叛仿佛不值一提，激不起对方一点波澜，她没怎么见长崎素世生气，当着她的面在电话里训下属工作问题也是就事论事。挂完电话还能转过头平和地问自己周末想去哪里玩。

　　再说了，她又不会拿零用钱来开房。思绪又飘回现在，群聊只有她和另外一个盯大门的朋友在群里痛骂进酒店里的三人。

　　和看大门同学一来一回数落苦主得特别有节奏，结果群聊突然弹出来好几条消息。

　　苦主的意思是找到房间里并且扣下了出轨人的手机，出轨的对象还没来，让千早爱音和另外一位同学盯一下，力求抓到两个活人。

　　“怎么可能会从这个门......”千早爱音话说一半，只在手机照片里看到的，自己亲爱朋友的女朋友的情人。从小巷的尽头拖着琴包过来。

　　染发，耳饰叮铃哐啷，衣着夸张，任何千早爱音对乐队人的刻板印象出现在来者身上，千早爱音不以貌取人，最重要的是这位百分百就是朋友对象的那位情人。此刻千早爱音开始痛恨自己因为对人脸太过目不忘，以至于此刻完全不能装瞎。

　　她往群聊发条消息，说人来了，我看着她进店之后还要尾随吗？你总得让我看看捉奸对峙现场吧。事后不请大家喝小甜水实在是说不过去。

　　苦主回复早已点好，每人超大杯加雪顶加小料淋三圈巧克力酱五分糖少冰豪华版当季新品，特意补了一句，给爱音酱的还多加了草莓冻干碎而且是粉色奶油噢，原谅我啦！

　　看大门的朋友回复正在往侧门走，绝不让千早爱音一人尾随。

　　行，好，行，可以，自己选朋友的品味不错。

　　千早爱音好心假装不经意绕到侧门边上，目的就是让刻板印象乐队人进酒店。但乐队人看到千早爱音后径直走来。

　　“高中生？”

　　哇靠，当小三还要勾搭别的高中生当小四小五小六，什么意思啊你是乐队贝斯手吗？

　　还是微笑礼貌点头，“是的噢，哇，您的妆容好精致呀！”

　　千早爱音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敲下：

　　【快来侧门，紧急！！！】

　　接着发送，头上冒火星的小兔表情数不清多少个。千早爱音甚至都开始幻听支援赶来同学的手机提示音叮咚。如天神下凡拯救她已经和肢体分离的语言系统。

　　不行，千早爱音使劲摇摇头，她绝不能毁掉这次大事件，她今天一定要看到捉奸现场。于是收起手机。结果从侧面盖上来一片人影，很淡又很熟悉的香味凑了上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千早爱音从袖口露出的一节手腕被一双手的捉住，她愕然转头。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千早爱音的话哽住一半，乐队人见状不对，耸耸肩，补一句：“下次再见？”

　　见什么？！我和你除了照片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你快进去吧！你搭讪的方式真的很烂，有没有进行专业的小三培训？！不会说话就闭嘴！千早爱音有点咬牙切齿地目送对方离开。刻意忽略一边眉头紧蹙的长崎素世。

　　长崎素世今天散着头发，看样子没去公司，

　　门口处现在只剩下她们二人。

　　“跟我回家。”长崎素世扯着千早爱音的手腕往路口的方向带，语气没有波澜，宣告事实。

　　回家？回家那还得了？回家哪里还有八卦看，回家了那杯粉色雪顶就落不到自己的口。最重要的是长崎素世在车上就会开始用那种很瘆人的目光盯着自己，谁受得了？谁受得了？！

　　千早爱音不能接受，她绷紧身子，长崎素世感受到阻力，手臂用力确认千早爱音的不配合。多分了点力气给圈住千早爱音手腕的拇指与食指。交叉着收紧指节。

　　“嘶。”她想甩开长崎素世的桎梏，但长崎素世直接扳正她正往另一侧偏的肩膀。千早爱音下意识地想躲开，又被长崎素世直接抓住衬衫领子。

　　“跟我回家。”她重复，又缓和一下语气，松了点放在千早爱音领口的手，为她捋了捋被扯拽变形的领口：“我们聊聊，好吗？”目光滑到千早爱音的衣领空隙里，检查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你总是这样说。”千早爱音拍开长崎素世在她领口的手：“但是到最后你又什么都不说。”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长崎素世愣住，回想起之前也有同样的场景，再久点前，千早爱音会喋喋不休和她分享学校的趣事，什么笔记被老师夸了，同学的便当吃了什么，谁打算周末去短途旅游可是那个地方我们去过感觉很无聊诶。

　　她当时让司机先送千早爱音去学校，自己忙于公司交接，千早爱音的话只听了半耳朵，偶尔还会让千早爱音回头再讲一遍，多数时只答个声。

　　小孩索性不讲，长崎素世感受到沉默后才看见千早爱音已经把脑袋转向车窗外。不往自己这边看。

　　长崎素世合上通讯设备与文件，轻声让司机停车。千早爱音听见长崎素世拉开挎包拉链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窸窣声。

　　一颗挑选过口味，裹着哗啦啦玻璃纸的糖果安静地躺在长崎素世的手心。

　　千早爱音当然听见，扁着嘴把长崎素世的手掌往外推。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那颗糖掉在长崎素世的脚边，其实并非千早爱音的本意，但她也不打算先服软。干脆推车门下车，离学校不远，她乐得走走，不乐意和不给反馈的听众待一块儿。

　　长崎素世苦笑一声，捡起那颗糖，又降下车窗。没让司机起步。

　　千早爱音捉着书包带，怎么走怎么觉得姿势不对，一回头。长崎素世果然一直从车里望着自己，只是开玩笑，千早爱音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那颗糖。

　　于是她吐了半截舌头，手指把脸颊肉往下滑；做了个鬼脸。

　　这样把千早爱音放在一张场景里长崎素世才发觉：千早爱音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呢......”蹦蹦跳跳得像只鸟，裙摆飘着和粉色发尾一起晃出陌生的弧度。

　　长崎素世眼瞧着千早爱音加快步伐想从这条路离开，只好让司机起步离开。

　　长崎素世今天自己开了车，她确实没去公司，难得放假，打算来接千早爱音，休了个长假，想问问对方最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结果在校门口没接到人，信息也不回，看到绑定的设备定位才绕到旅店后门来。

　　结果看到千早爱音在门口和一看就是非学生的人拉扯，任谁都会往歪处想吧，千早爱音的态度也存疑。身体一直往酒店里挪，肯定是有什么瞒着的事情。

　　千早爱音总觉得自己藏的很好，早在中学时和附属高中的学姐暧昧，说来也巧，学姐是 isfj，不是她硬把星座心理测试那套往长崎素世身上套，好吧她就是硬套。

　　总之，第一个学姐跟长崎素世特别像，巧合。

　　所以在千早爱音和毕业的学姐说拜拜之后，跟另外一位与学姐性格完全相反的同学确定关系。（过了有半年，不是无缝衔接）

　　藏得堪称完美，情侣社交账号只告诉朋友同学，粉丝画像全是学生，选择的情侣成对小物品也是单拿出来不会怀疑的样式。

　　长崎素世当然知道。

　　邀请同学来家里办生日会的是她，看到小孩和同学在沙发上悄悄勾手指牵手的也是她。长崎素世充分理解高中学生恋情的美好，打着电话在当时出了门。

　　她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时是千早爱音某天戴了枚耳夹，漂亮的粉钻，反射的细碎亮光有点晃人眼。

　　小孩定时去美容院打理耳边鬓角的角度正正好，和那枚饰品相得益彰。

　　长崎素世在安静到只有餐具刮盘子的声音的餐桌上发问：“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小孩的眼神闪烁几下，扯了张纸擦嘴：

　　“没有。”

　　长崎素世没再追究。

　　“两次。”长崎素世扣紧千早爱音的手腕，然后目光扫过千早爱音的眼睛，停住：“这是第三位，对吗？”她尽量保持一个可以温和沟通的语气。

　　“第一位在中学毕业那段时间，第二位与第一位间隔了五个月，现在是爱音与同学分手一年后，刚刚那位你没有向我介绍过，你们打闹的地方并不合适。”

　　“身为爱音的法定监护人，没有及时跟你讲如何与她人保持健康的关系，是我的问题。”

　　千早爱音诧异地回盯长崎素世，先是诧异长崎素世这一大框的话，再就是诧异长崎素世话语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的？”这是她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放开我！我现在不需要你！”最后又为长崎素世莫名其妙的指控感到愤怒：

　　“你要是认为我是这种随便跟别人出去开房的人，那我就是！放开我，长崎素世。”

　　“......”

　　她在生气，长崎素世开始生气了，千早爱音被长崎素世拽得手腕疼，长崎素世力气这么大？能比她一个正值高中时期，人生的早晨六点这样的年轻身体要力气大？

　　实际上千早爱音确实被长崎素世扯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连站定往后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长崎素世拽着按在副座，扯过安全带，横着手臂整个人压在千早爱音的身上，把人绑住。

　　头发垂下，千早爱音和长崎素世挨得很近，千早爱音把脑袋侧向一边。制服经过一番动作早就不再平整，领带只是套在脖子上，衬衫扣子开了一颗。

　　千早爱音愤怒地盯着长崎素世，看对方脱下外套扔在自己身上，只穿着里衣把门关上。脑袋又闪过曾经见到的画面。

　　她马上要按面板上的开门键，被已经坐到驾驶位的长崎素世牵住手。

　　“我们回家。”

　　长崎素世按下她那侧的锁车键，直到车子启动，千早爱音没有任何再反抗的迹象，才慢慢松开牵住千早爱音的手。

　　刚刚被长崎素世按住眼前闪过的画面被千早爱音捕捉到，又发散。

　　她对长崎素世明目张胆的疏远与沉默最大的诱因是，她在某日放学扫除后看到班上同学在楼梯角落接吻，秉承着不能打扰到别人的良好美德。她愣是在上一层楼梯坐着等人离开才去拿工具。

　　回到家脸上的红晕都没消，眼瞅长崎素世从雾气氤氲的浴室裹着浴巾出来；发丝还滴了一滴水在地板上。

　　啪嗒。

　　那是千早爱音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的确对女性的身体感兴趣，当晚做了人生中第一个模糊的春梦，梦里的人影模糊不清。

　　但她知道那是长崎素世，只留她一人在黑夜里清醒地呼吸。

　　之后就本能地逃避与长崎素世的接触，长崎素世偶尔接到陌生的非工作来电她也会直接走掉。不敢直面某种可能。

　　连单薄的演技都没办法扮演。因为她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太久。

　　千早爱音把鞋蹬了，本想直接离去，但还是把鞋塞鞋架上，长崎素世的外套脱了挂衣架顶。眼瞧长崎素世关门，想光着脚先跑房间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爱音，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千早爱音只在原地站住。

　　长崎素世换了鞋，把另一双的拖鞋用鞋尖顶到千早爱音脚边，取了门口的消毒湿巾擦手，又抽了张新的。

　　捧起千早爱音的手，想帮她，结果千早爱音只捏走那团湿巾在手心，消毒液从指缝溢出。

　　长崎素世捧着她的手，用拇指去摸索千早爱音攥得紧紧的拳头：“爱音不说，我又怎么知道呢？”

　　长崎素世的态度软得太刻意，眼神露出太多熟悉的温柔，还有几分真切的忧伤；千早爱音嘴唇不自觉地抽搐几下，又觉鼻尖一酸：

　　“你......”长崎素世捏着手帕给千早爱音擦眼泪的动作要比眼泪掉下来的速度更快。

　　一句话没说，千早爱音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流了满脸，越积越多，还夹杂了只言片语，长崎素世只听清楚两句：“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哪怕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你也不会当真。”

　　隔着泪水，长崎素世的脸在眼睛里糊成一片，多像梦中的样子。

　　千早爱音忍了太久，与长崎素世共同生活这么多年，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准确的日子当作自己对长崎素世情愫的展开。她受不了了，外力不能让她舒心，家里更是难过。甚至想到要不然高中毕业就离家这样残忍的想法，但是她绝对不想看到长崎素世难过的样子。

　　好想逃避，好难过，极端的心情到最后化为了不理智的。

　　孤注一掷。

　　千早爱音拍开长崎素世的手，捧住了长崎素世的脸，长崎素世以为千早爱音要撒娇，低了低头。但让她想一万种可能也没想到。

　　千早爱音，她法理意义上的女儿，无数文件里的养女。居然在一番内容无意义的争吵之后把她拽过来接吻。

　　说实在，她很震惊。

　　首先震惊千早爱音对自己抱有这种感情，其次震惊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误会了千早爱音。

　　最后震惊了一连串有的没的，但她看见千早爱音皱着眉抹掉眼泪想离开，连那种难过的表情都不再复现。

　　她的思绪也被打乱了。

　　什么啊，原来只是爱上自己了，原来自己的女儿不是跟不认识的社会人士跑了，只是爱上她妈了而已。自己怎么早没想到？

　　理清现状后长崎素世又不免又有点生气。

　　她还以为是千早爱音青春期自我意识太过觉醒，不知道多久刻意疏远自己合着是因为在暗恋。

　　也说明小孩能藏得住事了。

　　唉，长崎素世叹了口气。

　　千早爱音短暂地与长崎素世双唇相触又错开，长崎素世甚至觉得嘴唇留了两滴千早爱音的泪水。她就看着千早爱音脸上的红色漫到耳尖，捂着嘴深呼吸，用袖管擦眼泪。

　　长崎素世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像是只是在单纯叙述：

　　“如果有人这么久不理我，和我作对；却只是因为暗恋我这个原因的话。”

　　千早爱音努力在自己的呼吸声中听清长崎素世的话，眼泪被长崎素世擦干，她看见对方把手帕收起来。

　　又听长崎素世继续说：“如果换作别人，那我是绝对不会和这个人在一起的。”

　　千早爱音后退半步，开始思考长崎素世是什么意思。

　　算了，长崎素世看见小孩从眼泪还没完全干的眼眶里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自己。还不如直接用行动呢。

　　相处多年，千早爱音的行为模式她已经了解得完全，如果拒绝，千早爱音一定会跑掉。一开始的沉没成本只有金钱，多年后回看已不止金钱。

　　长崎素世绝不容许自己的所有物从自己的身边离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千早爱音稳定下来。

　　这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像千早爱音说想要糖果，她会给。想去哪里旅游，那就带她去。想去羽丘读书，可以去。想无阻碍地体验校园恋爱，两段，长崎素世也同意。千早爱音现在想和她做，在长崎素世的能力范围内。

　　她会满足千早爱音的。

　　于是她用同样的动作捧住千早爱音的脸，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亲了上去。

　　千早爱音的肌肉僵硬，脑袋和身体相互悖反，长崎素世轻柔地吮吸自己的唇，又伸手拍拍千早爱音的脸。

　　“......嗯？”

　　千早爱音的眼睛还没闭上，长崎素世的舌尖带着对方口腔的温度，舔上了千早爱音的唇。

　　千早爱音下意识地张开嘴，紧接着被长崎素世撬开了牙齿，她哪里见过这世面，她才高二，自我意识大放异彩前一直是个乖宝宝，虽然爱刷 sns，在家里看电视主角接吻只敢切台或者眯着眼睛看，合理怀疑轻度近视是不是眯眼睛眯多了来的。

　　前面两段恋情最过分也就亲亲脸。

　　所以她现在完全被长崎素世带着走，只能跟着长崎素世舔弄的动作回应，连呼吸都险些忘记，甚至有一种第二次接吻就这么舒服吗？好晕，这是梦吗？的错觉。

　　长崎素世的手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脸的？千早爱音不知道，下一次再感受到那只右手的时候长崎素世已经把手指伸进千早爱音的制服外套里。

　　长崎素世放开千早爱音，让她呼吸，看小孩儿双眼失焦却依旧水盈盈的灰眸，落下一个吻在对方耳侧。

　　微动的气流卷着水汽和长崎素世的声音，与此同时千早爱音感受到长崎素世的右手手指挎上了制服裙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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