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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凐没的光芒】第二卷 圣都初行 总集篇,44

小说: 2025-09-03 15:46 5hhhhh 2410 ℃

  那明明是羡慕与向往的眼神啊。这让波里尼感到更不舒服了些。他再度深呼吸两下,才哆嗦着对友人发出了低声的劝告。

  「那个,叫威利斯的家伙,是个会当街杀人的危险人物。你别盯着他,要是惹起注意就不好了。」

  「当街杀人?」

  「嗯。听说是和人起了争执,就拔出剑砍下了对方的脑袋——你可别学他,你又不是阿扎尔家的少爷,杀了人可没有人来平事。」

  这下子,科克才把视线收了回来,不再看向那个开始殴打虐待伤员俘虏的金发青年。他伸手帮助因为穿戴皮甲而行动不便的波里尼取下腰间水袋,看他灌下一大口后神情变得舒适了些,便忍不住向好友提出了问题。

  「你刚刚干掉了几个?」

  「零……大概吧,我没数。这帮家伙随身都带着短刀利刃,捅起人来也狠,我光顾着躲闪了,连棍子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我用长矛干掉一个。从腰间捅进去的,一下就把那家伙放倒了。」科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威利斯大少爷起码干掉了十二个,还包括了对面的老大。你看到他的招式动作了吗?」

  「没有。」波里尼不耐烦地摇头,「他就算打得再好,总没有妮芙丝那么厉害吧!」

  「这不一样,妮芙丝可不是一般人。但这个少爷的技术我可能是学得来的。你说,我要是能有他一半的本事,是不是也能像他一样威风凛凛砍瓜切菜?」

  「在那之前,你会先被妮芙丝翻白眼的。她可是最讨厌这种事了。」

  提到了半龙少女的态度之后,科克眼中那渴望的火焰总算熄灭了不少。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寻找认同,忍不住低声继续抒发感想。

  「据说,阿扎尔家族的子弟都会得到战神大人的武技指导,不过有些幸运的勇士也能获得这样的机会。假如,我是说假如哦,要是咱们中的谁能够得到威利斯大少爷的青睐,是不是就有机会成为他一样的强者了?更进一步,将来向哪个家族效忠后立下功劳被封赏了某片村镇成为领主也不是不可能……」

  「你就做你的美梦吧。」

  波里尼嘴上嘲笑着友人的白日梦,心中却隐隐觉得科克有些不一样了。要是在以前,他会把这当成是正常的聊天打屁,但现在他总觉得这其中蕴含着朋友的真心想法。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的遭遇吧,被邀请去金罂粟嫖娼不光让科克告别了处男生涯,还让他亲身体会到了圣都繁华的另一面。也许科克的变化就是这样才发生的——还是说,上次和妮芙丝的谈话也对这份变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呢?

  波里尼没法确定。他实在是太累了,突袭码头的正经战斗对平时只习惯了斗殴的混混而言负担还是过重——无论是能力上还是心理上。因此他只是呼呼地喘着气,垂下头来不再胡思乱想。

  只不过,回荡在神庙里的惨叫声还是让他有些心烦。名为威利斯的年轻少爷正无聊地开始拿俘虏们发泄情绪。他随意踢断伤员的腿骨,还掐着他们的脖子羞辱这些已经投降的家伙,一边掌掴一边贬低穷人的战斗技术稀烂……尽管身边的科克对这个少爷露出了崇敬的神色,波里尼总觉得威利斯精神有问题不好相处。在场的血尾帮混混也没人敢说些什么,只是远远看着这个阿扎尔家的年轻人折磨着码头帮派的成员,看着几个倒霉的家伙被他就这样活活弄死。

  「请停手!」

  意料之外的女声让威利斯收回了拳头,将手中已经吓尿了的精灵伤员扔回地上。他转过头,看见一位娇小的黑发女孩在另一位丑陋的精灵姑娘的搀扶下走进了神庙。倘若发话的是个男人,他肯定会给打扰自己兴致的贱民一点颜色看看,但既然是个柔弱的女人,动手动脚就有失风度了。因此,威利斯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昂起头蔑视着这个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

  「你在命令我吗?」

  「……并非如此。」

  即使目不视物,尼雅在卢娜的帮助下也很快理解了现场状况。她听说过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传闻,也明白他的危险性,却还是镇定地躬身行礼出言劝诫。

  「只有核心的帮派成员才会涉及最危险的勾当。保险起见,还请留下足够的活口,确保其中能有关键证人存在,等到甄别完成之后再施加惩戒吧,大少爷。」

  「哼——没有证人又怎么样?既然是阿扎尔家说的话,难道还会有人敢质疑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踩断了脚边伤员的肋骨。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再继续施暴,只是啐了一口便向着神庙外走去。擦肩而过之时,他倒是瞪了尼雅一眼,见到盲人女孩并未露出任何反应后,才面色鄙夷地离开了。

  「证人是啥?」

  「你啊,连我们袭击这里的原因都忘了吗?」波里尼忍不住捂脸,「这个码头在贩卖精灵奴隶,所谓的证人当然是能够提供相关证据的家伙了。」

  「精灵奴隶?」

  见到科克还是一副脑袋没有转过弯来的模样,波里尼已经完全无语了。不过,这时尼雅和卢娜已经来到了面前,使他的心思回转了过来。

  「你们要是没事做的话,」尼雅淡淡地说道,「可以去打扫现场救治伤员。」

  「伤员?哦,亨利那家伙挂了……」波里尼努力地想让声音听起来乐观一点,可他连惨笑都做不出来,「……多亏了这些防具,其他同伴都没怎么受伤,看来是不需要我的照顾。」

  「还有别的伤员呢——大少爷留下的烂摊子,得由咱们来忙活收尾了。」

  「为什么要救码头帮的人啊?」一向没头脑的科克果然发问了,「咱们可是刚和他们打了一场,亨利也死掉了,没找他们算账都不错了,怎么还要帮他们治疗?」

  尼雅叹了口气。不过,见到波里尼的样子也有些疑惑,她还是选择了耐下心来开始说明。

  「这次突袭的目的可不只是找出码头帮的罪证,那本来也没必要这么血腥。我想,真正的原因要结合最近红珊瑚商会的动作一起看——或许是要在松散的外环街区之间建立新的秩序。」尼雅整理着脑海中涌出的想法,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这是内环的各个家族都曾经想要做的事,但他们各怀鬼胎,也未能形成过合力。不过,最近几天红珊瑚商会突然拿出了一大笔钱收买武装了部分街区团体,凭借着『调查走私同族奴隶案件』的借口与阿扎尔家族的支援,迅速用或突袭或刺杀或收买的方式扫平了外环西南部的几个街区力量,形成了一整片连续的控制区域。不过这应该就是极限了,反应过来的其他家族是不会让阿扎尔家族的力量继续扩张的。这之后,外环应该仍然还是各个帮派的地盘,因为这是扎根在街区自治的惯性上的力量,贸然将其清除是绝不可能的。譬如说,赶走码头帮由其他人来接管码头也是无稽之谈,除非要把这一片区域的同乡精灵全部赶走,但那样就是违背了古誓会引起反噬……因此,阿扎尔家接下来要做的应该也只是除去这些帮派的骨干死硬派逼迫他们合作,那样咱们还是应该向码头帮示好才行。」

  「嗯……」

  「唔……」

  科克还是一头雾水,波里尼倒是看起来有些懂了。至于卢娜,则是一副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的随意模样。尼雅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把话题切换到了自己的来意上。

  「帕纳齐先生在哪儿?」

  「老大应该是去收拾另一边的码头帮成员……」科克向神庙外望去,「哦,他在码头那里吹风呢。」

  尼雅和卢娜就这样离开了。波里尼也站起身来,按照尼雅的吩咐开始为躺在地上的码头伤员们提供帮助。科克思索了一会儿,却没有选择跟上去帮忙。他想起了战斗开始前威利斯说的那句「战利品都归你们」……对啊,应该要找一找有什么战利品才行。

  神庙只是码头帮聚会的场所,他们的基地在旁边的大房子里,那里或许藏着好东西。确认在场的人没有谁在看着自己,有些心虚的科克悄悄踩着静步,赶紧朝着码头帮的基地小步赶去。

  不过,他还是来迟了。看起来,和老大一起的帮派成员刚刚结束了战斗,几个革甲上还沾着血迹的同伴正在房子的一楼翻箱倒柜,见到科克跨进大门后,便朝他发出了询问。

  「你来这做什么,科克?你不是在另一边么?」

  「我……我来找证人!」

  灵机一动想到借口,不愿再在一层多停留的科克猫着腰跑上了楼梯。二楼的各个房间里也有悉悉索索的响动,他环视两圈,突然灵机一动,没有选择窜进哪个房间搜刮,架起梯子就推开楼板爬上了阁楼。

  满是灰尘的阁楼又窄又暗,还堆满布袋和木箱。科克随手打开脚边的布袋,只是看到了一袋子的木薯。再踢一脚木箱,传来了空容器的闷响声。似乎这里只是保存杂物的地方,不像是藏着什么宝物的样子。这时候,他才开始为自己的选择有些感到后悔起来。如果是波里尼在这里,应该能给出什么好建议……波里尼咬了咬牙,决定使用最笨的方法——一点一点翻找过去。

  结果比他想象中要好。

  他先是在一堆杂物箱子的最里面找到了一个小袋子。袋子里全是镶嵌着宝石的金银首饰,哪怕是没有珠宝知识的科克也能明白这些亮闪闪的战利品价值不菲。他将这袋东西藏在怀里,继续着辛劳的挖宝行动,很快又在另一个角落里一块棺材般的木箱里找到了第二件战利品——这是个虚弱的黑发小男孩,尖耳朵毫无疑问彰显了精灵的身份。对于要怎么处理这件东西,科克却有些犯了难。

  这可能就是尼雅小姐说的证人,但该如何进行鉴别呢?干脆拿给她看一看吧。思考的事情让聪明人做,自己只需要卖力气就行了。所幸这个小男孩并不重,单手就能提在腋下。又找了两遍确认阁楼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之后,心满意足的科克就拎着意识模糊的男孩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然后,他看到眼前正有另一人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是那个叫做威利斯的金发青年。他正押着一个俘虏靠近过来,在看见自己夹着的男孩后明显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科克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他将刚刚找到的精灵男孩捧了起来,变成了将其递出的姿势。这之后,他才想起来这时候是应该要说些什么的场合。

  「威、威利斯少爷,这、这个是不是您要的……」

  「——哈哈哈哈!」

  金发精灵青年大笑着伸手将男孩接了过来。他仔细看了两眼,眼中明显闪烁出了不一样的光芒。

  「这就是你的癖好吗,费尔南多!活该今日将这种把柄落在我手中!」他把男孩扔给俘虏让他抗好,随后心情大好地看向了科克,「你很有心,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科克。」

  「你是个不错的平民小伙子,科克!」威利斯随手摘下小指上的银戒指扔了过去,「这是你的奖赏!保持你的忠诚,阿扎尔家族从来不会亏待追随者!」

  科克慌忙接过戒指,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待到他终于摆脱包裹全身的飘飘然感落回地面,刚刚还在的少爷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尽管以前并不是没有被老大或尼雅小姐表扬过,但像今天这样亲口得到大人物的承认还是第一次。能够被这样尊贵的人士记住名字,难道自己真的要走运了吗?

  之前战斗的疲劳仿佛一扫而空,初次杀人的兴奋也淹没在更大的喜悦里。拾级而下的精灵青年只觉得自己的脚步仿佛不是踏在木板上,而是踩着蓬松的云朵在向上攀登。不仅仅是触感变得微弱,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虚幻,就像是……像是自己想象过的表白得到同意了那般的沉迷与陶醉。他就这样飘下了楼,无视同伴们的呼喊来到了门口,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直呼名字的叫嚷声。

  「喂,科克,你在上面找到了什么好东西没有?」

  「没……没啥!」

  像是逃跑一般离开了码头帮的基地之后,怀中沉甸甸的小布袋将科克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他有些后悔刚刚居然下意识说了谎——为什么不告诉朋友们自己找到了战利品呢?毕竟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要独吞这些东西的打算啊!

  虽然红珊瑚商会许诺给老大的价格足以让他还清债务,但有了这袋财宝,他肯定会变得更加轻松。再说了,得到了威利斯少爷的青睐的自己可是转了运,之后的前途想必也一片光明,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老大也会为自己而感到高兴的吧!

  这时候,他才想起了掌中硌着肉的另一样东西。找了个拐角躲进去后,科克松开手掌细看——那枚威利斯扔过来的银戒指朴实无比,唯一的花样只有上面刻着的阿扎尔家族的纹章。该把它戴在手上吗?要是被误会成从战利品里拿出来的可怎么办啊。心思难得缜密一回的科克小心地用手指撑开鞋子,把戒指藏进了里面。

  好!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不过,假如自己真的从这袋东西里拿走一件,应该也没有人会发现的吧。想法一旦产生,就不可避免地开始占据思考,科克小心地掏出怀中的战利品,忍不住解开袋子清点了起来……既然是自己发现的,提前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应该也没有关系……只要没人发现,自己得到的表扬也不会少,对么?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进入金罂粟时听过的天价费用,终于忍不住从袋子里取出了最小的一枚宝石戒指塞入了鞋里。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又拿出另一枚金戒指如法炮制,才把剩下的项链首饰放回原位,小心地将袋口扎好。

  这可是自己找到的战利品!就算全部私吞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像这样只拿走最不值钱的两件,不正是讲义气的证明吗!找到了理由的科克很快变得心安理得了起来,仅有的一点愧疚感也很快淹没在重新交融在一起的快乐之中。之后就该把这东西交给码头那里的老大了,说不定还能在卢娜面前出出风头呢!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拐角,心中满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下一刻,这份满足就出现了缺口——看见不远处快步跑近的白色身影后,科克的心脏便突然跃动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二十八 漩涡               

  与数日未曾见面的妮芙丝相遇,本该是件令人激动的事,然而刚刚做了亏心事的科克却有些慌了神。他才说服自己相信提前取走战利品中的一份是理所应当,可一旦站在了这位神情清冷的白发少女面前,被她用锐利的湛蓝瞳孔直视,被掩盖起来的心虚感也会不由自主地钻出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科克?」

  询问只不过是变相的打招呼,答案其实早就已经在心中了。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足以让嗅觉并不十分灵敏的龙女也能察觉到异样,本该忙碌热闹的码头更是冷清异常,临街的屋门都紧闭着,只剩下了数个躺倒在血泊中的死伤者淹没在若有若无的呻吟里。显然,之前伽利托斯所说的帮派火并确有其事,自己也并没有能够赶上阻止……少女的心情显而易见的低落了下来。

  「嗯……给码头帮一点颜色看看。」

  「也就是说,还是打架斗殴喽。」

  事实上,这样的流血冲突性质可要比单纯的打架斗殴恶劣得多。对此心知肚明的妮芙丝还是下意识地叹了气,像个埋怨子女不争气的老妈子一样表达着不满——和事态的严重程度无关,这是她和混混们平时的相处态度:通过表露出微妙的态度差别,就能间接矫正他们的行事风格。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现在不是那种气氛,便收敛表情保持了沉默。

  科克也不敢说些什么,小心地揣测着少女的真实想法。他盯着她,她却在观察码头和倒在路边的伤员,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已经是相当不礼貌的怠慢态度了,但科克却没有感到任何被冒犯的不快,视线完全被龙女所吸引——他的目光无法从少女姣好的面容上移开,心跳也随着她的摇头叹气而剧烈起来。

  帮派里的伙伴们总是觉得这位气质特殊的龙姑娘难以接近,科克当然也赞同这种看法。她的举手投足无一不散发出与外环贫民窟格格不入的气息,哪怕混混们和她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僵硬的冲突,少女不经意间表露出的对混混身上脏污的反感以及市井作风的不赞许也让伙伴们感到隔阂。他们不敢惹怒或疏远这个力气恐怖的可怕女孩,和她的互动交流中也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不会像帮派成员平时相处那样投入太多热情,算是回应她看似主动结交却实际上划清界限保有余地的清冷态度。

  然而,科克偏偏觉得这样的妮芙丝有股莫名的魅力。无论是偶尔蹙起的弯眉,还是平静淡然的容颜,她就像泥尘中遗世独立的冰棱之花般惹人注目。想要和她说话,想要被她在意,想要靠近过去与她亲近——尽管找不到话题的科克无法开口,尴尬的气氛也让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被针扎,沉默终究还是被精灵青年主动打破了。

  「好几天没看到你了,连个消息也没有——是不是最近在忙?」

  「嗯……算是吧。」

  没有回转脑袋的简单回应过于敷衍了,意识到这一点的龙女收好思绪,转过头来直视科克有些躲闪的目光。

  「是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我这几天不在圣都,不是在有意躲着你们。」

  明明如实说出真话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用谎言来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呢?妮芙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是因为社会性得到了成长,学会功利性地修饰话语来引导至自己期望的后果了吗?见到相信了这番说辞的科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愈发感到难过的龙女心情更加低落了。

  ……不,现在不是顾影自怜的时候。在这里叙旧纠缠也不会有进展,最重要的还是把握住现状——要介入事态的话,在这里和底层混混应酬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必须去找帕纳齐……

  在她出声询问之前,重新恢复信心的科克突然发出了邀请。

  「一会儿会有个宴会,你来不来参加?」

  「宴会?」下意识将要抬高声调,妮芙丝顿了一下,小心地把尖锐的锋芒藏好,「……不了,我有事。」

  她无意参加这种战斗结束之后的庆祝活动。上一次会同意,是因为那场斗殴是正当的防卫,和当下的局面截然不同。只是这样的拒绝毕竟会带有疏远的意味,即使是科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会因为这否定的态度而羞愧得说不出话来。但不久之前的褒奖让他的心态稍微发生了变化,此刻便从委屈之中孕育出了轻微的怒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了错事?」

  「虽然我恐怕没资格这么指责……」想到不久之前自己造成的杀戮比之更甚,犹豫了片刻的妮芙丝还是点了点头,「但我认为确实如此,这不是健康的生存方式。」

  军事被垄断的时代还远远没有到来,廉价的暴力对于平民们仍然是触手可得的谋生技能。虽然知道不能指望混混们会有别的一技之长可以倚靠,龙女还是不愿意看到他们走上这条道路。

  「是红珊瑚商会雇佣你们来这里对付别的帮派的吧。他们许诺的报酬是金钱么?如果你们实在缺钱的话,我也会来想办法帮忙。」

  如果是因为手头拮据而接受了雇佣,那就应该帮助混混们取得收入。少女明白那可能需要的金钱数目显然和作为奴隶的自身无关,不过她有私藏起来的财富——那是深埋在脑海里的无数知识,虽然大多琐碎而未经整理,却是拥有着超越性的力量。只是几个呼吸间,她就已经想到了几样可能会带来利润的商品。虽然具体的技术路线还需要动手测试才能确定,这些实现难度并不高的物品一旦成功投入生产,肯定能帮助血尾帮摆脱困境。

  不过,这样会不会造成反方向的不平等呢?之后也有必要权衡技术扩散或技术垄断的可能性与利弊,确保这些进步能够使大部分人收益……无端烦恼了一会儿尚且过远的念头,再度回过神来的妮芙丝才注意到了面前精灵青年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这不光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

  「是……应该…是机会。」不善言辞的科克绞尽脑汁地想到了能够将自己想法具体形容的语句,磕磕巴巴地叙述起来,「这、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这次不光是商会,其实是绿墙里面的上等人的委托。那……那可是阿扎尔,我们这种人一般是绝对没机会去结识的……万一走运的话,说不定就能向上爬……」

  「向上爬,很重要吗?」

  面红耳赤的尽心解释,得到的却只是女孩轻描淡写的质疑,感到被轻蔑了的科克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气急败坏似的高声反驳。

  「难道不重要吗!如果有机会离开的话,谁会愿意住在外环啊!要是能够摆脱外来者的身份更加靠近母树,搬到更里面的地方去的话,就不用一群人睡在屋顶破了的房子里了!也不用累死累活地赚生活费,还不用被中环的有钱人瞧不起……」

  对于外环的居民来说,想要往圣都中环搬去是件极为困难的事。并不是说有什么门槛存在,但仅仅是购置房产的钱财就超出他们的能力,往往只有那些控制了一片街区的帮派才会有这样的财力。血尾帮虽然也攒过一笔钱,却因为帮众们的赌博而都亏损了个精光,现在几乎是倾家荡产的状态了。

  科克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决心用行动证明自己的问心无愧——举起满是珠宝金银的钱袋,他向面前的女孩展示这些宝贝,抬高音量大声解释。

  「这些,都是他们藏起来的东西——肯定是些不干净的钱财,就算拿走也没关系,算不上是偷抢!」

  「唔……」

  听着精灵青年的正当宣言,望向这堆光彩炫目的财宝,少女的眼神中却没有任何贪慕的神色,只有一丝……怜悯。上交战利品明明是很讲义气的行为,为什么在她眼里又变得不堪、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吗?科克的声音中忍不住带上了些气愤。

  「钱有什么不对!」过重的语气只有这一小句,随即变成了恳求一般的低声下气的解释,「这不是我的钱,都是帮派的财产。我可不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妮芙丝叹了口气,露出了柔和的表情,「不,我不是说……我的意思是,我『理解』你这样做的理由,也没有什么批评的意思。但你要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表扬……那我也做不到。」

  理解和认同并不等同。但如果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帮助混混们改变现状,那么反对就会变成过度的苛责。少女并不喜欢道德说教,也能够理解社会价值在局部最优面前的脆弱,但她的底线还不允许对这样的行为发表正面看法。也许真的要从根本上帮助混混们远离这种生活……眼前的局面还没有头绪,妮芙丝的心中又有了更长远的烦恼。但她没有意识到,刚刚那缓和的话语重新给予了某人勇气——让他终于下定决心踏前一步。

  「妮芙丝……」精灵青年喊出了少女所被给予的名字,「要是我和老大去说,让他多分我一份的话——我就可以去求你的主人,把你买下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去花钱去求取亚神赐下予你自由身份的证明……你想要自由,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勇敢地伸出手,拉住了少女柔软的小手。妮芙丝看起来有些震惊,而且,并没有露出反感的神色或是将手甩开。一股自豪感从心底涌出,让科克感到头晕目眩起来——难道自己的愿望真的要实现了吗?他轻轻捏了两下,掌中柔弱无骨的纤细小手嫩滑得仿佛能从掌缝间溜走,温热的触感让他只觉得置身于朦胧的幻梦……但,下一刻,耳边方才柔和的声调变得尖锐而冰冷了起来。

  「我不需要。」

  「……什么?」

  「我不需要……」龙女停顿了一下,故意加重了些语气,「不需要你自作多情的好意。我所追求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如果我想要自由,那早就是伸手可得的东西了。」

  又是半真半假的谎言。被困在这个女奴的身份中的自己固然有自愿的理由,受到那家伙的觊觎与强迫也是重要原因,所谓伸手可得的自由更还只是不着边际的幻影。然而,对提议的无动于衷却不是作假,她还没有天真到听不出这里面更深一层的情愫,因而毫不犹豫地给予了拒绝。

  「可是——」

  害怕少女从自己面前溜走的科克将手用力捏紧,心脏也砰砰地跳动了起来。她还没有把手抽开,是不是说明还有转机呢?重新燃起希望的混混鼓足了尽,红着脸直白地再度发问。

  「我喜欢你……」

  「我对你没有想法。」

  「那、那……那我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啊?」

  沉默并不是被直球表白后的震惊所致,而是思索如何将剧目闭幕的长考。「我从来都只是把你当做方便帮助观察社会的朋友,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和你相爱的想法」,这样诚实的拒绝能够说出口吗?足够让他打消心思吗?既然已经堆砌谎言将对话引导到这一步了,果然还是要按照预案那样推进下去。

  「我不可能和你发展成那种关系。」妮芙丝咬住冷漠的声线答复道,「我把你认为是朋友,而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难道你还会暗地里对我手淫么?恶心,真可耻!」

  被喜爱的女孩所鄙夷,这比任何平淡直接的拒绝方式都要有效。脸色惨白的科克浑身颤抖,几乎都要站立不稳。是被污蔑的话说中了,还是受到侮辱之后感到愤怒呢?少女只能看着眼前的精灵青年颤动双唇,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见此情形,龙女便继续出言追击。

  「我一直爱慕着主人大人,所以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侍奉他。」只不过接下来半年约定到期就要准备跑路了,「你为什么不照照镜子,想想自己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他呢?是毫无智慧的莽撞大脑,还是空空如也的干净口袋呢?」

  这已经不能算是数落缺点,几乎是在人身攻击了。听完这一番话的科克已经面如死灰,仿佛下一刻就会摔倒在地,只是依靠着紧握的手掌作为支撑才不至于倒下。于是她在最后又冷冷地补上了一句话。

  「你握够了没有?」

  妮芙丝毫无迷惘地甩开科克,轻轻挥手把他下意识再度伸出抓握的手掌拍了回去。

  啪!

  哪怕已经竭尽全力挽留,掌中的温暖终是干脆利落地离去,甚至留下无情的巴掌作为被轻薄的回击。愣在原地的科克只觉得手背吃痛,传入耳中的话语更是让他心脏绞紧,无法呼吸。他痛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的背影离去——直至最后也没能看见她回心转意的奇迹发生。

 ***********************************

  真是恶心。

  她捂住肚子,拼命抑制着胃部抽搐的痛苦。并非吃坏肚子或是遭到了殴打,只是心情特别难过,所以腹部开始痉挛罢了——这或许是人类半身所遗留的生物特性,在龙类的知识库中未见记载。只是即使不知原因为何,还有比肉体上的疼痛所更难过的悔恨之情刺痛着大脑——刚刚的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年轻气盛的男孩会对异性产生性幻想,这是极其正常的事。但这份朦胧的情绪若是被爱慕之人硬生生地撕扯开来丢在面前,侮辱之中所余下的就只有钻心的痛苦了吧。能够做出这种事来的自己,真是恶毒得令人作呕。

  他一点错也没有,但两人从根本上就不适合。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自己都是毫无疑问的加害者——抱着功利的心情开始这段关系,明知会被爱慕也不明确划清界限,最终还有用如此恶心的方式伤害无辜的朋友……一切都是因为没有在最开始就用坚决的态度斩断幻想,明明只是在利用他,偏偏心怀侥幸而温柔以待,期望暧昧的气氛不会被捅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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