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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队员注意！目标正在接近！”

　　卡座下传来女孩故作成熟的指令。随后是嗓音迥异的回应：“知道了。”“好！”“收到。”“明白。”“了解。”

　　像蜡烛熄灭一般，昏暗的室内重归寂静。龙司藏身在吧台后，怀里抱着礼花筒。他的后脑勺点着柜门，在心里默数时间。

　　半年没见，他想莲会不会长高变壮。他的肌肉增加了一些，为此跑去买了新的背心，一眼就挑中红色。龙司正穿着它。

　　为莲和摩尔加纳办欢迎仪式是双叶的主意，制造气氛必不可少的礼花炮、彩纸和吹龙口哨则由龙司去买。没办法，谁叫莲是平时负责采购的人呢？他们习惯从莲那里要防具、武器和药品，而神通广大的团长什么都能掏出来。既然莲是欢迎会主角，此等重任自然落在了杂役专业户龙司身上。各种细节都在一个不包括莲的群聊中加以说明，龙司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任务。

　　他很确定自己是第一个得知莲要回东京的人。两天前，收到莲的短信后，他兴高采烈地在群聊里分享了消息，朋友们的回复不约而同地以问号结尾。除了祐介，他失联了足有个把月，直到昨天才恢复联系，理由是生活费都用于维持生命体征，网络非必需品。除了双叶，她问龙司是不是在炫耀自己情报比她灵通，尽管他没那个意思。作为莲最好的朋友，头一个知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龙司庆幸能维持朋友这层关系，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跟朋友成为恋人后还全身而退，重新做回友人。朋友身份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

　　和莲交往纯属心血来潮，同这个欢迎仪式一样。

　　情人节的时候，他独自去卢布朗找莲，把自己收到的唯一一块巧克力递给莲。两个寂寞的人在阁楼看租来的喜剧片，面前堆着超市买来的零食。主人公结识了举止古怪的转校生，二人开着偷来的车沿公路旅行。当主人公因成功会合而拥抱好友时，龙司放下薯片袋子，莫名其妙地抱了莲一下。莲没说话，他的眼睛在问龙司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的是莲身上有松木香皂和咖啡的味道，开口说的却是：“这是安慰单身汉的拥抱！你难道不想知道拥抱是什么感觉吗？”

　　“早就知道了。”莲耸肩。

　　龙司神情闪烁。“啊？什么时候？”

　　“我从审讯室回来的时候。我刚进门你就跑过来了，忘了吗？就像他们那样。”莲微微一笑，手指着电视屏幕，主角们已经重新上路。

　　“那是因为心情激动啦……”他说，拿起杯子喝了口可乐，然后直挺挺地倒在沙发靠背上。电视机里叽里咕噜地讲着他听不懂的语言，龙司盯住天花板，感觉细小的灰尘在冷空气里旋转。

　　一开始他们只有对方，等到了情人相互依偎的节日，他们还是只能和对方作伴。“反正也没人要我们，干脆我俩在一起算了。”他开玩笑。

　　龙司本打算补充一句“这是个玩笑”，莲却轻轻地说：“好啊。”

　　他的上半身顿时挺直了，像一块弹性良好的床垫。龙司眨了眨眼，错愕地看向莲：“你认真的？”

　　“那你是认真的吗？”莲反问他。

　　他们的目光交错，进行一场无形较量。龙司可以直接说不，但他的好胜心使他不想承认自己头脑发热，不愿在对决里败下阵来。所以他大声说：“当然啊！”

　　“那么我也会认真对待。”莲用手指调整自己的镜框。

　　阁楼的暖炉以稳定的热度持续燃烧，阁楼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热。那晚除了龙司那个突发奇想的拥抱，他们没再有任何肢体接触。甚至当两只手同时够到薯片袋时，其中一只会慢吞吞地、礼貌地收回去，像蜗牛缩回触角。

　　龙司得赶着末班车回家，莲送他下去。他下楼时踩到自己的右脚，差点从楼梯滚下去，莲及时稳住了他。打开前门时，冷风扑面，莲只穿了件长袖衫，颇为可爱地缩起肩膀，将手揣进裤袋。龙司看着他，犹犹豫豫地说：“那我走啦？”

　　“你这副样子，是要给我晚安吻吗？”莲揶揄道。

　　他忿忿地挥了挥拳：“谁要干那个啊，肉麻死了！”

　　“晚安，龙司。”莲说，“明天见。”

　　“晚安啰。”龙司说。他打了个夸张的哆嗦，朝莲扮鬼脸，“好冷！”

　　莲笑着朝他挥手。

　　直到离开卢布朗，远离莲的身侧，龙司才问自己：我们在干什么啊！然而覆水难收，对此他既亢奋又感到筋疲力尽。

　　第二天午休，他轻车熟路地溜进莲的教室后门。莲正趴在座位上，他走过去。摩尔加纳和杏都不在，他在杏的位置坐下，歪着头打量莲。莲的睫毛静止不动，如同休憩的蝴蝶，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围巾是纯净的蓝色，在光下能看清棉绒纹路。他伸出手指，弹了弹莲额前那撮长刘海。蝴蝶微微振翅，现出下面那双灰眼睛。莲坐起身。

　　“摩尔加纳哪去了？”龙司问。

　　“我猜龙司可能会来，就拜托杏带它去晒太阳。”莲拿起桌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

　　“哦？”龙司兴致盎然地问，“要是我没来呢？”

　　“那高兴的就只有摩尔加纳了。”他说。

　　龙司的手在校服口袋里摸索。“我给你带了东西。”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莲的目光往抽屉里飘。

　　他们同时把两块巧克力放在课桌上，牛奶巧克力和黑巧克力。“咦。”龙司惊讶。

　　“啊。”莲把巧克力推到一起，“你昨天给过了。”

　　龙司的视线逃向窗外，语气迟疑：“那个不算吧……毕竟不是自己买的。”

　　“我就感激地收下了。”莲拿走那块黑巧克力。

　　他咧咧嘴：“你的真心我也收下了。”

　　尽管有恋人之名，他们行事却与做朋友时没太大分别。龙司能想到的最佳约会地无非是拉面馆和健身房，这两个地方他已和莲去过无数次。味蕾满足与汗水挥洒之外，还多了不经意间的两手相触。说不清谁先碰到谁的手背，又是谁先试探着勾住另一只手的手指，他们牵手时谁都没看谁，但手就在那里，手的温度与回握的力度是真实的。他们也聊天，八卦逸事无所不谈，但心照不宣地避开莲老家的话题，仿佛只要不提、不想，分别的日子就不会到来。

　　初吻在卢布朗的阁楼进行。他们盘腿坐在床上，龙司丢开压根没在看的杂志，一本正经地对莲说：“接吻吗？”

　　莲的眼睛因诧异而睁大，嘴唇微张，又抿住了下唇。他把手里的书倒扣在床边，一捋头发，给龙司一个庄重的眼神：“嗯，来吧。”

　　他们面对面坐，龙司指着他的眼镜：“这个，得摘吧？不然不方便。”

　　莲正准备抬手，龙司先他一步，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搭在莲的眼镜腿上，动作轻柔地替他取下眼镜。他愣愣地盯着龙司的脸庞，听见龙司说：“你眼睛很漂亮嘛。”

　　“龙司喜欢吗？”他弯起嘴角。

　　“你身上没有不值得喜欢的地方吧。”龙司坦率道。他捧住莲的脸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好，准备——”

　　接着他们的鼻尖撞在一起。

　　龙司嘶声往后退开，睁开眼，发现莲在对面摸自己的鼻尖，一脸似笑非笑。这时候笑会打破气氛，可龙司还是笑出来：“这是干什么啊！好笨。”

　　“再来一次。”莲的肢体语言透露出跃跃欲试。他把手放在龙司脸上，龙司的脸很烫，棕褐色的圆眼像打磨光滑的鹅卵石。莲要亲他了。龙司重新闭起眼，微微地噘起嘴，感觉两片干燥柔软的东西触到他的嘴唇，犹如被羽毛轻拂。他咕哝一声，摸索着勾住莲的脖颈，张开嘴焦急地寻找莲的唇。莲的呼吸在他唇角晕出一小片潮湿，他的下唇被莲含住，更加湿热灵巧的东西探进他嘴里，吻他的牙齿和舌尖。他想，莲应该也喜欢他吧。

　　接吻后龙司把自己砸进床垫，感觉到底部支撑的啤酒箱轻微地移了位。莲的床单新洗过，洗衣液的清淡香气包裹住他，舒缓他的神经。龙司把手放在肋骨上，胸口仍在剧烈起伏，但衣服穿得多，从外在看并不明显。莲也躺了下来，他们一起望着房梁。

　　“……其实跟我想的不太一样。”龙司开口说。

　　莲的身体靠过来。“哪里不一样？”

　　他想象中的恋爱，是和喜欢的对象约会，牵手，耳边絮语，亲吻，然后是……不，还是先不提那个，总之甜蜜而火花四溅。除了肢体接触，其余的事他和莲都做过，新奇与刺激感早已褪去。如果恋爱就是这样的话，那也过于平稳了。“就是觉得没那么……好玩？”龙司努力地梳理语言，“不是说跟你在一起无聊啊，只是吃拉面、锻炼肌肉、出去玩这些事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做吗？”

　　莲沉默了一会。“也许是因为我们太了解彼此了。”他平静地说。

　　“是吧。”龙司拉过莲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口气不太确定。

　　“毕竟是第一次谈恋爱，慢慢来。”莲补充。

　　龙司发出噎住一样的声音。谈恋爱。这就是他和莲正在做的事，除了他们以外，谁都不知道。只在接吻和牵手时他才强烈地意识到这桩事实。既然作为朋友的他们拥有那么多，为何还要再进一步，追求一些可能会让他们失去一切的刺激呢？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定，莲翻身骑到他身体上，弯下腰亲他的脖子，卷发蹭得龙司皮肤发痒。他一边推莲一边哈哈笑，暂时把这份犹疑抛到脑后。

　　友人？还是恋人？龙司在距离莲回老家还有三天时得出了答案。他和莲去巨蛋城游乐园玩，坐上了摩天轮。他们坐在同一侧，莲的手背覆在他手上。莲凝视着观光舱外的景色，叹了口气：“接下来不会再看到这些了。”

　　“说什么呢，暑假还能来啊。”龙司撞莲的肩膀。他垂下眼，试图把脑子里四处乱窜的想法理清楚。

　　莲总能迅速地察觉他的异状。他平和地问：“龙司有话要说吗？”

　　他还捏了捏龙司的手指，算是鼓励他说话。“我说……”龙司鼓起勇气，说出来的话却拖泥带水，“不然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

　　“你在跟我分手？”莲语气里的镇定和诙谐令他愈发慌张。虽然他的确是在提分手，可被分手的那方不该用这种口吻吧？他实在搞不懂莲。

　　“抱歉！是我不好……明明是我先说要在一起，现在又不想继续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莲的神色，语速飞快，“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做朋友……合适。你肯定觉得我在欺骗你的感情吧，生气的话你骂我可以，要揍我也可以。”

　　他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莲扔下他离开，不仅不再是恋人，连朋友都做不成。即使莲生气或是难过，他也没在外表和言辞上流露出半分。“听起来像是龙司拿我做实验。”莲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空座椅上。

　　实验品。这个词听起来太无情了。龙司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没那么想……你说得好像我利用你干坏事一样，还是揍我一拳好了……”

　　莲摇摇头：“就算是实验，也是我自愿加入的，算是龙司的同谋吧。”

　　龙司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觉得……”他想了想，“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恋人。”

　　“谢谢，我也觉得。”莲说，“别担心，我不认为龙司在利用我，和龙司交往的日子很开心。而且继续下去的话，还要面临分隔两地的问题，是吧？所以做朋友比较好。”

　　他几乎要为这番话感激莲了。莲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几句话就能消解他的心结。这样的人他都要放开，龙司也有点不理解自己。“……你确定真的不打我？”他又问了一遍。

　　“真想补偿我的话，就再亲我一下吧。”莲拂开侧脸的碎发，点了点自己光洁的脸颊。龙司凑过去，干涩地亲一下他的脸。

　　莲露出微笑：“够了。”

　　“又是朋友了？”龙司问。

　　“当然。”

　　上摩天轮时是恋人，下来都默契地往后退一步，承认做朋友最妥帖。他和莲的第一段恋爱结束了。这是龙司期待的落幕，他却不免感到胸口发闷。分手都是这样的，他如此说服自己。

　　莲回老家那天，他们计划好开车送团长回去。摩尔加纳咬着螺丝刀充当修理工，他在面包车边等，看莲背着包走过马路。莲的身形像钢笔勾勒出的一道线条，修长优美，但不柔软。一如往常，他们在车上坐同一排，插科打诨，有说有笑。恋情短暂好似初春的雪，化得一干二净。它存在过，回头已经不见痕迹，也没有回头的必要。

　　**

　　门口的镀锌铃铛响了一声。龙司屏住呼吸，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生怕心跳破坏他们的精心准备。

　　有人推开门。橡胶鞋底摩擦木头的声响。停顿，观察。“怎么没有人？”摩尔加纳的声音。莲含糊而简短的应答。

　　龙司跳起来，旋转礼花筒的底部。嘭！彩带和碎彩纸扑向门边的一人一猫。

　　“惊喜！”他和朋友们一齐叫道。

　　莲似乎长高了，穿黑色马球衫，牛仔裤和帆布鞋。还是那张线条圆润的脸和小尖下巴，戴着黑框眼镜，头发像刚从被窝钻出来一般乱蓬蓬，他和其他人对这种发式已经相当适应。卸下前科枷锁后，他的神情比从前更加开朗放松。

　　龙司习惯性地揽住莲，摩尔加纳顺势把爪子搭在他手臂上。他们的视线交汇。龙司欢快地说：“怎么样，吓到了吗？”

　　莲的嘴角牵出一丝笑意，仿佛他们刚在前一天见过面。“龙司好像瘦了。”莲说。

　　“有吗？”他随手一撩头发。

　　“脸上。”

　　龙司下意识地摸下巴：“应该说是成熟了吧，这学期我可长了不少肌肉呦！”

　　指针拨回四月开学，龙司衣领扣上的数字2变成了3。他走过那间熟悉的时装店，橱窗玻璃前空空落落，塑料模特穿着当季流行款。他不禁想，假如当初没在这里停下，一切都会不同。现在也不一样了，莲远在老家，真和春上了大学，陌生面孔的新生在校园各处嬉笑打闹。

　　龙司回到独自一人的时候，可境况要比去年好得多。不会有学生在他背后窃窃私语，不会在他靠近时脸色突变，他的发色仅仅被视为特立独行的象征，连老师都不怎么找他的麻烦，这些改变都因莲而起。他和田径社的关系不远不近，偶尔去活动室帮忙。被鸭志田排挤走的教练重新回来执教，龙司向他请教自主训练的技巧。中冈三番四次邀请他回田径社，每一次都被拒绝。他对莲和怪盗团保持着近乎古怪的忠诚，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龙司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

　　这样的生活并不赖，只是少了莲。莲说的话不全对，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龙司都会在东京想念他。龙司不必在楼梯间驻足，因为没有人会从另一间教室出来，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今天的安排。他只好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去游戏厅，一个人吃拉面，周末陪妈妈购物。他在电话和短信里直白地让莲早点回来，莲的回复大差不差，都是“等暑假”。他知道莲为了考取东京的大学去报补习班，知道莲家附近一个种白菜的老爷爷乐于见到莲，老嘱咐他多吃蔬菜。

　　龙司生日时收到一份礼物，是他一直想要的健腹轮。他抱着包裹问妈妈，她却表示不是她买的。圣诞老人才会无缘无故实现人的愿望，尽管龙司已经成熟到不再相信白胡子老头的存在。有几个人在他生命里扮演过圣诞老人的角色：其一是小学班主任，圣诞节当天，每个孩子都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发现一根波板糖。另一个是他妈妈，国中的他许愿想要一双新球鞋，第二天它就出现在床脚边，款式和尺码正合他意。龙司专门打电话向第三个圣诞老人道谢，卫星信号里，莲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得像吟游诗人念的诗，他说：喜欢就好。

　　某个周末，他无聊地躺在床上，好奇莲此刻在做什么，于是给莲发信息。不等屏幕暗下，莲发来了一张照片。画面上是一条人行道，路旁有大片绿地，阳光灿烂。莲的手也出了镜，腕上戴着龙司送他的运动手表。在缅怀你，莲写道。龙司回：我还没死呢！他把手机倒扣在额头上，不由自主地微笑，一边想，日子要是过得再快点就好了。

　　而莲与暑假一起到来。

　　朋友们陆续上了楼梯，阁楼已经备好饮料和零食，以及一个有待讨论的暑假计划。他顺手拈掉莲头发上一条细长的彩带，嘻嘻哈哈地推着莲上楼去了。

　　阁楼依旧散发着急需重新装潢的气质，年轻的笑声与窗外的阳光给这方空间注入一点活力。他们聊各自的生活，龙司目不转睛地盯着莲，他说话的语气和样子令人怀念。龙司以为自己忘了，和莲交往与分手像是另一个时空里发生过的事。可当莲坐在这里，他就没法忽略自己曾经近距离地观察过那双眼睛。眼睛背后的引力将那个世界的真相尽数带了回来。他掩饰般灌了一口汽水。

　　大家在谈露营旅行的事。“我去问惣治郎能不能弄到露营车！”双叶举起手。

　　真说：“那露营工具……”

　　“我去买。”莲点头。

　　“我跟他一起。”龙司不假思索道，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热切。

　　可是谁都没在意，分工就这么定下，他们继续聊帐篷、折叠桌椅和便携炊具。

　　和往常一样，聚会后莲把大家送到店门口。和往常一样，龙司最后一个离去，明天他们要一起去涩谷买露营用品。“明天见喽，再看到你真好。”他笑了一声，“希望你没忘记怎么去涩谷啊。”

　　“我没有忘。”莲眼神明亮。

　　**

　　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在荻洼的面馆吃拉面。莲、龙司和杏同坐一排，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老板在热气氤氲的汤锅前忙活。莲倒了三杯麦茶，先递给杏一杯，龙司拿走另一杯。杏在等待的间隙问：“你们经常来？”

　　回答的人是龙司：“对啊！这里可是充满了我们的回忆。”

　　“是你们的回忆。”她喝口茶，打趣地重复。

　　莲的手指点着杯沿，看起来心不在焉，沉浸在某种回想里。龙司眨眨眼，这家面馆是他的私人珍藏，认识莲之前从没向外人透露过，连田径社的队友都不知道。他习惯在社团活动后来这吃一顿，口感清爽的面汤和弹牙的面条常常抚慰他的饥饿，用他最爱的拉面来答谢莲再合适不过了。

　　老板把三只海碗摆上台，他们齐声道谢。面碗端起来沉甸甸，龙司的眼睛比灯泡还亮，香气直勾得他流口水。他掰开筷子：“就是要吃这个啊！”

　　“很怀念。”莲看着拉面碗。

　　柊爱丽丝的新闻在店里的壁挂电视中静音播放，标题起得相当夺人眼球。前几天两人一猫误入爱丽丝的监狱，在彼此身上看见久违的幻影装束，魔术师、暴走族加一只怪模怪样的猫，一如他们刚结识那会。然而这回暗影的活动范围大得出乎意料，他们还在异世界发现一个自称是人类的好朋友的神秘女孩。

　　他们边吃边聊爱丽丝、莲手机里的苏菲亚以及监狱，吃完后杏揉着肚子，脸色不太舒服。她震惊地看着另外两只空空如也的面碗，碗底一滴汤不剩，“你们的胃是无底洞吗？”

　　“只是吃到喜欢的东西而已，你吃甜品不也这样？”龙司用手肘碰碰莲，“你说对吧莲？”

　　莲不置可否地一笑。龙司给空杯斟满茶水，率先举起杯子：“那么，为重逢和旅途的开始干杯吧！”

　　“敬各种可能。”莲说。

　　“这话说得真像莲呢。”杏拨弄耳环，“那我敬旅途中的风景好了。”

　　三只杯子在空气中清脆地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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