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奏

0.间奏

在人类发明的诸多娱乐与艺术之中，小白最喜欢现代流行音乐。准确地说，是歌曲之中特别有趣的间奏。

它位于两段正餐之间，是一首歌里最放松的时刻。不论是电音、钢琴、吉他还是人声的简单吟唱，都让人在享受前段音符余韵的同时又可以对下一段的到来满怀期待，哪怕同一首歌早已循环多次。

间奏带给她的感觉，像极了平时静静看着小青睡颜的心境。那眼里的烈焰会悄悄熄灭，变成轻盈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打在她皮肤上，温热而缠绵。她不知道小青何时会醒过来，不知道她会迎来新一轮疾风骤雨还是缱绻悱恻。她只是侧过头，看得入了迷。

这间奏真长呀，可她完全舍不得停。

1.工作

近期小青越发睡得多了，虽然作息也不过是变得跟人类一样，但小白依然有点担心。毕竟刚重逢的时候，小青这妖怪精力旺盛，常常成宿成宿地不睡觉，沉迷于学习人类社会的各种知识，尝试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小青知道人类社会的钱就像妖怪世界的法力，总归是越多越好的，于是不顾小白说可以养她，在狐狸帮她办了身份证之后，仍然执意询问是否有工作推荐。

彼时狐狸的伪装身份是夜世界各种娱乐产业的老板。当小青推开两只小鬼假扮的高大保镖，风风火火闯进她的夜店VIP看台时，她着实吃了一惊。

“小妖怪，你还打什么工啊？这一世的白老师可是继承了一大笔家产，养你一点问题都没有。最近你俩不都搬家了么？你拿着一张身份证快活就行了。教书育人是她自己的兴趣罢了，她又不图那点死工资的。”

“不能只靠小白一个人赚钱养家，哪怕是以前修炼的时候我也没因为她会保护我而落下一天练功。坊主您就指条路吧。”

狐狸缓缓吐出一口烟，同样的雾气如修罗城那时一样将小青围绕。但借助黑色口罩的保护，她不再呛咳，一双赤瞳依旧目光坚定。狐狸看见她无袖兜帽衫下裸露的白皙手臂，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笑道：“有没有考虑纹个身？”

她一愣，似是完全没料到狐狸会问这一茬，回道：“可是纹身的话就不能进体制内了吧？”

狐狸笑得更欢了，乐呵呵地围着小青打转，“哎哟小妖怪，你这烈性就别考虑温温吞吞的编制工作了。不过让你进娱乐圈或者搞直播吧，白老师肯定不同意。摩托飙车呢，现在市内到处限速，我们还是做合法公民比较好。你不如来我的夜店当个限定DJ。”

“DJ？”

“对。”狐狸走到落地窗前，拿着烟斗遥指底下舞台，“说白了就是给蹦迪的人打碟。我本来想叫蜘蛛精过来总店搭把手的，谁知那家伙沉迷当黑客，这DJ位置就一直空着。原计划是搞饥饿营销，我这不正想签约几个颜值高的妹妹打碟嘛。”

“但是现在你来了。”狐狸捏起烟杆戳了戳小青的下腹，“我何必再去找别人，反正也没有比你好看的。”

小青拨开烟杆走上前去，漠然地看着底下疯狂摇摆身体的人群，疑惑道：“虽然不清楚好看跟打碟有什么关系，但我应该还能胜任。”

“按你的学习效率，给你安排一周的顶级培训差不多了。其他待遇暂时按照目前业界薪资的中等层次给你，如果之后收益上去了，还可以给你提。但你的报酬需要优先抵付培训费，结清了再给你发钱，没问题吧？”

“可以。”她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毕竟像坊主这种做了几千年买卖的生意人，如果不知双赢，只会损人利己的话，早就被市场淘汰了。

“好，成交。”狐狸一扬手，门外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女士，“你先跟着她去签合同吧，具体工作细节上面有写。”

“哦对了。”她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又被狐狸叫住，“刚才我说的纹身是认真的，你先选个图案，我安排人给你纹手臂上，毕竟你以后也要在夜场混了。”

她习惯性地抬起右臂端详，仿佛上面还缠着小白的发带。

过了一会儿，她偏过头对狐狸说：“用忍冬纹吧。”

“好。”狐狸扬起嘴角，像猜中了彩票一样得意。

本身小白对狐狸安排的工作没有太大意见，小青一周只需要打碟三到四个晚上。后来随着人气的水涨船高，哪怕一周只出场一晚都是座无虚席，人山人海。狐狸赚得盆满钵满，发给小青的薪资自然也越来越高。

但小青除了特定款式的衣服、街头骑士的重装机车，以及各种各样口味的苏打汽水，对其他人类制品的兴趣都不大。于是她只留了一部分钱当做日常支出，其他大头全存进另一张卡里交给了小白，分明是实力宠妻。她却美其名曰，小白做人比她更有经验，肯定知道钱放在哪里更合适。

小白哭笑不得，明面表示非常受用，结果反手就给小青买了一辆重装摩托——她在车展兴致勃勃欣赏了很久的那辆刀锋。而且附上了全套骑行设备，唯一的私心大概是把原车的橙色喷漆定制成青色。两人在为对方好并给对方砸钱这方面完全就是在搞军备竞赛。

于是小青成为夜场最飒的刀锋骑士，只要哪家夜店的VIP车位停着这辆摩托，那店里当晚必定是人声鼎沸的销金窟。太多疯狂的二代们对这位高冷神秘的打碟师趋之若鹜，连黑市中要求人肉小青身份信息的需求都爆满，当然这都被狐狸压下去了。与此相比，每天一早坐着刀锋去学校上课的白老师反而显得平平无奇。

不过混夜场总少不了几个不长眼的。坊间传闻，曾有恶少借醉酒爬上舞台想偷香，结果被打碟师一脚踹出十几米远。踹成太监事小，还差点丢了命。此事后续却不了了之，于是好事者更忌惮小青那莫名深厚的背景，不敢造次。这让小青的工作环境清净了不少，但也吸引了更多源源不断涌上来大叫好飒的妹妹们。

除了在修罗城跟罗刹打过架，小青基本不对同性动手，实在拿这群香香软软的人类雌性没办法。厉声拒绝，对方会哭；委婉躲避，对方又追。狐狸便给她出了个主意，表明自己有女朋友。小青照实答了，却被追得更紧，什么“不介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你”的话都蹦出来了。

当小青又一次从打碟台落荒而逃回到二楼，无奈向狐狸表示这招压根不好使时，狐狸抬手跟她比划：“我让你‘表明’自己有女朋友，你光说不练，还怪我？”

小青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汉语言文学总是拿不到高分。”

于是第二天，众多蹦迪晚归的同志有幸见证了他们英姿飒爽的打碟师与她仙气飘飘的女朋友在夜店门口拥吻的盛景，顺带碾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哇你们知道青神打碟一直戴着黑色口罩的嘛！结果那天晚上喔，哎哟，她跟女朋友说想亲亲，然后就很温柔地把口罩给摘下来了。呜呜呜青神超级好看啊！姐妹们！我要发大水了！】

【楼上的裤子掉了啊喂！我就不一样了，诸君，我喜欢青神的女朋友，拔剑吧！】

【天哪！为什么她能把那么烂大街的白T穿得跟仙女一样！这下知道要当青神的女朋友得是什么水平了。我连当小三都不配。】

【你们都不拍照留念一下吗！这年头能看到两个大美女当街拥吻简直是我修了几世才有的福报好吗！】

【救命啊！那不是一中的白老师吗！原来每天送白老师来学校的是她的女朋友啊！太甜了吧！我们一中终于要火出圈了呜呜呜！白老师上课超有趣的！我想听她讲一辈子的语文课！】

【卧槽我现在转学去一中还来得及吗！】

……

小白关掉满屏感叹号的热点新闻，摸摸身旁睡得正香的小青，一脸的无奈又宠溺，原来昨晚急匆匆叫她去一趟夜店是为了这事。这下小青是舒坦了，能让一众追求者知难而退，但她却不得不专门去校长办公室解释这场爆火。

“白老师啊，我也不是什么封建老头子，同性恋这事没啥大不了，不过你得劝劝你家那位，不要给学校吸引太多没必要的流量和关注啦。”

她想起校长想明说却又担心措辞不当的别扭姿态，以及自己非常不好意思的解释与道歉，确实尴尬至极。

不过嘛，她轻轻吻了吻罪魁祸首，这就是她最爱的横冲直撞的小青呀。

但比起在全网出名这件事，她显然更在意小青莫名的犯困到底因何而起。

起初小青只是偶尔产生困意，白天睡一两个小时便能在晚上继续工作。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睡得越来越久，后来竟然跟小白的人类8小时睡眠作息完全同步了。

小白忧心忡忡，怀疑人类世界是否阻碍了小青作为妖怪对自然精气的吸收，甚至在透支她的生命，便提出两人辞掉工作回归自然的想法。

但小青始终感觉自己的身体除了会睡觉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有天深夜她还带着小白溜到西湖边上，然后扑通一声扎进水里变成了巨蟒，摇头晃尾地“展现”自己的生龙活虎。眼看西湖水都快被搅成大浪淹上岸了，小白赶紧叫停。

回到家后，小白笑她像孔雀开屏求偶。小青也看着她笑，拿起大毛巾擦干溅到小白身上的水珠，然后上演了一出求偶成功之后会发生的事，继续在床上“展现”自己的生龙活虎。

第二天小白揉着腰，决定再也不提这事了。

2.寿命

几个月工作下来，小白觉得小青的人味儿越来越浓了，说话懂得客套糊弄，做事懂得迂回委婉，除了一些该出手时必须出手的时刻外，整个作风都低调了起来。

小白有次问她：“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不一样，会不会太难受？”小青皱眉想了想，认真道：“做人跟以前做妖也没什么区别，会苦会累，也会想偷懒。妖不修炼就会死，人不社交也跟死了没区别，都是一种非常折腾而且不进则退的状态，把做人也当成在修炼就好了。反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小白一愣，下意识捏紧了手机，惨白发亮的日历界面被按下关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快奔三了，而小青仍是那副青春靓丽的模样。苍天，简直跟她教的高中生一个年纪。

那她以后老了该怎么办？

“小白？”

“啊！对！”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这次我们肯定不会分开了。”

是吗？那疾病和伤痛呢？

她一定是被这些天幸福的同居生活给冲昏了头脑，竟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人。她又一次陷入了之前跟许宣同样的境地。

人算什么呢？

人与妖，要如何谈论永不磨灭的爱？

妖要摆脱畜生道的身份，只有两条路，修炼成人或得道飞仙。前者以寿换情，后者以情换命。这两条路都难于登天。

纵使小青不愿意让她抛弃这么多年的修炼成果放弃做人；纵使小青不介意一世世地找寻她的转世；纵使小青永远都能在芸芸众生中将她认出来……

但是，但是。

小青从没当过人，她无法理解这种因寿数所限导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无法理解人类不得不与天地争命的无奈。

人类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于孱弱的肉身与有限的时间。这副躯体自成熟后便开始了下坡路，任何外在辅助或内在锻炼都无法停止这种趋势。

她会衰老，会病痛，会失眠，会更年期，会食欲不振，会陷入漫长又拉扯的调养与治疗。她的肌肤不再白皙滑嫩，视听不再清晰可辨，四肢不再健壮有力……

她注定会变成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过世后被小青安葬在墓地。

在小青可以永葆青春无病无痛的情况下，小白无法接受那样的未来。

她知道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小青也会永远接受她，但她依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小青在人类的眼中是那么光彩照人，青春耀眼。25岁的她可以坦然站在小青身边。

可是35岁呢？45岁呢？75岁呢……

小白不敢再想下去。

这一定是上天对她贪心的惩罚，让她懵懂地与小青度过那么多在一起的时光，却在自己学会爱人的时候剥夺了她的永恒。

她感受到那股涌上心头的酸涩，不得不压抑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热泪，上前用尽全力抱住了小青。

小青正转过身帮她整理桌上的备案资料，被她猛地从背后抱住，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书。

“小白？你怎么了？”

“没有啦，想在你清醒的时候多抱抱你。”她尝试用调笑的语气掩盖自己的不安，“因为某条蛇每次睡着了都死抱住我不放啊。”

“啊……没有吧……”小青的身子僵了一下，也跟着笑，“那我以后控制一下，睡觉的时候不抱你了。”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哈……”

她们因为各怀心事，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和不安。

3.疲倦

那天在校外看见许宣转世的时候，小青说不清她是什么心情。

说不来恨，也说不来厌恶，只是疲倦。

也许她注定逃不掉这个男人带来的阴影？哪怕再过去千年，再过去万年，他的灵魂也始终会转世到小白的身边，成为一个不痛不痒的威胁。

对，威胁。

她远远看着这个衣着普通、长相普通、身材普通的男人，嘻嘻哈哈接他的外甥放学去过生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白曾为了这个人放弃过她，那会不会再放弃一次？

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在告诉她，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但她毕竟被结结实实地咬过，太痛，太痛，她仍会不受控制地害怕那条绳子。

因为情感从来都不是人力所能及，即使她再努力，即使她再勇敢，即使她再怎么爱……若再有什么谜一般的力量驱使小白放弃她，离开她，她已然不知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否承受。

两千年前，佛像之外，当她在月光下揪起许宣的衣领，却没能得到预想之内的小白的认可时，她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勇敢无用。

勇敢只能助她排除万难走到小白身边，却无法让她赢得小白的爱。这大概是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也是最令她困惑的一点。

人类不论力量强弱，不论能力好坏，也不论人品优劣，他们只是这样盲目又热烈地去爱。哪怕后果是遍体鳞伤，是一无所有，是绝望沉沦，也在所不惜。

爱是自生，无法“赢得”。

所以勇敢无用。

可她除却勇敢，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以给予了。

疲倦感便是在这一刻，充斥了她的全身。尽管这次他们擦肩而过，可他们总会有下一次相遇，甚至下一场转世。未来有那么多她无能为力的可能性，难道她要这样一直胆战心惊下去吗？

她没有答案，只是疲惫。

若是依从前的性子，她会不吐不快，跟小白吐槽甚至抱怨这人的阴魂不散。可同样是在从前，她说了那么多，小白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

那时的小白是如此执意要与他相伴，那种意愿之强烈足以令她心惊。于是所有的劝阻都被她咽下，只求得一个陪伴的资格。

她本想，即使自己在小白心里不再排第一位，但只要还能一直护小白周全，也算得偿所愿。

可就连这点卑微的愿望都差点被上天夺去。

现如今，她得以跟小白同床共枕，相拥入眠，甚至缠绵悱恻，也不知是历经多少千难万险才得来的福分。

她该知足的，何必重提什么陈年旧事再撕开那些伤疤呢？他们压根还没遇见不是吗？

然而，这些不能释怀又无从排解的痛终究在噩梦中逮住了她。

4.梦魇

Rape警告

某日深夜，小青在梦里看见另一个世界闪回的记忆。

同样的冷雨，同样的佛塔，同样的佛像，同样的对话。

“姐姐，我们已经朝夕相伴百年了。”

“但和他的感觉，不同。”

此时她本该尝试其他方式劝说小白的，但接下来的发展却完全跳出了记忆的模板。

原本的心痛猛然转变成暴涨的怒意，仿佛带着后世积攒了几百几千年的怨，被那句“不同”在一瞬间点燃，彻底吞噬她的理智。

“小白……”她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像是被什么夺了舍，“你是我的，你一直都是我的。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你？”

她浑身颤抖，内心翻涌着难以停息的嫉恨与不甘，只觉下身火热难忍，似乎比蚕食心脏的烈阳断魂鳞还要滚烫。无法忽视的占有欲如同黏稠的焦油倾盆浇下，死死裹住她，牵引她一步步迈入地狱。哪怕看见曾经被小白厌恶至极的性器再次生长勃起，她也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记忆中小青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小白在惊讶之余转过身来，只觉面前忽地掀起一阵风，下一刻就被冲过来的小青一把摁倒在佛像之下。

后背磕得生疼，可小白无暇顾及，因为那双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太烫了。

“小青？你这是……”她慌张地摸向小青的臂甲，期望事态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糟糕。可双手触及之处无一不是滚烫的，尤其小青左胸炽热的裂纹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师父……师父给你下了烈阳断魂鳞？”她声音发着抖，几欲落泪，“还有多久？我跟你回去！我现在就——唔唔！”

“嘘——”小青猛地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紧紧捏着她的手腕不让动弹，“小白……我根本不想用什么烈阳鳞逼你跟我走的，你知道吗？”

小青一边说着，一边散去人类面容的幻化。尖锐可怖的兽鳞兽角显现得越来越多，像是在刻意强调自己与身下人的分别。

“因为我总觉得，你不会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弃之不顾，就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男人。”

小白听到这里激烈挣扎起来，但都被小青用妖力压制了。

“可我错了。”小青瞪着赤红的蛇瞳，利爪一扫便撕破了小白前胸那层薄薄的衣料，细碎的暗红吻痕是如此碍眼。

“既然你如此憧憬做人，如此讨厌妖怪，甚至只想跟人交配。那我倒要看看妖怪操你的时候，你伏在身下又有什么不同？”

细长的蛇信紧贴她的面颊舔舐而上，停在耳畔吐出这些污言秽语，而捂着她嘴巴的手则探进了破损的领口。尽管这些触碰因烈焰断魂麟的存在而变得温暖炽热，可不论是粗暴的动作还是过分的言辞都感受不到任何温情，如堕冰窟。

“小青……不要！”

她又急又气，拼命挣脱一只手想推开小青。慌乱之中，小青挨了一巴掌，有尖锐的兽鳞划破她的掌心。一时间血气弥漫，双方都不由得止住了动作，直到小青开始发笑。

那是一种绝望的苦笑，像是哭不出眼泪，又不得不咧开嘴表达情绪。

“所以……”小青轻声说着，伸手抚弄她的头发，把那条发带取了下来，“你现在连跟我做都不愿意了是吗？”

“小青，听话。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她还想问烈阳断魂鳞的事，但下一秒就被一团衣料堵住了嘴，双手也被钳制起来，这次是发带捆的。

“可是小白，我只想做这个，只想和你做这个，但你总是不明白。”小青俯身舔着滴落在她下颌的温热鲜血，“我现在不想等你明白了，我早就等不起了。”

“如果你不愿意……”小青这时抬眸看了看她，“随便用点妖力就能推开我吧，以前也是。”

“可你从来都没有。”

“但这次，哪怕我们打得遍体鳞伤，哪怕你会直接杀了我，我也不会停手。”

小青直起腰，褪去双腿的甲衣，将红润挺翘的性器压向她层叠细薄的衣裙。那熟悉又陌生的温热紧贴着她，像一尾游鱼即将冲向深水的涵洞。她全身绷直，丹田运劲，只需妖力一甩便可彻底挣脱。可是下一秒，她听见小青的叹息。

“因为你总得尝尝我的怨吧？小白……”

罢了。她闭上眼。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就拿去吧。

那之后的景象都变得模糊，像在看一场暴雨中的闹剧。

她就这样把小白压在佛像下，硬生生地顶入。干涩的摩擦很快刺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那身洁白的衣裙，倒映在她的赤瞳里。小白无声地受着，扭过头咬紧了嘴里的布团，身子疼得发颤。

“看着我，小白，看着我。”

不要选别人，求你。

她愤恨而不甘地掰过小白的脖颈，想让那双紧闭的眼睁开，却被那些晶莹的泪深深刺痛。最终只得将头埋进小白赤裸的胸脯上，像一只绝望的幼兽机械性重复着下身的动作。

那是怎样一种铺天盖地的疼啊，她甚至从中体会到自虐自毁的快慰。

没有刻意压制的高潮来得太快，她颤抖着抽出性器，外射的精液从小白那吻痕斑驳的乳沟处缓缓淌下来，浓厚得堆积起一道惨白的边界。

她木然地站起身，看着衣衫不整的小白挣开了束缚，倒退至佛像脚下，满面泪痕，眼里尽是陌生的愕然。

她喘着气，知道一切情与意都葬送于此。

许久无法流出的泪水在这一刻倾泻，她夺门而逃，孤单的背影隐没在雨中，直到彻底消失。

她在这无垠的永夜中惊醒，身心俱被梦中那股强烈的恨意和绝望捕获，无奈面对全身汗湿的衣物，以及突然生长并射在裤子里的性器。

她狼狈至此，惴惴不安，第一反应是转头确认小白的状态。

谢天谢地，小白仍在安睡。

谢天谢地，那只是个噩梦。

谢天谢地，她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她只是……最近真的有点难过。

她长舒一口气，轻轻起身，蹑手蹑脚来到客厅的卫生间，将湿透的睡衣都脱了下来，开了灯，赤身裸体撑在洗漱台前。

镜子照出她白皙的上身，也照出她憔悴的面容。水龙头流出细小水柱，她双手拢起一些泼在脸上。右臂的忍冬纹在暖光下发亮，她恍惚中又回到了修罗城的喷泉池边。烦恼仍是烦恼，痛处仍是痛处。

刚射过的肉棒还在弯弯地半翘，时不时会碰到洗漱台的柜子。她无奈叹气，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洗个冷水澡再念个经。

小白便是在这个尴尬的时候进来的。

5.旧痛

“小白……抱歉……我吵醒你了吗？”她没有转身，拿起旁边挂架的毛巾擦了擦脸。

“你离了床，我睡不安稳，就醒了。”小白裹着一件睡袍倚在门边，“你哭了？”

她一惊，以为自己没洗掉脸上的泪，但抬头望去，镜中人的眼眶本就红得太过明显。

她突然就泄了气，轻声道：“我又见到他了。”

“哈……他还是那副乐观开朗又没心没肺的蠢样。我知道你不会爱他，但又害怕你会爱他，你明白吗？”

“我控制不住，小白。我控制不住……”她垂着头，撑在洗漱台的右手不由得捏紧了边缘，“我竟然在梦里把你……呵……小白，我从来都不想把那些无谓的怨气撒在你身上。我恨这样的自己。”

话音未落，小白便走上前用力抱住了她。睡袍带着轻柔的绒，很快煨暖她的后背。她有些走神，对于蛇来说不存在感冒这件事，但她庆幸小白这次没有光着身子抱过来，那可太冷了。

在爱人怀里变得放松几乎是一种本能。小白感受到她绷紧的全身在软化，闷声道：“小青，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感觉好些，我不介意抱你几辈子，真的。”

她自顾自说着，不敢抬头。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直面自己给小青带来的痛苦，仿佛摔碎的镜面裂痕，没有保留，没有缓冲，没有遮掩。那是一个足以吞噬所有的黑风洞，一道鲜血淋漓无法愈合的伤，一把她亲手插在爱人心间的刀。得不到及时医治的疮口早已融入骨血，成为敏感自我的一部分，永远失去了剜肉补疮的机会。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逃避，只要挥舞一面“我以后永远会爱你”的大旗就能粉饰太平。不去直面烦恼又如何能解决？不去撕开痛处又如何能痊愈？

“其实我见过他，早在重新遇见你之前。”

她听得那些苦闷，只觉喉头干涩，言语笨拙。

“我给他外甥的班级代过课。那孩子爸妈都忙，经常自己留在班里自习。有次我下课走得晚，就遇见他来接孩子。”

“我不瞒你，初见真的是很熟悉的感觉。所以他请我出去吃饭的时候我没有拒绝。”她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我以为他是我冥冥之中要等的人，但那顿饭吧，怎么说呢？”

“我期待过他跟其他男人有什么不一样，但临近再看，他也就是，一个男的罢了。”

“之前谈再多文化、自由、历史、社会，终究也会回归到婚恋与生育。他唯一的开放想法可能就是自由职业者的旅行婚姻吧，说什么，朝夕相伴，自在逍遥。”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听到这话觉得刺耳得很。我问他，钱从哪里来，时间从哪里来，路线和交通工具是什么，住宿要怎么解决，目的地在哪，是否需要长期避孕，还是怀上了就在哪里定居，以他目前的经济状况能否支撑这一决定，林林总总。”

“他整个人噎住了，似乎完全没意料到我会这样接话，讪讪说自己只是提出一个浪漫设想，并非以我为追求目标，何必如此严肃？不等我回话，他又开始对其他事情高谈阔论。”

“我便清楚，他也不过是个看菜下碟的混子，挑些对面姑娘感兴趣的话题聊聊，攫取更多可能性，无非是言行举止比一些油腻抠搜男更体面点罢了。”

“后面他外甥班上的老师复工回来上课，我们也不再联系。但我一直纠结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直到你把我的记忆都带回来。”

“老实说，尽管当时的我处在失忆状态，难免在很多判断上有重大失误，但我现在仍然无法理解自己会选择他那样的人。救人一命和以身相许之间完全没必要划等号吧，更何况我因为失忆还是个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啊……如今我满脑子都是现代教育的余威，眼睁睁目睹自己从前那种浑浑噩噩一路下坡狂飙乃至自毁的过往简直是顶级折磨。所以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提，总觉得难以启齿，令人蒙羞。”

“我后来慢慢明白，这世间的男人，不过是一种草色遥看近却无。他们的人格、品质、才华与勇敢，终究会被社会机器碾压成没有任何差别的砖块，一层垒一层，每块砖都是同样的自以为是、好勇斗狠、贪财好色、攀权附势，即便他们不想。乍见之欢往往会毁于后续相处的某个瞬间，只是有些人为了所谓的爱忍下去，有些人没有。”

“你可以怨我作践自己，怨我任由他人伤害，伤了你的心。这些都是我的错，我甘愿承受。但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会重蹈覆辙。我没有失忆，更不是过去那条惶惶不可终日的蛇。”

她轻轻掰过小青的肩膀，郑重地看着那双赤瞳，一字一句道：“小青，相信我，好吗？”

“小白……”

她再次被紧紧抱住，两人的发尾垂在颈边缠绕，挠得她发痒，却也是止不住的心安。

旧痛其实不会痊愈，她知道的。但她愿做那西西弗斯。

“好了小白，我没事了，你快去睡。”小青吸吸鼻子，把她往门外推，“我再洗漱一下就回去，你明天还要上早课。”

门差点关上的时候被她伸出手臂挡住，小青没敢用力，以为她还有什么事。

“其实……”她对着小青笑笑，“早课我可以喊人代班一下。”

小青一愣，意识到她想做点什么，顿时满面通红。

6.安抚

她向来觉得，没有什么措施是比性爱更有效的安抚。劫前动荡会有，劫后余生也会有；你侬我侬会有，争执愤懑也会有；深情恩爱会有，貌合神离也会有；爱得死去活来会有，恨得咬牙切齿也会有。

虽然以上仅代表人类发言，但她笃信小青也是想要的。

于是她直接推开那门，拉过小青还有些潮湿的手，摁在腰间的衣带上。活结沾了水，松松垮垮的，只要一扯，上下都会洞开。

小青并没有顺应她预想的步骤，而是双手越过衣带搂紧了她的腰，然后稍稍用力将她抱上略显宽敞的洗漱台。

她后背靠在冰凉的镜面，一时猜不到这是什么出牌套路。毕竟她跟赤身裸体的小青相处足足有二十分钟了，下身的潮湿程度连前戏都可以忽略不做。

她馋极了，也渴极了，上面和下面都是。

小青任由那肉棒越硬越翘，兀自跪下来，轻轻掰开睡袍下的长腿搭在自己肩膀，探进去舔。

她的小腿在触及之后有一瞬瑟缩，意识到小青的身体还没暖起来，担心直接做会着凉。

冬天真漫长啊……都不能自由做爱……人类太脆弱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弯弯曲曲的灵巧细舌已然伸进去了，左突右冲，上弹下跳。她只能抵着镜子哼哼唧唧，双腿止不住地颤，连棉鞋也掉下一只。

分叉的蛇信子属实是种族天赋，哪怕她练成樱桃梗打结或者无工具吃星球杯，这舌技也比不过万分。

小青喜欢这样暖身子。在封闭的浴室舔她，听她自带混响的呻吟，呼出的全是热气，欲望自心底燃起一波又一波，很快就能暖和起来。

然后，就可以抱着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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