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動了，師直⋯⋯」足利直義盡力直起身子，手扶在方向盤上保持平衡。但願高師直有拉上手剎。「快點⋯⋯」早就等不及進行下一步更激烈的動作，高師直用大腿磨蹭足利直義同樣裸露的皮膚。為什麼他總是看起來這麼輕車熟路的？足利直義一直在想。他跟別人，別的男人做愛嗎？雖說很想問他到底為什麼會有一個早就被擴展過的，算作性器的，原作用是排泄的洞，但他是高師直，無論他在外面哪裏，哪個人床上做什麼放蕩的行為都不關自己的事。只要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或許就足矣抵銷枕邊殘留的微熱。足利直義挺進，龜頭摩擦著濕潤的腸壁。我們在交媾，他看著下半身的結合處，穴口的肌肉繃緊著包裹著他，高師直的內腑裡是別樣的春似的溫和。足利直義想著，緩慢抽插，移動包在裡面的性器。如果把鼻子搭到他肩膀上，枕著他光滑的頭髮，就能聞到那品牌洗髮水的香氣。不切實際的幻想只存在了一秒就被趕出去了。

「嗯，哈啊⋯⋯再，再快點⋯⋯」高師直抓住足利直義的衣角。腸穴隨著對方的動作收縮放緩，一波波肉質的浪圍著柱身，他喜歡激烈些的。他的陰莖懸在肚子上方。長度和粗細都比足利直義的看起來更漂亮，平時總是讓女人在床單上哭泣叫喊的一物此時也毫無作用，只是徒勞地流出黏滑的先走液，弄濕了兩個人的腹部。一擦到裡面的軟肉就顫抖地流淌更多。高師直的右手壓到氤氳的車窗上，冷卻了滾燙的皮膚。「對，對，就這樣⋯⋯」足利直義隨著他的話，加快了抽插的速度。肉體的結合聽起來像在黑暗中蠕動的生物。

「哈，呃，師直⋯⋯？」足利直義的手被他牽起來，能清楚感到他的手心更粗糙，延續至今的家務事把他命運的掌紋磨平了。那雙手引著足利直義，把手指放到他脖子上。撲通撲通，撲通撲通，他的心跳也很快。撲通撲通。足利直義覺得下腹疼痛，手上又不敢出力，只是輕柔地環著他的頸。「別顯得那樣害怕，多窩囊。」高師直用鼻腔笑出幾聲，嗓子裡，聲帶隨著下體的碰撞發出嗡嗡的震動，傳到足利直義的手裡。「你不是喜歡嗎？來吧⋯⋯」聽著他戲謔似的聲音，單純地不快了起來。雖然討厭他高高在上的態度，但握著他脖子的手卻依舊顫抖著。

「用你想殺我的氣勢來啊？」他似乎是察覺到了那份迷茫，用他最擅長的惹人生氣的語調，故作輕鬆地，抽搐著說。

足利直義是第一次掐人脖子，當然不算什麼太好的表現。不知道該怎麼用力。若要說殺人，上輩子已經殺的夠多，多到膩了的程度。或許那時候一頭撲在事業上才是最幸福的，什麼都對當時的自己來說有價值，什麼都值得去費心力去做。現在卻退化成了看到屍體也會想嘔吐的懦弱樣子，很滑稽。有耶無耶的無趣事情在足利直義腦海裡徘徊，手上勒緊了高師直的脖子，擠壓他呼吸的餘地，盯著他那張臉，下身仍然不停地進進出出。真是的，到底是在幹什麼啊⋯⋯再一次質疑起來自己現在所處的這番境地。回憶起往事種種，跟高師直在一起時幾乎沒有一刻是不覺得心裡舒服的。微風和煦⋯⋯草甸溫柔⋯⋯陽光下的鎌倉無不是美的⋯⋯但是，但是！他把什麼都搞亂了！畢業於名牌大學，進入一流企業，敲打鍵盤，喝平價品牌咖啡，下班後去居酒屋小酌，回家，泡在加了浴鹽的浴缸裡，用薄荷味牙膏清潔牙齒，第二天早上再七八點起床，剃鬚，聽早間新聞，去工作，週末或節假日就去附近的公園散步運動，看看評價不高也不低的商業電影，再在睡前喝罐裝酒助眠後睡去，皆循環往復。本來這樣就是極好的人生。不必半夜三更當罪犯的人生，不用再次活在被衝動支配的世界中。「哈，啊，再用力⋯⋯」只有高師直的聲音偶爾提醒足利直義他們所處的環境，他把持著自己的雙手。但是，但是呢？但是高師直又來了，像一陣煙似的來了。足利直義凝視高師直由於缺氧而發青，額頭上又流下汗水的臉龐。幾根頭髮垂下來，黏在他臉上。兩人緊貼的肌膚也因為熱氣而灼熱，他脫掉手套後裡面那裸露的雙手撫在足利直義手背上，把直義的指肚引向更柔軟的地方。他確實，確實在教我，我也學到了不少。足利直義想著。算數的方法，跟男人做愛的方法，現在大概是，殺人的方法。高師直的後穴內隨著一次次深入而痙攣，大概在這附近吧，他喜歡的。一碰到那處稍顯突起的腸肉高師直喉嚨裡就傳出無法理解的嬌聲。他感到自己在高師直裡面逐漸膨脹的慾望。儀表盤在背後散發出陰鬱的紅光。

足利直義手上不自覺地掐緊。高師直把他的手指掰到正確的血管上，確保行為所帶來的快感而不至於讓人休克。這不是能做到嗎？高師直在心裡說。窒息感越來越明顯。稀薄的氧氣經過肺部的痛苦真是讓人欲罷不能。他還很有潛質，他有些太單純，單純的把愛恨混雜成一物看待。不過大腦的供血也已經不足以支撐高師直思考其他事情。「嗯，哈⋯⋯」足利直義的喘息近在耳旁。窩囊。他在裡面動著，每次碰到前列腺，一種狂喜的激情就走遍高師直全身。如果神在男人的排泄器官裡安一個快感裝置，那麼這般違逆的性愛也應當是合理的吧。高師直渾身因為那刺激的波瀾發抖，碰撞的聲音，人的體溫，一切都是完美。嗓子眼裡傳出近似悲鳴的尖細聲音。比上一次好，帶著怒氣就是不一般，即使是足利直義也能更賣力幾分。高師直把手移開，伸進自己的打底衫中，摩挲著胸口的突起，夾在手指間。隔著避孕套也能感覺出來，足利直義的陰莖在潤滑油和腸液的包圍中逐漸漲大。高師直油生出一股得意，完全忽視了自己早就紊亂的呼吸，流出下唇未來得及吞嚥的口水。嘴裡的濃厚精液味道還沒散去。對方起伏的胸膛在樸素高領衣下彷彿一絲不掛地都被高師直看在眼裡。他掐著自己的乳首，感受從胸前發出小小電擊般的樂趣。看著足利直義努力也是享受。只要看見他平時一絲不苟的那張臉上浮現出非理性的情緒高師直就覺得滿足萬分，正如現在，脖子上的雙手緊扣在一起。

足利直義還不知道自己能這麼用力，幾乎是無意識地把高師直脆弱的脖頸當作物體一般發洩地掐著。所有的喘息都幾乎被扼殺掉，只有他試圖嚥下多餘的口水時才感到喉結有些異動。「哦，嗯⋯⋯直義——」高師直像是在說什麼，足利直義沒有聽清。他太專注於下半身的律動了，不想去關那些細枝末節。不知道從何時起他開始採取更加粗暴的攻勢，連綿的黏液質聲音不絕如縷，更加讓人煩躁起來。「直義——」煩死了。既然討厭我就不要呼喚我的名字。足利直義額頭上浮現青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對什麼東西惱火，要說是高師直本身似乎也只是些似像非像的東西。若這樣掐死高師直或許也不壞。不會再來煩自己，家裡不會有那種炸雞的香氣，不會有那樣辛辣的香煙味，也不會有人調換電台，自己便能知道那無趣手帕故事的下文。也不會知道該怎麼掐人至於死地。足利直義看著高師直那張臉，漲紅的同時顯出某種將死的青。他纖細的眉眼還是彎曲著，使觀者畏懼三分。眼眶由於生理的眼淚而濕潤。眉間緊縮的皺暗示了窒息帶來的不適，又因為情慾和性愛而看起來爛俗，看起來像與高師直睡過的女人——光是想像他的私生活也會覺得反胃。

你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足利直義本來還想更加收緊，加快了身下的耕作，那裡面的熱度勾的要開裂般，停留在釋放的前夕。高師直顫抖著，足利直義想聽清他嘴裡在說什麼語句，什麼他不知道的詛咒。就把耳湊近了聽，他的氣息打在耳垂上，很癢。

「對，對⋯⋯」他的聲音微弱但興奮。「你，你，哦，哈啊⋯⋯」斷斷續續的。他似乎也要高潮了。「哦，掐，掐死我⋯⋯」

對，你確實是一個，一個下賤的，廉價的⋯⋯

足利直義頓了頓，放緩了手上的力度，用口與高師直親吻。

他不再用力地去掐緊高師直的脖子，反而用手指輕輕撫摸方才凌虐過的皮膚，上面已經浮現了手掌模樣的瘀痕。高師直的口腔裡有自己精液的苦澀味道，雖然嚐起來不好，但他仍然盡力去用舌舔舐黏膜。高師直的手也從衣服裡拿出，按在足利直義胸膛上，輕輕抗議著。討厭的眼睛，高師直想。足利直義青綠的眼瞳在暗夜中閃爍。但很快，他也順應了這局勢，舌頭跟足利直義纏繞在一起，交換唾液，不如說比足利直義做得更好。嘴唇間時不時叫出一兩聲。

怎麼什麼都壓我一頭呢？足利直義朦朧間，做夢般地想著。他很快就要迎來今天的第二次射精。車裡完全是會讓人忘記外界嚴寒的小烏托邦，他嘴裡也溫暖，體溫也上升的很高。足利直義也顫抖了，剛降生於世界一樣顫抖了。他最後加深了幾次挺進的深度，碾壓過高師直的前列腺。兩人嘴中都傳出不再隱藏的聲音，做愛的，充滿慾望的聲音。手心裡，高師直的頸動脈澎湃洶湧地跳動著。足利直義抖了抖背脊，在高師直包裹下釋放了，好似春天又降臨回他身上。他吻的更深些，好也把感官放的更深，足矣把高師直同步的高潮也傳達到身體的每個角落。兩個人顫抖著，同時喘粗氣，四目相對。都臉紅，都流汗，身軀為生的感受不由自主地欣喜。足利直義倒在高師直肩頭，鼻尖觸在髮上。嗅嗅氣味。

汗味。廚房味。除此之外只有馬鞭草的香氣。

足利直義不知為何，緊緊抱住了高師直。他想起草甸和溫柔的風。回憶好似四月初的太陽，裹挾在純白的雲朵間不明不白。連為何會回想往昔也是未知數。

高師直也把一隻手回應似地搭到足利直義的背上。不帶任何感情，單純地肢體上形成了某種默契。安靜的氛圍像馬鞭草的香氣般淡淡瀰漫開來，只有兩人趨於相同節奏的吸氣吐氣仍能證明存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黎明，天空的顏色仍是漆黑，但也滲出點滴的紫。不知道邊界在何方，也不想了解到底還要多遠。足利直義閉上眼睛。他和高師直似乎從來沒有達到這樣的親近，好比兩塊懸崖終於得以填埋上縫隙，得以相互理解似的。這份充實的幻想也只在腦內能夠實現。但是兩個人相互依附的肉體上的感覺，卻怎樣看都是那樣切實。怎樣都好了，足利直義把鼻子埋進高師直的頭髮中。確實不討厭他的頭髮，剩下的就隨便了。就這樣，足利直義在高師直肩頭依偎了一段時間，宛如暴風來臨前夜的無巢鳥兒們，那麼不應該安心，卻自願拘泥於相互如履薄冰的關係和身軀。我們或許本來，也無從那麼遙遠。足利直義想。

「我們，回去吧。」

過了一會，高師直平復了呼吸，邊這樣說，邊安撫似的隔著衣服數點足利直義的脊椎。

足利直義仍然閉著眼睛，鼻子裡有幾乎無味的檸檬香。

「只要你開車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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