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地睥睨著這一切，奧莎知道她一口氣建立了威望，排除了異己，並再次掌握了全船的指揮權。然而，跟歌莉策一樣被染成全身血紅的英格麗特則瞪著那一雙被嚇傻的大眼睛，凝視著這位巨人血脈的持有者。

古老神話中的巨人是以人類為食的生物。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是否也意味著，若要成就像奧莎這樣的英雄，需要很多的人類成為其成功前的糧食…？她這麼懷疑，但卻沒膽子開口說出來。

比起在冰冷又一望無際的大海，另一邊在夏初時節散步於田野山林間的旅途便顯得輕鬆愜意許多。和煦的陽光逐漸升到了頭頂，卻仍不致於令人覺得炎熱，正是整年裡最舒爽的時候。

這個季節北海的寒流已經逐漸遠去，從西方海面上帶來的暖風吹拂著大地，洗去春季的陰雨潮濕，接下來半年都將會是適合麥子生長，不容易因下雨而打濕穀物使其垂倒的好天氣。

對於來自北方的法爾肯，而且是在入冬後才來到薩費爾特的他來說，這可說是從未見過的風光明媚。

「啊！」克莉絲蒂望向道路一旁，忽然勒住馬韁停下了行進。

法爾肯見狀立即把手按在腰際的劍柄上，並煞停了馬匹：「怎麼回事，看到了什麼嗎？」

「咦？不，其實是…我家的小麥磨坊就在前面的河畔處。」

聽畢，法爾肯不由得噗嗤一笑。

「去吧，我也打算先暫時歇息一下，該是時候吃午餐了。妳就前往那家磨坊…詢問一下有何貢物能給他們的新領主獻上。」

「…這、這樣真的好嗎？！」

克莉絲蒂沒笨到聽不出法爾肯所謂索求貢物的意思，無非就是命令她去要一頓吃的，順便給她一個可以回實家跟親人們打聲招呼的偷閒機會。但法爾肯面對這位笑得有些靦腆，但又努力保持住矜持神情的侍從揮了揮手。

「難道需要我再重覆一次嗎，岡茲小姐。去吧，執行主人的命令。」

「…是！」藏不住喜悅的，克莉絲蒂連忙一夾馬肚，向河畔的水車與穀物倉庫方向策馬奔去。

「領主閣下會不會對下人太體貼了？若是讓他們爬到頭上來…」卡麗奈見到這位與自己隨侍的主公分道揚鑣的後輩身影，略有微詞地發著牢騷。但法爾肯卻搖了搖頭評論：「沒這回事，分寸我還是分得很清楚的。但要記住，我之所以給各位方便，並不是因為我這人可以任由妳們隨便───這樣瞭解了嗎？」

「唔…知道了。」金髮女騎士搔著後腦杓，似乎是在苦惱自己是不是方才有什麼話講的不得體了。

倒是莎賓娜已經翻身下馬，開始卸下馬鞍架上綁著的行李鞍袋，並開始著手準備鍋碗瓢盆等料理工具。法爾肯轉過頭去，打趣地問道：「怎麼，已經猜中我下一句想命令什麼了嗎？」

「既然都已經說要徵收一點食物的話…新鮮的食材送來時，倘若連火都沒升豈不是浪費嗎。倒是岡茲家能拿出來的不外乎就餅乾跟麵包吧？直接給麵粉可沒辦法吃啊，能打些野味加菜就好了呢。」

儘管是守林獵戶之女，但言行中卻瀰漫著老練者的自信心，而且很清楚自己下一步應該要幹什麼，也懂得將上級的命令充份理解甚至加以自行解釋。

法爾肯此行的目標除了希望親自瞭解把握領地轄區內的情況，以及削弱城堡警戒釣出不穩份子的蠢動外，也有希望從中選出值得交付任務與工作的未來幹部人選之打算。

與兵力或錢財不同，封臣這種東西是貴精不貴多。十幾個不可靠的臣子比不上一兩個會辦事的忠臣，但後者卻是可遇不可求。

到目前為止也許觀察的材料還不夠多，但就法爾肯個人的觀感來說，兩位隨行的正騎士中，無疑是散發著可靠氣息的莎賓娜，比起努力想挺起胸膛作出騎士儀態的卡麗奈要可靠多了。

「打獵的話就交給專家吧，埋鍋造飯這事就交給我來。」法爾肯也跟著翻身下馬，對此莎賓娜則稍微挑高了眉毛。

「領主閣下，這種粗活就交給我也可以，反正我們出來時行囊中也有帶肉乾…」

「新鮮的麵包配皮帶似的硬肉太可悲了。但說到打獵之類的，我可是只會對付被獵犬或老鷹追著跑的傢伙啊。專業的事就該交給專家處理，不是嗎？」

「…我瞭解了，閣下。蘿絲瑪莉，妳就不必跟來，免得驚動了獵物，待在主公身邊就行了。」雖然是相當平淡不誇張亦無奉迎拍馬的回覆───但最後告別時，卻語氣帶了些藏不住的微微上揚，輕輕彎起嘴角笑了笑，隨即抽出了腰際的輕獵弩，快步跑向與河流相反邊的森林中。

「領主閣下該不會是要自己生火…？」卡麗奈聽完了剛才的對談，有些不敢置信的詢問道。

「哦？好啊，妳要幫我一把也是可以，伊絲富爾小姐。妳來試試。」

法爾肯側身比著手勢作出請金髮女騎士下馬的姿勢，而大小姐則臉龐微微抽動地，想說些什麼但又忍住了，並轉頭瞪向她的侍從…理解了主人意思的女侍從連忙從自己的馬背上跳下。

「領主閣下，這種粗賤的事就請交給我來…」

一直跟隨在金髮大小姐身邊的侍從蕾妮急忙出來想給自己攬上這份工作，但法爾肯的回應則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烏爾姆小姐，妳不許出手。」

「但、但是───」

「我剛才下的命令是什麼？是要伊絲富爾小姐來為我生火，還是我記錯姓名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很抱歉。」

法爾肯知道這些南方貴族家的小姐恐怕從小到大一次都沒親自生過火吧。不只是野營而已，甚至是給廚房裡堆好柴的灶點火都不知從何弄起，只因為一切都有名為侍從騎士的下人代勞…但這結果卻是養出一批除了炫耀騎馬的姿勢和盔甲的華麗以外，其實什麼也不會的繡花枕頭空心女騎士。

果不其然的，被剝奪了呼喚僕役幫忙的權力後，卡麗奈的臉色是一陣紅一陣紫的，就連講話的聲音都氣得發起抖來。

「什、什麼嘛。不過就是個新領主，想用這種刻意使喚人家去做下人工作的方式，是想來個下馬威嗎…！」

因為感覺到受了侮辱，羞紅著臉的卡麗奈氣憤地撇瞪視著法爾肯。但法爾肯則是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說法。

「生火絕不是什麼妳所說的，下人限定的工作。火是生命之源，是照亮黑暗帶來光明、使我們得到溫暖的食物補充氣力、也可以使我們憎惡的敵人燃燒起來的重要恩賜。只要有火在手，就算是木棍一根都可以成為致命的武器。」

「這…」沒料到會被如此邏輯完善嚴密的論理說教，卡麗奈一時間竟也找不出什麼可以反駁的點，雖然有些大小姐氣性，但至少什麼是對錯還是分得清楚的。過了一會兒之後，卡麗奈鬆開了緊握的拳頭，垂下雙肩：「…抱歉，領主閣下，我剛剛…出言不遜，失禮了。」

「犯錯本身並不可恥，能道歉認錯也是種騎士美德。不過更重要的是趁機學習自己不知道的新知，不是嗎？」

很快地，法爾肯便轉身向一旁靜靜看著從沒出聲的蘿絲瑪莉，與已經被嚇得快哭出來的蕾妮下命令。

「去收集一些柴火，不需要太粗的，手指粗程度就行，一般灌木或掉落的樹枝就行了。」

在兩位騎士侍從照辦離開之後，法爾肯則要求卡麗奈下馬，與他一起用小鏟子在地上挖出一個半圓形的淺坑。卡麗奈乖乖照辦之後，稍微流了點汗的時間，便看到捧著大量樹枝跑來的兩位少女已經完成了使命。

「很好很好。」法爾肯滿意地拾起其中一根木枝，從腰際掏出短劍，動作很快地在上頭剃了剃，刮出一大堆翹起回捲的樹皮，簡直把樹枝剃的像松果似的…然後將樹葉、落枝扔進剛才挖的坑，最後再將兩三根這樣的加工樹枝放在最上層。

接著他從馬鞍袋裡拿出燧石，蹲在坑洞前輕輕擦了幾下，火花飛濺著竄入木枝縫隙間，不一會兒便開始冒起煙，小小的火星開始漫延起來。

起初並沒有人注意到在暗夜裡，位於彼方海面線邊緣燃起的搖曳燈火。隨著燈火逐漸放大，才逐漸與滿天星斗稍微顯示了一點區別。但只是一艘船的話，不外乎就是哪個村子想吸引夜行性漁種的漁船，或著是路過的商船吧。照常識來說一般是這樣的才對…

於是肯辛頓北方海岸線上，費內羅村的自警團員們並未對這盞漁火感到任何的異狀，便和前來交班的伙伴們道聲「辛苦了」，結束了夜警的巡邏任務。

同一時間，從海平面彼端望去，陸地還僅僅是暗夜中一條稍微遮住了星空的暗色陰影，但點綴在其上的幾盞燈火卻指明著那裡有村落的存在。

船首的木刻龍形雕像嘴裡啣著一盞用以照明前方的提燈…燈罩下方則又綁著一顆金髮女性的腦袋，她的頭髮被做為與燈罩固定住的繫繩，跟隨著船隻前進的搖曳而跟著晃動。

踩在船首像上的奧莎•羅根斯托姆十分滿意地望著長船開往的方向，她轉過身來，將沉重的斧柄用力敲打在甲板上，面對著排列在甲板上的女孩們高聲宣告了她的下一道命令。

「讓妳們等待了這麼久真是辛苦了！不過忍耐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接著該是把我們所失去的，在那片土地上一口氣全部討回來的時候！」

甲板上響起了各式金屬器、木器敲擊發出的噪音與歡呼吼叫構成的哄聲。雖然看起來仍然有點面黃肌瘦、但過去數十日航海與糧食配給帶來的低潮心情已經被一掃而空，這些諾斯少女們的臉龐上帶著笑靨，而且從她們的眼神中更能清楚感受到，這完全是她們發自內心的渴望。

她們已經武裝起來：包覆住鼻子以上的半覆面頭盔遮掩了半張面容，在平常披在身上的長衣夾襖上還穿戴了鎖子甲及鏈甲，束緊了的腰帶上繫著短劍與手斧，鏢槍袋則斜背在身後，手執繪有各色各式圖騰、將近有半個人高的巨型圓盾，另一手則拄著長柄斧或長矛，這些準備好戰鬥的諾斯女海寇們期待著像先祖那樣，跳上未知的土地，跟隨著她們英勇的年輕新族長揭開一首嶄新的薩迦曲目。

…不過才剛初來一地，就突然跳上岸動手殺人會不會太過激了點？要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又如何是好？這樣的常識念頭也還是有少數人會想到的，例如半吊子女巫英格麗特這樣的人。但因為見識過上一個提出異議者已經變成了吊在船首像下的腦袋瓜，她的肉還變成了今天份的糧食，剩下沒吃完的部份則被吊在船艙裡當鹹肉晾著…基於這樣的教訓，英格麗特決定放棄思考，手持一碗赤色的血液，喃喃唸著意義不明的咒語，從船尾開始走向船頭。

英格麗特伸出食指沾了些許曾經屬於哥莉策身上的血液，再混了些可以阻止血凝的溶劑調製而成的這種深紅色染料，在那些一臉稚氣、但顏色間卻帶有期待、緊張與不安等各種情緒混雜的諾斯少女臉頰和下巴塗上了赤色的血線。

那曾經是她們的父祖輩生長著被認為蘊含著雷神之力的茂密鬍鬚的位置。藉著向航海者和戰士的守護神獻上祭品，並由祭品的鮮血來向雷神商借祖輩的力量，這個儀式能使諾斯女海寇們也發揮出不輸給舊日男性戰士的勇猛表現。

雖然以英格麗特自己來說，她本身十分懷疑這個儀式由自己來進行，究竟是還能發揮多少心理激勵以外的實質效果。但是，當她最終來到船首，欲伸出手指將血液塗抹在奧莎的臉上時，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單手執起正常來說需要雙手並用的長柄大斧，戴著有華麗飛羽狀金飾的裝飾頭盔，奧莎竟用空出的那手直接伸入了血盆中，撈起了一把深紅液體並抹在自己的臉龐上。那血液的量多到不僅僅是足夠拉出血線，而將她的銀白色頭髮和雪白肌膚都染成了紅白相間的粗暴模樣。

奧莎的雙眼閃爍著光輝，這自然流露出的信心與氣魄，連英格麗特也不由得怦然心動起來：或許，她們早已被命中注定，要為這位年輕的酋長奉獻出性命成為建構史詩的小小礎石吧。

長船破浪前行著，波濤被船艏切碎成飛舞的浪花，又如雨點般落下，沾濕了每一位甲板上的諾斯女海寇臉龐。

終於，伴隨著一聲嘎吱巨響和劇烈幾乎教人站不直身子的搖晃，船身高高抬起並稍微向側傾斜了幾度後固定不動了。這艘龍頭長船騎上了沙灘。

「跟上！我將第一個踏上，也將最後一個離開這片土地！」奧莎提高了嗓音激勵著身後的船員們，隨即縱身一跳，躍入及腰深的冰冷海水中，跋涉踏破了最後幾碼的潮汐衝上海灘。

「跟隨頭目！」女海寇們接二連三地，也從船身兩側攀過扶欄，從擱淺的長船上躍入海中，接著迅速朝岸上跑去。

英格麗特也急忙把血盆隨手一扔，用沾了血的手指摸出脖頸上的T型項鍊───這是她從歌莉策身上繼承的為數不多財富之一，模仿著雷神之鎚與男性生殖器外性的此一銀飾，可以保佑女戰士們擁有先人的勇氣跟雷神保佑的運氣。不是什麼英雄而只是尋常人等的英格麗特，知道自己很需要運氣。

對於費內羅村的自警團員們來說，察覺到侵入者的存在，已經是在海寇們登陸並侵入村莊之後許久的事了。這時已經有四分之一以上的村民在熟睡中被殺害───而一小撮被驚醒的受害者於死前所發出的恐慌悲鳴，成為了吹響這場戰鬥的號角聲。

「怎麼回事？！」

「是村北傳來的騷動聲…」

「快敲響警報備戰！召集自警團員！值夜班的分隊先跟我出動！」

沉重的銅鐘聲迴蕩起來，費內羅村雖然只是人口不到二百的小村莊，被海風吹拂下的土地也鹽化嚴重長不出好莊稼。

居民幾乎都是撈撈河魚維生的貧民───但在本地領主菲亞麗女伯爵的武備方針與財政補貼下，倒也接收了一些領主汰換下來的老式裝備，組織起了有三十人規模的自警團。

這種數量的警備隊足夠擊退任何的盜賊或哥布林程度的魔物…

…但今晚她們所碰上的不是尋常盜賊或魔物。

「唔！」

「怎、怎麼回…啊哇哇！」

趕往騷動聲傳來之方向的自警團員們，卻在剛離開待命所不久就遭到了來自暗處的襲擊。手持火把的一位女自警團員突然發出慘叫仆倒在地，另一位想前往救助伙伴的女兵也跟著翻倒，領頭的分隊長連忙舉起手中的木盾警戒著四周，並轉頭望向倒地的同伴們。

被來自黑暗中的攻擊撂倒的兩位女自警團員，一個是被鏢槍貫穿了腹部倒在地上哭喊著，另一人則是臥倒在地上，後腦杓插了把單手斧，但除了時不時還在抽搐蹬兩下腿以外已經完全不再發出聲音了。

「投槍跟擲斧…？難道說…！」

這種武器的攻擊跟弓箭不一樣，襲擊者就在不遠處。分隊長剛這麼想著，盾牌上便又挨了一記鏢槍，槍尖貫穿了盾牌，就這樣卡在盾上，同時聽到了高聲吼叫的複數尖銳女聲，轉頭一看，一堆臉上流滿著紅色血跡、手舉盾牌和斧頭的北蠻女戰士以洶湧的氣勢突擊而來。

「…是北蠻人！諾斯海寇來了！」

本來有聽說過但曾未見過，居住在北海群島上的海之民。她們是生意人也兼海盜，但正常來講只會襲擊大城市和城邦的商船，而不致於來找這種鄉下小漁村的麻煩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儘管滿腹疑問，但自警團分隊長連忙舉起盾牌應戰，但是插上了擲矛的盾牌重心改變，意識到這一點而突然行動變得遲緩起來，於是當勉強頂著盾牌去接住猛烈揮下的斧頭時，原本就不是多堅固的榆木盾當場被戰斧劈碎，臂膀也幾乎受到了扭傷般的衝擊。

強忍著痛苦，揮動單手劍試圖作出反擊…但卻被大盾輕易地擋下。分隊長連忙往後退開幾步，喘了幾口氣評估了形勢。

被鏢槍刺倒負傷躺倒在地的女孩拼命尖叫直到一斧子劈開了她的腦殼。一位自警團員雖試圖揮劍迎戰卻被女海寇一個盾牌推擊化解，隨即攔腰一腹便口吐鮮血跪倒。木匠家的女兒蒼惶地拋下武器向後逃跑，卻被海寇擲出的飛斧正中後背…被北蠻海寇先投擲後硬上突擊，八名趕往村北的自警團員僅在接敵後瞬間就倒下了半數。

剩下包括自己在內的四人，面對眼前的三名海寇雖佔數量優勢，但卻都已經在氣勢上被壓倒。

「快撤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先回到待命所去拿武器。」

自警團的裝備也包括獵熊和打野豬時用的輕獵弩與簇毒箭…跟這些兇猛的女海寇對打，尋常漁農之民的她們實在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但只要拉開距離佔據樓房或街壘之類的地利，就不致於完全束手無策。

但分隊長回頭時，卻發現村子中央的自警團待命所方向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怎麼會…」

就算來不及召集起所有人，住在村子內環裡的團員應該也有十幾二十人被武裝起來了才對。莫非海寇已經侵入到後方了嗎？

在燃燒的火光中，村民四處逃竄的模樣，在轉角處映射出斜長的影子。忽然，伴隨著一聲慘叫，有個影子被一斬兩斷，血痕噴灑在牆上形成一道弧形的紅半圓。雜貨店家年僅十歲、便懂得顧店看門招呼客人的小看板娘只剩下上半身，嘶聲竭力地爬行著，最終僅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便頭一碰，癱倒在地。

下得如此重手的殘忍殺手，緩緩步出轉角，其模樣令自警團員們都為止震懾。

不同於其他女海寇以單手斧和盾牌，或許再揹上幾枝鏢槍的通用裝備，這位將半張臉塗成紅色的銀髮美女，手執光是柄長就超過一個人身高的長柄雙手大斧───但卻只用一隻手便輕易地拎了起來。她的盾牌上是紅底白色腳印的圖騰、頭上戴著裝飾華麗的銀羽飾頭盔，一雙眼瞳中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啊啊，正愁找不到獵物呢。塔瑪拉妳們別出手，這些玩具讓我來獨享。」

「…是，頭目！」

原來如此，是這些海寇的領袖嗎。這樣一來那異於通常海寇的氣質和裝束也得到了合理解釋，儘管看起來很強，但如果能在這裡把頭目幹掉的話，搞不好這是拯救費內羅村的最後機遇。自警團分隊長用劍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腰身，示意另外三位自警團員擺出隊形應戰。

手執長矛、鉤鐮的隊員站在後列，手執盾牌的隊員站到第一列，而喪失了盾牌的分隊長則居於中央，呈現一個鬆散但又能夠彼此支援的縱列隊伍。

儘管單兵戰力可能不如海寇，但講到圍捕盜匪以多欺少，這樣的小隊戰術可是一點都不陌生。然而，海寇頭目卻面帶笑容，哼著輕快的小調，旋轉著那柄巨斧──並且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把一個人要扛起來或許都有點勉強的長柄斧像花式轉鵝毛筆那樣地，自由在掌上舞動，甚至是轉到發出了畏人的風聲。

分隊長很快就感到後悔了，她生物的也是女人的直覺，理解到那絕對不是自己能打贏的對手，雙腳不住顫抖，下體很快感覺到一絲溫熱。

但、在自警團分隊長來得及為不由自主的失禁感到臉紅或不好意思以前，那舞動的長柄斧很快地把第一列女兵連人帶盾地縱劈成兩截，然後自己的視野也跟著天懸地轉起來，最後在視線變暗以前，她在一片深紅色的視野中看到了長矛手與鉤鐮手的頭顱、手腳、軀幹變成了碎塊飛灑在空中並掉落。

沐浴在自己造出的血雨之中，海寇女頭目滿意地閉上雙眼，平舉雙手站直身子，仰著頭接受腥紅珠露的擊打。

「啊，我喜歡這樣的味道。」

這個怪物…

抱著深深的無力感和憤恨，分隊長那連著一邊肩膀的頭顱倒臥在自己的血泊中，眼神逐漸喪失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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