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临睡前，周云给父母打了个电话，简单介绍了一下状况。二话没说，他们同意了收养她的事，由他们全权包办。比想象中简单太多。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打算入眠。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清醒着。

到底是为何。女孩为什么如此地信任他，为何完全不防备他？这不对，人类应该会用本能来防备陌生的人。明明是第一次搭讪，可为什么她却无条件地信任他？

周云想不出答案。

“……”

周云在床上睁开眼。

若有若无地，门外传来细细的敲门声。起初是十几秒响几声，而后变成五六秒响几声。小心翼翼的。

周云的意识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

他心生疑惑：是那个小家伙吗？怎么回事？

他起身开门。门前站着的是不断啜泣的小祈，虽然没开灯，但是隐隐约约地感受得到她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周云一下子清醒了，用温柔的声音询问她：“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一边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上。

她点了点头。

“妈妈和爸爸……我梦见他们了。他们在跳江之前，精神已经被折磨得要疯了。他们几乎忘记了我的存在，眼里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他们彼此。我明明知道他们的遭遇，可是那段时间不免责怪和对他们发火。我可是女儿啊，怎么可以忘记我。当我追到那条桥上的时候，要拉住他们的时候……他们落下去了。那时我听到了，他们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我本应该憎恨他们把我丢下，本应该责难他们的逃避，我才十五岁啊。但是，我做不到。他们是我的父母，他们尽力了，他们保护了我。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他们听不到我的对他们的原谅。我真是……”小祈的眼泪不住地落下。

周云很心疼。他蹲下来，轻轻地抱住这个比他矮两个头的女孩。

无言，寂寞的夜色中，只有女孩吸鼻子的清响。

慢慢地，女孩似乎哭累了。她将身子靠在了周云怀里，轻声说：“我没有为他们分担这一切，他们会怪我吗……”

周云用头贴着她的胸口：“不会的，他们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为他们承担什么，你只是他们的女儿。保护孩子的本能是不会改变的。他们哪怕最后不记得你了，离开这个世界了，他们依旧想着你吧，想化而为灵，守护着你吧。你只要过得好好的，以后努力地生活，幸福生活，他们的努力也值得了。”

突然，周云的后脑勺传来了温暖的触感，回过神来，是小祈搂住了他的脖子。“云哥，谢谢你。你真的没有变呢，云哥。”

“我？”

“那时候也是这样呢，在我被全班同学讨厌的时候……”

“你知道我？我……不记得了。”

“我也不敢认你的模样，直到你你说出你的名字。小学的时候，你只是个充满正义的小屁孩呢，你帮的人太多了，才记不住的吧。可我不一样哦。说你是小屁孩，其实我可能更渺小吧。因为爸妈欠债的缘故，可能班上的哪个同学的家长是我家的债主吧，我家里一直还不上钱，那些人站在我家门口骂老赖的情况不鲜见。可是，这样的事实牵扯到了我身上。我被班上的同学排挤，被叫做‘欠钱的’，书本上也写满了别人的脏话。那时候，我也十分无助。可是你并没有这么对我。你教过我学习，教过我手工，也愿意在体育课上和我一组，哪怕在所有人都暗地里排挤我的时候，你依然说，那总得有人和她一组吧，不然她就太可怜了。哪个女生不喜欢帅气的男孩子呢。你太耀眼了，而我只是暗地里仰慕你的女孩子之一……”

“你是那个时候……但你不叫语祈……”

“初中以后，我改名了哦。小学的名字留下了我太多的痛苦。但是，再遇见你，我好开心，也好幸运……”

刚说完，她变浑身变软，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耷拉下来，靠着周云睡着了。看来她已经困到极限了。

周云松了口气，他的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找到了答案。他的嘴角扬了起来，心想：我小时候竟然这么帅吗？呵呵！然后将她公主抱回了她自己的床上，自己也回房间躺下准备睡觉。

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和我同龄？不是姐们！”

4

一觉醒来，是高一开学的日子。

周云比以往醒得更早。一方面是要给小祈准备早餐，一方面是因为昨晚的事。

“小祈也要上学的吧。”

没问过她，她的学校在哪呢？

她竟然和我同龄。

周云一边做早餐，一边想着这些事情。

怎么高中生还这么没有常识啊？真令人担忧啊。姑且叫醒她，以免她错过上学的日子。

周云敲了敲她的房门，没人答应。

周云推门进去，一下子，化成一尊雕像。

眼前，不出所料地，是小祈那毫无防备的睡姿，少女呼吸声轻而均匀，被子没有好好盖上，昨晚的衬衫滑到了胸部的上面，无论是少女的缝隙，还是布丁和小樱桃，一览无余。

周云盯着这样的场景出了神，身下的某物开始蠢蠢欲动，大概是知道了她是同龄人的缘故，周云的躁动比昨晚还要剧烈。愣住了十秒钟后，他甩了甩脑袋。

“不行，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随后，“小祈，起床了！你是不是也要开学啦？”

小祈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眼，看到周云，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云哥，早上好！”

“在那之后睡得好吗？”

“嗯，谢谢云哥！em，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开学呢？”她用食指戳了戳下巴，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

“这个嘛……”周云偏过头去，“对不起，其实昨晚的话是我自作主张说的，我其实和你一样大，我今天也开学，上高一，你应该也是吧。说收养你什么的，真是太自作主张了。”

“没关系哦。”

“诶？”

“云哥就是云哥，和我一样大，却比我厉害那么多。照顾我，安慰我什么的，没有云哥，我什么都不行……”

周云看着她那没有一丝污浊的笑容，心中那个想保护她的信念又坚定了几分。

“没关系，你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教你的。我挺喜欢你的，不用担心哦。”周云挠了挠头，对着小祈的耳尖变得通红。

小祈看到了这样的他，高兴地说：“好呀！你要教我哦。”

“嗯，嗯，去洗漱吧。”

周云说完，快步走出房间。

至于原因，那当然是眼前那个几乎全裸的少女，完全没有把T恤整理好，一副坦然的态度，让有小心思的周云感到羞愧罢了。

周云帮她准备好了美味的早餐，用的是家里放在冰箱的材料。烤面包配黄油，有番茄炸鸡排三明治。其实这些都是他自己拿手的料理，也有出于方便的原因。

小祈坐在餐桌前吃得津津有味。周云站在她的身后帮她整理长牙舞爪的头发。梳子掠过她的头发，女孩子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

周云的手抖了一下，停住手里的动作。这是他第一次碰女孩子的头发。他没有想到女孩子的头发可以这么香，这么软，让人如此感到心动和害羞。

“嗯？怎么了？”

“没，没……”周云赶忙回答，同时小声自言自语，“好香啊……”

“你好像很喜欢我的头发啊，我好开心。”

“那个，我不会扎辫子，抱歉。”

“没关系哦，毕竟你是男生嘛。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啦。”

话说，你真的不是什么都不会吗？又话说啊，你也知道我是男生啊！你的sex观念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啊喂！周云的内心强烈吐槽。

你别说，她还真会。

小祈用不算慢的速度将头发绑成一个高马尾，然后当着周云的面脱下了那件宽大的衣服，接着按顺序穿上了内裤内衣和裙子。

周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小祈啊，你知道的，我可是男生哦。”

“你当然是男生啦，怎么了吗？”

“你知不知道，男人是野兽哦。在我面前换衣服可是很危险的，女孩子是不是应该更有防备一点呢？”

“如果是你，那就没关系。”

小祈若无其事地说出的一句话，让周云彻底傻眼。他暗自下定决心：不行，不管说什么，15岁都不行吧。

5

“小祈，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一中哦。”

“哪个班的啊？”

“15班的。”

周云就此傻眼了。

周云在中考时，以全市第二的成绩考入了A市一中，并且理所当然地进到了顶尖的重点班15班。

可他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和他竟然在同一个班。

“你呢？”

“和你一样哦。”

“哇，那也太巧了！”

小祈惊讶过后，又忽然傻笑了起来。“这样又可以和云哥待在一起了。真好，嘻嘻。”

周云的心软化了一地，忍不住伸手揉起她的头顶来。

“真是的，头发都乱啦！”她嗔怪道。

很快，他们肩并肩走到了教室门口。周云故意加快了脚步，拉开了三个身位，走进提前走进教室——他可不想让尚未见面的同班同学误会什么。毕竟抓早恋可是高中老师的拿手绝活，这第一天可不能成为老师的眼中钉。

然而，教室里没有老师。周云转头，反而看见了一张有些疑惑的脸，仿佛在问周云为什么要甩掉她。周云感到有点抱歉。

周云率先坐到了一张空桌子上，小祈紧随着他坐在了他的旁边。周云有点着急。偏过头，用手遮住嘴巴，小声对小祈说：“你在学校可不能这么粘我。”

“怎么了？”

“这样子太容易被怀疑早恋了，而且，会被说闲话吧。”

“我没关系哦。”

“我有关系……”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对话被正在走过来的周云的初中好友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候，老师走到了讲台上。下一秒，全班都安静了下来。该说不愧是全市第一学校的重点班吗。这下，他们两个也不得不停止交谈。周云偏过头看着小祈，看见了似乎有点沮丧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陈文文，教英语……”陈老师开始了一串冗长的自我介绍。总而言之，就是说她更希望和我们建立在朋友和老师之间的关系。她是一个脸上的表情带着光亮的老师。其实她看上去并不年轻，似乎有四五十岁。可是她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笑容都让人感觉到青春焕发，应该，大概率不是那种太过传统闭塞的班主任吧。

“接下来是发书和校服的时间，你们自己来吧。周云，林语祈，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

周云叹了口气，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把心里的那句“完啦”说出口，只是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不安。

“老师好。”两人齐声。

“……”老师的眼睛里含着笑意，而他俩却绷紧了全身。

“干啥呀，这么紧张。眉头别皱着，我们不是说了要做朋友了吗？”陈文文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先说好，你们的情况我从周云父母那里了解了。你们毕竟还没成年，我虽然不会过多干涉你们，但是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务必来找我，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上。”

两人舒了一口气。“谢谢老师！”

老师让他们回教室。周云刚走到转角，老师单独拉住他，悄声在耳边说：“你是男孩子，请务必照顾好她，你的责任更大。”

周云用力点头。

又走到教室门口，周云第二次打算拉开距离的时候，小祈用力从后面拉住他的手。“我不在意哦。”

“可是会挨骂的。”

“那我就说是我的问题。”

“可是会把座位调开的。”周云实在放心不下小祈，毕竟她在家的时候确实太脱线了。

小祈不说话了，嘟起了嘴。看来她并不想和周云分开坐。

他们刚坐下，一个蘑菇头眼镜男拍拍周云的肩。

“周大少爷，我知道你无所不能，但我不知道你这么无所不能。才一个暑假不见，就找到女朋友了？说好的单身一辈子呢？”

“啊，她不是女朋友哦。”

“那她是……”

周云沉默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该如何定义这个女孩子与他的关系。他收养的……不对，他救的……

“我是周云的妹妹哦。”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有妹妹？”

“她是……”

“我是他家新的养女。”

“这样啊……感觉很新奇呢。那个……请问你叫……”

“我叫林语祈。请多关照。”

“我叫吴冬，那个……林语祈同学，你很好看哦，请多关照。”吴冬的笑脸很是灿烂。只是在一边看着的周云十分的不知所措。

小祈听到了吴冬的夸奖，尴尬地挠了挠头，“嗯。”气氛凝固了。

令周云傻眼的有两点，一是吴冬的直球和不会看气氛，虽然周云早已了解她的德行。二是小祈，这和在我家的那个少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如此这般，稀里糊涂地待到了上课。看来周云真的很应付不来人际关系，哪怕是好基友。

接下来是一如往常的上课，下课，吃饭，午休，上课，下课。如此这般，一整天的学校生活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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