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近晓之夜 第一章 十二节 封闭

“你会死，与你所爱的一切告别，都因为你认识的这位船长。”

归家者号上的尸体堆满了逃生舱的舱门，被卡住的舱门一上一下的挤压着那些尸体，陈晓和邓特娜薇，还有肯尼拉以及那些人的脸庞被挤压的狰狞可怖，很多船员身上固定的水晶被压碎，耗尽了他们的仅剩无几生命。

“你们……？” 亚拉莫尔走在昏暗的钢铁走廊中，到处都是血迹，那些破碎的玻璃和一切能反光的地方，都映射出亚拉莫尔浑身是血的样子，托尔特希斯的面貌也在亚拉莫尔的瞳孔中显现。

“告别你所在的一切，所有人都是……死者。”

亚拉莫尔吓得睁开眼睛，浑身是汗的从床上坐起来，在意识到是噩梦时，慢慢地靠在了床头，回想着刚刚的真实感。

“做噩梦了吗？” 邓特娜薇总是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亚拉莫尔的身边，然后用她大大的霸王龙尾巴盖在亚拉莫尔的嘴边，随后将整个身体靠在亚拉莫尔的肚子上。

“嗯，我一直在梦见自己的死，不知道怎么回……”

“好啦，别放在心上，跟着我去吃早饭如何？” 邓特娜薇打断亚拉莫尔的话语，她害怕亚拉莫尔会因此弄出阴影。

“也行，别那么担心我，我觉得我的心理比你们要正常稳定许多，我早看出来你的心思了，邓特娜薇。” 亚拉莫尔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露出她一身的伤疤，懒惰地拿起旁边的衣服准备穿上。

“痛吗？”

“只有精神才是最痛的，这些皮肉伤早已经不在话下了。” 亚拉莫尔站起身，握住邓特娜薇的手走向餐厅，两个人一路上在走廊中有说有笑的谈论着每一次的历险，慢慢进入餐厅，坐在了正在吃饭的陈晓面前。

“嘿，我试着点了一次，呃，船长的食物，结果……” 陈晓看着那一小碟全是固体的不知名物质，它们通体黑色，发着耀眼的白光。

“老实说，这不是人类可以吃的东西。” 陈晓闭上眼睛把这不知名的物质塞入嘴里，咯吱咯吱的声音，面露苦色，整个脸都快拧巴成苦瓜的样子，最后一口喷出，被亚拉莫尔用流体河弹回到陈晓脸上。

“呕！” 陈晓扭头看向在自己身边的船长，“这是什么啊！？”

“我们故乡的特产，它的本质，是一团又一团已经凝固的时空，这团时空承载着一小片区域的记忆，然而新的时空会很快填充缺漏的时空，继续记录着被挖走之后的记忆，它对我们来说，几乎是无限的，也是最好吃的，我们只需要吃这些就能补充我们的全部。”

船长走到陈晓背后，抓起一把塞入自己的脸里，那些不明物质被船长完全吸收其中，陈晓都惊呆了，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船长吃东西。

“我一般不喜欢当众吃东西，因为我怕吓到你们，我吃东西的时候，很可怕，对吧。” 船长指了指自己变色的面孔和身体，此时他已经不再是水晶，而是像是黑曜石一样了。

“快看窗外。” 邓特娜薇惊呼，她指着窗外，一道银白色的世界河流横拦在归家者号的前面，而且形状不是液体，而是一条一条的白色絮状物，顺着河流朝着远方流淌。

漆黑色的墙壁突然在归家者号的前方显现，幸好船长及时控制归家者号停止了航行，那条巨大的城墙将一切的航路阻断，但是不远处那艘银色的飞船却直接透过黑色的高墙离开了船长他们的视线。

“好强……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技术吗？” 亚拉莫尔看着消失在眼前的银色飞船。

“看来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孤泊方舟了，方舟里据说有着唯一能毁灭我们的存在。” 布瑞娜在亚拉莫尔的意识中浮现。

“你为什么能进来？”

“因为你眼前的这堵高墙，也是棋则，呼唤到了我。” 布瑞娜说。

“棋则是？” 亚拉莫尔问。

“阻碍开拓之‘高墙’，除了孤泊方舟，唯有世界河能穿透过去，高墙作为棋则，又没有办法具现化为棋者，它从开始就是为了阻碍万界联合或者到达尽头而诞生的，就像人类可以触碰神明的巴比伦塔被神明推倒了一样。” 布瑞娜介绍道。

“我们得推倒高墙了。” 亚拉莫尔从瞳孔中拔出象牙剑，象牙剑重新褪去了象牙的乳白色和上面的浮雕，转而代之的是粉色的光之长刃，剑上刻印着诸多的流动的水光纹。

“把高墙砍出一道裂隙吗？” 邓特娜薇看着亚拉莫尔的剑，也捏起手中的信标，跑向降落时的舱门处。

黑色的高墙是无数飞船的残骸，无数生物的尸体，每一个探索者都死在这里，他们的残骸促成了维护高墙的天然屏障。

“喂喂喂，太自不量力了，你们会死的。” 陈晓拉住两个人喊，历代以来成千上百万亿的生物都没成功过，仅仅是这两个人，要如何成功？

“我们的办法也不是坐以待毙，陈晓，我们一起把归家者号的主炮调动起来溜溜，好久没有用了。”

船长心里很慌，但眼前也只有这一条道路了，总不能一直绕，绕了许多的时间，哪里都是高墙的话，那就必须对高墙发出反击，很多生物和飞船也只能这样。

“高墙就是命运的话，那我就把命运赢摘下来，给你看看命运的模样。” 亚拉莫尔脑海中的记忆再度回响，那是托尔特希斯从前的记忆，她在过去对着某个不知名的人，带着胜利的微笑，独自走向高墙。

“他们都说是托尔特希斯建造了高墙……”

“在托尔特希斯之前。” 亚拉莫尔否认了布瑞娜的判断，还有比托尔特希斯更先前往世界海尽头的人，并且阻断了这个道路。

“那得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布瑞娜摸着下巴，坐在亚拉莫尔的脑海里面，思索着很多以前的事情，但那些对自己来说很古老的记忆，连托尔特希斯的时代末尾都无法触及。

“那堵高墙附近的残骸，有活动迹象，它们要过来了。” 船长直呼，归家者号用作伪装的椭圆形水晶在此刻扩大成水晶状的防护罩，精密的银灰色装甲四处散开，露出里面蠕动的水晶，凝聚成无数的黑色水晶机炮，像个绽放的黑玫瑰一样张开、耸立，展开属于归家者号的攻势。

“辅助僚机准备弹射，我们要迎接过去的风暴了，没有退路。” 船长驱动归家者号，亚拉莫尔打开舱门，界空的寒冷从舱门中灌进来，陈晓想拉住亚拉莫尔，舱门那却早已经空空如也。

“别过来了，邓特娜薇！你保护大家，我要去高墙的墙壁上去！” 亚拉莫尔一边在界空行走，一边回头对着他们传递自己心中的声音。

亚拉莫尔的脑袋在隐隐作痛，每一次踏在往日的残骸，靠近高墙，脑海中就会浮现熊熊的烈焰，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舰船撞毁在高墙时的记忆。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过来吗！？” 散发着 粉色光芒的长发首先在亚拉莫尔的眼前浮现，那个少女的背影在发出严厉的声音呵斥，尽管那个少女的背影早已经残缺不全，被高墙的未知力量吞噬。

“轰！” 亚拉莫尔已经分不清那是记忆中的爆炸声还是高墙的攻击，她就这样孤身一身，提着剑刃，与记忆中那个少女的背影重合，无数战舰和那些历代以来的开拓者们坠毁在高墙，在亚拉莫尔的耳边轰鸣。

“归家者号不是静止的吗？为什么船还在往前航行？完全不受控制！连机炮都无法发射，陈晓，去总控室改用手动发射机炮，对准前面的高墙进行轰击，所有船员准备好界空航服，我们随时都要准备弃船！然后你们乘坐辅助僚机前往附近的世界河。”

那些船员们纷纷穿好界空航服，挤在了舱门附近，船长第一次展现出了属于人类才应该有的恐惧，这艘船，是他的全部。

“船长！所有控制全部失效了！怎么样都没有用啊！”

陈晓在总控室绝望地大吼，邓特娜薇急忙用信标把归家者号往回引导，但是没想到，归家者号只是向后一小段距离，信标的光芒被高墙散发出的黑暗吞噬。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过……” 亚拉莫尔看见归家者号过来时，下意识说出这句话，但是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怎么会，我可不能和那个记忆一样，重蹈覆辙。” 亚拉莫尔没有像记忆中一样继续前行，转身飞向归家者的前面，那些机炮看见亚拉莫尔像是疯了一样倾泻着归家者号的炮火，亚拉莫尔斩碎那些射出的光芒和固定时空的炮弹。

“亚拉莫尔想把我们推回去，陈晓！把弹药库与机炮切断！” 几乎是船长下令的一瞬间，陈晓就切断了弹药库，亚拉莫尔用尽全力推动归家者号离开高墙影响的范围，但是那些让亚拉莫尔痛苦的记忆和每个不知名的人死亡时的话语还是让亚拉莫尔感到烦躁和悲哀。

“我们已经没救了，爱之海号在不受控制的移动！大家的眼睛都瞎掉了！什么都看不见！都……”

“是引力！引力要撕裂我们了……”

“作为ai，我必须自毁，不然我的程序即将陷入混乱，陷入无差别的杀戮模式……”

“我爱你，一定要走到尽头，去做很多……”

“都怪你！混账！航线肯定是错误的！”

亚拉莫尔已经分不清记忆和现实，只是一味地推动着归家者号，尽管身体已经被某种力量撕裂的残缺不全。

“亚拉莫尔！别再推了！你已经不行了！” 邓特娜薇用尽全力爬在归家者号的上面，对还在推动飞船的亚拉莫尔大吼，船长也在用广播想要给亚拉莫尔传递他的声音，陈晓则直接在舱门的缝隙里面大喊。

“嗯？” 亚拉莫尔才发觉自己的全身已经全是黑色的伤口，手中的剑刃也没能派上用场，紧接着巨大的引力将亚拉莫尔直接吸向高墙，速度之快连亚拉莫尔都没反应过来，邓特娜薇向前突进了一段距离仍不能抓住亚拉莫尔，亚拉莫尔浑身的伤口，船长一下子愧疚了。

“你们都坐上辅助僚机走！去其他世界！想跟我一起的，我们冲！我要跟高墙拼了！快点！没时间了！” 船长全身的水晶都在颤抖，那几十名船员有的坐上了僚机先离开了这里，有的还在犹豫，有的早已经坚定地站在了船长的身边。

最后只留下了寥寥几人，其余人一扫而空，这本身就是注定送死的行动，船长也因为自己的欲望，害得亚拉莫尔被托尔特希斯下了死亡的印记，这是船长欠她的。

紧接着便是那些僚机爆炸的声音，船长扭头看着那些爆炸的僚机残骸，“这是……我们被高墙包围了！”

“他妈的！冲！” 陈晓拉动最大的马力，喷着银色的烈焰在界空划出一道希望的弧线，对着能看见的一切狂轰滥炸，邓特娜薇站在归家者号的顶端，握紧信标，两条流体在双手之间涌动着，不断地接近飞速被吸往高墙的亚拉莫尔。

邓特娜薇从归家者号上跳下来，伸出手握住亚拉莫尔，亚拉莫尔从往日的回忆中一下子如梦初醒，握紧邓特娜薇的手爬上归家者号。

“欢迎回家，亚拉莫尔。”

“一起吧！各位。” 亚拉莫尔握紧粉色的光刃，全身绽放出粉色的流体，划破这片寂静到绝望的黑暗，握着剑从半空中劈开漆黑的瞬间，往日的那些残骸在此刻成为了高墙的奴隶，超越时空得到了往日那些开拓者们曾经的力量。

那是何等巨大的天文数字，从第一代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个生物，每个舰船的力量，百分之百的还原，他们向着归家者号发出了每个人都能看得懂的讯息:“回去，这里是不可逾越的绝境之地，不然你们也将遭受和我们一样的悲剧。”

“怎么可能，我为了复仇，为了我的世界来到这里，哪有什么大义与开拓，正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小人，不是你们这些遇见挫折因为意外死亡的伟人，所以我们非要逾越过去。”

亚拉莫尔张开粉色的流体长河以阻挡千军万马的气势，船长的机炮在亚拉莫尔和邓特娜薇的身后连续不断地轰击，邓特娜薇则直接亮出了苍绿色的眸子，此时她已经与长落风并为一体，这是谁都无需隐瞒力量的时候。

“我们都只是各有各自目标的亡命徒而已，没有那样伟大的计划，失败的伟人们，你们在发出这条讯息的时候，你们就已经不是你们了，而是失去灵魂的傀儡，是连亡命徒都无法击溃的虚影！”

邓特娜薇的身上回响起警报声，奇美拉在狂风与黑暗交错的界空出现，万兽的怒吼在此刻哮鸣，突入那些战舰与机甲之中。

亚拉莫尔握着剑刃为归家者号扫开障碍，那些战舰和机甲简直犹如缥缈的灰尘一样，一剑就能扫清无数台，剑刃还在不断的延伸，一直延伸至比银河系还要长的距离才足以应付在界空的战斗。

“爱之海号，战斗模式完全启动。”

“无差别杀戮开始……”

亚拉莫尔听见这些声音，抬头望去，一艘远比归家者号大上许多的战舰在黑暗中露出虚影，上面的那些指示灯闪烁，炮塔在装甲上挪动、组合，成千上万架战斗机从战舰上直升界空几十万光年，紧接着那艘战舰喷涌着黑色的流体，流体在战舰之下汇聚成了几千万光年的黑色海洋，并且海洋还在扩散，再分裂出几亿的战舰，组成一个极其巨大的舰队。

“爱……之海……” 亚拉莫尔呆住了，这是何等强大的战舰，如果没有海洋，便创造海洋来让它达到海战的优势，这是足以淹没无数个宇宙的海洋，往日的幻影站在爱之海的最顶端，仰望亚拉莫尔她们。

“开拓万界联合大盛况的领导者，阿利维比伊斯·托尔特希斯，仅仅是这战舰的幻影创造的海洋，足以让世间一切的高墙决堤，冲垮绝望的水坝。”

她是如此的高傲、飒爽，她的整个头发都流动着粉色的流体，紫色的眸子闪烁在黑暗之中，无意识地复读着过去的话语，白皙的脸上全是伤痕和流体侵蚀肉体的裂隙，一身银色的装甲上流动着那些流体，像是披风一样在界空中飘荡，注视着亚拉莫尔。

“过去的……托尔特希斯，不同于其他开拓之人，她能通过意志改变幻影诉说的话语，虽然不能改变自己的行动，但她走之前，做出了爱之海号最为庞大的攻击阵势，既拦住了那些伟人的前进，又能让破局的人击溃高墙，再也没有这高墙的阻拦。”

布瑞娜在亚拉莫尔脑海中啧啧称奇，布瑞娜不能出手，只能在脑海里对亚拉莫尔介绍这一切，因为布瑞娜已经被高墙隔绝在外了。

“但不是说只有残骸才有幻影……托尔特希斯，到底是怎么穿越这堵高墙……哇啊！”

亚拉莫尔及时闪开这次攻击，船长也操作归家者号躲开那些战斗机隔了几十万光年的超视距闪击，那些是根本看不见的真时弹，那是直接打出物理法则的时空进行精确轰击的恐怖武器，这个只是爱之海号的小武器而已。

亚拉莫尔这次也没有不由分说的就上去砍托尔特希斯，而是观察了周围。

“邓特娜薇，看见了吗？” 亚拉莫尔率先张开粉色流体的长河，隔绝那些铺天盖地的攻击，指着之前归家者号的僚机残骸。

“怎么了？”

“海洋，没有蔓延到我们的身后，但除此之外，哪里都蔓延了，那些伟人失败的原因，估计是他们只知道闷着头前进，在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了之后只能硬着头皮上，但是后面没有海洋的话，是不是裂隙就在我们的身后。”

邓特娜薇与亚拉莫尔对视了一眼，“你的意思是，爱之海的海洋都顺着裂隙流动到了高墙外面，才会……”

邓特娜薇说到这里，恍然大悟，高墙后面那个世界河，有着白色的絮状物，那些恐怕就是爱之海号排泄出的流体海洋。

“信标！” 邓特娜薇将最大的信标丢向那些僚机的残骸处，顺便借助信标将推理出的信息传递给船长和陈晓。

“我去摧毁他们的超视距打击，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亚拉莫尔直冲向托尔特希斯，粉色的剑刃与托尔特希斯抽出的粉色剑刃对击，紧接着亚拉莫尔再飞向最高处，找到那些正在翱翔的战斗机，像个粉色的流星一样穿越无数高墙的阴霾与那些战斗机缠斗，挥舞出千万条粉色流体缠绕住那些战斗机将其挤压破碎，托尔特希斯则在亚拉莫尔的身后紧紧逼近。

那些流体战斗机在黑暗中纷纷爆炸，亚拉莫尔及时转身，用剑劈向托尔特希斯，托尔特希斯一个侧身躲开剑刃，亚拉莫尔趁着躲避托尔特希斯的时机没有选择进攻，而是继续向着更远处逃离拖延时机。

可是那些战舰却顺着海洋冲向高墙，黑色的海洋触碰高墙的刹那，竟然变成了雪白色的流体海洋，波涛汹涌地冲击着那个裂隙，那个裂隙上残留着许多粉色的光辉，大概是托尔特希斯用尽全力开出的裂隙，能也只能让一人通过的……狭小的缝隙。

“轰！”

“哗！” 眼看着缝隙越来越大，道道白色的光芒打在了大家的脸上。

“亚拉莫尔！快回来！要裂开了！高墙！” 邓特娜薇借助纳托伊尔和希金斯两个流体的讯号，将信息传递给亚拉莫尔。

“托尔特希斯！” 亚拉莫尔挑飞托尔特希斯手中的剑，握住它，紧接着双剑对着托尔特希斯突然猛冲过去，双剑顺着托尔特希斯的冲锋，对准托尔特希斯的腰，将其拦腰切断！

“轰！” 那些幻影在顷刻之间化为灰尘，高墙在崩塌的瞬间，引发的重力场和巨大的爆炸将归家者号和亚拉莫尔他们淹没在阵阵白光之中。

“要……死了吗？”

小说相关章节：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