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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怎么处理，这些交换过印信的密约呢，冷先生？”

果不其然，不出几句，会谈便再次笼罩上凝重的气氛：

“这是老家主的，这是你的伯伯和兄弟的……像这样的一共还有十七家。你们华夏人可是没少交换过这些东西，换取我帝国与教会，甚至是我施本豪森家族的支持。现在，作为他的继任者，请你向我说明，要如何履行这些承诺吧。”

施本豪森咄咄逼人地推出展开的密信——密信上印着双方的加密纹章，由特制的法术封印，代表着两大家族交换的利益。这些条款包括，秘密开放传教、特许经营、专款投资、财政虚报，以及各种各样，为了换取支持而出卖国家公产作利益转移的协定。冷云棋瞥着这份密信，脸上毫无表情——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祖辈是如何巧取豪夺地拉来赞助，登上如今的优势地位，又是如何把烂摊子留给后代的。不过，他依旧维持着优雅的平静，不急不慢地接过信纸，简略浏览了一遍。

“我想请问，在约定以上内容时，第三方保证人的印章呢？没有这个，我可无法说服家族上下，支持这份协定。”

冷云棋不急不慢地抛出这句“正确的废话”。他说的倒也没错，按照惯例，涉及到重大利益交换的家族协定，程序上需要第三方中间人作保并盖章。可问题就出在这里——这份密约本就是打破华夏力量平衡需求下的产物，自然不可能有人作担保。当然，这句轻飘飘的“明知故问”，在施本豪森听来，就与羞辱无异了。

“哼，别开玩笑了，冷云棋。”施本豪森不屑地嘲笑到，“以你的价值，能在这与我谈判，靠的又是谁担保呢？”

带着傲慢前来的男人，自然没把冷云棋放在眼里。根据出发前的情报，冷家正陷入争夺继承权的暗斗。上一代家主手中的“一步问鼎”之位，让冷家“书”与“画”两兄弟的角逐白热化，甚至引爆了双方支持者的武装对抗。谁能继承权力，谁就能遥控国家中枢乃至监国辅政。对施本豪森而言，这两位继承人都与自己的家族达成过协定，家族内部也因为支持对象不同而产生分歧；虽然自己倾向于冷云书，但另一方胜出，能得到的也不会差太多。所以，冷云棋的出现，虽让他有些惊讶，却也不太放在心上——大抵是两方势均力敌，索性推出一个羸弱的“公约数”。毕竟，此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个毫无存在感的青年，会与权力产生什么联系。

“家主之位不靠任何人担保，施本豪森先生。世上的事，谁又能说明白呢？”冷云棋看了一眼侍立的师轩云，便从容地将一只手探入凛子的裙襟，揉捏起她软滑的大腿，“倒是你，一定要找我谈些什么吧？”

“师氏一门世代侍奉于冷家，妾身以声誉名号为主人担保。”

一直伫立在旁侧，倾听着两人谈话的师轩云，早已不耐烦了。她已经看出来施本豪森的把戏——这些人面兽心的“金毛狮子”从来学不会尊重和平等，只会在将示好当做示弱，借此肆意索取。想到这，她没等冷云棋发话，不假思索地，冷冷地警告着。身为仆侍的自己可以失去一切乃至生命，唯独不能容忍主人被折辱。

“你想挨打屁股了吗，师轩云？我没让你插嘴。”

冷云棋用手指敲着桌面，斜视着这位忠仆，严厉地警告着。师轩云顿时浑身一颤，急忙收住声音。不过，在余光的打量里，她还是发觉主人目光里的告诫是三分看着自己，七分盯着施本豪森与那位侍立的白色修女。

“是……”

确定了主人的意思后，她倒也放松了许多，一边扯着裙角，一边继续当起自己的“带刀侍卫”了。当然，她也看到了横躺的凛子，那有些幸灾乐祸地目光，嘲弄着她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可怜的姐姐大人”的同情。

“这家伙……信不信让你走不动路……”

作为主人的女仆长，她也在一阵暗笑里，琢磨起了“报复”。毕竟，自己才是大多数时候，拥有“女仆妹妹”们处置权的存在，想加以调教和惩罚都十分轻松。

不过，当下还是要陪着主人，熬过这恼人的谈判。施本豪森的“调教宣告”让她攒着一肚子气，可“想挨打屁股”这样的挑逗，从主人口中说出，便让她格外期待了。

“哼……嘴上倒是硬，上手就装高冷……还要我配合……”

此刻的师轩云，心思已经不在这一眼望穿的谈判，而在于同主人的“情迷意乱”的回想了。

……

“我说过了，冷先生。不是我有求于你，而是你要考虑，如何对这些承诺负责，懂吗？”

几番不疼不痒的拉扯下来，见得不到实质进展的施本豪森，也彻底地嚣张起来。他挥舞着手中的密信，大声叫嚣着，将金发与鹰钩鼻后铁蓝色的眼睛，狠狠地盯向冷云棋。正如他所想，冷家的继承人应当是尊敬而谦卑地看待这位“救主”，而不是将话题丢回给自己。

“不要仗着在你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帝国的舰队只需不到三日就能到达并封锁华夏外海，而教会的信者，将让你们的统治四处漏风！一旦需要，即使在你们的首都，也可以轻易卷起一场暴乱。而如果你装看不见，可不要忘记我的使团，就足够把你围在这里……！”

施本豪森狂妄地宣告着自己的“底牌”——在他看来，自己的优势如此巨大，只要借势压人就足够使冷云棋屈服。至于他的推脱，也不过是一个傀儡的挣扎。他自认不是历史上大权在握便单刀赴会的莽夫——不仅在于以上所说的种种，更在于他身边这位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修女。

“别以为你能威胁我，冷云棋。要是你一意孤行，让你们的花拳绣腿，见识见识帝国之荆棘的力量，也不是做不到。”

施本豪森站起身，指着谈判桌上的密信；修女抖动头纱，顿时化作一股风暴，将主人围绕其中。当冷云棋定睛再看时，施本豪森已经志得意满地站在了自己仆侍的身侧，而戴着面具的修女，手上也赫然握着一柄巨大的击针式手枪：手枪是复古的造型，枪管和枪身上镀着一层暗金；手枪口径约有半寸之大，与修女线条柔和的手腕形成强烈对比。她单手半举持枪，将主人护在胸前，从面具的眼孔中投出尖锐的目光，似乎警告着在场的三人。

“哦呀……？”

一直横躺在桌面上的凛子顿时来了兴致。不过，没有主人的吩咐，她还是继续保持着姿势。修女这独特的气质令她深深着迷——那是嗅到值得敬佩的对手时，发自内心的兴奋。她用余光瞥向师轩云，而师轩云也分出目光瞥过自己——现在自己的武器正被她保管着，而且是不利使用的状态。不过凛子也并不紧张——她知道，这正是或许要呈现的，与自己这位“姐姐大人”的配合。

“可是，你这么做，就算我答应了，我下面的人，还有千千万万的华夏民众，是不会答应的。”

见已无斡旋余地，冷云棋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惋惜地轻叹一声，双手攥在了一起。此刻凛子正面朝着自己，用神情请示着。他眨了眨眼睛，攥着双手，向后躺进了椅子里：

“既然这样，我劝你考虑清楚，施本豪森先生。”

电光火石之间，没等施本豪森，甚至是那位修女看清楚，一只黑呢绒匣子，便旋转着出现在了冷云棋手边。闭锁着盒子的机关“啪嗒”一声弹开了，而这只匣子也继续旋转着漂向桌子的另一侧，不偏不倚的，停在了施本豪森方才正对的席位上。

“这是干什么……？”

看清了盒中的东西，一贯心狠手辣的施本豪森也倒吸了一口气。盒子里装着的，却是一根根码放整齐的小拇指：指头都从断面上整齐地切开，鲜血流尽的肌肤呈现出奇异的灰白色，仿佛一座座排列的墓碑；几根指头上有抽烧灼的痕迹，另外几根似是女人的手指上，还带着戒指。若是定神细视，会发现这些指头的下面，都用小楷写着名字——那正是它们的主人。

“冷云书……云诗……你都干了什么，你这疯子——！”

施本豪森咆哮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那些曾经被认为要继承权柄的“候选人”，却成为了躺在这只小匣子里的残骸。不仅如此，这里面还有好几个施本豪森家族，乃至帝国和教会的政治密友。他甚至来不及怀疑真假。是啊，即便是“伪造”又如何？事情已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杀了他……杀了他们，米崔儿！”

他转动着腕表的环带——鲜血缔结的契约即刻生效，而修女握着枪的手便抬了起来，一点点指向面无表情的冷云棋。这是施本豪森最后的底牌——有这位忠诚又强大的仆从，不论十个还是一百个，哪怕面对一小只军队都能化险为夷。他的本能呼唤着自己，这个面色和善，甚至有些文弱的青年，却是华夏最危险的东西。

可是，修女持枪的手，却放低了一寸。

“不能这样……主人……”

师轩云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此刻，她依旧观察着局势，保管着凛子的那柄长刀。出乎她的意料，修女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宛如树梢的百灵鸟，又带着几分隐忍的哀声。她心里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

“哦，你想对主人动手吗，蠢货？”

凛子发出一阵狐狸般的讥笑，纤腰扭转，翻到桌边，侧撑起身体，毫不在乎地看着修女手中的枪，又看了看青筋暴起的男人，嘲讽着对方。

“我让你动手，没听到吗？！”

纯白的修女一言不发，没有人注意到，她滴水不漏的面具下，正悄然颤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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