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鸡超人/Linga Man

①

男性劣于女性，这是八勾市的『常识』。而让常识成为常识的，往往是冰冷坚硬的『事实』。在这诸多『事实』中最重要、最老生常谈，最具有统计学意义的一点是——男性比女性更容易发病变为批湿奴。然而，在八勾市公务员中，男性的数量却压倒性的多，这与公务员的高死亡率不无关联。死因？反正不是变成批湿奴。

在我看来，八勾市内的市民过着一种倒错的生活：这里的男人怎么能容许女人骑在他们头上？不过相比之下，市外的村庄、集落更是愚蠢，他们奉男性为尊，把顶头的男性群体伺候得舒舒服服，只为了不让他们变成批湿奴，呵，还不是毁灭了，毁灭了不知多少！好吧，蛮荒原始的男尊部落和舒适妥帖的人类牧场或许不具可比性，我宁愿选择后者，只是，必须执于我自己的掌中。

从头说，八勾市的地下有着一座“影子城”——缩阳市。它是八勾市的前身，也是一座考公之城，每一位考生都会在这里经历几多试炼，才能成为公务员重归地表。而现在又有多少年轻人知道，杀戮、背叛、欺诈、奸淫、掳掠等等一切独属于人类的恶习曾在这里屡屡上演，堪称日常。而在他们之中不肯苟活于地底的人们，由最初的“八人议会”纠集带领着，建起了地上的畜养人类之市。

现任市长一千岁也是个能者，他出身显贵，祖上是战时英雄将领，靠着家财的支撑，在我苦于填饱肚子的年纪他就游历各国，回来居然还没缺胳膊少腿。不知道是搞来了什么他国的高新技术，还是凭原本就有的关系，加入了大人物云集的“试验都市计划”，被钦定一般当上了八勾市的市长，而在他任职期间，最高议会“八人议会”陆续只剩他一人。我都没法感谢他帮我排除了将会分我权力美羹的对手，说真的，这家伙见多识广又善弄权术，如果我的目的不是搞革命而是要夺取他手中掌握的体系，那我必须得承认他的强大。

那么我呢？一文不名的小人物！我知道的，通往宝座的路总是像悬在空中的钢丝，终点亦不过只是一片枝头上摇摇欲坠的枯叶，这我是理解的，但是我不会放弃。

本回，我将为大家献上一个关于本人——无籍的市外流民爬到八勾市权力顶端——的、无头无尾的故事。

第十回 批上巴下（1）

“彬伟杰！又在发呆……”

曙辉用平板电脑的角砸碎了彬伟杰漫游的思绪。这名女性曾是丁日市警察学院的高级教官兼警方搜查部长，现任八勾市立批湿奴对策课课长一职。

“呼——疼啊，天气那么热，很容易精神涣散的啊，课长大人！”

“那也别坐在我的位子上涣散。”

曙辉用平板拍走了捂着蓬乱头发下被砸处的彬伟杰。

“……批湿奴对策课，很闲嘛。”

刚坐下划了平板没多久，曙辉便喃喃自语道。

“就是说啊！虽然是好事啦！”

彬伟杰没兴趣继续对话，打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摸鱼去了。

“呵，好，至少我确定了你很闲。”

曙辉将手里的平板扔给彬伟杰，他倒是也背后长眼一般、反应迅速地接住了。平板的屏幕上，是一张金发绿眼少女的照片。

“一决明？这看上去就一脸臭屁的丫头是谁啊。”

“市长的女儿。”

“呃……”彬伟杰下意识地作捂嘴状，“对哦，市长好像也是姓一……”

“明天，她要出席一场政治化装舞会，你的任务主要是保护她。”

“这事儿轮得到我？”

“那你以为，为什么轮得到你？”

“老腊肉比小鲜肉更硬邦邦适合当肉盾？”

“严肃点儿。”

“好吧，”心想着这位年轻女长官笑起来一定好看，彬伟杰无奈地耸肩摆手，“因为我们是批斗课。”

“更因为你是我的右手。”

曙辉转过椅子背对彬伟杰。

“行吧行吧。”

退出留着橙金色短发的女上司的办公室，彬伟杰心想着，她这课长的椅子连屁股垫儿都没焐热，现在正得让手底下的人干出实绩，才能稳固她的地位，用人的手段多少有点急切了。在查阅资料之后，他才隐约发觉这事落到批斗课头上，是因为舞会背后有奥批真理教的影子在蠢动。舞会的参与人员基本都是政客的下一代，人数并不算多——政客中也不乏丁克主义者。而防范其中可能存在的批教徒扰乱舞会就是彬伟杰的任务。

“舞会将在姘多多酒店进行，负责安保工作的是批你死（Pennis）公司，也是我们的合作对象。”

彬伟杰从原职场带来的亲信手下，加上自己总共四人。他们便集合在彬伟杰的办公室里进行会议讨论。

“彬哥。”

其中一名年轻男性举手提问。

“怎么了，安迪你说。”

“批你死公司值得信任吗？”

“不值得，所以市长才会直接委托我们。”

但是说到底，只是一个女儿而已，那位市长居然有这么重视吗，还是说这也是在试探批斗课的能力？彬伟杰脑内想道。

“我们无法确定这种民间机构是否有奥批真理教徒混入其中，”精通电子操作的女性探员阿黛尔说道，“就是这样才麻烦。”

“是这样没错，好在是化装舞会，所以你们几个年轻小伙还是能混进去的，我这大叔就只能当个边缘背景咯，”彬伟杰自嘲道，“总之，任务布置清楚以后，我今天会去接洽任务目标那边的人，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蹭一嘴上流晚饭，”

他故作粗俗但符合自身形象地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

“安迪，你和我一起来。”

“是，彬哥。”

没有向上司行礼，安迪只是背上了自己的枪盒，跟上斌伟杰。

——当日傍晚 八勾市 马目区 北城中学门口

“我日……这阵仗。”

从地铁站步行到此的彬伟杰暗叹学校门前排列整齐的黑色高级车队，同时摸了摸自己适时叫起来的肚子。

“你也是接孩子放学？”

彬伟杰没有察觉到身旁何时站着一位清瘦的青年，这位青年看似儒雅随和，全白的头发下是一副与之不相配的清秀脸孔，教人男女莫辨。彬伟杰注意到青年的镜片之后似乎也是一对绿眼睛，但即使是藏在镜片后面，也是过于浑浊了。

“嗯……虽然不是我的孩子。”

“做刑警工作确实不太方便带小孩呢。”

青年语气随意的一句话，让彬伟杰瞬间警觉，但多年的经验让他的身体没有反射性变得紧张僵硬。他只是默默点了支烟开始抽吸。

“……”

彬伟杰判断对方对自己的身份已有所了解，这种情况下，不管怎么回答都是不打自招，停止对话保持沉默才是正解。

“别这么紧张嘛。”

青年举起胳膊朝着校门的方向招手。

“彬哥，是目标人物。”

随着耳中微型耳麦的提醒，彬伟杰转眼看去，只见金发碧眼的女孩——一决明正背着书包向两人跑来。

“你是哪位。”

彬伟杰踩灭了烟头，狙击手安德烈的准星也不再对着那名青年。

“姐姐！”

一决明欣喜地叫了声姐姐，直接扑到了那名青年的怀中。

“她的姐姐？情报里可没提到，从哪儿冒出来的？私生子？也不是很相像啊？”

一时间，彬伟杰的脑内闪过许多思绪。

“失礼了，我的名字叫万千鹤，您就是彬伟杰先生吧。”

万千鹤向彬伟杰伸出了自己表示友好的右手。

②

陈嘉伟，这个人正在八勾市图书馆担任图书管理员一职。其实说白了，这是个相当没有存在必要的岗位，毕竟大部分的工作都可以由机器解决。就连能源需求也因可控核聚变的实现而变得不是问题，人类的劳动随着技术的进步已经被解放大多数。

他需要做的，无非是挑几本感兴趣的书籍，在图书馆里待上一天，无事发生就到点拎包走人。如果不是“兼职”鸡鸡超人的任务，他能这样重复相同的每日直到死为止。问题只剩下他的死期何时来到，或许对于这世上的大部分闲人来说都是这样。

——批历25年7月的某一天，陈嘉伟吹着图书馆的免费冷气，接到了两封来自八勾市市长的邀请函。

“政治化装舞会……”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陷入思考。

③

“决决子要这个西瓜芭菲！”

马目区的某家家庭餐厅中，一决明坐在万千鹤的腿上点单，而在他们的对面座位上，彬伟杰随性散漫地坐着，实际上眼睛不断注意周围，顺带在目光的移动中观察万千鹤，试图从他的外貌细节中拼凑其为人。

“外貌上像是二十到三十岁…但大概率是基因编辑后的长寿人，那头白发和似乎很差的视力，实际年龄或许比我还大……？很瘦，骨架小也没什么肌肉，嘴唇白，贫血，饮食习惯糟糕……右撇子，经常写字？应该是。身体的中线歪了，高低肩，伏案劳累导致的吗……健康的心灵可不会寄宿在这么一副肉体里，这种人是个心理变态也不奇怪……哦，胸袋里是工牌吗，挂绳好像是原批人员的标准款……”

“不把那位狙击手叫来一起？还有，这家店里不禁烟哦。”

似乎是注意到了斌伟杰不过数眼的观察，万千鹤冷不丁抛出的一句，让斌伟杰几乎收回对他视力很差的判断，万千鹤的视野开阔程度在他的想象之上。

“另说，还——有，小孩子面前我不抽烟，”彬伟杰忍着烟瘾和饥饿，又被初次见面就阴阳怪气的家伙看破，语气里难免带了些烦躁，他之后会检讨自己的不谨慎，不过不是现在，“我们的合作对象应该是批你死公司，怎么牵扯上原批了？”

彬伟杰本觉得能攀上市长女儿的关系，却没想到冒出个“姐姐”来，而一决明对万千鹤的依赖程度一目了然，这对他而言或许是个麻烦。顺便，在“看破”这一点上，他这个大叔有点小家子气地回敬了万千鹤。

万千鹤笑笑，拿出了放在胸袋里的挂牌。

“原批和政府的合作较多，而批你死公司更多是展开民间活动，我是作为特别顾问被市长直聘来的，只是，”万千鹤用食指和拇指连成的圈上下比划，“润滑一下各方，方便展开合作。”

彬伟杰在桌下的食指与拇指搓了一圈并不存在的烟卷。

“直聘？说白了就是走后门吧，这官二代！”他在心里啐了口唾沫，“这个万千鹤显然不是市长选定的继承人，但看来有心通过控制这‘小公主’，自己隐于幕后操纵……”

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模拟揣摩了万千鹤的想法后，彬伟杰感到了极大的不悦，但他马上松了口气，并进行了大份的盖饭的点单。

“失礼，吃得饱才有力气干活。”

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嗯，我赞同。”

万千鹤像是挑衅一般地应了一句——至少在彬伟杰听来是挑衅。

饭后，彬伟杰将参与人员的名单及对应相片递给了一决明。

“哦！决决子记住啦！”

清澈的绿色眸子快速扫过，不消数秒，一决明就宣告自己已经记住了所有人。

“嗯，这孩子和我不一样，记性特别好。”

“嘿嘿。”

万千鹤宠爱地摸着一决明柔顺的金发。

“……是吗，那我考考这位小姐，这个人是？”

彬伟杰选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相貌平平无奇、看似有些呆板木讷的男青年。

“唔……”一决明眯起眼睛看了下，随即报出人名，“陈嘉伟！”

“豁，还是真机灵，不是吹牛皮。”

彬伟杰扬起声调赞叹，虽说这种事他自己也做得到。

“嘿嘿。”

一决明竖起了代表胜利的两根手指。

“唉，有你在也好，万千鹤…小姐，”彬伟杰还是不很确定面前青年的性别，称其为lady也算是有调侃之意，

“总之，我们批斗课负责要员保全，批你死公司提供场地安保，而您则负责特殊情况指导。”

“嗯，大致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如果您觉得人手不足，我们原批也可以提供可靠的帮手……”

“谢谢，但这个你得找我上司谈。”

彬伟杰微笑着，婉拒了万千鹤的自我推销，在他看来，对方的每一句话都不怀好意、笑脸更是堆满了虚伪阴险劲——或许和自己很像，但这份阴险却没有野心的味道，所以他欣赏不来、所以讨厌。虽然对方看上去比自己更像一个倾听者，但他凭直觉就能断定，更多时候这个脸好看的家伙爱使龌龊伎俩。

“很期待明晚的合作，淑女们，也祝你们今夜愉快”

彬伟杰起身离去了。

“姐姐，他身上好像有点儿味，这个是不是就叫大叔臭啊？”

还没待彬伟杰走远，一决明就把小嘴凑到万千鹤耳边，噙着笑说。

“嘘！小点儿声，那是烟味啦，我不是偶尔也有吗！”

“呜！”

万千鹤磕了一下童言无忌者的脑门。

“我还听得到啊！”

背对她们的彬伟杰没有停下脚步，脸便直接拉了下来，显得沟壑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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