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尼的公寓

夜晚的房間只開了一盞小燈，橘黃色的光灑在桌上，映照幾本翻開的書籍和一杯未喝完的咖啡。窗戶微微敞開，夜風帶來些許涼意，吹動擱置在書桌上的幾頁紙張。巴德尼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卻已許久沒有翻頁了。他的眼神游離，就像陷入某種沉思。

奧克茲站在廚房，剛倒好兩杯熱茶，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那發呆的巴德尼，語氣帶著一點疑惑

「巴德尼先生，今天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奧克茲，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在最後關頭又閉上了嘴。垂下眼，視線停留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的動作上，淡淡地說「沒什麼，只是…有點累。」奧克茲挑了挑眉，沒有馬上拆穿他的異樣，而是將其中一杯茶遞過去「那就別勉強了，喝杯熱的，早點休息吧。」

巴德尼接過杯子，指尖感受到杯身的溫度，抿了抿唇，終於還是開口了

「奧克茲……」

奧克茲坐到對面，微微側過身，專注地看著他

「嗯？」

他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杯緣，低聲問道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會怎麼想？」

愣了一下，沒料到這個突如其來的疑問。奧克茲只好輕笑一聲，語氣聽起來還算輕鬆「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你…要去哪裡嗎？」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用那雙淺灰色的瞳孔凝視著他，目光深沉、讓人無法感知其中的情緒。

奧克茲皺眉，放下杯子，語氣比剛才更認真了幾分「你是不是在想什麼奇怪的事？不管你要去哪，我都會在你身邊，這還需要問嗎？」

手輕輕收緊，他透露出些許猶豫。並移開視線，隨口敷衍了一句「只是隨便問問。」

奧克茲盯著他的側臉，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和不安，總覺得巴德尼今晚不太對勁。

但終究沒有多問，只是歎了口氣

「你啊，少想些亂七八糟的，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再跟我說清楚。」

他沒有回應，只是低頭輕抿一口茶，杯中倒映出的，是此刻藏在眼底的猶疑與矛盾。

雖然已經做了決定，卻又害怕真正說出口的那一刻。

夜色漸深，窗外的城市燈火映照在玻璃窗上，閃爍著微光。

巴德尼放下手中的杯子，指尖摩挲著杯沿，最後輕輕吐出一句「還是先睡吧。」

聲音有些小，聽不出太多起伏，但奧克茲卻感覺到那股異樣的沉重。

想多說點什麼，卻見他已經起身，走向臥室。

「巴德尼先生……」奧克茲站起來，想叫住他，但最終還是沒來得及。

巴德尼沒有回頭，腳步略為遲緩地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

〔前篇✦巴德尼〕

坐在床邊，靜靜看著窗外的夜色，深吸一口氣。明天，我會親口將這一切結束。

就這樣放手…做得到嗎？

抬起手輕按胸口，那裡的悶痛並不是錯覺。

我從來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也一直認為自己不該沉溺於這種多餘的情感之中。但如今已習慣每天清晨醒來時，聽見他帶著點慵懶的問候聲，習慣在疲憊時、對方毫不猶豫地把熱茶遞到自己手邊，甚至習慣了他的關心、他的目光……

“這一切，真的能輕易放下嗎？”

我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想，已經決定的事就不該再多想。今晚，先睡吧……至少在明天到來之前，還能短暫地停留在這份溫暖之中。

-

另一邊，客廳——

奧克茲坐在沙發上，望著巴德尼關上的房門，眉頭皺得更深了。總覺得有些奇怪，他的語氣、表情、今晚的一切，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異樣。

「……他到底在想什麼？」奧克茲對自己說，心裡隱約有些不安。但現在去問，恐怕巴德尼也不會說吧……

嘆了口氣，還是決定讓對方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一定要把事情問清楚。

-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落房間。

我緩緩睜開眼，感覺昨晚幾乎沒怎麼睡好。胸口鬱悶的情感，像壓在心中的石頭，讓人在半夜翻來覆去地醒來數次。

"是時候了。"

坐在床沿，按了按眉心，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理智上清楚，這是正確的決定——「如果現在不分開，將來只會更加難堪。」但不知為何，卻有些抗拒迎接這天的到來。我輕聲嘆了氣，然後起身。

-

奧克茲早早起來，到廚房煮了一壺咖啡，還順手煎好幾片吐司。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特別想做好早餐——也許是昨晚的互動讓他覺得有些異樣，也許是出於某種本能，想做些什麼來讓這個早晨變得一如往常。

「嗯……應該差不多了。」習慣性地選了巴德尼喜歡的中深焙口味，把沖好的咖啡倒進兩個杯子裡，然後端到餐桌上。

-

不久，我走出房間，目光落在餐桌上時明顯頓了一下。

「你今天……怎麼做了這麼多？」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自然。

「就覺得……偶爾換我來弄也不錯吧。」奧克茲笑了笑，拉開椅子

「快來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沉默了幾秒，最後還是走過來坐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熟悉的口味讓我一愣。

“…這傢伙，還是記得我喝咖啡的習慣。”

一時間，分手的話語差點就要從嘴裡收回去。但我強迫自己冷靜，壓下心中的動搖。

不能再猶豫了。

「奧克茲。」我放下咖啡杯，深吸一口氣。

奧克茲抬起頭，看見巴德尼深不見底的雙眸裡，似乎藏著某種糾結的情感。

「怎麼了？」

我沉默了一瞬，終於開口

「我們……分開吧。」

——空氣在瞬間凝結了。

奧克茲怔住，手中的叉子幾乎要掉落。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甚至覺得這是一個玩笑。

「……什麼？」他皺起眉，難以置信地望著我

「你在開玩笑嗎？」

「我是認真的。」我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刻意的冷漠

「我想了很久，覺得這樣對我們都比較好。」

「比較好？」奧克茲的聲音低了一些，他的指尖扣緊桌面

「你是認真的？」

「是。」我回應得很快，彷彿要說服自己早已經下定決心。

奧克茲的心猛地一沉，連呼吸都變得紊亂。他盯著巴德尼的臉，想從對方的表情裡找出一絲波動，然而我的臉上，卻是一貫的冷靜。

「……為什麼？」奧克茲的聲音變得低沉

「昨天還好好的，為什麼今天突然說這種話？」

沒有回答，我只是站起身、轉身走向書架，彷彿不願多說一句。

「巴德尼！」奧克茲猛地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給我一個理由！」

身體瞬間顫了一下，但很快恢復鎮定。

我沒有甩開奧克茲的手，只是低頭望著自己的手腕，用讓人無法理解的平靜語氣說道

「沒什麼理由，只是……我累了。」

這句話，徹底讓奧克茲的心沉入谷底。

他的手指慢慢鬆開，像突然失去所有的力氣。

「……累了？」奧克茲低聲重複著，像是在確認，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就這樣……決定了？」

「嗯。」我輕輕頷首，沒有再看他，轉身走向門口。

「我早上有事，先去學校，今晚你就離開吧。」

門關上的瞬間，空氣像被抽空了一樣，留下一片死寂。

奧克茲站在原地，望著緊閉的門，掌心還在發抖。

他還是不敢相信——明明昨晚還好好的，今天早晨他還煮了咖啡，做了早餐，結果轉眼間，這個人就說要分手？

而且，連個正當的理由都不給他。

他的心情從震驚到憤怒，再到無可言喻的失落，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巴德尼先生，你到底在想什麼？」

而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他。

◆

我坐在辦公桌前，低頭翻閱手上的研究資料。窗外陽光映照出冷淡的側臉。

以為能像平常一樣專注在研究上，然而，手指卻在不自覺間攥緊了紙張，視線也有些飄忽不定。

剛才在課堂上，好幾次都察覺到奧克茲的目光。那道目光比以往更加沉重、帶著憤怒與困惑，甚至能感覺到那種無聲的質問壓在自己身上——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深呼吸，強迫自己好好處理。我不該猶豫，這是我做出的選擇，我已經做好了承受後果的準備。

然而、心裡明白，這並不是預想的那種「輕鬆解脫」。

以為分開會讓一切變得簡單，可現在……為什麼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

「……哈。」我自嘲地笑了一聲，壓住心頭的不適感，重新整理資料。

-

另一邊，奧克茲的內心早已一團混亂——

午餐時間，他獨自坐在學校的長椅上，手裡拿著三明治，卻完全沒動。

一整個上午，腦子裡都在想著巴德尼的話。

「沒什麼理由，我累了。」

他根本無法接受這種說法。看得出來，巴德尼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明顯閃躲，聲音也不似平常那樣堅定。這不是簡單的「我累了」，一定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原因。

「要是真的想分開，至少應該表現得更乾脆才對……」

奧克茲的拳頭微微握緊。他想直接去研究室找巴德尼對質，但理智告訴他，這樣做只會讓兩人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張...然而，他也不甘心就這樣什麼都不做。

這時，學生會長拉斐爾路過，看了他一眼，隨口問道

「奧克茲，你今天怎麼沒和巴德尼教授一起？」

奧克茲身體僵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苦笑「他說最近比較忙。」

「哦？」拉斐爾愣了一下，挑眉道「但他今天看起來不太對勁啊……」

他的眼神瞬間變了，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我剛才經過研究室，他站在窗邊發呆了很久，感覺有些心不在焉。」

拉斐爾聳聳肩，「還以為他是因為什麼事情煩惱。」

奧克茲心中猛地一震。“煩惱什麼？他不是說自己已經決定好了嗎？”

他當然知道巴德尼是個擅長偽裝的人，但如果真的毫無牽掛，怎麼會在研究室一個人發呆？

這麼一想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研究室的方向走去。

-

在研究室裡，我盯著桌上的資料...但看著看著，卻覺得裡面的字句變得模糊起來。

「我真的……做對了嗎？」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巴德尼教授，我可以進來嗎？」

是奧克茲的聲音。

我心跳加速，下意識想拒絕，然而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進來吧。」

門被推開，奧克茲走進來，關上門，筆直地走到我面前。

那雙深邃的眼睛牢牢鎖住我，像在試圖看穿我內心深處的秘密。

「……你到底在想什麼？」奧克茲的聲音低沉而認真

「我沒辦法相信你所說的話，巴德尼先生。」

我的手蜷縮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冷靜，淡漠的說「你還在糾結這件事嗎？」

「當然。」奧克茲的語氣有著些許不耐

「你說你累了，可是現在的你，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疲憊。」

雖然心跳漏了一拍，但我仍然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這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奧克茲低笑一聲，卻沒有半點笑意

「我們這麼久的關係，現在你說這句話就想讓我放手？」

我一聲不吭，因為奧克茲不會就此罷休，但更不能讓這場對話繼續下去...不然，他一定會動搖的。

「……你不必為我浪費時間，奧克茲。」我的語氣壓低了些，像是想切斷這場對話

「這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誰說我在浪費時間？」奧克茲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

「你是不是以為，只要你說了這些話，我就會真的放手？」

他逼近了一步，讓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

我皺起眉頭，想後退一步，卻發現自己無處可退——奧克茲的手撐在身後的書架上，將我困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

「巴德尼先生，」奧克茲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

「你是不是覺得，只要裝得夠冷漠，我就會相信你真的無所謂？」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語氣平靜地說「……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奧克茲緊緊盯著我的眼睛，語氣低沉而堅定「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吧？」

這句話像一記重擊，讓我的身體僵了一瞬。

彷彿心跳也失去節奏，手不自覺地收緊，卻依舊咬牙否認「……你想太多了。」

奧克茲的眼神銳利得像是能看穿一切「你的眼神告訴我，不是這樣的。」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卻仍倔強地保持沉默，不願承認任何迷惘。

只是用眼角餘光偷看著，那雙灰暗的眼瞳中閃爍著複雜的表情。

奧克茲盯著我，眉頭深鎖。他知道這個人很擅長掩飾自己的感受，也比誰都會偽裝，可他就是不願意相信，巴德尼真如自己所說的那樣「已經不在意了」。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奧克茲的語氣比剛才更沉了些，帶著些許不甘和隱忍的怒意

「巴德尼先生，你至少看著我，說清楚一點。」

我終於抬起視線，與他的目光相撞。那一瞬間，奧克茲分明看到了些許掙扎，甚至是不可言說的痛苦。可很快又恢復了冷淡疏離的神情，我將視線移開，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說道「……奧克茲，你這樣有什麼意義？」

「什麼？」奧克茲皺起眉。

「我說，這樣不會改變任何事情。」我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仔細聽會發現尾音帶著一絲顫抖「分開對你比較好，對我也比較好。這樣，你可以回到更正常的生活，而我……」

我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然後緩慢的說出

「而我，也能回到最適合我的狀態。」

「……最適合你的狀態？」奧克茲冷笑一聲「那是什麼？一個人獨自研究到深夜，沒有人照顧，沒有人關心，沒人能夠在你累得支撐不住的時候幫你分擔？」

我沒有回應，僅僅是站在原地，似乎想表現出一副「這就是我想要的」模樣。

奧克茲看著我，沉默了片刻，然後低聲開口「……你真的認為，這樣對你好嗎？」

這次，我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轉過身背對奧克茲。肩膀瞬間有些僵硬，但很快像是在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一樣，淡淡地開口說「奧克茲，回去吧。」

「……」

「我今天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你也該準備明天的教材了。」我的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波動

「別再浪費時間在這件事上。」

「這不是浪費時間！」奧克茲的聲音突然提高，他猛地往前一步，伸手扣住巴德尼的手腕，強迫他回過頭來「你明明不是這樣想的！為什麼要這樣逼自己？你根本不想分開，對不對？！」

我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但還是咬緊牙關...沒有說話。

「你在害怕什麼？」奧克茲柔聲問道，語氣不再像剛才那般激動，反而帶著一縷深沉的溫柔

「你不相信我嗎？」

我的指節緊緊攥住衣角，內心混亂至極，甚至有一瞬間想順從這個擁抱他的力量，將強忍許久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

"但我不能。”

這樣的依賴，只會讓離別變得更加痛苦。

所以，我強迫自己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你太自以為是了，奧克茲。」

奧克茲的瞳孔微微收縮。

「我沒有害怕什麼。」我冷冷地說

「只是，我已經不想繼續這段關係了。」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直入劃開了奧克茲的心臟。

他盯著巴德尼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哪怕一點不真誠的痕跡...

可惜，這個擅長撒謊的人，總是能用冷靜的語氣，說出最殘忍的話。

良久，奧克茲鬆開了抓住我的手，後退一步，悄聲說道「……好。」

語氣中聽不出情緒，甚至帶著難以言喻的疲憊。

「既然這是你的決定，我不會再勉強你。」奧克茲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但你最好別後悔。」

我的手指收緊了一些，卻還是不發一語。

奧克茲最後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這次，他真的沒有再回頭。

門砰一聲關上的瞬間，我的指尖顫了一下。

我站在原地，死死地咬住下唇，指甲幾乎嵌入掌心，直到疼痛讓我回過神來。

心臟的位置，空了一塊，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樣。

可這是我要的，不是嗎？

這樣，應該比較好......對吧？

“但為什麼，感覺快無法呼吸了？......”

-

巴德尼步伐急促地走出研究室，甚至沒回頭看一眼，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讓人幾乎喘不過氣的地方。心跳異常紊亂，像失去了節奏，每次跳動都感受到一種壓迫感。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我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

走廊上的燈光明滅不定，彌漫著靜謐的壓迫感。即使四周沒有任何人，身後的空氣卻沉重得像要將我壓垮。全身顫抖、握緊公事包，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幾乎是以逃跑的速度，朝家的方向前進。

離開學校大門時，我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一道目光。

——奧克茲站在高樓的窗邊，靜靜地望著我離開的身影。

◆

到家後我將門用力甩上，背靠著門緩緩滑坐在地，像終於逃離什麼可怕的東西，卻說不清這種不安的來源。黑暗將整個空間包圍，只有窗外的霓虹燈微弱地閃爍著。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讓心情穩定下來。可是剛才的對話、奧克茲的眼神，還有那最後的話語……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重播，像無法驅散的幻覺。

「但你最好別後悔。」

剛才緊握的雙手還隱隱作痛。

“怎麼可能不後悔？”

我強迫自己仰頭靠在門上，睜開眼，盯著天花板，卻沒有焦點。

我反覆告訴自己

這樣，奧克茲可以去過正常的生活，不需要受我牽連，不需要為我做出這些愚蠢的決定。

這樣……我也能回到原來的生活，專注於研究，回到那個冷漠、理性的狀態，不受任何人影響。

……可是，為什麼心裡這麼難受？

我用力地按住自己的額頭，感覺呼吸越來越亂，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無法順暢地吞嚥。

「該死！ 」不該讓自己變成這樣的。

踉蹌地起身，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將那些紛亂的情緒甩開。走向書桌、打開書本，企圖讓注意力轉移到研究上。但字句依然在視線裡模糊不清，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轉身走回房間，倒在床上試圖入睡。但閉上眼的瞬間，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奧克茲的表情——驚訝、困惑、受傷，還有那雙深藏著寂寞的眼睛。

我翻過身，將臉埋進枕頭裡，讓自己什麼都不去想。

我必須適應一個沒有奧克茲的生活。

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對吧？”

-

清晨的光線透過窗簾縫隙滲透進房間，淡淡的微光落在床鋪上，空氣裡瀰漫著一種不習慣的寂靜。

我睜開眼，卻沒有立刻起身，腦袋還有些昏沉...昨晚幾乎整夜未眠。分手的事實如冷鋒般徹底滲透進生活，而此刻，我正躺在這個與昨日無異的房間裡，感覺到某種無形的變化。

——這個世界開始變得不太對勁了。

我翻過身，試圖適應這種陌生的寂靜，卻發現與他相處的習慣、早已成為影子纏繞著我，早晨帶著微笑問候的聲音、親手做的早餐和咖啡、在研究室裡討論研究時的認真模樣。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昨天還是理所當然，今天卻成了空蕩的回憶。

「但你最好別後悔。」那句話像詛咒般，緊緊纏繞我的思緒。

我緊閉雙眼，試圖將這些雜亂的夢靨驅散。

“我不能後悔。”

做了決定，就應該堅持下去，沒什麼好動搖的。

巴德尼強迫自己起身走向浴室，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沖臉，讓自己徹底清醒。

抬頭看見鏡子裡的倒影時，一瞬間卻愣住了——

雙眼下方帶著深深的黑眼圈，神情憔悴，嘴角也沒了往日的冷淡弧度。

我厭惡地皺起眉頭，快速地擦掉臉上的水漬，轉身走出浴室。

“不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可笑的失戀者。”

這只是過渡期，等時間久了，我就會恢復正常。

——應該是這樣的。

◆

「奧克茲請假了。」

大學走廊上，文學系的克拉莫夫斯基教授隨口說道，然後便繼續翻閱手上的文件，語氣平淡得彷彿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站在一旁的巴德尼卻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心跳微微一滯。

「……什麼？」我不自覺地開口，語氣甚至帶著不明顯的急切。

他抬起頭，挑了挑眉「我說，奧克茲今天請假了，應該是身體不舒服吧？他昨天就有點沒精神。」

我沒有回答，卻感覺自己的指尖緊繃，指節泛白。

“今天的確沒看到他。”

但原以為……奧克茲只是選擇了離開我，而不是連學校都不來了。

腦中閃過一絲不確定，卻很快將其壓了下去。

我整理好表情，刻意用冷淡的語氣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沒說。」克拉莫夫斯基教授聳了聳肩，似乎對此事毫不在意「反正不是什麼大事，他年輕著呢，休息一下就好了吧。」

“……休息一下就好了嗎？”

巴德尼沒有再問，只是輕微頷首，轉身走回研究室。

然而，當我推開門，走進那片熟悉的空間時，心裡卻莫名感到更加不對勁。

——研究室的另一邊，空蕩蕩的。

——沒有奧克茲的氣息。

——這裡真的變成“只有我一人的地方”了。

這個本應最先與他打招呼，遞來咖啡，對他碎念「教授今天也沒好好睡覺吧」的傢伙，不在這了。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心裡某個角落彷彿被狠狠刺了一下。這種空缺感是怎麼回事？不過是少了一個人，我的生活就該因此變得空曠了嗎？不該感覺到異樣的，不過是恢復原本的生活。但我怎樣都無法忽視，這樣的安靜竟讓人有些窒息。

巴德尼坐到椅子上，翻開文件，逼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但不論怎樣專注，腦海裡總會浮現某些畫面——

奧克茲曾經站在這裡，帶著半開玩笑的語氣問「教授，你到底會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啊？」

他曾經在這抱怨過，笑過，曾經煩躁地揉著額角，也曾悄悄地看向自己，帶著某種純粹的情感。這些畫面，現在全都成為過往。

——這才是我想要的，不是嗎？

——這不就是分開後該有的狀態嗎？

我翻開文件，盯著文字，卻發現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腦海裡，反覆浮現的那句話「但你最好別後悔。」

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詛咒，而更像是自己現在的狀態？

-

巴德尼教授站在講台前，照常開始授課。黑板上寫滿了細密的筆記，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滑動，理性而流暢地講解著課程內容。聲音依舊平穩，語氣依舊冷靜，像往常一樣。學生們仍然坐在固定的位置，專心聽講，偶爾翻動紙張的聲音填滿了教室的寂靜。

但講解到一半時，我卻下意識望向了奧克茲“原本”會坐的位置。

——空著的。

——沒有人。

就在那刻，我的手一頓。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感覺到自己的思緒出現了些許停頓。

這種感覺……令人不快。

我迅速將目光收回，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繼續講解，語氣依舊不變。

——奧克茲缺席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個教室本來就不需要他。

但當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們開始收拾東西時，巴德尼卻發現手中的粉筆已在無意識間折斷了一截。

我低頭看著指尖沾上的粉筆屑，沉默了幾秒，然後將粉筆殘渣放下，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教室。

但直到回到研究室，我仍無法抑制腦海中那種“說不清的情緒。”

——這種惱人的、令人不快的感受，到底是什麼？

「算了…下班去喝個酒吧…」

◆

巴德尼推開酒吧厚重的木門，裡頭昏黃的燈光照在有些疲憊的臉上。

這間酒吧並不喧囂，也沒有吵鬧的音樂，只有低沉的爵士樂與酒杯輕碰的聲音。這正是我選擇這裡的理由——安靜，不會令人感到煩躁。

走到吧台坐下，隨手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長長地吐了口氣，然後對調酒師說道

「威士忌，純的。」

調酒師點了點頭，熟練地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體，放到我面前。

我端起酒杯，看著酒液在燈光下閃爍晃動，卻遲遲沒有喝下。

應該放鬆的，應該利用這個機會讓自己放空“別再想那些多餘的事。”

閉上眼，試圖驅散雜亂的思緒，但當意識放空時，腦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教授，今天的課程內容很有趣，謝謝您的講解。」

「教授，這個部分我還想再確認一次，可以嗎？」

「巴德尼先生……你還好嗎？」

我睜開眼，臉色有些陰沉，隨即毫不猶豫地將酒液一口飲盡。

強烈的酒精灼燒著喉嚨，似乎能讓人稍微回神一點，但內心的悶悶不樂卻絲毫沒有減少。

令人厭惡的感覺。

不應該這麼想的——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放下酒杯，示意調酒師再來一杯，然後將手肘靠在吧台上，揉了揉眉心，試圖驅散那該死的失落感。

但、我沒發現的是，當醉意稍微上來時，自己口中呢喃的卻是一句意想不到的話——

「……奧克茲，你這個笨蛋……」

-

——深夜，酒吧外

巴德尼靠在冰冷的牆上，無助的喘息著，酒精讓意識變得有些混沌，卻無法麻痺心底翻湧的感受。

抬頭望向夜空，繁星點點，但沒有任何一顆能給我答案。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

——這不正是我想要的嗎？

擺脫一切羈絆，不讓奧克茲再被牽扯進來，讓他去過“應該過的生活。” 才是最好的決定。

但如果真的是最好的選擇，為什麼我的心會這麼空？

手指無意識地摸上口袋，想點一支煙，卻摸了個空——

我戒煙已久，可是今晚，卻破天荒地想來一支。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我緊緊蹙眉，掏出來看了一眼。

——奧克茲的訊息。

盯著那個名字，指尖猶豫著，過了很久才點開。

【教授，您還好嗎？】

短短一句話，卻像一記重擊敲在心上。

看著這條訊息，腦海中浮現的是奧克茲平日關心的神情，語氣帶著一點小心翼翼，帶著一些遲疑，卻總是溫暖的。

該回應嗎？還是乾脆無視？

我強迫自己不想太多，想在螢幕上打字，卻停滯了許久，最終還是刪去所有打好的字。

「不能讓奧克茲再回到我身邊。 」

嘆了一口氣將手機放回口袋，然後扶著牆壁站直身體，準備回家。

然而，就在轉身的瞬間，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巴德尼先生，這麼晚了，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奧克茲。

我猛地睜大雙眼，心臟漏跳了一拍，本能地想躲開卻已經來不及了。

奧克茲站在他面前，眼中透著擔憂與疲憊，似乎已找了我很久。

「你……」說出口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別開視線「……你來這裡做什麼？」

「聽克拉莫夫斯基教授說，你今天的狀態不太對勁。」奧克茲皺眉「所以我想來看看你。」

「……不需要。」巴德尼冷淡地說，轉身就要走。

但奧克茲沒有讓我如願，猛地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卻堅定得讓人無法掙脫。

「放手。」我沉聲說。

「我不放。」奧克茲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堅決「教授，請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說了，這跟你無關。」我咬緊牙關，試圖掙開他的手。

「如果這真的跟我無關，那你現在的眼神為什麼這麼痛苦？」奧克茲沒有放手，反而更用力地握住了手腕，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在乎我。」

巴德尼呼吸一滯，輕輕顫抖。

這時，我才意識到，面對奧克茲時…竟連一個完整的謊言都說不出口。

「……你應該跟普通的女孩子在一起……結婚，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把人生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我的聲音低得像在呢喃，甚至無法確定，這句話究竟是在說服奧克茲，還是在說服自己。

然而，奧克茲卻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目光比夜色更深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開口，語氣裡沒有任何猶疑——

「巴德尼先生，你覺得，我會甘心讓別人來代替你嗎？」

小说相关章节：でも、後悔するな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