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讲的是什么嘛…”

我的舍友小雨十分不满地抱着一只脚，死死扒着它的脚趾，似乎是试图从它那密密麻麻的纹路的字缝里看出字来。

平心而论，学校用来印刷这些教材的脚材料还是挺高级的；但是上面记载的东西，我们几个平时摆烂到考试才突击的大学生…几乎没一个看明白的。

“小玲你过来看看…”小雨突然把一只写满文字的脚递到我面前，“这一段到底是怎么出错的？”

我床上放着一堆脚。这些大多是朝要好的前辈借的笔记；虽然如此，这些前辈有的记载潦草，出汗还多，其实不是很能看清楚。我看了看小雨递过来的脚底板子。这只脚是两个星期前发下来的作业…“原题呢？”

“喏，这里。”教材脚也被递了过来，小雨指了指这只脚三脚趾的位置，那里以工整的字迹打印着第三章和第四章的课后题目。

“让我看看…你的足书是怎么练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潦草的字。”

“高考结束以后都多久没拿笔了？要用到脚的地方也就是偶尔打印个作业。”

“那你也太浪费脚了啊…这么大一只脚就写这几道题？”

“那怎么办啊？又不能单把脚趾拔下来交吧…况且我写字本来就大。”

“好吧。你这个错误…诶，我看看…诶？”糟了，我自己也绕进去了。

平时我还是挺喜欢宿舍里多一点脚的气息的；有种书香门第的感觉。但是现在才意识到全是半瓶子醋…明天就要挂科了啊…

哦，刚才这段文字里“脚”的出现率可能有些高。如果你们疑惑的话，我还是解释一下…毕竟读到这篇文章的大概不是有这种足书文化的人。

在我们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女孩；除此之外，几乎每天，都有把脚切下来以后再生的能力…速度也不慢，大概一小时一双吧。所以从远古这个能力被人类发现以来，人脚就一直是可再生资源的载体…虽然这种东西做不了优质的燃料，做食物也是最劣质那一档的，但古人在长期的习惯积累下，发展出一套把文字记录在脚上的办法。一位叫蔡伦的古人（据记载，脚很好看）改进了这种方法，大概一只脚写满的话，能写十万字左右…后来这就成了这个世界上几乎唯一的非电子信息记述方式。就算是新兴的电子化阅读，也得用脚做标识呢。

不过堆积如山的脚并不是很好处理，就算是做饲料都很麻烦，焚烧还会污染环境。因此，我们也是被从小教育不要浪费自己的脚丫子…

“你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小雨戳了戳我，“哦，脚丫借我用一下。”小雨拿起一支钢笔，在我的左脚上演算起了公式。说起来，这些笔做得也是挺符合人体结构的，并不会把脚弄得不适，但也会保留一点瘙痒感提醒脚的主人这只脚又被用作写一些东西了。

“诶？你那只脚不是还有那么多空白吗？”我抽回脚，用力擦着演算痕迹，但它们似乎已经渗进去了。“下次在别人脚上写字时用铅笔。”

“反正都弄脏了，不如给我算了。”她说着一把朝脚踝抓去。

“诶改抢了是吧？”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把脚撕下来给了她。片刻之后，踝下又焕然一新了；明天还要体测呢，可不能用写着字的脚。

“另一只也给我呗。”

“你写的字再大，两只脚也够了呀…况且你没有脚吗？”

“你这一新一旧的用着不会不舒服嘛。”

我翻了个白眼。

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足控这种xp。我也是喜欢脚的，但是主要是出于对知识的敬畏吧；把十几只脚摆在脚架上，闻它们溢出的清新气息，总让我有种在和前人对话的感觉。她们把自己的发现和思想记述在脚上，留给我们。这种对文化的敬畏和性欲可不一样。

我从脚架上拿起一只已经有些发黄的脚，随意看着。这本古籍是从图书馆借的，也有年头了，这印刷手法八成是三十年前的东西。前脚掌上记载了许多古文，脚心写满了它们的注释，译文则可以从脚跟查到。这挺方便的，因为这样一目十行的阅览总比捧着大部头的书要好很多。

我拿起一支铅笔，在昨天没被小雨拔下来的那只脚上随便做了些批注。写完以后再读又感觉实在是班门弄斧了，又随手擦掉；唔，读到曹植的《洛神赋》了。这位八斗之才的美人听说恋上了她姐姐（那位著名帝王）的妻子；说起她姐姐，她姐姐有句话我很喜欢。大体是说功名利禄都有时而尽，但写在脚上的文章能无穷无尽的传下去。是啊，现在好多人都尸骨无存了，但依然能在各处找到记载她们言论的双足；脚比人的寿命可长多了。

你问我为啥这么喜欢文学和知识但期末考还挂科呢？呃…换个话题。

“抱歉…借个脚！”小雨跑到我的柜子前。下面是一包白而软得不自然的小脚，专门用作卫生清洁…以及吸附污物。她从里面随手掏出一只，把脚心对准鼻子用力一擤；脆弱的脚骨轻易便折断了。小雨把揉成一团的卫生脚丢进废脚篓里。

“卫生脚快用完了，我得再去买点。”

“行吧。”小雨指了指放满变形的脚的废脚篓，“顺带把它扔了。”

“行，我抄完这篇就去。”我拿出那只刚把铅笔痕迹擦掉的干净的右脚，准备抄些古文在上面。有些人可能喜欢把脚拆下来以后再用作笔记，但是我一向觉得字迹的触感也是知识的一部分；当用自己的脚时，我往往喜欢连腿一块放到桌子上。那只文选足本则被放到另一边；这只脚离开主人已经三十多年了。我看着脚踝上它主人的姓名标识，心想不知道这个人还在不在。我一向是尊敬这类为印刷厂提供脚的工人的。实际上，这是社会的共识：她们为了人类文明的赓续不断一双一双地产出自己的脚。这些统一脚码的A4脚虽然随处可见，但必须铭记她们的贡献。

“好啦，大功告成！”我看着写了不少字迹的脚心，十分满意。当然，这还不到这只脚利用率的一小半；不过考虑到下午的体测…还是换一双干净脚吧。

现在手机挺发达了。不过手机壳商人经常也采用脚制作手机壳；毕竟人脚这种材料几乎可以说遍地都是。外卖倡导环保，现在也不用塑料袋了，基本上都是用脚皮袋…脚被应用于各行各业。脚骨被磨成粉，掺进建筑材料；长途运输时，大家也常常用脚做箱体和防磕碰的材料。脚软而且又廉价，并且不会产生让人感到痛苦的声音；比塑料泡沫之类可要好用多了。

我平时有把重要的事情记录在脚上的习惯。有些人爱护她们的脚，不到万不得已不在脚上写什么，还穿上鞋袜，要用时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我倒没那种习惯。脚丫子磨破了换一双就好；我经常打赤脚出门，感受脚和粗糙的地面接触的感觉。反正长出水泡和茧子就立马再长一双，新的脚还是那么的白嫩；垃圾桶里除了卫生脚，就是我换下来的脚。

脚作为人体唯一一个可以无限自我恢复的器官，其恢复的原理目前尚未被解明；它恐怕也是唯一一个在材料学上比在生理学上更重要的人体结构。

据说在你们的世界，人们采用木质材料制作轻薄的书写载体，称为“纸”；那么请你们想象一下，假如你们的脚踝上长着两个无限页的纸做的笔记本，撕掉一张又立马长出一张来，你们会爱惜它吗？我想未必。

不过体测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拿出运动鞋和袜子；穿这些足部衣物总感觉不是很习惯，但脚敏感而柔软，赤脚去跑一千米的话，换脚是小事，钻心地疼和影响发挥才是大事。上次跑步时双脚磨得鲜血淋漓，就像被红笔写了几万字一样；我当时好像还穿了一双带笔记的脚，结果那双脚就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一样，也不好好出力，结果就是差点没及格。真气人啊。

小雨则一直精心保养自己的脚。她经常穿着漂亮的丝袜和鞋出门——丝袜这种东西总感觉不该存在。它把脚连同腿包了起来，这样需要在脚上写点东西或者把脚换下来的时候，非常碍事。我之前买过袜子，但主要还是给自己珍藏的书穿的；对那些书而言，丝袜也起不到保护作用，还不如普通的袜子。不过我经常在袜子上细心地做好标记，记录这一只脚上写了什么内容；闲暇之时，一边剥开脚上的袜子一边慢慢阅读脚上打印的内容，也是一大乐趣。

其实我总感觉小雨有恋足倾向。她对我的脚有兴趣已经不是秘密了；每次我一长出新脚，她就找各种理由来借。也不知道借去干什么。她还经常在网上找那种足O的视频来看。我也不知道那类视频有什么好看的——用卫生脚把痕迹擦干净，和那种视频不是完全一样的吗？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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