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赶路，德沃里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瓦卡拉罗的首府威提。三个人大吃特吃了一顿，毕竟也是饿了好几天了。当然，吃完后，当天晚上他们不约而同地闹了肚子，施克奥尔和卡罗克住一间房，因为卡罗克一直占着卫生间，不得不跑几百米去公厕，差点憋死。

第二天早上，施克奥尔早早地把卡罗克从床上喊起来，说：“卡罗克，你去洗漱吧，我去找先生商量一下要采购哪些物品，等会儿咱们俩一起去市场买东西。”

“哦，好……”卡罗克揉着朦胧的睡眼，捂着一整晚没安分过的肚子，走进浴室。

听到施克奥尔离开房间关门的声音，脚步声逐渐远去，卡罗克从浴室里探出头，蹑手蹑脚走到施克奥尔的行李旁，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前几天和德沃里的谈话并没有让卡罗克信服，有三点令卡罗克内心产生怀疑：其一，以自己对普利提亚先生的了解，他生前没有告诉自己他总督顾问的职位，那大概率是不想让卡罗克知道整件事，也就更不可能说出让自己继承事业这种话；其二，德沃里还是没讲清楚雇自己担任保镖来的原因，在他们的计划中，自己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但德沃里执意挽留自己始终让人难以理解；其三，施克奥尔的态度很暧昧，似乎既不愿意违背德沃里的命令，又不想和自己闹僵。

既然德沃里这么相信施克奥尔，那或许从他的随行物品中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卡罗克在行李中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布包，在一堆五颜六色的物件中格外扎眼，卡罗克想打开看看。

就在这时，门锁发出“咔哒”声，有人要进来了。

卡罗克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这么回事儿？根本没听见脚步声靠近这个房间啊！匆忙之间，卡罗克想要把布包塞回行李里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卡罗克站起身来，把布包藏在身后。

施克奥尔走了进来，看见卡罗克站在自己的床旁边，一只手背过去，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施克奥尔问：“你这么快就洗漱完了？”

“啊，是啊，我洗脸刷牙很快的。”卡罗克回应道。

“这样啊，让我过去一下，出门得换套衣服。”施克奥尔说着，装作一边解开上衣纽扣，一边朝卡罗克靠近。

卡罗克尽力让自己始终面朝施克奥尔，一点一点朝外侧挪动。待到两人的距离最近时，施克奥尔突然伸手，抓向卡罗克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卡罗克连忙作出反应，身体向右一侧，整个斜着朝地上倒下去，躲开施克奥尔的动作，在地上翻滚一圈后起身靠在角落的墙上。

“你偷翻我东西？”

“抱歉，但是，我只是想找……”卡罗克说，他可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抖搂出来。

“找什么？”施克奥尔问，他看见了卡罗克手里的黑色布包，“那就是你想找的？”

“大，大概吧……”

“你自己都不确定？”

“不，当然不是，我很确定，我就是要找这个！”

施克奥尔听到这话，露出狡黠一笑，双手交叉在胸前，说：“既然你想的话，那就打开看看吧。”

卡罗克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

卡罗克颤颤巍巍地解开黑色布包，终于，自己要揭开这背后的真相了吗？那黑色布包里面装的是，几条穿过的内裤。

“呃……唉？！！！”卡罗克慌慌张张地把布包丢了出去。

施克奥尔赶紧接住，冲卡罗克嚷道：“别乱扔啊你这变态小鬼。”

“什么？我？变态？”

施克奥尔把布包放回行李箱里。走到卡罗克面前，一只手撑在墙上，把卡罗克堵在里这个小角落里。他说：“那不然呢，不是变态，谁没事偷别人换下来的内裤呢？”

“我没有，我……”

“你既然没找内裤，那你在找什么？”施克奥尔像是警察在审讯罪犯般地盘问卡罗克。

“我……”卡罗克的话憋在嘴边，心想，施克奥尔大概率是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不过对方应该也不想把关系闹僵，自己先退一步，或许就是破局的法子。“呃……没错，我就是……来偷内裤的……”

施克奥尔愣了一下，又似乎是心领神会，轻佻地笑了一声，一只手扶住卡罗克的下巴，挑逗说：“果然还是对我有意思是吧？正好我今天高兴，那就奖励你一下吧。”说着施克奥尔俯下身子，嘴唇微微张开，朝卡罗克靠近。

这家伙要什么？卡罗克瞪大了眼睛，难道是想……卡罗克的大脑突然乱成一团麻，虽然施克奥尔也符合自己理想型的条件，但自己心里已经有亚特瓦了，怎么可以和其他男人再接吻呢？可是，一想起和亚特瓦接吻时的感觉，心里好像又莫名期待——不行，绝对不行，光是想想都觉得是对亚特瓦的背叛……卡罗克紧紧贴在身后的墙壁上，脚趾用力抠在地板上，手心攥出汗来，两边脸颊通红，紧张地闭上眼睛，吞咽嘴里的唾液，发出“咕咚”一声。施克奥尔的嘴唇快要贴上来了……

不过，卡罗克都嘴唇没有感觉到什么，反而鼻子被用手指重重弹了一下，疼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质问道：“你干什么啊？！！”

“嘁，果然是个色小鬼，”施克奥尔捂着肚子嘲笑着卡罗克刚才地举动，“我是没想到你居然连一下反抗都没有。”

“我只是……没反应过来！”卡罗克羞得满脸通红。

施克奥尔狠狠揉搓了一顿卡罗克的脑袋，说：“不是跟你说过，我对你这种小屁孩没兴趣，漂亮的长发妖娆女子才是我的菜。”

“好啦好啦，别搓了。”卡罗克摆了摆手，把施克奥尔推开了。

施克奥尔轻声咳嗽了一下，转过身去，说：“别再让我发现你偷‘内裤’了，可以吗？”

“嗯，知道了……”卡罗克满肚子懊悔，怎么办事这么不小心呢？

两个人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施克奥尔提议说：“我昨天去外面找厕所时，看见这条街拐角有家大浴场，要不咱哥俩一起去泡个澡？”

“切，谁愿意跟你一块儿泡澡啊？”

“嘶——啊～”卡罗克把身子完全没入在浴池里，闭上眼睛感叹道：“暖烘烘的，好舒服啊……”

“怎么样？幸亏跟着我来了吧？”施克奥尔把盖在脸上的毛巾取了下来，对卡罗克说道。“以前没怎么体验过吧？还不快谢谢我？”

“不要——略——嗯哼哼……”卡罗克俏皮地朝施克奥尔吐了下舌头，然后泡进水里，优哉游哉地哼起一段不着调的曲子来。

“呵，你这小子？”施克奥尔用食指刮了下卡罗克的鼻子，“泡得够久了，走吧，否则就得饿死在半路了。”

“好～”卡罗克泡得似乎有些迷糊了，慵懒地答应道。

二人离开浴场时，已经是早上十一点多了，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便回了旅店，随便点了些食物充饥。施克奥尔吩咐老板给德沃里把午餐送到房间。

“今天没看见希利先生啊。”卡罗克说，他正跟施克奥尔坐在旅馆大厅的桌子旁享用午饭。

“昨天晚上咱们俩都成那样了，先生他身体一直不太好，更别提多难受了。”施克奥尔苦着一张脸，摆了摆手，饮下一杯酒，卡罗克不喝酒，他只好酌酒自饮，“今早我去看他的时候，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整个人都还是虚脱的状态。”

“你不去照顾他吗？或者让我留下来照看先生也行啊。”卡罗克问道。

“先生不让，别看他这样，偶尔的脾气还是有些古怪，这种时候将就他就行。”施克奥尔说着掏出一只烟斗，点着了火，吸了一口，然后自口中缓缓吐出一缕轻烟。

卡罗克见状，连忙用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在半空中不停挥舞。

“怎么？不喜欢烟味？”施克奥尔把烟斗从嘴里取出来。

卡罗克点了点头，回答：“一直不喜欢，每次闻到烟味就感觉鼻子酸，喉咙也不舒服。”

“这样啊……”施克奥尔朝卡罗克笑了笑，熄了手里的烟斗。

“没事，你也不用在意我的……”

“唉，话不能这么说……”施克奥尔把手里的酒杯放下，又摸了摸卡罗克的脑袋，被卡罗克有些嫌弃地拍开。

卡罗克皱着眉头说：“你这家伙为什么老是喜欢摸我的头啊？！”

“谁叫你长这么可爱呢？”施克奥尔打趣着说道，“也难怪普劳德少爷那么喜欢……”

话还没说话，卡罗克扑上前去捂住施克奥尔的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施克奥尔翻了个白眼，把卡罗克的胳膊拉开，说：“真的是，除非是傻子，否则怎么都能看得出来你俩互相喜欢。”

“哦……”卡罗克乖乖坐回到椅子上，情绪有些失落和惶恐，心里担心其他人知道自己一个贫苦孤儿喜欢上柯帕埃公爵的儿子，会作何感想？

“啊哈哈，你也不用这样子，大家其实没多介意这事儿，更何况，公爵大人还挺喜欢你的。”施克奥尔又喝了一杯酒。

“真的吗？”卡罗克听到这话，眼睛顿时有神。

“当然，公爵和先生聊天时，我就在旁边，两个人经常夸你的。”施克奥尔用手指着卡罗克说，又复述了一些公爵大人对于卡罗克的看法，夸得卡罗克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施克奥尔见卡罗克重新高兴起来，也安心了，说：“我感觉，等之后咱们到柯帕埃，你要是好好表现，入赘公爵家不是难事，你说是吧？”

“这话说得有点早吧？结婚什么的……”卡罗克说，“我都不知道亚塔他有没有考虑那么远，更何况我们身份差距这么大，难免会被人说闲话吧？”

“现在已经是第五纪元了，不像以前那么思想保守，讲究什么‘门当户对’。说句实在话，你和普劳德少爷，天造地设的一对。”施克奥尔朝卡罗克竖起大拇指，又接着说：“要我说啊，你们俩除了关系发展太快以外，也没什么问题。我反正是不敢想，现在的小孩这么早熟，两个才认识五天的少年，就已经亲上嘴了……”

这句话引起了卡罗克的警觉，问：“谁告诉你的？”

“啊？这……我，那个……”施克奥尔被突如其来的质问给呛了一下，心想：坏了，自己怕不是也被玛库鲁克给传染了，下次不找他一块儿喝酒了。他搪塞道：“什么？原来你们没亲过吗？我还以为照普劳德少爷的性子，你们早就……”说着，施克奥尔把两只大拇指贴在一起。

“呃……”

施克奥尔突然移开了话题，说：“好了，你也吃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去买东西吧——我去后院驾马车，你到街上等我。”

“知道了。”卡罗克起身走到旅馆外，正午正是阳光最毒辣的时间，卡罗克找了处阴凉地，免得暴露在外的皮肤被晒伤。无聊的卡罗克漫无目的地用目光环视着周围，这时他看见不远处路边横着什么东西，体型不小。卡罗克定睛一看，那是个人，具体点说，是个皮肤黝黑、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的女孩，顶着太阳暴晒躺在马路中间，一动也不动，应该是饿晕中暑了。周围的人们视若无睹，径直从她身旁走过，谁都不愿意去把她扶起来。

卡罗克默默看着女孩，按照他一直以来的想法，自己去不去帮她，结果都一样。不去，她大概会死在那地方，之后被街上的警察把尸体挪走，这种事在戈鲁也不是没发生过，说到底，这事儿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去帮她，她这次兴许能保住一命，但之后呢，自己只是个过客，连她能不能挺过下一周都没法保证，多管这闲事干什么？

卡罗克想到了亚特瓦，他的话，肯定会施以援手的。如果他在这里，大概率又要和自己吵一架了……卡罗克叹了口气，小跑过去，把女孩抱起来，搬到阴凉处，接着察看女孩的情况，呼吸已经比较微弱了，部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出现被太阳烘烤下的石板路烫伤的痕迹。

“啧，不能耽搁了。”卡罗克看到施克奥尔驾着马车从旅店后院出来，忙喊道：“快过来，送她到最近的诊所。”

施克奥尔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帮着卡罗克把女孩抬上马车，驶到一个街区外的一家诊所，让女孩安置下来。施克奥尔还是决定先行去置办路途需要的消耗品，卡罗克留在诊所，自己替女孩垫了医药费，并且一直守在她床边。

“喂，小哥，你过来一下。”诊所的医生招呼道。

“怎么了，大夫？”卡罗克问。

医生的神情有些严肃，问：“你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我看她在路边昏倒了，就把她送到这里来了。”卡罗克如实回答。

“那就不重要了……”说着就要走开。

卡罗克一把拉住医生的胳膊，说：“别走，到底什么事？”

“那个女孩经历的事情可能不简单，”医生叹了口气说，“你刚把送来的时候，我不是给她做了个检查吗？我发现她私处有血，本来以为是来月经沾上的，但她大腿根部的伤又让我警惕起来，就顺便检查了，发现……处女膜已经破损了，大概率是被强暴过，而且不止一次……”

“可她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啊？！”卡罗克眼神里透露着对女孩的怜惜，虽然也见过不少类似乃至更甚的兽行，但对她的遭遇，卡罗克还是感觉到出奇的愤怒。“她身上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没有，那孩子披在身上的破布连个兜都没有。”医生摇了摇头，“可怜的孩子呐……”说着走到一边忙活去了。

大约黄昏时分，女孩终于是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女孩嘴里嘟囔着，意识似乎还不是很清醒。

“你在诊所里，”卡罗克起身对她说道，“饿了吧，这是我刚在外面买的面包，吃点吧。”卡罗克把面包放在床头柜上，接着小心翼翼地扶女孩坐起来，用枕头垫在她身后，然后把面包递给了她。

“谢谢……”女孩道完谢立刻大口大口啃起手里的面包，到底是饿坏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是威提本地人吗？”卡罗克问。

女孩嚼完嘴里的面包，开口道：“我叫，瓦莱娜，今年13岁。”她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不是威提人，是从北边来的。”

“北边？”

“我之前，住在摩纳亚……”瓦莱娜说。

“摩纳亚？”

“啊，是希利先生，您来了。”卡罗克从病床旁凳子上坐起来，看见德沃里在施克奥尔的陪同下，走进病房。

“没事，你坐吧。”德沃里朝着卡罗克摆了摆手，然后转头问瓦莱娜：“既然是从萨坦利的首都过来，你在那边有亲人吗？”

“嗯，我和父亲以及两个哥哥住在一起，家里有家酒馆……”瓦莱娜说起这事儿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亲人们都还健在吗？”

“嗯……”瓦莱娜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会跑到……”

“先生……”卡罗克打断了德沃里的追问，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

德沃里听了之后，尽力遏制住自己的惊讶和愤怒，没表现在脸上，瞥了眼卡罗克，又看了看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满脸愁容的瓦莱娜，长长叹了口气，说：“孩子，我最后只问一个问题：你不想再回去了，是吗？”

瓦莱娜坚定地点头，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德沃里，那带着期盼的神情，几乎看不出来是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好，我给你指个地方。”德沃里接过施克奥尔递过来的纸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交给了瓦莱娜，说：“这上面是一个地址，明天早上我叫马车把你送出瓦卡拉罗，等到地方，你按照上面写的找那座房子，遇到房主人，你就报我——德沃里·希利的名字，他会帮助你的。”

瓦莱娜接过纸张，试着读了一下上面的内容：“桑……格利镇……中央大街，28号，邦巴德先生……”

“先生，这个桑格利镇在哪里？”卡罗克好奇地问道。

“在塔里亚东部。”德沃里说。

“为什么要把她送去那么远的地方，中间横跨一整个拉奇瑞呐？”

“你放心吧，这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处置方式。”德沃里拍了拍卡罗克的肩膀，离开了诊所。

“希利先生这是？”卡罗克问施克奥尔。

施克奥尔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瓦莱娜，对卡罗克悄悄地说：“等明天送走瓦莱娜小姐之后，我再告诉你吧，先生还说了，你今晚留下来照顾她，千万，别让可疑之人接近她。”说罢，也离开了病房。

“好，知道了……”

小说相关章节：乌哈兰吉诸事：卡罗克与亚特瓦 The Stories of Wharangi: Carolk And Attw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