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九

　　睦不愿被欲望征服。

　　睦不愿去玷污脑海中那双忧郁的湛蓝色眼睛，乃至于有了些殉道的觉悟。所以克制着邪念将胖次猛地收回了书包里。若叶睦今晚的职责就是保持冷静，等到明天，踩着月之森的早铃走进校园。在最合适的时候把魅惑自己的圣物归还原主。

　　这个代价便是睦在夜里失了眠。每当睦押着枕头强迫自己进入摇摇欲坠的睡眠时，难以宣之于口的怪梦便会在思绪里无序的滋生，梦里有数不清的地点和面孔相互交杂，总是在混乱中拼贴出同一张脸、同一个笑容、同一种在胸口和身下同时涌动的烧灼感。

　　渴望拥有那段肌肤的温度，早上的触感仍旧将她的思绪留在那弥足珍贵的温柔乡中。在孤独的清冷中，睦发狂般的想念那缕拂过鼻捎的秀发、那令人安心的岩兰草香。嘴唇与回忆中素世那段淫靡的喘息一道声线沉浮。双手迷乱的扫过枕被、衣裙，想用行动安慰身下的燥热，却又克制的缓缓收回。金黄色的瞳眸微微睁开，扫视了一眼脑中的方向——已过午夜。而贫血的身体仍在向虚空索求未果的关怀。

　　凌晨时分，绿发的人偶被梦中的失手惊醒，梦里的她与对方的轮廓尽情纠缠，尽情地吐息着沉闷的低喘。她渴求她洒下的影像，想挽回即将要在空气中消散的金尘，伸出手却淹没在了无边的青蓝色半流质之中。身心俱疲，无数次的辗转反侧也无法克服自己对醒前那一刻的刺骨寒冷的恐惧。于是睦只能躺在床上盯着窗外黯淡的蓝灰色天空，直到和煦的太阳升起。亚麻色的暖意让瑟缩的睦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于是睦一声不吭的出了门，任凭一抹憔悴挂在精致的人偶面颊上。也许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些问题，可能是发烧了，但睦仍旧抗拒告诉父母或者吃药的选项，总觉得凭借身体的韧性也能克服过去。更何况，自己的病根不在着凉。而是相思入了魔。

　　早晨的太阳像枚饱满欲滴的溏心蛋，就要刺破那段朦胧的薄膜，整个地流淌出来烧伤整个城市。月之森不允许太过明显的私家车接送。睦不得不在一个街区外下了车后便直奔校园。不曾想一晚的离别就能叫人如此焦心，迈入学园后，睦就焦急的寻找着那段魂牵梦萦的倩影。就连身旁有人道她贵安都忽视而去。

　　于是，小黄瓜盼来了维系生命的朝露。

　　“素世！……。”

　　贪心的太阳先睦一步，用光线抚摸着对方的每一寸皮肤，它明媚地照在棕色的长发上，亚麻色的发就像湖面上的碎冰，返给睦耀眼的棱光——带走了自己的心的名为长崎素世的人。正在人尚寥寥的教室中，收拾着课用的书籍。被睦微声呼唤之后，便转过脸来，把足以灼化心口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果然是她。

　　“怎么了，小睦？没想到今天你也来得那么早……脸红红的，是发烧了吗？”

　　好似在枯水期暴涨的河流。素世背光的影子压在睦的身上，心悸、滚烫，带有切实的窒息感。素世伸出手时，睦倒抽一口凉气，似乎能听到全身血液逆流的声音——素世拨开了睦的刘海，用额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嗯……好像确实是发了点低烧。”

　　“……！”

　　睦猛地退开了身体，慌乱镇压着脑海中那些不合时宜的幻像。罕见的失态吓到了素世——素世不曾见过如此慌乱的睦，看起来简直像是……在与另一个自己相互搏斗。以至于愧疚起是不是自己侵犯了睦的个人空间，赶紧跟随着往后倒了几步。

　　一个多么好的机会，睦脑海中另一个声音执著的低吟着。空旷的教室，尚早的时辰，你的猎物和你独处一室，毫无防备，还在满脑子担心着你的体温。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冲上去，夺走你渴盼了一整晚的温暖？看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只要堵上去就能夺走她发声的权力。再用手钳住她的双手，她不敢用力，因为那会伤害了你。然后她的身体就能供你尽情享用。如此丰腴，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怀石料理……

　　闭嘴，闭嘴，闭嘴！

　　睦猛的摇了摇头，一只手死死抓紧了另一边手的手臂。终于变回了那个素世所熟悉的若叶睦。睦开了口，嘴唇却略显干涩，用残破的语言拼凑起了自己的意图。

　　“素世……那个，昨天……内衣。”

　　“内衣……？”

　　对于这样的话题转进，素世毫无应对办法。睦打以前便不善言辞，但也不曾像今早一样表现出如此畏首畏尾的姿态。而且比起其他的事情，素世现在更在乎睦的身体状态，有什么比睦自己生病了还更重要的事情？

　　“保健室，那个，在那之后，胖……。”

　　“长崎同学，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

　　有不速之客轻轻叩响了教室的大门，用大人的声音柔和的做出了询问。素世和磕磕绊绊的睦立刻抬头看去——是班上的班主任。

　　“啊…………。”睦立刻闭上了嘴巴，无论怎样，不是现在。自己再一次错过了好好表达的机会。

　　“是，老师，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素世习惯性的摆出了淡雅平静的笑容，长崎素世的微笑，不总是因为她内心有满溢到必须外露的温暖情感，而是笑容有利于对话更顺畅地进行下去。

　　“想稍微和你聊一聊最近的情况，方便来一下办公室吗？”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素世和睦都是好学生，不会拒绝老师的传问。睦只能乖乖低下了头，双手捏着书包的提带。老师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满意的笑了笑便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素世本要跟上前方的脚步，却还是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去，用手抚了抚挂在睦睡眠不足的眼袋，睦也乖巧的偏过头，像是接受家长照顾的小朋友。

　　“生病了要好好吃药休息才可以，去保健室好好等我，好吗？”

　　“嗯。”

　　素世转身离开，一刹那睦又有了伸手挽留的冲动，可是为什么？明知道这样子会给对方添麻烦，明明知道只是片刻的离去，但是为什么对每一次的别离都如此的不舍？睦没有像梦里那般伸出手，似乎只要自己不做多余的事情空气中的金尘就不会消散。自己太擅长搞砸事情，而且已经搞砸过一次，所以睦暗自决定，再也不允许自己轻率的打破好不容易维系的均衡。

　　哪怕那会陷入寂寞，哪怕那要独自等待很久，很久……。

　　……

　　…………

　　………………

　　22度的晨温带来恰到好处的舒适，窗外阳光半掩而明媚。素世在办公室的窗前入定，宛若动态背景中的华贵的静态画，又像是静态背景中唯一鲜活的正形。以身体力行履行着大和抚子的言语——立如芍药，坐若牡丹，行犹百合。

　　月之森的教室办公室小而密集，通常以单间或双人间的形式分布在教室边的各个区域。素世的班主任便独占了一间向阳的居间，采光甚好。她是一个温柔的女性，在丰富的教学生涯中早已有了家室，被月之森不惜重金从其他的高中挖角而来。梳着一头成熟的马法式风情编发，总是很关照班里的所有学生，素世对她总是报怀着一丝懵懂的尊敬和向往，因为和爱撒娇的妈妈比起来，似乎班主任的性格更满足“母亲”这个身份。而班主任由于了解过素世的家庭情况，也常对班里的这位优等生有所关照。

　　听闻过昨天素世和睦双双缺席早课的情况之后，她就一直对实际情况有所担心，决定找机会和两个人分别好好谈谈。月之森的学生们大多拥有着不俗的身世，所以学生们的家庭也对校方有着更高的期望。于情于理班主任都不能对可能的问题视之不理。

　　“……也就是说，在注意到了因为腹痛而行动不便的长崎同学之后，若叶同学就暂时放弃了前往教室的举动，而是扶着长崎同学去保健室安顿好是吗？”

　　“是的，老师。在那之后……也是因为我的私心想让若叶同学留下来照顾我，所以她才没能先行一步回到教室的。如今一想，应该到达保健室之后立刻通知保健老师才对，实在是十分抱歉……。”

　　素世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鞠躬道歉了，但是礼多人不怪，如果要解释清楚自己和睦的那些事情的话。就得在老师这里表足诚意才是上策。

　　“都是因为生病，所以脑袋才会转不过来吧？不用那么苛责自己的，长崎同学。”班主任今天的笑容分外明媚。“照顾你们是我们老师的工作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的依靠我们才对，就算是老师，被冷落了也是会有些难过的哦？”

　　班主任心疼的看着楚楚可怜的素世，心中不由得为发生在这个学生上的不幸而感伤。明明是那么乖巧漂亮的孩子，却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习惯。若是自己有这样的女儿，真是不知道如何宠爱才能告慰自己心中的爱意……。

　　“那个，老师……？”

　　反应过来的时候，班主任已经伸出了手。既疼爱又怜惜的轻轻抚揉着素世的头。那保养得当的长发摸起来就像是昂贵的鹅绒，柔顺又轻盈。触感叫人不知不觉便沉浸进去，爱不释手……。

　　素世有些不自然的挺了挺身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劝阻老师停止手中的动作。只能寄希望于老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保持自重。再说，长辈摸头安抚晚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事情忽然发生在尊敬的老师身上，总是有些，叫人的心里来不及准备。

　　“……长崎同学的家里最近还好吗？我记得长崎同学的妈妈经常忙工作的事情吧，最近有没有能回家陪陪长崎同学？”

　　稍微有些醒觉后，班主任赶紧接上了一些表达关心的问询。可抚摸素世的手，想收回却怎么也不忍收回。今天的素世身上似乎有着某种出离的魔力，让班主任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欲望深处的瘙痒和渴望，这种渴望暂时被自己解释为了对学生的关心，便立刻心安理得的加重了动作。

　　“诶？那个……母亲最近都在忙工作上的事情，但是我一直都很能理解的。就算母亲不在身边，我也知道她一直都很爱我，想为我带来更好的生活……。”

　　“这样啊……那长崎同学是真的很辛苦呢……。”

　　不满足于抚摸头顶的手轻轻撩下，穿过素世细腻的长发，充分享受着发梢包围手指传达出的质感。还有那青涩却懂事的面庞，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可爱的少女呢？如此惹人爱怜，甚至产生些许欺负的愿望……。

　　“嗯，嗯……。老师，那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了的话，人家还要去准备早课的预习……。”

　　直到素世发觉过来的时候，才悔悟为何自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说，连老师也被魅魔能力所干扰了？今天的自己可能拥有着昨天早上两倍甚至更高的魅惑力，万一就这么被纠缠住的话……。

　　——必须马上行动！这是素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认识到的事情，就算稍微粗鲁一点推开也没事，事后总是能找到借口说明原因的。在那之后必须往外跑，去到人多的地方，现在时候还早，庭院里的学生也许不多……但只要中断一阵子的相处，说不定魅惑状态就会重置！只要等到那个时候，老师恢复理智的时候就可以了……！

　　“等一下，长崎同学。”

　　似乎察觉到了素世想抽身离开的意图，抚摸长发的双手忽然下压按住了素世的肩膀。班主任原本温柔的眼神里逐渐沾染了些许无光的期许和沉醉。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老师真的很担心你，总是这样子脱离大人独自生活，如果不小心受伤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懂得向大人开口，知道吗？”

　　“……不只是学习上的事，老师也想多多了解长崎同学生活上的问题，感情上的问题，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学生，一不小心就会误入歧途……如果学生不配合的话，老师的工作是很难继续下去的呢，长崎同学可以理解吗？”

　　“等，老师……肩膀，疼到了……。”

　　素世想说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压在了牙根。听着对方越来越重的鼻息，素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大人的，那深沉而又危险的阴暗面的重量。

　　可是，除非自己决定彻底闹翻，突然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挣开对方，否则一个学生的力气又怎么大过高自己半个头的成年人的力气？自己不曾认真想，就算是老师也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人，当然也会被那种能力所沾染……自己现在究竟怎么办？挣开之后会不会伤到老师的心？就算不在乎这种事情，自己的反抗会不会激怒对方……？如果老师真的打算做更过分的事情，自己有能力抵抗吗？大家会更相信老师，还是更相信自己……？

　　素世并未意识到，自己瑟瑟发抖的样子，正是一种散播信息素的绝佳姿态。

　　“长崎同学，不要害怕……老师只是想好好看看你而已，长崎同学……长崎同学是相信老师的对吧？长崎同学……”

　　原来，用身体掌控自己的学生是这样子的感觉，聚沙成塔的疯狂正步步为营，一点一点蚕食消灭班主任残存的理智和道德——多么可爱的学生啊，得体的制服，绮丽的身姿，简直就是尤物这个代词的具象化。为什么自己以前一直都意识不到呢？不……因为其他人都只不过是令人头疼的小鬼而已，唯有素世，唯有长崎素世……作为少女学生却散发着完整的作为女性的魅力，和那懵懂的思绪和稚嫩的身躯并不冲突反倒相互杂糅相互生化。如果要说有谁是错的话，一定是神明的错，是神明不怀好意的把如此完美的存在投放到自己身边，却妄想有人能够因此保持理智——。

　　怎么办……怎么办？

　　素世近乎绝望的仅仅闭上了眼睛，等自己体力见底，就会任由眼前的班主任摆布……上一次的自己，能够拔足狂奔，而这一次，自己却亲手将自己送入了死路……那危险的魅魔之力，会就这么毁了一直照顾自己的班主任的人生吗？为什么……只是魅力的增加，也会变得那么危险？

　　万策尽矣。

　　只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办公室的门外，却掠过一道绿影……

小说相关章节：决意背负十人人生的二三事绯雨染素唇——成为魅魔的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