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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櫻奈依依惜別之後好長一段時間,菊子依然沈浸在與她相知相識的點點滴滴之中。儘管由於父母工作調動的原因,菊子已經轉學過很多次,適應新環境,認識新同學已經成了家常便飯,離別亦是如此。可唯獨這一次的離別讓菊子很長時間都悵然若失,每當回憶起櫻奈醬的笑容,菊子都會感覺就像夜空中的流星一般,光華奪目卻又轉瞬即逝。
「如果我能好好學習漢字,看懂櫻奈醬送給我的那些書,她應該也會很高興吧?」看著櫻奈送給她的中文童書,菊子這樣想道。於是,每到做完作業後的閒暇時間,菊子都會翻開那本《新華字典》,然後再找出一本日文漢字字典,通過逐字對照,翻譯出來。經過長達數週的不懈努力,菊子居然能夠看懂裡面的好多內容。「哈哈!中國神話果然很有趣,伏羲和女媧的故事真的好像伊邪那岐、伊邪那美,都是創世的神明,又都是兄妹。」伏在書桌前,對照字典看完伏羲和女媧的故事後,菊子笑道。菊子爸爸:「很多民族的創世神話都是相似的,比如不管是西方的諾亞方舟,還是中國的大禹治水都提到了大洪水。不過我們家菊子醬果然很棒,居然能看懂中文書了!」。菊子:「多虧了櫻奈醬留下的字典。」。菊子爸爸:「菊子醬還在想她嗎?」。菊子:「嗯嗯!我從來沒遇見過這麼好的朋友,不僅溫柔善良,還懂很多我不懂的道理。」「對啊!多好的孩子!要是能和我們家菊子醬一直在一起長大,我也不用擔心我們的寶貝女兒會孤單了。」菊子爸爸點了點頭,「只可惜這是社長的安排,爸爸身爲一名普通社員也很難抗拒。」。菊子:「沒關係!這也不是爸爸的錯!」。菊子爸爸:「謝謝菊子醬能原諒爸爸!不過,爸爸最近看妳回家都是孤身一人,沒交到什麼朋友嗎?」「不是不想,只是我擔心如果再交到一個像櫻奈醬一樣好的朋友,然後又因爲爸爸工作的原因不得不說『ㄅㄠ ˇ ㄓㄨㄥˋ』的話…」說到這裡,菊子又難過得低下了頭。「唉!」菊子爸爸歎了口氣,「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學呢!」。菊子:「嗯!」
由於害怕和摯友再次分離,菊子索性和同學們都保持一定的距離,雖然每次見面都會問好,但也不會投入過多熱情。很多同學見狀也就識趣地離開,唯獨一個叫和泉仁平的男生例外。每次菊子遇到什麼問題,他都會樂於助人,弄得菊子即使是想冷臉以對也會覺得不妥。
一天下午,作爲值日生的菊子剛擦完黑板,準備收拾書本放學回家。「對了,越谷同學應該會中文吧?」仁平突然出現在菊子眼前,一臉期待地望著菊子。「也不是很會,只是…」「可不可以敎敎我!」「和泉同學學這個幹嘛?國語加上英語都不夠和泉同學學嗎?」菊子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這樣的話,我就能看懂《三國》的原本了!」「看懂《三國》的原本?」「嗯嗯!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超喜歡三國的故事,尤其是劉備、諸葛亮他們。可惜我們看到的日文版都不是原汁原味的,要是能看懂中文的話,應該就能更容易瞭解到他們的故事了!所以…請越谷同學敎敎我中文!」話音剛落,仁平便向菊子鞠了一躬。「好吧!儘管我也不是很會…」看到仁平熱切的眼神,菊子也很難拒絕。
第二天的課餘時間,仁平便抱著一本封裝看起來相當古樸的《三國志》前來向菊子請敎:「越谷同學,請問這本書妳看不看得懂啊?」。看著這本全正體中文加文言文的古典書籍,菊子立馬傻眼:「我怎麼可能看得懂這種書?這種書…就算是櫻奈醬來了也不一定能看懂吧?」「櫻奈醬?」「不許隨便叫人家名字!」「好吧!不過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不僅善良溫柔,學習也很棒的女孩子。」「這麼說她有可能看得懂咯!越谷同學,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啊!我想拜她爲師。」「唉!」「越谷同學,妳怎麼唉聲歎氣的啊?」看到菊子低頭失落的樣子,仁平不由得好奇道。「可能以後再難見到她了…」「她怎麼了?」「因爲爸爸的工作,不得不說『ㄅㄠˇ ㄓㄨㄥˋ』了…」「ㄅㄠˇ ㄓㄨㄥˋ?」「相當於日語裡面的『さようなら』。」「那確實挺可惜的!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越谷同學那麼刻意地與其他同學保持距離了。」仁平恍然大悟,「不過我能不能冒昧地問一下,越谷同學的那位朋友是日本人嗎?為什麼中文那麼棒?」「算是吧!但她媽媽來自中國的四川!」「四川!」一聽到「四川」這個詞,仁平頓時兩眼放光,「原來她媽媽就是昭烈帝的遺民啊!」「昭烈帝?」「就是《三國》裡面的劉備啊!我最喜歡的中國歷史人物就是昭烈帝和孔明這對君臣了,一個是立志興復漢室、安境保民的千古仁君,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菊子:「好了,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你也對中文那麼感興趣的原因了,雖然沒法直接幫你破譯這種古典中文,但我倒可以敎你一個看懂你那本《三國志》的方法,當然,只是有可能會有幫助。」「什麼方法?」「像我一樣買一本中文的漢字詞典,再買一本日文的漢字詞典,然後逐字對照,應該就能翻譯出大概的意思。不過我看的那些書是現代中文書,還是給小孩子看的,你看的是古典中文書,所以這種方法到底有沒有效我就不知道了。」「嗯嗯,太感謝了!」仁平一邊用敬體表示感謝一邊鞠躬道。「具體怎麼做,以後有時間的話,就由我來敎你吧!」「嗯嗯!」
從那以後,每到課餘閒暇時光,兩個孩子都會聚在一起用查字典的方式學習中文,偶爾也會談論一些別的話題。朝夕相處之中,兩人的關係也逐漸親暱起來,對對方的稱呼也逐漸從「越谷/和泉同學」變成了「菊子醬/仁平君」。很快數年時光過去,兩人也到了小學畢業,開始升入中學的年紀。
畢業慶典結束後,已在多年的相伴之中萌生出一種特殊的感情的二人也開始擔憂自己和對方會不會就像新海誠的《秒速五釐米》裡面的貴樹和明理那樣,曾經形影不離的兩人卻因爲命運而不得不的漸行漸遠,直到形同陌路。「聽說櫻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釐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參加完畢業慶典的回家路上,依然和平時一樣戴著黃色通學帽,身著一身天藍色校服+黃色校服短裙+白色短童襪+粉色運動鞋的菊子突然有些失落地喃喃道。見狀,仁平想出言安慰,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看到這個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女孩如此憂傷,自己的心情也變得沈鬱起來。和菊子在一起這麼多年,直到如今,仁平也開始確認自己對她的感情,想到畢業之後兩人就有可能從此分離,仁平此時也想開口表白,但看到菊子難過的樣子,剛欲開口的仁平也不得不就此打住。然而仁平卻也不想在未能表露自己心意的情況下和菊子就此別過,即使暑假之後兩人真的不得不像《秒五》裡面的男女主人公那樣從此天各一方,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出口。
七月的盛夏,烈日當空,窗外聒噪的蟬鳴加上悶熱的天氣弄得人煩躁不安。因此,仁平一家打算回自己家鄉-鹿兒島縣的一個海邊小漁村避暑,仁平還向菊子也發出邀請,而菊子也欣然接受。
夕陽西下之時,落日餘暉下,遠方的漁火也如天空中的繁星一般一閃一閃,與碧海藍天以及清爽的海風形成一幅自然和諧的畫面。「菊子醬,妳能不能聽我唱首歌啊?」想開口表白,卻又不好意思直說的仁平想到通過唱一首中文情歌「委婉」表露心意的「絕佳主意」。「好啊!」菊子同意了。那該唱什麼好呢?思來想去,仁平想到了自己剛學的一首來自中國四川成都的著名歌手張傑演唱的《天下》,儘管自己的發音還不是太熟練,但沒關係,只要菊子能感受到就行了。「烽煙起,尋愛似浪淘沙。遇見她,如春水映梨花。揮劍斷天涯,相思情放下,夢中我痴痴牽掛…」仁平開始用並不嫻熟的漢語唱起了這首歌,結果唱到一半就感受到自己的胸口挨了一拳,抬頭一看,羞得滿臉紅霞的菊子正嗔怒地望著他:「你對女孩子唱這麼羞人的歌幹嘛啊?」,然後菊子便跑開了,只留下仁平一人在原地錯愕。
到了晚上睡覺前,這才反應過來的仁平趕緊向菊子道歉:「菊子醬,對不起!對妳做了這麼無禮的事。」「無禮的事?其實嘛!如果我們上了中學就會像當年我和櫻奈醬那樣分開的話,我也會捨不得的。畢竟我們兩個都在一起這麼久了,分開總是會不習慣。所以仁平君,暑假以後你也別想逃開喔!」菊子頑皮地笑了笑。「照這麼說,菊子醬是感受到我的心意了!耶!」仁平滿意地笑道。「喂喂,我指的是可不是這個。」「沒關係,至少我現在知道菊子醬其實也挺在乎我的!」「如果到最後還是不得不分開的話,那麼…」菊子向前一步抱住仁平,還沒等仁平反應過來就在仁平的唇上印上一吻,甜蜜的味道在兩人嘴中瀰漫開來。菊子:「別想逃走喔!就算你離開我的速度是秒速五釐米,我也絕不再會放手了!」「嗯嗯!」
確認了對對方的感情之後,菊子和仁平的關係也開始迅速升溫。很快菊子爸爸那裡也傳來了好消息:由於菊子爸爸多年的付出,社長決定將菊子爸爸提升到管理層,從此菊子也就不用擔心會因爲父親工作的原因再和同伴們生離了。開學之後,菊子也如願和仁平上了同一所中學,還分到了同一個班,可以繼續朝夕相處了。
在中學的六年裡,菊子和仁平的中文水平也飛速進步,尤其是對巴蜀文化極有興趣的仁平,對四川的各種言子也是信手拈來。國中畢業的那個暑假,菊子爸爸有一次去中國的福建省出差的機會,可以帶上家眷一同前往。對此,早就想去中國旅行,順便檢驗一下自己的中文「實戰能力」的菊子自然很興奮,而菊子的太爺爺也想去看一看如今的中國,順便實現自己見一見中國的抗戰老兵的心願。
菊子一家抵達廈門後,在參觀鼓浪嶼等廈門市著名景點的同時,菊子也在尋找機會能夠和當地人對話,一來是檢驗自己的中文水準,二來是像太爺爺說過的那樣多認識結交中國朋友,結果一開口就有點牛頭不對馬嘴。當地人說的中文普通話,自己有時候聽不太懂,而且有時候當地人還會說一種和普通話聽起來截然不同的語言。起初,菊子認爲是自己的中文水準有待提高,後來才發現原來當地人說的是一種叫閩南話的中國方言,而且由於閩南話沒有ㄈ這個聲母,所以所以普通話讀ㄈ的,當地人都會讀成ㄏ,搞得菊子聽著相當吃力。
經過多方打聽,菊子確實找到了一位在抗戰時期參加過福建當地的國軍游擊隊,現已九十多歲高齡的抗戰老兵,於是便準備帶著自己的太爺爺去拜訪一下,可剛一表明身分,老人便立馬怒目而視:「小鬼子,快滾!」,而菊子見狀只好一邊道歉「抱歉,打擾爺爺了」,一邊悻悻然地帶著太爺爺離開。
雖然這次拜訪以失敗而告終,但菊子也能夠理解那位老兵爺爺的憤怒,畢竟從菊子小時候開始就聽太爺爺講述過當年侵華日軍犯下的滔天罪惡。不過菊子並未放棄尋訪中國抗戰老兵,終於找到了一位願意和她和她的太爺爺對話的漳州老爺爺。儘管由於這位漳州老爺爺的濃重的閩南口音導致菊子聽著相當吃力,但她還是堅持著充當兩位曾經在戰場上互為敵手的老人的對話橋樑。據這位老爺爺說,他十五歲便應徵入伍,先後參與淞滬會戰、武漢會戰等抗日戰爭中的各大戰役,也曾在戰鬥中多次掛彩,親眼目睹無數戰友在戰火中獻出年輕的生命。在談到他對當代日本的看法時,老人表示如果不是日本有部分人不承認那段歷史的話,過去的事情也就過去了,日本人也並非全是惡人,像他們當年俘虜的一個少年日軍士兵就是並不想殺人,但被迫上戰場。對此,菊子的太爺爺也深有同感,說如果不是被日本軍國主義所裹挾,他本來應該和他青梅竹馬的戀愛廝守一生,卻因這場戰爭而天人永隔,含恨終生。說到這裡,菊子太爺爺也不由得潸然淚下,弄得菊子也不得不感歎當年的戰爭給兩國人民帶來的深重災難。
回到日本之後,菊子也和仁平談論起了這件事。「其實當年的日本就跟曹阿瞞一樣,東漢末年曹軍光是對徐州一地就進行了數次屠殺,看似威風赫赫,然而這種沾滿無辜者鮮血的威風在昭烈帝攜民渡江的仁德面前就像小丑一樣可悲和可笑!」仁平評論道。菊子:「對啊!真的希望不要再發生任何戰爭,畢竟我也不想像當年太爺爺失去自己的初戀一樣失去你。不過仁平君,上了高中以後,你打算參加什麼社團啊?」。仁平:「可能參加和三國有關的,也可能不參加。」。菊子:「不參加?」。仁平:「畢竟我打算在我們高中畢業以後去四川旅遊,所以打算多兼職攢點錢。如果參加太多社團活動的話,就沒時間去兼職了。」「四川?好啊!可不可以帶我上。」「如果是菊子醬的話,當然可以啊!」「那你兼職的時候,我也來幫忙吧!畢竟我可不能白白占你便宜。」「嗯嗯!其實嘛,妳想占我這點便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kiss!」說到這裡,仁平露出了一副色色的笑容。「果然你這傢伙整天就在想這種色色的事情,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得不去幫你忙了。」菊子傲嬌道。
於是在兩人上了高中以後,爲了能夠在畢業的那個盛夏暢遊巴蜀大地,課餘時間除了繼續學習四川方言以外,還會去四處兼職攢錢,外送員、蛋糕店店員、圖書管理員等兼職都做過,三年下來還是積攢了不少錢。等到菊子和仁平參加完高中畢業典禮之後,兩人也憧憬即將到來的巴蜀之旅。
「如果要去四川的話,重慶肯定必不可少。畢竟重慶雖然現在已經成了中國的直轄市,但在地理和文化上依然是四川的一部分。」菊子翻開一幅四川盆地地圖說道。仁平:「對啊!重慶可是四川盆地數一數二的大城市,還可以看到壯美的三峽。身爲昭烈故臣,我怎麼能不去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之地憑弔一番呢!而且到了成都之後,我第一個要去的地方肯定就是武侯祠和惠陵,去看看昭烈帝和丞相。」。菊子:「櫻奈醬的媽媽是四川人,那不是說我這次去四川還有機會和她重逢。畢竟她媽媽也不是不可能暑假帶她回四川老家玩。」。仁平:「這兩天我們先把去中國的護照簽證辦好,做好準備,多在網上查查攻略。」「嗯嗯!我建議爲了更進一步瞭解櫻奈醬媽媽家鄉的文化,我們到了那邊以後盡量別說日語,都講四川話。」「好啊!入鄉隨俗!」
兩天之後的一大清早,菊子和仁平帶著護照,背上行囊,登上了開往中國重慶江北機場的客機。抵達目的地時已是午後時分,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的二人立馬在機場附近的川菜館點了一桌子的地道重慶江湖菜來慰勞自己旅途的艱辛。麻辣鮮香的川菜讓第一次來到巴蜀的二人不由得拍案叫絕,在品嘗了正宗的麻婆豆腐後,仁平更是感歎:「這才是麻婆豆腐本來該有的味道,刺激的麻辣帶著濃濃的鮮美。反觀日本那些盜版貨,啥子草莓炒麻婆豆腐都來了。」。菊子:「可是正宗的麻婆豆腐一般的日本人也吃不慣啊!不過其實川菜也不是全是辣菜,像這道魚香肉絲就是酸甜口味的,我感覺我爸爸媽媽他們應該能夠接受一點。」。仁平:「川菜百味嘛!跟川菜比起來,日本料理實在太過寡淡,所以才會老是強調啥子『食材本來的味道』。對了,菊子同學,妳曉不曉得重慶有哪些我大季漢留下的古蹟?」。菊子略微思考了一下:「我看網上的攻略上說,重慶最出名的三國遺跡就是奉節的白帝城,那裡也能看到壯美的瞿塘峽,只不過離重慶城區很遠,好像快有東京到大坂那麼遠。」「好吧!那我們先在城區玩個一兩天吧!」「重慶城區的古蹟,好像也就磁器口、洪崖(ya)洞、通遠門這些地方吧?」「菊子,妳『洪崖洞』的『崖』讀錯了喔!」仁平糾正道。「讀錯了?」菊子驚道。仁平:「應該是洪崖(ngai)洞。『崖』的聲母就跟日語か行假名讀成鼻濁音時一樣。」「哦!」菊子恍然大悟,「只不過現在他們很多年輕人也開始讀普通話的音了。我前些天在tiktok上看了不少重慶當地年輕人介紹洪崖洞的影片,可能聽他們讀ya聽多了,就受影響了。」。仁平:「就跟我們鹿兒島當地也有人不少人說thank,不說『だんだん』,而改成說『有難う』。明明『だんだん』的發音那麼有趣,那麼有我大薩摩國的特色!」「你不是季漢的遺民嗎?什麼時候又『我大薩摩國』了。」菊子半開玩笑道。仁平:「兩者都是!雙重認同不可以嗎?」「當然大丈夫!」菊子彎眉一笑。「理解就好!今晚就可以好好地360°全方位欣賞一下山城的夜景了,想想就激動!」仁平一臉愜意地期待著接下來的旅程。
接下來的三天裡,兩個小情侶不僅盡情欣賞了瑰麗魔幻的巴渝夜景,聽慣了朝天門碼頭的汽笛,見證了輕軌穿樓的奇觀,體驗了爬坡上坎的艱辛,還嚐遍了無數地道川味小吃。尤其是磁器口的酸辣粉和麻糖桿,讓兩人飽餐之後還是念念不忘、回味無窮。當然,像通遠門、六五隧道慘案遺址、南山官邸等歷史遺跡,也被他們加入了打卡名單,感受到的不只濃濃的川東巴渝風情,還有重慶這座英雄城市作爲二戰時期東方主戰場指揮中心的歷史意義。
不過,比起重慶城區的繁華都市景觀,作爲骨灰級三國迷的仁平最期待的還是前往白帝城這個先主託孤之地進行聖地巡禮,朝拜一下這對千百年來一直被人們傳頌的仁君賢臣的典範。不過按照菊子的安排,接下來的兩天,兩人還是先去了離重慶主城區更近的合川釣魚城和大足石刻兩處重慶著名歷史文化遺跡探訪。
從大足石刻回到重慶主城區的第二天清早,兩人才來到重慶菜園壩汽車站買了前往奉節縣的車票,踏上了這趟仁平心中的朝聖之旅。
來到白帝城景區,兩人的關注點顯然不同,菊子一看到遠方「重水會涪萬,瞿塘爭一門」的瞿塘勝景就直呼:「原來這就是杜甫寫下《登高》的地方,果然非常讓人詩意萌發!綺麗ですね!」,而仁平一見到諸葛亮的雕像就脫帽鞠躬,還當場用四川話朗誦了《出師表》。見到劉備託孤的塑像之後,氣氛又變得有些傷感。看著眼前栩栩如生的塑像還原,仁平也不得不爲近兩千年的那場因爲兄弟義氣而「遺恨失吞吳」的千古遺恨扼腕歎息:「昭烈帝不僅是一位仁君,還是一位慈兄,可正是他的『義』導致了夷陵慘敗,興復漢室的大業終成泡影。最後反倒是司馬氏這種不忠不義,陰毒之心路人皆知的奪了大漢的運!」。菊子:「不過司馬氏以不義手段得到了錦繡江山又如何?一代以後就反目成仇、自相殘殺,最終引狼入室而南渡另立,苟延殘喘百年之後被劉寄奴舉族誅滅,在歷史上留下的也是罵名。反倒是昭烈皇帝和諸葛丞相這樣的失敗者被人們銘記傳頌了千年。」「也是啊!靠多行不義得來的終究也將恥辱地失去。」聽了這話,仁平的心情頓時好多了。「來到傳說中的古夔州府,最重要的當然就是體驗『輕舟已過萬重山』啦!如果是我的話,在恁個壯美的山水畫卷之中駕一葉扁舟,寄情山水,那就此生無憾了!」菊子望向遠方的瞿塘峽說道。仁平:「那我們明天就去坐遊輪,親自走過李白走過的路,欣賞李白曾經見過的風景!」。菊子:「嗯嗯!」。說到即將到來的穿越瞿塘峽,兩人都興奮不已。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千年前的唐代詩仙李白正是從這裡啟程,沿江而下,見夔峽勝景,詩興大發,這才有了《早發白帝城》一詩。如今走過當年詩仙的峽江旅途,兩人都不勝感慨。
接下來的兩天裡,兩人還從大寧河與長江交匯處的巫山縣城前往巫峽,並成功登頂神女峰。「好壯觀啊!」看到腳下如小溪流一般在深山巨谷中蜿蜒的長江,菊子驚歎道,「以前聽家祖祖說過,長江入海那段就跟大海一樣遼闊,但在巫山巫峽之間卻變得和小溪一樣!やばい!難怪當年日軍根本打不進四川,這種深山巨谷!」「畢竟當年就算昭烈帝遭遇夷陵之敗以後,江東鼠輩不是也沒打進巴蜀嗎?」身爲資深三國迷的仁平第一時間想起了三國。「喂!你啷個句句都不離三國啊!」「本來就是爲了瞻仰昭烈遺跡我才會來川蜀啊!妳看這滾滾長江東逝水,見證了多少英雄豪傑的故事!」「好吧!恁個漂亮的山水都沒能讓你…」。仁平:「兩者不衝突啊!對了,我們的下一站是哪裡啊?」。菊子:「當然是成都啊!大漢偏安益州之後的行在!也是我的好姐妹櫻奈醬的媽媽的故鄉!不僅有很多三國遺跡,也是熊貓的故鄉。在日本要看熊貓可是超不容易,我小時候去東京的動物園看,排了恁個久的隊才能看一眼。不過成都是熊貓的家鄉,應該能看很久,要是能和櫻奈醬重逢,再一起去看熊貓的話,就很棒了!」「丞相的祠堂和昭烈的陵寢也在成都。『數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前生身爲季漢故臣,這次一定要好好見一見昭烈帝和丞相!」兩人都對成都充滿了憧憬。
回到重慶主城區以後,兩人在重慶西站登上了開往成都東站的高鐵列車,經過約一小時的時間抵達目的地之後,仁平一下列車就打算去位於武侯區的武侯祠祭拜劉備諸葛亮君臣。
來到位於武侯祠內的漢惠陵前,面對眼前刻著「漢昭烈皇帝之陵」碑文的陵碑與作爲昭烈帝含恨駕崩之後的安息之地的惠陵寶頂,身爲劉備和諸葛亮的鐵桿粉絲的仁平居然立馬雙手作揖,單膝下跪:「臣和泉仁平叩見先帝!」「願先帝和丞相庇佑我們大家平安幸福,我也能早日和櫻奈醬重逢!」菊子雙手合十祈願道。「《三國志》裡頭說『先主喜狗馬、音樂、美衣服』。我雖然沒有狗馬,也不知道漢末三國時代的『美衣服』是啥子樣子的,但給先帝唱唱歌還是可以的!」「你還是算了吧!別驚擾到昭烈先帝的安寧,人家就已經很感激你了!」菊子取笑道,「不過武侯祠旁邊的錦里好像也是品嚐成都小吃的勝地,下午看完武侯祠的展覽之後我們就去錦里看看吧!」。仁平:「早就想體驗一下錦官城的街巷里弄了!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樣『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好了,別驚擾人家先帝了!」菊子一臉無奈地拉著仁平的衣服走了。
今天的錦里熱鬧非凡,不少年輕人都穿上了中國漢族的傳統服飾漢服,古樸典雅的漢裝配上如此古色古香的街道,讓菊子和仁平都產生了一種置身三國時代的感覺。
如果說錦里代表的是成都的傳統氣息,那春熙路則是錦城各類時尚潮人的聚集地。在春熙路走一走,然後再去夜遊錦江,品味成都特色小吃,盡情體驗錦城當地夜生活。
接下來的三天裡,兩個年輕人在錦誠走馬觀花,青城山、都江堰、杜甫草堂、熊貓樂園等成都著名打卡勝地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遍遊成都之後,二人又特意前往樂山和閬中看大佛、品三國,欣賞一下川劇藝術展現在舞台上的三國故事。
再次回到成都以後,正好菊子爸爸的一個同事要來成都工作,而菊子太爺爺也想來四川看看,順便見一見中國的抗戰老兵們。菊子爸爸的這位同事也就順便把老人家接了過來。
老人剛到成都,菊子便將老人接到了自己訂好的民宿中。作爲被老人從小寵到大的孫女,菊子這幾天也是孝心可嘉,不僅和仁平一起帶著老人在成都四處遊玩,品嚐老人還能接受的成都當地美食,還真的尋訪到了成都的一位抗戰老兵。
這位老兵來自重慶璧山,當年是成都國立藝專的學生,1943年響應國民政府的知識青年從軍運動,加入了中國遠征軍,投身抗日戰場。老爺爺雖然已經近百歲高齡,卻依然身體硬朗,思維敏捷,還有一種巴蜀人特有的風趣幽默。當菊子談到自己父親的公司在成都的投資時,還感慨:「你們小日本鬼子當年拿槍進不到四川,現在居然拿錢進來了!」
對於當年的抗戰故事,老人依舊記憶深刻,其中最令菊子印象深刻的還是老人對1944年滇西緬北反攻戰役中的怒江之戰的講述。看了老人剛加入遠征軍時的戎裝照,菊子和仁平也不得不感慨,老人當年是真的英俊帥氣!
聊完了戰爭時期的話題後,兩位老人還聊起了藝術相關話題,聊到最後竟然還有了相見恨晚之意,都慶幸當年沒在戰場上相遇,否則肯定會抱憾終身。
結束了這次兩國老兵的相逢一笑泯恩仇之後,菊子還帶著老人來到了位於成都人民公園的川軍抗日陣亡將士紀念碑前。望著眼前的川軍抗戰將士浮雕,老人不禁感慨:「四川真的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不僅有中國最美味的飲食,最漂亮的風景,還是英雄的故鄉!當年的四川人爲了不讓我們這些侵略者闖進他們的家園,主動出川迎敵。如果說武士道精神真的存在的話,他們就是真正的巴蜀武士。這樣的戰士,我們怎麼可能戰勝他們?」
回到民宿之後,兩個年輕人都對這次四川之旅意猶未盡,唯一令菊子感到些許遺憾的就是這次川蜀之旅並未與自己的童年摯友重逢。「好了,別糾結了。恁個巧的事發生的概率本來就低啊!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再見,而且最起碼妳還有我啊!」仁平勸慰道。「嗯!」聽了仁平的話,菊子也總算有些許釋懷了。「不過中國的物價是真的便宜,玩了恁個多天,才用了這點錢,而且暑假還長呢!也沒必要急著回日本。不如,我們再去四川盆地以外的川西高原耍一下吧!」仁平建議道。「川西?那可是平均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原,隨便一個地方就比富士山的頂峰還高,你不怕高山病嗎?」菊子驚道,「別到時候高山病嚴重,還要我一個女生把你背回日本。」「不去挑戰一下,咋個能說自己青春無悔呢?再說川西的風景可是很美的,雪山和湖泊都超級綺麗!(「綺麗」一詞,仁平是用日語說的)」。菊子:「況且川西還是藏族人的地盤,仁平君會說藏語嗎?」「可以學啊,我來之前還在東京買了一本《四川カム・チベット語日常会話指導》(四川康巴藏語日常會話敎學)」仁平從自己的旅行背包中拿出了一本封面是身著民族服飾的藏族小男孩、小女孩以及甘孜阿壩地圖,還用日藏雙語分別寫著「四川カム・チベット語日常会話指導」、「སི་ཁྲོན་ཁམས་སྐད་རྒྱུན་ལྡན་གྱི་སྐད་ཆ་ཤོད་རེས་སློབ་ཁྲིད་」的書籍,「這本書有不少四川藏語的日常對話,還標註了片仮名和羅馬拼音。漢語和藏語同屬漢藏語系,所以相似的地方不少,不僅都是一個字一個音,而且康巴藏語也跟普通話一樣有四個聲調。數字的發音還和日語音讀很像,12345,日語是いち に さん し ご(ichi ni san shi go),藏語是chik nji sum shi nga,是不是很像呢!還有藏語的第一人稱是nga,現在好像還有一些的漢語方言的「我」也讀nga,四川話的「我」ngo發音也比較接近。所以我們漢語都能學得那麼好,藏語更是不在話下了!說實話,藏語說不定就是不用漢字而用印度系字母書寫的漢語方言呢!」仁平自信滿滿地說道。菊子:「我要提醒一下你,和泉仁平同學,想當初我小時候也覺得既然日語和漢語都用漢字,應該差不多吧!漢語對日本人來說應該超級好學,但是…況且藏文可是很複雜的,我們學藏文應該就跟用羅馬字的歐美人學日文一樣難吧!」。仁平:「就學學日常對話就行了啊!再說啦,川西恁個美!櫻奈醬和她媽媽也有可能去那裡耍啊!」「櫻奈醬跑個幾百米都喘成那樣,去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原?搞不好會沒命的!就算她想,心婷孃孃也絕對不可能讓她去的。」菊子懷疑道。仁平:「可能性還是有的啊!可以多買點酸素,用漢語說應該是氧氣,還可以吃點像紅景天這樣的對抗高山病的藥。」。菊子:「可是高原上說不定會很冷,在漢語裡頭經常用『雪域』指代青藏高原,意思就是白雪終年不化的地方,但成都現在就比東京還熱,我們又沒帶冬天的衣服,要回日本的話又很麻煩。」。仁平:「沒關係,我們去武侯區的藏族區買藏袍就行了。」。菊子:「穿藏袍!?」「純純的康巴漢子-仁平扎西和格桑梅朵姑娘-菊子卓瑪出動!」仁平調皮地做了一個出發手勢。「那好吧!雖然高山病可能會很難受,但畢竟風景確實很美。」菊子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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