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苗咬著下唇，像是在拼命壓抑自己的情緒，眼神中卻泛著不安的波動。鈴仙的手攥緊了竹筐的背帶，耳朵耷拉下來，眼神越發黯淡。

靈夢看著眼前三人的反應，不禁皺起眉頭。「欸，妳們這樣子幹嘛啦？我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嘛，搞得好像我是罪人一樣…」她嘴上抱怨著，臉上卻仍是那種吊兒郎當的表情，似乎完全沒感受到氣氛的沉重。

魔理沙深吸一口氣，眼神越發焦急：「靈夢，妳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嗎？關於幻想鄉…關於輪迴…關於妳死去的事情…」

「妳們到底在說什麼啊？」靈夢打斷了她，擺擺手轉身坐回賽錢箱旁邊，懶洋洋地靠著木頭。「輪迴？幻想鄉毀滅？什麼亂七八糟的，聽起來像是夢話一樣。」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魔理沙最後的希望。她的手垂了下來，握成拳頭，聲音裡帶著壓抑的顫抖：「妳真的什麼都忘了…」

鈴仙低聲嘆了口氣，耳朵垂得更低了。早苗緩緩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臉上寫滿了複雜的情緒。

靈夢看著眼前三人各種難看的表情，不禁感到有些不耐煩。「喂，妳們到底怎麼了啊？講清楚啊，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嘛…還是說，妳們只是餓了？」她嘟囔著，伸手指向主殿：「裡面還有仙貝，妳們要不要先吃點？」

三人沉默不語，氣氛壓抑得連微風似乎都靜止了。

靈夢眨了眨眼，忽然感到莫名的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但她依舊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打破沉默：「好吧，如果不是餓了，那就別站在這嚇我了啊。要是有什麼事，直接說清楚吧，別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

話音剛落，魔理沙的拳頭捏得更緊了，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壓抑內心的情緒，但眼神中的痛苦和不甘卻無法掩蓋。

「靈夢…」魔理沙的聲音變得低沉而緩慢，「妳不是和我們約好了嗎？和我們約好，妳會回來的，不是嗎？」

——數日前，永遠亭。

昏暗的藥房內，燭火微弱地搖曳，映照出牆壁上的藥瓶與儀器的剪影。空氣中瀰漫著草藥的氣味，沉重的寂靜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停下！」摩多羅隱岐奈突然出現在門前，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壓迫感。她氣喘吁吁，雙手撐著門框，額上細密的汗珠閃著光。她的目光如刀般直刺站在房間中央的八雲紫：「紫，夠了。」

紫半轉過身，手中的遮陽傘正刺入牆壁，隙間依然張開著，裡面的扭曲空間壓迫八意永琳，逼得她退無可退。紫的身影在燭光下顯得瘦削而冷峻，她的目光輕蔑地輕掃過隱岐奈，「隱岐奈？妳來這裡做什麼？」

「阻止妳。」隱岐奈緩緩走進房間，步伐穩定而有力，她的眼神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件事我來處理，妳去找靈夢，她在月球的靜海。」

紫沉默了一瞬，目光在隱岐奈臉上停留，彷彿試圖看透她的內心。隨後，她冷笑一聲，將傘從牆上抽出，動作優雅且帶著威嚇：「妳最好確保妳說的是對的，隱岐奈。如果永琳耍什麼花招…」她的聲音冰冷刺骨，像是從深冬的風雪中傳來，「我會讓整個永遠亭陪葬。」

話音落下，她不再多說，步入隙間，裂縫瞬間閉合，整個房間再次回歸寂靜。

永琳靠著牆，額頭的汗珠沿著臉頰滑落。她微微喘著氣，眼中有一瞬間的放鬆，但很快被警惕取代。

她緩緩走向房間中央的椅子坐下，視線停留在隱岐奈身上，帶著幾分試探：「妳知道了，對吧？月之都的計劃？」

永琳苦笑著靠在椅背上，眼神變得複雜：「那麼，我就從頭開始說吧。」

隱岐奈轉身看向永琳，面無表情，但眼底掠過一絲冷意：「不，我對那些不感興趣，我可不會只聽妳的一面之詞。」她微微頓了頓，語氣變得更為銳利，「我們從紺珠之藥的真正效果開始。」

說著，隱岐奈身後的門扉打開，爾子田里乃和丁禮田舞一前一後走進來，帶著一把椅子和記錄用的紙筆，氣氛頓時多了秩序感。

永琳微微一愣，隨即挑起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妳果然有準備。」

她拉開桌上的抽屜，取出一瓶湛藍色的藥劑，藥液在瓶中緩緩流動，彷彿承載著某種深不可測的秘密。「這個，就是紺珠之藥。」

永琳將瓶子擺在桌上，燭光映照下，瓶中的藍色顯得尤為耀眼。她低沉開口：「這藥的效果，我是對外宣稱，能夠預知敵人未來的攻擊路徑。但事實上…」她頓了頓，視線掃過隱岐奈和她身後的侍從，神色複雜且凝重，「它實際的效果並不是預知未來，而是讓整個事件，包括時間，回溯到某一個點，然後重新來過。」

隱岐奈的眉頭微微一挑，握著扶手的手稍稍用力，但她的聲音依然冷靜：「果然是這樣啊。這到底是什麼技術？」

永琳輕輕搖頭，語氣低緩而堅定：「它並不完全依靠技術。這藥劑是結合我和輝夜大人的能力製成的。正因如此，它對於妖怪、人類甚至其他生命而言，都是徹底抹除記憶的。唯一不受影響的，就是妳我這種級別的存在——神靈。」

隱岐奈盯著瓶子，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像是在計算什麼。她緩緩說道：「所以，也就是說，這藥劑的真正效果是『時間回溯』，但代價是抹去所有非神靈的相關記憶…」

「是的。」永琳點點頭，輕嘆一聲。「而且，即便是回溯，同樣會帶來些許偏差。每一次的重來，細節總是會有些不同，我無法解釋這是為什麼。」

隱岐奈的靴子輕輕敲擊地面，聲音低沉有力。「偏差的存在，說明這藥劑的回溯效應並不完美…」隱岐奈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偏差的存在，或許說明這藥劑不是單純地改變了過去，而是在無數可能性中選擇了一條接近的分支。」

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聚焦在永琳身上，「但對於服用它的人而言，這種『重新開始』的代價未免太大。」

永琳微微苦笑，低頭看著桌上的瓶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或許吧，但這是我們唯一能夠對抗月之都和「她」的方法。」

隱岐奈接過瓶子，拋起又接住，像是在仔細權衡其中的分量。「那麼，靈夢呢？她是怎麼捲進這件事的？」

永琳抬眼看向隱岐奈，神色比剛才更加凝重：「靈夢曾經在某次輪回中，無意間服用了這藥劑。從那之後，她的記憶便會開始產生斷層…甚至可能影響到了她的過去與未來。」

隱岐奈的目光一凜，握著手杖的手稍稍收緊：「妳的意思是，她已經被牽涉到無法脫身的地步了？」

「靈夢現在還記得，但這種狀態無法持續多久…」永琳抬起頭，目光沉重。「紺珠之藥的副作用，在藥效消失後，會徹底抹去那段時間的記憶，並且無法恢復。她最終會忘記一切，包括自己曾經的決心。遺失的記憶也無法恢復。對靈夢而言，這種侵蝕是不可逆的。」

隱岐奈的目光如鋒，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靈夢是此地的守護者，她的力量不該被這樣濫用。妳們用這種方式強行將她捲入，妳們真的考慮過她的處境嗎？」

永琳輕輕閉上眼，手指微微收緊，指尖顫抖：「隱岐奈，我們從未想過傷害靈夢。但現在，她可能是唯一能解決這場危機的存在…」

隱岐奈盯著永琳許久，最終長長嘆了口氣，語氣冷淡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永琳，這種藥劑的代價妳比誰都清楚。如果妳們真的想解決問題，就不要再試圖隱瞞。還有，下次需要幫忙時，直接說出妳們的需求，而不是讓她們獨自去面對未知的敵人。我相信那幾個傻瓜不會拒絕，至少，我不會讓靈夢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妳應該清楚我們的『世界』需要她，更甚於需要妳的計劃。」

永琳低垂的目光中掠過一絲複雜情緒，她微微點頭，低聲回應：「…我明白了。」

——現在，博麗神社。

啊，命運是如此弄人。

「到底在說些什麼？！」

啊，命運是如此可笑。

「妳不能忘記我們的約定啊！我不能接受！」

啊，命運是如此不可抗。

「等一下！等一下啦！」

啊，命運是多麼的令人絕望。

她「死了」，對於與她一起冒險過的夥伴來說，她已經「徹底的死了」。

所謂的夢，本身就是虛幻的。在渡過夢與現實之間那條晦暗不明的道路上，人的靈魂往往會迷失。即使是作為巫女，擁有神性的博麗靈夢，亦不能避免這種迷惘。

那一切曾經存在的記憶，如同被墟化的物質一般，轉瞬即逝，再也無法挽回。記憶崩塌之處，是無聲凋零的虛無，是夢境破碎後難以拾起的片段——如同被風吹散的花瓣，消散在時間的洪流裡，再不見蹤影。

而人的一生是多麼短暫，多麼脆弱。明明渺小到幾乎可以被輕易抹去，但卻又偏偏想要拼命抓住什麼。靈夢無數次提醒自己，這條路，她要走得比任何人都堅定，要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但她知道，命運從來不曾給過她選擇。

她回憶不起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也無法辨清自己究竟在渴望什麼。眼前的神社空蕩而冷清，回聲猶如某種來自深淵的嘲弄。那是命運的聲音，無情地告訴她：「妳失敗了。」

多麼希望這個世界能夠少一些殘酷，能夠讓夢與現實的界線稍微柔和些，能夠讓靈魂在墜落前，至少還能抓住一縷微光。但沒有，她知道這一切不會有，從來不曾有。

於是，她只能站在神社前，注視著那灰濛濛的天際，讓寒風劃過臉頰，像刀子一樣留下無形的傷痕。

那風彷彿在低語著過去的碎片，輕聲提醒她，她是這個世界輪迴噩夢的一部分，是那無數次重來之中的一顆齒輪。這樣的現實，讓人喘不過氣，但又無可奈何。

而靈夢的故事，或許也不會有真正的終點。她在這個破碎的現實中徘徊，等待著下一個起點的降臨——或許是新的夢境，或許，是永遠無法醒來的深淵。

而月之民，終究會登門拜訪，感謝她的幫助。

慧音手上的紺珠之藥，則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而故事，現在會在這裡，畫下對她們來說充滿了遺憾的句點。

所謂約定，說不定就是如此脆弱之物吧。

——永遠輪迴的噩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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