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除了一两下短促响动，再无其他声息。

　　「他俩真搞在一起啦！」传说归传说，亲眼目睹还是令我有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

　　「每月十五前后，误差不超过两天，他们都要私会一次，我观察半年总结出来的。」小七面带得色。

　　「你可以啊！」没想到暴露狂还有这耐心，「知不知道他俩喜欢哪种姿势？」

　　「没看到，每次关键时刻老狄就关窗。」暴露狂嘟着嘴。

　　「想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俩一跳，回头一看，芙蕾雅不知何时到了我们身后。

　　「你怎么来了？」我暗生戒心，能令我和小七毫无察觉，她的法力深不可测。

　　「刚才楼上赏月，见你们鬼鬼祟祟往这儿跑，我闲着没事，干脆也来凑热闹啦。」芙蕾雅偷笑。

　　「快，用你的感知测测，里面什么状况？」小七对留学生不设防，一门心思八卦。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卧底冲我眨眨眼，「我知道你和妲己偷偷下凡了，也知道你们不是完成任务去的，你俩干啥了？」

　　「没啥，随便逛逛。」其实告诉她无妨，不过对手越打探，越不能说。

　　「我累了，走了，你们继续。」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和卧底还是少说为妙。

　　回去的路上我多少有些伤感，他们都不孤单了，唯有我。

　　两天后，宝玉任务正式启动。

　　宝玉到了，看了《金陵十二钗》正副册，观赏了歌舞，和警幻聊了天，探讨了意淫的内涵，警幻秘授了云雨之事，他进了我的房间。

　　「郎君，咱们圆房吧。」他面色恍惚，看上去需要一个教练，我自然当仁不让。

　　「我初入宝地，看了太多美色奇景，略有乏意，咱们先聊聊天可好？」他目光闪躲，似乎不好意思直面身披薄纱的我。

　　「既然乏了，不如上床，躺着也能聊。」我拉过他的手，假做不小心让他的手背蹭到了我的乳肉。

　　他还想说什么，我拥他上了床。

　　「我美吗？」我解开纱巾。

　　「美。」他喉结滚动。

　　「想吗？」我的手顺他裤腰往下探，他已经硬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在他耳边呢哝，「郎君，夜深了……」

　　他褪下亵裤，翻身把我压在了下面。

　　有一说一，古今第一淫人的性能力当真不容小觑。宝玉虽是首战，但他无师自通，玉茎忽快忽慢，迅疾时风驰电掣犹似 Fucking Machine，迟缓时辗转研磨堪比胧月慢风。让我惊喜的是，他鸡巴的尺寸对我恰到好处。

　　我被他杀得「晴天摇动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爱上他了。

　　他射了，我丢了。窗外月正明，屋内人初静，我们交颈叠股，沉沉睡去。

　　　　　　　　　　　　　　　　　10

　　一夜无梦，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看到宝玉的脸才想起昨夜的激战。他早醒了，正坐在床尾把玩我的左脚。

　　「脚……赤足……」他捧起我的脚对着光。

　　「喜欢吗？」我转动脚腕，炫耀足弓。

　　「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他喃喃低语。

　　左脚在空中转了两转，缓缓下行，接触到他光裸的大腿，往里伸，再往里伸……

　　「咱们来「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左脚触及猎物了，微硬，40% 吧。

　　「还要？」宝玉睁大双目，「我以为你累了。」

　　「你不累就好。」开玩笑，我也是第一淫好吧，I can do this all day ！

　　大脚趾贴着玉茎的根部往上捋，直达拐点，龟头膨胀了，他迫切地抓起我的右脚，伸舌舔舐脚心……

　　午饭后，我们尝试了六九，不得不说，他的口活儿也很棒。

　　下午，我为他唱了后庭花，顺便启蒙了点儿BDSM。

　　黄昏，宝玉告饶，「好姐姐，咱们歇歇吧。」

　　「你爱我么？」我问出憋了好久的话，自信中带着忐忑。

　　「可卿，我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啊！」他看着我的眼睛，俯下头。

　　「我也爱你。」我迎上去，深吻相拥。

　　宝玉想出去透风，我带他参观学堂，半路上他不习惯无处不在的斗技，拉我转向一条偏僻小径。

　　不多时，来到一个所在，荆榛遍地，狼虎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迷津到了。

　　警幻追上来，警幻介绍了迷津，迷津内水响如雷，宝玉被拖了下去，「可卿救我！」

　　「宝玉！宝玉！」我急呼不止。

　　搞掂！下一步就等着神瑛侍者过完这一世，回赤瑕宫给我评分定级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将顺利过关，跻身教师行列，张天师终于能退休了。

　　警幻帮我复盘，没发现明显缺陷。她给我放了假，叮嘱我提前适应教师身份，她说希望我尽快独当一面，她也可以好好度个假。

　　忙里偷闲才是最惬意的。以往有专属任务压着，偶尔空闲我总能大肆狂欢，如今彻底放松，曾经吸引我的那些事忽然变得索然无味，我倍感无聊。无所事事的时间里，我的日程大致可概括为手淫、闲逛、用达达、闲逛、换只手手淫。

　　这一日，我正在放春山下溜达，娜娜疾步越过我，说河里有大热闹，「快来！」

　　左右无事，我朝小河缓步而行。

　　到了河边，已不见娜娜。岸上人头攒动，完全见不到河里景象。奇怪的是，小七和织女这两大洗澡狂居然没下水。

　　「什么情况？」我走到她俩身边。

　　「你不知道？」小七似乎比我还惊讶，「怎么会？」

　　「她这几天没来，不知道正常。」织女告诉我，前天放学时妲己宣布，她将于明天下凡进行第二次妲己任务，今晚开个临时告别会和大家联欢一下。

　　「明天啊……」妲己任务意义重大，每位妲己下凡前都会联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上次你们回来，她开朗好多，我以为她通知你了。」心直口快的小七没注意到我的失落。

　　是啊，上次回来，妲己阳光了，而我则落寞很多，只不过掩饰的好而已。

　　小七拽着织女下河了，我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对着人群发呆。

　　下河的人越来越多，视野开阔了。

　　小河正中，妲己正在为如意君口交，如意君的左手扣弄着芙蕾雅的玉户，芙蕾雅的右手插在柳下惠的后庭，柳下惠的鸡巴被白素贞含着，白素贞被如意君后入……众人完美的摆出了一字长蛇阵。

　　随着更多人的加入，长蛇首尾相连形成环状。没多久，圆环上部下陷底部变尖，一颗心形出现了。

　　妲己一声呼哨，心形复圆形，圆形收缩并蔓延出八条蜿蜒曲线，章鱼！

　　「卧槽！」不远处旁观的公输墨情不自禁赞了一声。

　　仙子们各显神通，不同颜色的光散发出来，章鱼变得五彩缤纷。须臾，章鱼转鲨鱼，鲨鱼转大象，大象又转成了飞机……

　　「卧槽，卧槽！」

　　「年轻人真会玩儿，卧槽！」

　　「卧槽！还有洒水车，卧槽！」

　　公输大爷目不转睛，都忘了换感叹词。

　　蓦地，我瞥到路边一个身影，她目不斜视，朝教师宿舍方向走。姐姐找老狄都不避人了吗？

　　洒水车又换了，仙子们纷纷飞起，湿淋淋的心形浮现空中。河面上水雾氤氲，夕阳下映出数道彩虹。

　　「我说过，还是你们会玩儿。」秋娘来到我身旁坐下。

　　我笑笑，没说话。这个趴比那个什么「万艳竞春」壮观得多，让她倍增感慨了吧。

　　「没文化真可怕。」她叹息，「以前只觉这世上最爽的就是肏屄，今日才明白，有底蕴的肏屄，爽得无法想象。」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秋娘站起，边唱边往河边走。

　　《奇异恩典》，人界的一首圣歌。太虚幻境里没基督徒，不过这首歌确实应景，尤其对秋娘。

　　「I once was lost，but now am found……」秋娘的歌声在学堂里是有名的，迎水而唱音色宛如天籁。

　　「Was blind but now I see.」有人应和了。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and grace that fear relieved……」应和的人增多了，最终形成了合唱。

　　歌声中，夕阳落下，余晖渐渐消散。

　　仙子们兴致高昂，直战至明月高悬，这才应射尽射、应泄尽泄，三三两两说笑着离去。

　　岸边，只剩下我和妲己。

　　「卿卿，我知道你没走，来，坐我边上。」妲己拍拍身侧的草地，没有回头。

　　我走过去坐下，双手抱膝，水面波光闪烁，月亮随波轻摇。

　　半晌，妲己开口：「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们晚上常来这里，捉鱼摸虾，逮萤火虫……」

　　「嗯。」怎会不记得，那是迄今为止最美好的时光。

　　「那时你胆小，有一次还被一只猹吓得摔了跤。」她仰望星空。

　　「我小嘛，又不像你，貌似小孩儿，其实千年修行什么都见过。」从小到大，她教会了我很多警幻没教过的东西。

　　「还在生我的气？」她转向我。

　　我对她如水的面庞毫无抵抗力，即使上面还挂着精液。

　　「没有，我从没真正生过你的气，我只是不开心。」在她面前，我隐瞒不了自己。

　　「真不生气？」她的脸贴过来，「那亲一下。」

　　我迎上嘴唇，她迅速闪开，「这样你也亲啊，等我洗一下。」

　　她下河，月光中沐浴。

　　「别再撩拨我了，我受不了啦！」我在心里默默地喊，期待着她下一步的撩拨。

　　　　　　　　　　　　　　　　　11

　　数度激情之后，我们回到了我的住处。

　　「累吧，你先躺会儿，我去泡茶。」我手忙脚乱地铺床、找杯子，她好多天没来了，我不想她有陌生感。

　　妲己坐床边看我瞎忙，浅笑盈盈。

　　用了茶，我们上床，没说几句，她的手又开始不老实。

　　「还来？你不累我都累了。」离天亮没几个时辰了，我希望她能睡会儿，「等你回来，好不好？啊……好姐姐，啊……」

　　她的舌头堵住了我的嘴，大腿抵在我双腿间，我浑身酥软，任由自己被欲望吞噬……

　　缠绵良久，我精疲力竭。睡着前，迷迷糊糊中我握住她的手，「姐姐，你又回来了，真好。」

　　我是笑醒的。妲己已经离开了，握在我手里的是达达，它很安静，一动不动。

　　「都多少天了，还没缓过来呐？」我逗达达，「出去逛逛？」

　　达达急急摇头。估计是被金瓶梅她们干出了心理阴影，达达回来后真如它所说，整日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我把达达平放在枕头上，「行吧，你缓着吧，我可有的忙了。」

　　妲己任务耗时长，怎么也要三四十天。我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禁禁欲，重新整饬下房间和院落，等她回来给她个大大的惊喜。

　　装饰房子是个苦差事，好在我人缘不错，大家课余时间都来帮忙。百花羞送来了康乃馨、百合、郁金香、藤蔓玫瑰及多样绿植；宋玉重整了水景，要把原池塘改造成汨罗江盘石洲的微缩景观，说是他老师屈原给的灵感；如意君粉刷连廊，未央生在其后雕梁画栋；柳下惠、白素贞和潘安临时成立了LSP 乐队，为大家提供情绪价值；小七织女她们组建了后勤团，负责各种保障。

　　值得一提的是，秋娘翘了全部的物理课来帮我，公输墨竟然默许了。秋娘的热忱令我感动，但也为我凭添了不少躁动。

　　「仙姑说，淫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自问肉欲有余、心境不足，怎么损怎么补呢？」

　　「仙姑说，两情相悦，不过是你头发湿了所以我热了。我说热了就是欲火焚身呗，欲火焚身那就肏屄呗，她又说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是这么个通法，那是怎么个通法？唉，好麻烦……」

　　「仙姑说，相见欢离别苦，最是难受求不得。求不得你别求啊，天涯何处无大屌，咱不能为了一朵蘑菇放弃整根大树吧。」

　　自从对性有了新的认识，秋娘再没逃过警幻的情感课。据姐姐说她像换了个人，认真听讲积极讨论，进步很快。

　　但也更加话痨。

　　我不反感话痨，只是她的这些问题让我内心涟漪不断，我止不住地思念妲己、复盘宝玉和反思过往。同时，我的情欲与日俱增。

　　十余天后，我向欲望妥协，不顾达达疯狂摇头，强行把它塞入了下体。

　　「呵……」久旱逢甘霖，禁欲后的首插真他妈爽！我抑制着阴道括约肌的收缩，尽量延长这久违的快感。

　　「哔……」

　　肏！我怒从心头起，正要吩咐达达删除，猛然记起达达回来后没接触过外界，这会是谁？

　　「卿……」妲己的声音，我转怒为喜，听着她的声音用达达，刚好聊解相思之苦。

　　「卿卿，我的好妹妹，今日一别，再难相见了。别难过，这是我考虑过无数次的决定，我忘不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帝辛，他负了天下人，唯独从不负我。其实，从一开始他就通晓我的目的，因为是我，他不在乎。他一直以为我是武王派去的，最后的最后，还和我说用他的头颅找武王讨封赏。

　　回来后，我后悔了，我想我爱上了他。

　　未央生他们说，「嗐，一世而已，什么爱不爱的，还不是贪恋他的器大活好。」

　　公输墨也说，「嗐，一世而已，什么爱不爱的，还不是贪恋他的器大活好。」新来的白素贞也说，「嗐，一世而已，什么爱不爱的，还不是贪恋他的器大活好。」

　　连我自己都说，「嗐，一世而已，什么爱不爱的，还不是贪恋他的器大活好。」

　　可我就是爱他，就是忘不了，忘不了……

　　我和校长说了，这次下凡，不回来了。这一次，我将不理会朝歌内外，不理会芸芸众生，我只要爱他，好好爱他。我大抵是疯了吧，舍弃千年修行，舍弃仙子身份，只为做一世妲己。

　　前些日子，我冷落大家，冷落你，是不想留念想。不留念想对别人容易，对你太难。感谢秋娘，在离别的日子里让我有机会和你共度了那么多的好时光，我没有遗憾了。

　　可你有遗憾，姐姐懂。卿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会不高兴，所以我只能求你原谅我的自私。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能理解，你会释然。

　　昨晚的告别联欢，我彻底释放了自己的情欲，既是向大家告别，也是向自己告别，我要倾空一切，干干净净的去找他。

　　别了卿卿，我的好妹妹，你的心思，姐姐一直明白，这些天委屈你了，姐姐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对了，倘若他日你想我了，可以去安阳小屯村，记得过了光绪二十五年再去，那时殷墟会比较好找。殷墟以北有座小丘，你上去时如有松涛阵阵，小溪潺潺，碧空飞落叶，彩蝶舞蹁跹，那便是我来见你了。」

　　「姐姐……」我眼前一片模糊，下意识拿着达达摩擦。

　　「啊……」阴道阵阵悸动，我在痛哭流涕中达到了高潮。

　　不知哭了多久，我止住抽噎，抱达达入怀，「你早好了，对不对？你假装没好，你不想我听到这个留言，对不对？」

　　达达静静地贴着我，我又哭了。

　　第二天，我佯装无事，接着搞我的装修装饰。大家忙这么久，我不该让他们失望。

　　又过了几天，警幻通知我去校长办公室，赤瑕宫那边出结果了。

　　神瑛侍者发的黄头文件是这样说的：「可卿仙子，秀色掩今古，翠雾罩轻盈，幻境风光好，暮宴复朝欢。宝玉得蒙恩宠，不枉此生。然宝玉凡胎浊骨，虽有香花解语，毕竟良夜难消，唯叹造化无意矣。」

　　这算是合格还是不合格？我看着警幻，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任务完成，神瑛侍者让我转达对你的祝贺。」警幻没有一丁点儿祝贺的意思。

　　「什么叫良夜难消，造化无意。」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对。

　　「你真想知道？」

　　　　　　　　　　　　　　　　　12

　　宝玉太虚梦醒，上演了一场《红楼春梦》。

　　他把怡红院变成了后宫，或者叫妓院，袭人、晴雯、麝月、秋纹被他培养成大观园里的红倌，宝姐姐、林妹妹则成了他的禁脔。在他有生之年，大观园内外凡被他看上的女子没一个逃脱得了他的淫爪，妙玉的栊翠庵被他改成捆绑play的乐园，王熙凤更是被他肏得脱阴而亡。

　　然而也正因为好色，宝玉为谋求家族内的至高话语权，先是潜心读书考中了传胪，后苦心钻营为官之道，一路升至翰林。宝玉而立之后，贾府变成了他的一言堂，贾政在他面前都两股战战。

　　贾府众人虽对宝玉的淫乱颇有微词，但受惠于他做官的种种好处，平日里仍唯他马首是瞻。且他官运亨通，元妃薨逝，大观园势头不消反涨，一度人称「金陵第一园」。

　　宝玉寿至八十，无疾而终。贾府诸女感念他雨露均沾，纷纷写了挽联。

　　「金玉良缘归雁远，蓼红苇白断肠时」——耄耋之年的薛宝钗。

　　「木石之盟从此逝，解语再无片语时」——林黛玉的针锋相对。

　　「空庵悬闲索，晓露何处屯」——妙玉，后被坊间斥为老不正经。

　　「一身风流千寻瀑，万古人间大观园」——没人想到晴雯有这才情，袭人暗骂宝玉偏心。

　　「一柱擎天，公子多情，自叹不如怡红兄长；三界怆然，弱水几千，事业未竟小弟接盘」——三爷贾环跟风胡闹，此联一出即被撕毁，未能公之于众。

　　「彩凤来时，更能消几番云雨；夕阳无语，最可惜一片巫山」——萍儿，据说许久不曾露面的近百岁老人贾琏听闻此联险被气死。

　　神瑛侍者凡间事尽，返还天宫，细数这一世幻缘，竟无从判定得失。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神瑛侍者曾于酒后爆粗「我这是历练了个鸡巴」。

　　相比之下，绛珠仙子反而颇为领情，「我与他琴瑟和鸣，欢好之际十次倒有七八次被他弄出潮吹，我喷的水足以偿还他的甘露之惠了，感恩学堂，感恩可卿姐姐。」

　　经反复权衡，神瑛侍者发出了那份黄头文件，整体上肯定了太虚梦游，「良夜难消」暗戳戳指责我在性事上对宝玉影响过重，「造化无意」则是直白地表达不满了。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太了解警幻为《红楼梦》付出了多少心血。

　　「若是别人，这个结果也能接受。可你是我妹妹，好好的一出《红楼梦》……」

　　警幻摇了摇头，「神瑛侍者原不想给你合格，也是看在两边素来交好，不愿因此伤了和气。」

　　她叹口气，换了语气：「小妹，木已成舟，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只盼你吸取教训，今后……」

　　我打断她：「请你发函赤瑕宫，不要因为我是你妹妹而搞特殊，错了就是错了，我个人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小妹！」警幻抬高了语调，「有些话我本不想说，你知道神瑛侍者回来后有多郁闷？你知道我给赤瑕宫做了多少工作才争取来的这个结果？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意气用事！这些年，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说，我要求过你什么？唯一一件专属任务，还搞成这样！」

　　「你要求过我什么？」我被气笑了，「我进学堂的第一天，第一节课下课，在教室外看见你，我朝你挥手，笑喊着姐姐扑向你。然后呢？你一脸严肃地告诉我，在校期间称职务，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禁止大声喧哗。那是我第一天上课啊，第一天！」

　　「我每次考试，哪怕只有一个错误，哪怕仅仅是失误，你都要我分析原因，要我反思学习态度。我就奇怪了，你当学员时没犯过错？你每次都反思？」

　　「我……」警幻想说什么。

　　我摆手阻止，「还记得上官婉儿任务吗？我只不过误判了一点点武三思的心态，根本不影响大局，最多算任务完成得有瑕疵，你就不依不饶，足足数落我半个月，逼得我一丝不苟又连着完成了两次你才作罢，这叫你惯着我？」

　　「小妹，我只是想尽善尽美……」警幻说的很无力。

　　「是，你想尽善尽美，你想学堂每年评级评优都拔尖，你想各路神仙提起警幻仙姑都说一句超凡绝伦！可你想过没有，也许我没那么拔尖，也许我做不到超凡绝伦，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我经常梦到完不成任务被吓醒！你知不知道我很怕你啊，校长！」我一口气喊完。

　　「够了！」警幻拍案而起，「我是你姐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这也有错？！」

　　「原来你知道你是我姐姐，」我反唇相讥，「很多时候，我还以为妲己是我姐姐。」

　　警幻脸色惨白，瞪了我半天才缓缓开口：「原来你这么想……只可惜，妲己不要你了。」

　　我胸口剧痛，眼泪瞬间滑落。我转身，打开房门。

　　「小妹，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警幻急忙起身。

　　我强撑着扭头，「在校期间，请叫我可卿。」

　　「小妹……」

　　「呯！」我重重带上门，把警幻和她的呼喊声关在了里面。

　　我去了迷津，既然迟早要来，不如早点儿来熟悉下环境。

　　望着黑漆漆的水面，我失笑，可卿啊可卿，你厌恶了乖宝宝这许多年，到头来还不是乖宝宝——连这事儿都想着提前做功课。呵呵，未来一千年，有的是时间让你熟悉的。唉，说到底还是路径依赖太重。

　　渡口无人，木筏不知哪里去了。

　　我到码头边的凉亭坐下，忽然觉得内疚。警幻对我是严格了些，可她确实是个好姐姐，我冲她发火，一大半源自对失去妲己的悲愤情绪。后悔吗？也未必，我早料到那些话总有一天会说出来。

　　木筏从远处划来，停在渡口，掌舵的木居士灰头土脸，撑篙的灰侍者衣着光鲜。

　　我朝他俩唱了个大大的肥喏，「小仙见过二位前辈。」

　　木居士「咦」了一声，「可卿，你来这里做什么？」

　　灰侍者道：「哪儿来的闲杂人员，快回去，这里不是玩儿的地方。」

　　我笑笑：「过些天我可能同您二位中的某位换班，先来学习学习工作重点。

　　二位口齿清晰，不像多年没讲过话的，莫非野外无人时可以窃窃私语？」

　　　　　　　　　　　　　　　　　13

　　不可以，上面严令禁止木居士和灰侍者沟通，不过这里有个bug ，他们分别与第三方交流是允许的——木筏只渡有缘人，总要有人和「有缘人」对话吧？

　　事实上「有缘人」包括且不仅限于有缘人，太虚幻境的长辈、学堂任教多年的教师或偶尔出现闲杂人员比如我，都是他们的谈天对象。据他们说，近几年常来的是个自称酒神的化学老师。

　　木居士掌舵八百多年了，在我小时候见过我，只是我没印象了。灰侍者撑篙不足二百年，和大家还不熟。

　　「换班，一要有警幻仙姑的通知函，二要等那老家伙服役期满。你一时半会上不了竹筏，回去吧。」灰侍者言辞恳切。

　　「可卿，」木居士喊我，「如今的小东西讲话都这么别致吗？说谁老家伙，目无尊长、没大没小！这要是从前，我好歹打一个五雷轰顶。」

　　「姑娘，我跟你说，五雷轰顶在我们眼里，就一雕虫小技。」灰侍者嗤笑，「我大小也是灵霄殿的卷帘大将，若用到那种微末法术，都不好意思和巨灵神他们打招呼。」

　　「等等，阁下沙僧？」沙僧多年前就当了金身罗汉，又被贬啦？

　　「前同事，他卷左边我卷右边，我俩并称卷帘双壁。」灰侍者面带得色。

　　「你也打碎了琉璃盏？」我脱口而出。

　　「呃……」灰侍者不说话了，似有难言之隐。

　　「可卿，有的人就喜欢卷，灵霄殿做一休二，他非要天天值班，想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提拔。结果呢？还真叫领导发现了，发现他在重要会议期间打瞌睡，这不罚下来了嘛。」木居士大笑，「卷逼，没好下场的。」

　　灰侍者涨红了脸：「姑娘，我这叫下基层锻炼，每位上仙成长的必修之路……」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内容千变万化，主旨无非是互相攻击和翻旧账。没人在乎我是否回话，我成了他们吵架的中转站。

　　约莫半个时辰吧，他们说休息结束，要去巡游了。

　　「姑娘，下次见面我可否直接叫你可卿。」灰侍者支起竹篙。

　　「当然可以。」我与他们挥手作别。

　　竹筏远去，天地间又只剩我一人。我深吸口气，感觉好些了，听他俩胡侃居然有治愈效果。

　　此后十多天，我常去渡口，木筏时而来时而不来，来了我就同他们聊上几句，不来也无所谓。房子装修好了，明媚秀丽、淡雅朴素，我把它借给秋娘开了三天淫趴。这些天警幻一直没找我，可能还在生气吧。

　　这日运气不错，竹筏来了，木居士和灰侍者又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五年前小满，我想吃鱼，都钓到了，他非煮一锅……」木居士话说一半，忽向远处招手，「酒神！」

　　我回头，老狄正一手拎一瓶酒往这边走。

　　「吵累了没，喝酒润润嗓子吧。」老狄走近，把酒递给二人，「老木，你的洞府琼浆；小灰，云霄玉露。」

　　二人谢过老狄，双双拔出瓶塞，互不理睬，一人伸左手一人举右手碰了下酒瓶，各自灌下一大口，同时喝彩。

　　他们和老狄聊天，又是另一番情形。三个老男人说了一堆仙界八卦，听得我瞠目结舌。

　　时间到，木居士挥挥酒瓶，掌舵去了。

　　「再次感谢酒神老师的佳酿。再会，可卿。」灰侍者一贯的有礼貌。

　　竹筏慢慢变成小黑点，我席地而坐，对着迷津一言不发。

　　眼前出现了一瓶酒，「喏，新配的，来一口？」

　　我接过，尝了一口，异香芬芳。

　　「好喝吧，琴酒加青柠、迷迭香和少许相思草泡的，我给起了名字叫醉蝶幽梦。」老狄也坐下来。

　　「洞府琼浆和云霄玉露是拿什么做的？」我闻闻瓶口，又来一口。

　　「嘘！别告诉他们，」老狄一脸坏笑，「就是伏特加和白兰地，分别兑了些你们的特产千红一窟。」

　　「你欺负他俩没上过岸。」我和他击掌大笑。

　　老狄从我手里拿过酒瓶，喝了一口又递给我，「说真的，你姐姐很担心你。」

　　「请转告她，不必担心，不论是当老师还是上木筏，我会乖的，不给她丢脸。」

　　我喝了一大口，闭目享受微醺的惬意。

　　「可卿，你姐不是这个意思。」老狄的声音正经起来。

　　「哟，那是什么意思？你比我还了解她？你是她什么人，我是不是该叫你姐夫？」我睁眼看他。

　　「别信那些谣言，我们只是朋友。」老狄显得很认真。

　　「可以不仅是朋友，你老婆跑了那么多年，你早自由了，警幻聪慧美丽胸又大，娶了她是你的福气。」我口齿有些不清，想不到这醉蝶幽梦还挺上头。

　　「我老婆不是跑了，她只是死了。」老狄说的很平静。

　　我顷刻间酒醒，连忙道歉：「对不起……」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狄没和我一般见识，「想不想听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孩，师从后土娘娘。女孩虽小，但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深得师父宠爱。

　　一日，师父派众弟子为菩提老祖贺寿，女孩也去了。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女孩儿遇到了菩提老祖新收的徒弟，一只猴子。两个小辈一见如故，聊了通宵。往后几年，因为师门关系两人常有互动，渐渐情愫暗生。

　　猴子被逐那年，女孩已成长为师门的中坚力量，时常替师父在仙界人间行走。

　　她找到猴子，告诫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劝他收敛锋芒隐居世外，保全自己的逍遥快活。猴子年轻气盛哪里肯听，只是口头敷衍。

　　果不其然，没几年，猴子上天入地，闯下了诸般祸事。有些小事女孩替他瞒了，不大不小的事女孩求师兄师姐相助也替他瞒了，可再大的事就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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