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365天后。

由于这一年是闰年，通常的365天对于这一年而言刚好是来到了新年的前夜。

玲子的男友下班后决定去消遣一下，凑合给孤身一人的自己庆祝一下新年。他在繁华的商业街里找了一家小酒馆，点了几个下酒菜，孤独地面对着一张小方桌和一小瓶白酒。

酒足饭饱后，他身上的西装充满了油烟和酒气，同时也变得不那么整齐了。他走在夜晚的街道里，酒精的麻醉让他有些飘飘然。很快又要到玲子的忌日了，这些年他从未想过其他女性，玲子是他生命中最完美的女孩，没有任何感情能填补他心中独属于玲子的那一部分。

四散纷飞的思绪令他想起玲子的妹妹，纯子，那个如同玲子的孪生体一样的孩子。她现在怎么样？虽然他也偶尔会问候纯子，但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商业街的热闹是直线排布的，四周的小巷却还是那么地静谧，几盏昏黄的老式电灯在其中像星星一样指引着道路的方向。

他知道这附近有一条去电车站的近路，把手揣进兜里，小步快走地转入了那条小巷。原本巷子是一老旧民居组成的，但由于这里距离商业区的距离优势，一些房屋的底层已经成为了小酒吧之类的营业场所。

他发现前方的一座酒吧旁的电线杆下，聚集了几名男子。他们是在此抽烟吗？这么冷的天，即便不太文明，也应当到屋里去抽才是。随着他的靠近，他能听见那些人交流的内容。

“这捡回去玩玩岂不美哉？”

“嚯，还没到新年就撞到这等好事！”

“要不还是算了…我怎么看她都快没气了，别到时候给她弄死了，咱们可就难办了…”

当玲子男友好奇地转头张望时，他被那一瞬间的画面定在了原地。一个女孩子，瘫软地躺在电线杆下的垃圾桶边…而当他完整地看见她的全身和她的面容后，更是四肢都瞬间麻木了。

那副身躯、那张面孔，如同玲子的模样…连发型都…他努力告诉自己冷静，而理性指向的答案便只有一个——这是纯子…

纯子怎么会这样…

他推开那几个男子，跪倒在纯子身边。

“嘿，有人还要抢啊？也罢，那我们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几个男子小声叨叨着离开了。

他端详着纯子的模样，似乎要重新认识纯子一般。纯子的发色偏黑，现在已经留到了玲子的长度；她今天的妆容很浓厚，却因为口里吐出的白沫和流下的泪水而有几丝模糊了。纯子身着白色的衬衣、披着一件深色的小外套，黑色的短裙里有蓬松的内衬，细腻油亮的黑丝袜勾勒出她朦胧的皮肤，踩在一双细跟光面的黑色高跟鞋里。身上挎着的小包散落在旁边，里面隐约能看到一盒打开的抽了一半的香烟…

“纯子纯子，你怎么了…是我哦，你坚持一下…”他立刻抱起纯子，拍打着她的后背，使她把口里的东西吐出。纯子嘴里流出些许食物残渣，更多的是些充满了酒气的液体。

纯子没有回应，口鼻也没有呼吸的迹象，身躯冰冷，嘴唇和指尖都呈现出蓝紫色。他紧紧抱着纯子，却丝毫感受不到纯子身体里的心跳。他立刻把纯子放平，同时拨通了急救电话。

他开始一次次地按压纯子的胸口，按照三十次按压一次呼吸的节律，亲吻纯子的嘴唇，把空气排向纯子的体内。那嘴唇让他想起玲子在一些个冬夜向他索吻的时候，玲子那如薄荷冰糖一样的嘴唇…他愈发努力地按压着，在那个刹那，对于他而言这就是他挚爱的玲子本人。

当救护车来到后，护士接过了对纯子的抢救。但是，纯子苍白的皮肤和发紫的指尖都始终没能恢复正常的颜色，身体的温度也变得像冬夜的空气般寒冷。发现得实在太晚了——无人知道纯子何时窒息昏迷，心跳已经停止了多长时间…

“求求你们一定救活她吧…”玲子的男友几乎是语无伦次，“她是我最喜欢的人…不，不是…她是现在家里唯一的…”

其实到了这一刻，所有人，包括玲子的男友在内，都已经知道了残酷的事实——在他们的面前，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只不过所有人都不想面对这又一个年轻的生命逝去，只是不言地继续施行着复苏术。

纯子脸上罩着连着球囊的呼吸面罩，护士如同当年在玲子身上一般以跪在推床上的骑姿按压纯子的胸口。这样的纯子消失在了抢救室门后，再度留下玲子男友一人默默坐在门前。

那苍白的胸口，接受了一次次挤压，电击到甚至出现了焦味，肾上腺素针头也无情地插入了一次，虽然一切都终究是徒劳…

监护仪持续的长鸣声中，新年的钟声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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