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蒸汽与星辰交织的末世，艾琳的棺材是一列改装过的蒸汽火车。十二节车厢拖着滚滚浓烟碾过荒原，齿轮咬合声惊起成群的机械乌鸦。最后一位人类女仆露西正踮脚擦拭着驾驶室的气压表，防毒面罩下渗出细密的汗珠。

"东南方向，铀矿辐射超标。"艾琳的机械蝠翼在背后缓缓舒展，暗红色的能量管在皮肤下脉动。她苍白的手指划过全息地图，忽然被露西抓住手腕——人类少女的体温透过皮质手套传来，让她胸腔里的蒸汽心脏漏了一拍。

露西熟练地拧开她小臂的检修板，沾满油污的指尖拨动着齿轮："说过多少次了，下雨天别把传感臂伸到车窗外。"艾琳别过头，看着防弹玻璃上蜿蜒的雨痕。那些银色的液态金属正顺着少女的睫毛滴落，在沾满机油的工装裤上晕开星辰般的斑点。

当暮色浸透锈红色的天空时，露西会解开领口的铜纽扣。艾琳的尖牙刺入她颈动脉的瞬间，整列火车的锅炉都会发出满足的轰鸣。血液顺着能量管奔流，点亮车厢壁上的萤石灯——这是她们持续了三十年的仪式，从露西的祖母那代开始。

"今天多取了5CC。"露西用纱布按着伤口，把热可可推给正在发抖的机械吸血鬼。驾驶台下的秘密抽屉里，褪色的日记本记录着残酷的公式：艾琳每吸食100CC血液，就能让火车多行驶八小时。

她们在废弃都市的残骸间穿梭，收集着上个文明的记忆芯片。有时会遇到变异的机械狼群，露西操纵着车顶的格林机炮，艾琳的蝠翼则在空中划出猩红的电弧。最危险那次，艾琳用身体护住失控的锅炉，露西徒手更换了烧融的冷凝管，双手烫得三个月拿不稳扳手。

某个星斗低垂的夜晚，露西在检修时发现了艾琳脊椎处的倒计时——能量核心的裂痕正在吞噬吸血鬼永生的神话。现在少女常常盯着星空计算，把每日的采血量偷偷调高刻度。当火车穿越辐射云时，她会让艾琳咬住自己的手腕，这样泪水就能混进血里不被发现。

***

锈红的月光洒在废弃的铁路桥上，棺材列车的排气管正喷吐着疲惫的蒸汽。艾琳的机械爪嵌进生锈的站牌，刮下层层铁屑，"玫瑰镇"三个字在月光下渗出暗褐色的锈水。

"三十七年前的血腥玛丽，"吸血鬼的舌尖划过金属獠牙，"用少女的经血混酿..."露西默默给霰弹枪填入冷冻弹，打断道："您再这么说，我就要往子弹上刻圣经了。"

地窖的木门在艾琳爪下碎裂成渣，陈年的酒气裹着霉味扑面而来。露西的探照灯扫过蛛网密布的酒架，光束里突然闪过金属的寒光——三具机械僵尸从橡木桶后扑出，它们的脊椎是生锈的传动轴，眼窝里嵌着转动的齿轮。

霰弹枪的轰鸣震落墙上的酒瓶，蓝火在冷冻弹炸开的冰雾里闪烁。艾琳的蝠翼擦着露西耳畔掠过，机械爪撕开僵尸胸腔时，暗红的葡萄酒正从破裂的管道喷涌而出。露西的后背撞上酒架，1982年份的墨绿酒液淋湿了她的工装裤。

当艾琳从地底拖出半人高的橡木桶时，月光正照在桶壁的霉斑上。露西用扳手敲了敲发绿的液体："连机械蟑螂都不会喝这个。"但吸血鬼已经拧开了虹吸管，暗绿的酒液顺着能量管流进胸腔。

深夜的列车在旷野狂奔，锅炉却发出哮喘般的声响。艾琳蜷缩在驾驶座上，蒸汽心脏的轰鸣震得仪表盘指针乱颤。露西掀开她腹部的检修盖，发现能量管里堵着絮状的霉菌。

"活该。"女仆把热毛巾敷在艾琳发烫的金属胃囊上，吸血鬼的机械尾椎却悄悄缠住她的腰。车窗外飘来铀矿辐射的极光，照见桶底几枚完好的酒瓶——标签上印着露西祖母的唇印，日期正是三十七年前的月食之夜。

***

蒸汽在冷凝管里凝结成水珠，滴答声成了棺材列车里唯一的活物。艾琳用三根机械手指捏着棉签，液压关节发出猫头鹰叫似的声响——她已经调整了十七次力度，才敢把蘸水的棉签凑近露西干裂的嘴唇。

散热风扇的嗡鸣撕开死寂，吸血鬼银灰色的瞳孔收缩成竖线。露西的防毒面罩歪在枕边，颈动脉在探照灯下突突跳动，像诱人的警报器。艾琳的备用能源槽开始闪烁红光，她不得不把尖牙嵌进自己的机械手腕，让痛楚电流暂时压制吸血冲动。

第四天清晨，铀云漏下一缕阳光。露西在恍惚间闻到铁锈味，睁眼看见艾琳正用蝠翼裹着水壶——蒸汽在金属膜上凝成水珠，顺着翅骨滴进玻璃瓶。吸血鬼的瞳孔红得像熔炉，机械脊椎却绷成僵直的钢管。

"您...多久没..."露西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她抬起滚烫的手，指尖刚碰到艾琳的金属锁骨，就听见散热风扇的轰鸣突然拔高八度。

艾琳的机械尾椎卷着冰袋贴上少女额头："十七天五小时。"精确的报时声带着电流杂音，"上次是穿越辐射云时..."蝠翼突然展开挡住车窗，截断正要渗入的月光。

露西摸索着解开领口的铜纽扣，苍白的皮肤下青血管在发亮。但艾琳的机械爪抢先扣住了她的手，金属与血肉相触处腾起细小的蒸汽。"锅炉停了，"吸血鬼的发音模块出现故障，"不需要...能量..."

当夜雨敲打车窗时，艾琳正用翅尖捧着露西喂药。少女突然剧烈咳嗽，唇角的药汁滴落在吸血鬼胸前，在能量管表面蚀出青烟。几乎同时，艾琳的瞳孔红到发黑，机械牙猛地刺穿自己的下唇，人造血混着冷却液滴进药碗。

"至少..."露西滚烫的额头抵上冰凉的机械心脏，"润润喉咙..."话音未落就坠入黑暗，最后的触感是艾琳把翅膜垫在她手肘下——那里有前天擦伤的血痂，正散发着诱人的铁腥味。

铀雨在车顶敲出安魂曲，吸血鬼拆下左臂的能量管，将露西的右手轻轻缠进线圈。这样当少女的脉搏变弱时，机械心脏就会用痛觉电流将她唤醒。仪表盘上的星图仪自动旋转着，指向某个藏着永生秘密的坐标——那是露西昏迷前最后设定的航线。

***

铀雨在车顶敲出最后的鼓点，艾琳倚在驾驶座上，眼中的红光比萤火虫还要微弱。她的机械蝠翼耷拉在地面，翅膜上的电路如同枯萎的叶脉，液压管里传来干涸的摩擦声。

露西是被仪表的警报声刺醒的——艾琳胸前的能量核心正在褪成灰色，像一盏熄灭的灯笼。少女踉跄着扑向医疗舱，输液架上的血袋早已被艾琳换成蒸馏水。她踢开备用零件箱，老式输血机上的铜制针头在锈迹里泛着冷光。

"您连最后三天的能量液...都偷偷换给我退烧..."露西的眼泪砸在操作面板上，烧焦的指尖颤抖着将针管插进自己尚未愈合的静脉。发黄的软管突然鼓胀，暗红的血液流经蒸汽驱动的离心泵，在齿轮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艾琳的机械爪轻微抽搐，齿轮缝里卡着半片止痛药——那是露西高烧时被她捏碎的。当温热的血液流进颈侧接口时，吸血鬼锈住的声带突然震颤："别浪费...你还需要..."她瞳孔里的红光如风中残烛，却精准倒映着露西锁骨处未愈的咬痕。

露西把输血管咬在嘴里，腾出双手撬开艾琳的胸腔护甲。能量核心的裂纹里渗着冷却液，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三十年前您安葬祖母时，说过吸血鬼不需要家人。"她将输血管怼进核心裂缝，"为什么不遵守承诺，骗子。"

蒸汽突然从锅炉房喷涌而出，仪表盘的星图仪疯狂旋转。艾琳的蝠翼扫落漫天图纸，其中一张泛黄的日记页飘到露西膝头——那是她祖母的字迹："今天艾琳把我的婚纱改成了防辐射斗篷，这个口是心非的机械笨蛋。"

当第一缕血线渗入核心时，艾琳的机械尾椎突然卷住露西的腰。车窗外，铀云裂开一道缝隙，星光如银针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吸血鬼正在恢复光泽的指尖，轻轻勾住少女小指上那枚齿轮改造的戒指——三十年前露西成年礼时，艾琳用自己第一块脱落的核心碎片锻造的礼物。

小说相关章节：百合短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