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巴并非是个没有欲望的人。

曾经的她恰恰相反，对于自己的身体和欲望都十分诚实。如果按照文美前辈的说法，也许过于诚实了。只不过，她以为，自己所有的爱与情欲都随着一个生命的逝去，和那人的身体一样，被一把火焚成了灰烬。

直到今晚。

健屋说完那些话之后就一个人上楼去了，她呆愣着在厨房里站了许久，然后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跪坐在地毯上，没有想要开灯的意图，白雪巴只是希望能跟黑暗融为一体，这样会感觉十分安全。少女粉色唇瓣带来的细碎触感还停留在她的脸颊，手指忍不住地抚摸过去，竟然还有一丝微弱的热度传来。这是怎么了？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白雪巴的脑中思绪翻滚，难以平息。

————————————————————————————

“……诶？”

一个亲吻有些顽皮地顺着她的耳畔滑到脸颊，残留的香气有些诱人，和她平时用的化妆品牌子完全不同。面前的女人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看到白雪巴的手指不自觉抚上脸庞的样子，浅浅地笑了，说道：

“怎么？第一次被女人亲吗？”

“嗯……”

其实并不算。白雪巴本身就对肉体上的接触不反感，尤其是‘女孩子们’。因为身高的关系，上学的时候也经常有可爱的女孩子来找她告白，像是拉手、亲吻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过激事情。

但是不对……这个人的亲吻，和那些都不一样。她的心中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像是站在悬崖的旁边，明知道脚下就是深渊，却忍不住想要跳下去的心跳。白雪巴盯着那人一开一合的唇瓣，和自己过于单薄的形状不同，那双唇饱满圆润，配合着颜色稍浅的唇釉，晶莹剔透，不知道如果咬上一口，会是什么感觉呢？

也许她真的对于欲望过于诚实了吧——白雪巴完全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她借着一丝酒意站起身，走到那人的面前，俯身下去，并没有抬眼，只是用有些低沉的，近乎于呼气的声音说道：

“我可以吻你吗？”

“可以哟。”

对于亲吻，她一点也不陌生。对方似乎比她的技巧还要纯熟，微微启唇，在白雪巴亲上去的一瞬间，灵巧的舌尖就顺着她的动作迎了上来。比她想象中还要香甜的味道伴随着酒精，一点点的进入口腔。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上那人的颈部，就那样居高临下地深吻起来。那人在接吻的时候，和刚才挑逗白雪巴时完全不一样，过分乖顺地配合着白雪巴越来越霸道的舌头，甚至从喉咙里发出着微弱的呻吟声。

“嗯……”

不够。完全不够。

白雪巴用牙齿轻轻叼起那人的下唇，一点点摩擦，若即若离之际，她睁开眼睛看了看那人的表情。被欲望沾染的眼睛半眯着，甚至透出了一点水光，粉色的舌尖还停留在唇边，因为白雪巴的离开变得有些调皮起来。似乎是注意到白雪巴凝视的目光，那人睁开眼睛，索性舔了舔嘴唇：

“想知道怎么称呼我吗……白雪さん？”

“……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

“呵……”

那人笑着，眼睛又一次弯了起来。白雪巴感到对方伸出了一只手，顺着自己裸露的膝盖一点点向上摸去，拇指的指尖在触碰到大腿内侧的时候，她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按在了桌面上，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就在她身子前倾的一瞬间，对方凑了上来，趁势抬起双手揽住了白雪巴的脖颈，有些沙哑的嗓音又一次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

“我愿意告诉你……但我们恐怕要换个地方。你确定……你可以吗？”

————————————————————————————

每当这样寂静的夜晚，健屋总觉得只有两人在的家里过于安静了。她摘掉耳机，从手机上抬起头，侧耳听了听，楼下似乎全无动静。看了看表，白雪巴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早早入睡了吧。她叹了口气，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她觉得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估计比全班同学加起来都要多了。一时冲动又对巴さん说了那样的话，做了那种孩子气的举动，她会不会又一次拉开和自己的距离？健屋揉了揉额角，将手伸向水杯，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唉……”

她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走下楼去。可是刚到厨房，就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屋子里太过于安静了，所以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变得很明显。而有些声音……她看向白雪巴的房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蹑手蹑脚地走近白雪巴的房门，健屋跪在了地上，将耳朵轻轻贴上门扉。微小的罪恶感并不能阻止她的这种行为，闭上眼睛，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力上。

“呜……哈……”

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从木门的另一侧传来，健屋甚至屏住了呼吸，热气顺着脸颊冲向了耳朵。她很确定这个家里只有自己和白雪巴两个人……那么她是在……星川给她画册中那些露骨的画面开始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腿间扰动的指尖，敞开的衣服，铺散的黑发，在健屋完全没意识到之前，她幻想着自己的继母取悦自己的样子。

突然，房间里传出一阵凌乱的响动，吓得原本已经开始口干舌燥的健屋捂住了自己的嘴，用最快的速度安静地冲回自己的房间。

白雪巴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起了本已经遗忘了的那些画面，想到了和那个女人缠绵悱恻的那些夜晚，她想起了那只摸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想起了在自己腿间灵巧的舌头。

她原本认为，一切会和以前一样。

直到在她的幻想中，白雪巴突然看到从自己身下抬起头的那张脸……

变成了健屋花那。

绮思瞬间宛若噩梦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白雪巴在慌乱中坐起身子，用凌乱的衣服紧紧裹住自己，剧烈地喘息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门外发生了什么。

不。

不可以。

健屋花那不是那个人。

她是那个人的女儿，也应该是自己的女儿。

大步走向浴室的白雪巴猛地打开了灯，看向了浴室的镜子，对着自己厌恶般的皱起眉，说道：

“不要再踏入深渊了。”

————————————————————————————

随后的几天，白雪巴似乎是在有意识地避开健屋。无论是早晨就放在桌子上的早饭，还是在她回家时就已经做好摆在桌子上的晚饭，白雪巴始终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健屋的面前。其实，健屋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白雪巴……甚至已经不清楚自己那天晚上在门外听到的究竟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直到第三天，她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星川都看不下去了，趁着午饭时间用手指戳了戳在那里低头吃饭的健屋：

“我说……您又出什么事了？都第三天了，你继母有新欢了？抛弃你了？”

出乎意料的，健屋并没有答话，只是皱着眉头放下筷子，欲言又止。星川挑了挑眉毛，刚要继续说点什么，却被健屋一把拽过胳膊，快步拖上了天台。

“诶诶诶诶我饭还没吃完！——”

“我有事要问你。”

健屋靠着栏杆坐下，满脸疲惫，完全没有想跟星川斗嘴的样子。看到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星川也挨着她坐下，单手托着腮说：

“……怎么了嘛？”

“你……诶，啊好难问！算了……你说，就是，你平时，看完那些色色的东西，会做什么？”

“哈？”

“不是，诶，我就是……啊啊啊啊——”

太难开口了。虽然身边能问问的人也只有星川，可真的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健屋反而不知道到底要问什么。

巴さん做了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就算她真的做了，为什么这几天都不见自己？星川看着把头都埋进胳膊里的健屋，眼睛转了转，突然打了个响指，问道：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自慰？当然会啊。诶你脸怎么这么红——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哪健屋大小姐居然害羞了耶？！”

如果不是自己的命太值钱，健屋真的很想就这么从天台上跳下去。虽然很庆幸自己想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把星川拖到天台，可当她真的把那个词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很少讨论这些话题的健屋涨红了脸。

“所以？你终于看到了你继母的裸体，没忍住冲了一发？”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呢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这是女性正常的生理需求诶，每个女人都有这个权利，也完全没必要羞耻啊。”

“你怎么只有在讲这种事情的时候伶牙俐齿？数学作业还想找人辅导吗？”

“……我错了。好嘛。没什么的嘛，毕竟我也给您了那么多素材，发生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嘛。值得庆贺。”

怎么就断定是我了啊！健屋虽然在内心咆哮，但她也并不想就这样告诉星川。并非是出于不信任，而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想把所有关于巴さん的事情都藏在自己这里。她索性也就不再辩解，反而琢磨起星川刚才说过的话。

女性正常的生理需求……

巴さん也会有这样的需求吗……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单纯想到如果巴さん的那双眼睛沾满了欲望的样子，健屋就开始变得有些心跳急促起来。她的沉默引得星川更加好奇，追问道：

“所以……你真的对你继母有意思？”

“不要乱说啊。我对巴さん……不会的，不会的。”

她没有说谎，也没有承认。而星川早就了解健屋的这一套‘不说谎’流程，得意地笑了笑，却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耸了耸肩：

“嘛，如果只是问这个的话，我要回去吃饭了哦。”

“诶对了，修学旅行你去不去？”

“嗯？当然去啊。听说这一次修学旅行是要去附近的一家很有名的神社，我早就想去看看那些穿着巫女服，长得好看的姐姐们了。”

“神社啊……嘛，算了，走吧，我们回去吃饭吧。”

健屋突然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中多了些释然。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自己都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为什么要去了解巴さん到底在想什么……再说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继母与继女……这也不是她现在能改变的事实。早濑老师说得对，也许自己是该多一些耐心，谁又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栏杆后可以望见的平地，深吸了一口气。

就算未来等待自己的是深渊，跳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小说相关章节：維納斯的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