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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云雀,3

小说: 2025-09-01 11:01 5hhhhh 6300 ℃

德米特里低声笑了出来,但随即语气变得严肃:「无论你选择哪个代号,都要记住,这条路并不容易。现在你有时间好好考虑。如果你愿意,我会将你的决定告诉游击队。」

我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为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远处的屋顶被橙红色的光芒染得鲜亮,仿佛是燃烧着的火焰,而破损的街道上,几抹顽强生长的杂草随风摇曳,似乎在向天空无声地呼喊希望。

我知道,无论是「云雀」还是「紫罗兰」,都意味着我要背负更多的责任。可我已经没有退路。

「就用『云雀』吧。」我终于开口,语气坚定。「这样至少能为诺拉争取更多的机会。」

德米特里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我会通知他们。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下一个『云雀』。」

我握紧了手中的密信,感受到心跳在胸膛里砰砰作响。这不仅仅是诺拉的名字,现在也是我的责任和使命。

「云雀」,是诺拉在明处的名义,也是我在暗处的名义。在这个时候,我终于觉得我和姐姐能够站在一起了。

「游击队会感谢你的奉献。……我想赤色联盟也是一样。」德米特里的眼神中带着鼓励。

……

那一天开始,我们恢复了情报的传递工作。

交给冯·史坦恩上校的第一批情报虽然微不足道,但我小心翼翼地确保了它们的准确性。出乎意料的是,这份谨慎反而为我赢得了他的信任。他开始让我接触更多的资料,甚至偶尔会把一些文件交给我处理。我知道这是一场险棋,但为了南伽利亚的解放——不对,更准确地说,为了保护诺拉——我没有退路。

当我获取的情报开始堆积如山时,诺拉成为了我最大的支柱。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活跃,但她的头脑依然敏锐,总能一眼看穿那些资料中的关键。诺拉会把信息分类整理,然后仔细分析出其中最重要的部分。

清晨,街道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空气中带着露水的清新,咖啡店的门窗微微沾着水珠,映出柔和的晨光。

傍晚,街道被夕阳染成金红色,斜长的影子投射在老旧的石板路上。咖啡店的窗户反射着余晖,像是一幅被人遗忘的画作。

午后,阳光洒满街道,微风拂过,携来淡淡的花香与咖啡的气息。我走进咖啡店,里面一片静谧,只有窗外的树影摇曳在墙上。

但无论什么时刻,只要每一次德米特里抬起头,对我微微一笑,我都能确信,我的努力是值得的。

……

诺拉偶尔会对我提起一些她在游击队时的见闻。

她说起在一次寒冬的夜晚,村民们为游击队煮好了热汤。那些村民穿着破旧的衣衫,家中几乎没有多余的粮食,却仍然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只为让前线的战士们能多支撑一天。

「你知道吗,朱朱?」她的声音轻柔,像是在回忆一场梦。「那个带头的妇人,后来跟我说,她的丈夫和儿子全都在战争里没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小女儿。但她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就算她只能做一锅汤,她也想尽力去帮助我们。」

还有一次,诺拉提到游击队在首都郊外的一次行动。那是一场突袭,他们需要混入一座工厂。最终成功却不是因为武器或计划,而是因为一群工人和学生自发地掩护他们,把敌军引向错误的方向。

「那些工人原本都很害怕,」诺拉说,「但当他们意识到,那座工厂的生产线是为了压迫他们而运作的时候,他们决定挺身而出。他们当中有朱迪亚人,也有伽利亚人,甚至还有少数来自日耳曼尼亚的工人,有些还是比我们还要小的孩子……他们告诉我们,当他们站在一起时,谁也不能分裂他们。」

她还提到游击队与一支日耳曼尼亚的叛军部队合作的经历。那些叛军来自不同的背景,包括日耳曼尼亚人、南方人、还有莫吉亚人等等。起初,游击队对他们充满戒心,但在一次突围中,这支叛军主动要求留下来为游击队断后。

「他们说,如果帝国成功了,他们的日子反而会更加艰苦,更加失去自由。」诺拉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像是在重述那些人最后的遗言。「我记得,那时候其中一名叛军对我们说,『只要你们能活着,把希望带出去,我们的选择就是值得的。』」

她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眼中闪过一抹怀念。「那些人最后全都没能活下来,但他们的牺牲让我们成功突围。所以我有时候会觉得,分裂的身份并不重要,只要目标是一致的就可以……」

诺拉的眼神沉了沉,接着她低声说起另一场战斗,那是她亲自参与的一次行动,对象却是南伽利亚的军队——也就是父亲所在的政府部队。

「那场战斗对我来说……很痛苦。」她低语着,像是在挣扎该不该继续。「我们接到情报,南伽利亚的部队将对几个村庄展开报复行动,理由是那里的居民曾支援游击队。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她的声音略微颤抖,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伏击了那支部队,他们的装备精良,士兵训练有素。但我记得最清楚的,不是交火的过程,而是我在战场上看到的一切。他们烧毁村庄,杀害平民,手段比日耳曼尼亚人还要残酷。」

「为什么?」我忍不住插嘴。「南伽利亚不是应该保护自己的人民吗?为什么他们会做出这种事?」

诺拉抬起头,眼中充满疲惫,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坚定。「因为他们害怕,朱朱。他们害怕失去权力,害怕失去日耳曼尼亚对他们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们害怕人民意识到自己有力量去改变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压迫是一种手段,是维持统治的必要代价。」

「但是……」我皱起眉头,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诺拉看出了我的困惑,轻轻握住我的手。

「你可能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楚的。」她低声说,像是在对我,也像是在对她自己说话。

「……诺拉……」我犹豫着,终于问出了我的困惑,「你说人民……那么像我们这样的贵族小姐,算是人民吗?」

「……当然。」诺拉的眼神更加柔和,望着窗外,「只要你愿意,你就是人民。」

我还是似懂非懂。

……

然而,更多的时候,诺拉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那片逐渐恢复生机的街道。她的目光空洞,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怀念什么。

「诺拉,你还好吗?」我忍不住问过她几次。

每一次,她都会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我很好,朱朱。不用担心我。」

但她的微笑只让我更难受。

我知道,她心中的某一部分已经碎了,而我无法修复它。

……

时间一天天过去,南伽利亚终于迎来了胜利的那一天。街上的人们相拥庆祝,眼中闪耀着重获自由的喜悦。我以为,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我和诺拉的日子可以回归平静。

但命运却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次袭来。

胜利后不久,我们全家因叛国罪被捕。那一天,士兵们敲响了我们的门,宣读了那冰冷的判决。

「为什么?」我大声争辩着,「我们做了那么多危险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被当作罪人?明明诺拉在前线负了伤,我也传递了那么多情报——」

士兵却一语不发,直接将头套套在我头上,冰冷的手铐锁住了我的双手。我挣扎了一下,却徒劳无功,只能任由他们拖着我上了车。我听见脚下传来轻微的声音,感觉到自己的鞋子已经掉在地上,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沿着脚底,透过我单薄的衬裙,蔓延全身。

在头套的黑暗中,我只能听见诺拉的声音:「朱朱,别害怕,我们还活着……我们会一起面对的……」

她的话语让我稍稍平静了一些,但内心深处,那不安和恐惧仍然如同暗流汹涌。

——————

审讯室的灯光冷冽而刺眼,像一柄无形的刀刺入我的眼睛。我的双手被反铐在椅背上,椅子的金属边缘冰冷得像冬夜的河水。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自从我们被关进监狱以来一连好几天,我只是被关在牢房里,不知道诺拉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任凭我怎么大吵大闹,都无济于事——直到今天。

「我告诉过你们,我不是叛徒。」我用尽全力控制住颤抖的嗓音,望着对面的审讯官,「我的家族不是卖国贼,我们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游击队。还有诺拉——埃莉奥诺尔,她参加过游击队,还负过伤——」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审讯官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看着我,嘴角牵起一抹几乎嘲弄的笑意。「她那个时候脱光了衣服自证,给我们看那个子弹留下的伤痕的时候泫然欲泣的样子,真是让人可怜呢。」

「你混蛋——」我气得想要起身,但固定在椅背的手铐把我无情地拽回原位。我的肩膀被撕扯得生疼。

「不要激动。」他手中的文件夹啪的一声阖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朱丽叶特小姐。」他胁迫着。「游击队的上线是谁?你提过的一切都只是空话,你知道的名字,还有更多的细节,我们必须知道。」

我的喉咙紧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样。我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移开。「我……我不知道他的全名,他只让我们叫他德米特里。」

审讯官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文件夹,然后和身边的两名手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们的低语声隐隐约约传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某种不祥的气息正在弥漫。

「很好,德米特里,是吗?」审讯官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你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他转身走向门口,几个手下跟着他一起离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沉重的回声像是一记重击,让我浑身一颤。

我试图放松紧绷的肩膀,但金属铐住的双手让我的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刺痛。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心底的不安却像潮水般汹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那股不安的感觉逐渐变成了一种几近窒息的恐惧。我开始绝望地在脑海中寻找一丝可能的生机,却什么也找不到。

忽然,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我猛地抬起头,看见两个士兵拖着一个人影走进来。

「诺拉!!」我忍不住喊出了声。

那是我的姐姐,埃莉奥诺尔。她几乎已经认不出来了,原本端庄的容貌现在布满了瘀青和血迹,头发散乱得像是被野兽撕扯过。她双手被反铐,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几乎是被士兵拽着走进来的。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我的声音撕裂般地尖锐,但迎来得只是审讯官的冷笑。

他挥了挥手,士兵将诺拉丢在地上,她的身体「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几乎从椅子上弹起,却被铐住的双手束缚得动弹不得。

「朱丽叶特,你很爱你的姐姐对吧?」审讯官缓步走向我,眼神满是嘲讽和玩味。「那么现在告诉我,你的上线到底是谁。」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他的全名!」我大声喊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只让我们叫他德米特里!」

「她说得没错。」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我低头看着诺拉,她的嘴角还渗着血,但她依然努力抬起头,直视着审讯官。

「德米特里。」她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审讯官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蹲下身子,伸手抓住诺拉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放开她!」我用尽全力吼道,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嘶哑。

「太棒了,姐妹两个人都已经承认了。」审讯官只是冷笑一声,松开了抓着诺拉的手。她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瘫倒在地。

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语气满是嘲弄和恶毒。

「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奥洛夫(Dmitri Ivanovich Orlov)——赤色联盟的间谍,正是他让你们变成了卖国的赤党走狗,对吧?」

间谍?

他们在说什么?我费力地集中注意力,却无法理清那些话语的意图。

什么赤党?什么赤色联盟?这些词汇像锋利的碎片刺进我的脑海,但我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赤色联盟」和「赤党」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德米特里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与赤党有任何关系啊。他只是鲁希尼亚裔的迦利亚人,是我们的盟友。

他的声音低沉稳重,微笑起来就像冬日的阳光,就像诺拉一样。

而且,他也是诺拉最信任的人啊!

他怎么可能是什么赤党间谍?

「胡说八道!」我竭力嘶吼,声音颤抖却充满愤怒,「德米特里怎么会是什么赤党间谍!你们怎么能血口喷人!我们和赤党没有关系!」

审讯官听罢,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仿佛在欣赏我的无知。他低下头凑近我,用低沉的声音说:「是吗?你觉得你的朋友真是无辜的?那你又知道什么?」

我一时语塞,心中却越发愤怒。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肆意编造谎言?

我强迫自己稳住声音,抬起头直视着他:「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我们从来只是为了迦利亚的自由而战。我和赤色联盟的合作也只是因为赤色联盟是迦利亚的盟友!你们怎么能把我们和赤党混为一谈——」

审讯官冰冷的目光硬生生地把我的话顶了回去。他冷哼一声,站直身子,拍了拍手像是在清除灰尘。「你会明白的。朱丽叶特小姐,你会明白的。」

明白?明白什么?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骇人的可能性:我传递的那些情报,真的有到达游击队的手中吗?还是......早已被引导到另一条暗流之中?难道是赤色联盟?

可是,我的家族从未与他们有过牵扯,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拯救迦利亚而已啊!

难道,我真的被利用了吗?

我向他的后方瞥去,看见有人拿了几瓶水还有一块毛巾,心里一凉。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朱朱吧……」我听见诺拉虚弱地恳求。

他们……他们要做什么……

我无助地看着诺拉。她双手反剪着,蜷缩在地上,像是一只被折断翅膀的云雀,却依然努力抬起头,用微弱而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我。那眼神中有一丝……歉意。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这不可能......」

「埃莉奥诺尔小姐,」他的语气阴冷,带着玩味的威胁,「你妹妹的命可就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间。只要你说出你们的同伙,我们或许还能对你网开一面。不然,她恐怕得先尝尝赤色联盟的特产了——」

「我们不是赤党!」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却显得那么脆弱。「我们只是为了解放南迦利亚!」

审讯官咧开嘴,笑得更加得意:「是吗?那么,你们为什么会为赤色联盟工作呢?赤党的走狗还谈什么南迦利亚的解放,真是讽刺啊!」

他不等我回应,便猛地扑上来,将那条湿毛巾压在我的脸上。我挣扎着,呼吸瞬间被夺走,湿冷的布料紧贴着我的鼻子和嘴巴,将我所有的抗拒都封死在一片黑暗之中。

紧接着,冰冷的水倾泻而下。

溺水感猝不及防地袭来,水流无情地涌入我的鼻腔,我的胸膛拼命地上下起伏,却只能感受到更多的水灌进肺部。我开始绝望地挣扎,脚尖疯狂地蹬着地板,但身体的束缚让我动弹不得。

「朱朱!不要——呃!!」我依稀听见诺拉求饶的声音被打断。

就在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之前,毛巾被取下。

「咳咳咳……咳咳……哈啊……哈啊……」我剧烈地咳嗽,胸腔疼得像是被撕裂。

视线朦胧中,我看到诺拉被士兵按在地上,她的手被反铐,头发凌乱不堪。

「你们……放开她……」我有气无力地抗议。

「埃莉奥诺尔!你看看你妹妹的样子!我建议你不要不识好歹!」审讯官指着我,语气更加残酷,「要证明你们的清白很简单——告诉我,你还和哪些游击队员合作过?」

对啊……只要诺拉把她认识的那些战士的名字都说出来,那我们就可以证明清白了啊!

「……」可是我没有听见诺拉说一句话。

「诺……诺拉?」我难以置信。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说……?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吗……?

「唔唔唔……」我的脸上又一次覆上了湿毛巾。

我的喉咙像被烈焰灼烧一般痛苦,肺部在窒息的压迫下几乎要炸裂。我无助地扭动身躯,几乎要卸下我的肩膀。

然后,毛巾又一次被取下。

「咳咳——呕——咳——」我全身痉挛,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只要说出来,我们或许可以相信,你们只是被赤色分子欺骗的天真贵族——不然,你的家族会被定罪为卖国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恍惚间,我依稀听见审讯官说道。

「……」诺拉只是闭着眼睛。

为什么啊……

诺拉……

我的姐姐……

第三次,毛巾覆盖在了我的眼前。

「埃莉奥诺尔,其实你确实是卖国贼。」审讯官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不过,你卖的对象是赤色联盟。但民众会怎么看呢?他们只会觉得你们是日耳曼尼亚的走狗,叛徒——你说是吧?」

我的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样,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将我彻底吞噬。

我们家族会被当作和日耳曼尼亚合作的叛徒,永世不得翻身。

而我和诺拉试图拯救迦利亚,和家族切割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断片,四肢胡乱地抽搐,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变得迟钝而痛苦。

「朱朱……朱朱……对不起……」就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我听见诺拉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微弱,像是最后一缕熄灭的火光。

姐姐……

为什么是道歉啊……

你难道……真的是……赤色联盟的……

黑暗最终将我吞没,彻底夺走了我的意识。

——————

我从一片朦胧中慢慢醒来,意识像是从深海中浮上水面,每一秒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身体是冰冷的,衣物破烂不堪,裸露的肌肤贴着地面时传来刺骨的寒意。我的手脚被粗绳紧紧地捆住,麻木中带着刺痛。我试图挣扎,却感到每一丝力气都像流沙般滑走。

直到我感受到身下微弱的起伏,那熟悉的气息让我猛然睁开眼。

「诺拉!……咳……」

我低声唤着,抬起头,看见姐姐的脸。她的嘴角有血迹,脸上的淤青令人触目惊心,但她依然微微垂下头,将我护在她的膝上。

「朱朱,你醒了……」诺拉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轻轻低下头,额头几乎贴上我的额头。

「为什么……」我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压抑不住的质问,「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你明知道,只要告诉他们我们是被赤色分子欺骗的,把上下级的名字交代清楚,他们就不会再逼我们了……我们就能得救……」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声音中带着绝望与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家族平白无故地背上这样的罪名……咳咳……」

刚才的刑罚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让我讲两个字就要咳嗽一下。

诺拉的身体轻轻一颤,泪水顺着她满是伤痕的脸颊滑落,无声地滴在我额头上。

「对不起……朱朱,对不起。」她的声音因哽咽而破碎,像是一把刀刺进我的胸口。「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般敲击着我的心。

「维维是赤党……德米特里也是。而我……加入游击队之后,也选择了他们的道路。」

我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维维的影像瞬间浮现在脑海中,那是她被处决的那一天,她的眼神清澈却带着不屈的坚定,彷佛早已接受了命运。

「你还记得吗,维维最后说过的话……她说,『不要忘了,这一切的不公的源头在哪里。』」诺拉的声音颤抖,眼神沉痛。「我无法忽视那些话,朱朱……我曾经以为,我们的敌人只是侵略我们的异乡人,但后来我发现,不是的……真正让人们受苦的,不只是外来的敌人,而是那些将人们分裂、压迫的人,无论他们是外来的还是本地的。所以……我就……」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诺拉垂下眼睛,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一切,但我那时候以为……赤色联盟,也许是最接近那个理想的地方。所以……」

她的话让我感到窒息。我想要反驳,但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审讯官冷酷的眼神和那些残酷的折磨。我们拼尽全力保护的国家,竟然对我们施以如此残忍的手段。

「刚才……他们说,政府为了重建,争取泰西联邦(The Western Federation)的援助,要和赤党划清界限……」诺拉的声音微弱得几乎消失,但每一个字都像针刺般深深刺进我的心。

「什么……!这群人用这种手段,要把我们逼死,就因为泰西联邦那几个破钱——咳咳咳!」我声音急切,喉咙像被灼烧一样痛苦。

「朱朱——」诺拉神色担忧。

我只是摇了摇头,喘了喘气,压低声音:「他们要钱……直接查封我们的家产就好……咳咳……为什么要让我们受这种羞辱!」

诺拉声音疲惫:「这些怎么够呢……不仅是泰罗市,还有整个迦利亚大大小小的城镇。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名声,让泰西联邦相信,这个国家和赤党再无瓜葛。」

我愣住了,胸口的怒火越烧越旺,话一出口,却气如游丝。「那泰西联邦就这么好……咳咳……他们到底做过什么?如果他们真的在乎我们,为什么不早点来帮我们……咳咳……为什么给钱还要条件……」

诺拉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泰西联邦确实比赤色联盟更强大,他们解放了我们的国家也是事实……而且日耳曼尼亚被打败了,接下来就是他们一决雌雄的时候了……他们的资源和实力,能帮助新政府重建迦利亚……也许,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哪怕我们这样白白被冤枉,被当作民族公敌……咳咳……你也……你也愿意吗?!」我咬着牙,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诺拉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哭出声来:「对不起……朱朱,对不起……我在加入赤党以后,发现很多事情不是我想的样子……所以我也不知道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和父亲也跟着受苦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眼泪不断落下,渗入破损的地面。我看着她的样子,才注意到,她的身体遍体鳞伤,下体和嘴角红肿得触目惊心。

那样的景象让我几乎再次落泪,但我用力忍住了。

我努力地坐起身,靠向她。

她倚在我的肩上,向我坦白了一切。

「朱朱,你知道吗……我最早加入游击队的时候,只是个普通队员,什么都不懂,只想着解放南迦利亚,为大家争取自由。」诺拉的声音因疲惫而颤抖,但我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滚烫情感。

「然后呢?」我忍不住问。

「有一次,我的小队接到高层命令,让我们佯攻一个敌方据点。那是个注定牺牲的任务,你知道吗?明知道没有希望,队友们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们说,这是为了让更多人有活路。」

「他们……后来呢?」我低声追问,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全队只有我活下来了。」她低下头,声音变得沙哑。「因为我是最晚加入的,他们把最后的生机留给了我。整个小队的人都没了,他们的脸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之后,我被升为分队长,开始和赤党国际总部有了联系。」

我的喉咙一阵紧缩,却听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那些命令,朱朱……」诺拉的语气中充满了痛苦。「我们执行的大多是破坏任务,烧毁桥梁,炸毁仓库,甚至烧掉农田,为了断敌军的粮。我亲眼看着那些百姓挨饿,但是你知道他们怎么和我说吗?」

她顿了顿,喘了一口气。「他们说……『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园,多挨几天饿不算什么』……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羞耻……」

「那……那些高层呢?他们怎么说?」我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揪着。

「他们承诺过的物资从来没来过。赤党国际答应的支援只是一纸空文。后来,有些分队长开始质疑赤党国际支持我们究竟是什么动机,是真心要帮我们解放,还是只是为了赤色联盟拖延时间……」诺拉闭上眼。

「可是朱朱……那些人隔天就消失了……前一天刚刚还和我们激烈讨论问题,开着玩笑的人,第二天就……」她嘴唇不住抖动,「而且更让我觉得害怕的是,高层的人什么都没有说,其他的分队长也什么都没有说……就像……就像他们本来就不存在一样……我真的好害怕……」

「可是你什么都没说……你把这些藏起来了……对吗?」我的声音微微颤抖。

她点了点头。「我不敢说……那些年轻的士兵,跟着我出生入死,他们信任我。我怎么能……我每天只能强迫自己,专注于任务,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

「但是真正让我彻底绝望的,是分队被围剿的时候。」她的声音突然放低,几乎听不见。「我们被敌军包围了数天,我从电台里听到的,不是支援,而是赤党国际发来的指示——解散。赤党在各个国家的支部都被要求自行处理问题。」

「什么?」我的心猛然一缩。

「也许……赤色联盟从来没打算帮助我们,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他们用来牵制敌人的棋子。」诺拉笑了笑,那笑容苦涩得让人心碎。「他们要我自行解决,但是战略问题,我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办啊……」

「后来,我们突围无望,我又负了伤,只能让部队化整为零……我自己留下来,准备断后迎接死亡。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但那一刻,我觉得终于可以结束了……可是……」

她的声音哽咽了,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可是父亲和你,竟然为了救我,把家族的命运都赌上了……朱朱,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滑落。「因为你是我姐姐啊……我怎么可能放弃你呢?」

诺拉低下头,将额头贴在我的胸口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我感到我的胸口湿润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在被接回家以后,每天都对着窗外发呆。

我原本以为,她在怀念过去作战的时光,她在为无法替维维报仇而感到遗憾,她在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而悔恨。

但现在,我明白了——

——她在回到家里以后,不对,也许她在听到赤党国际解散的消息时,她的理想就已经燃尽了。

我怎么那个时候还恬不知耻地指责她,说她不顾我的感受?

但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反驳我,只是和我道歉!

我真的好不要脸……

牢房里的空气浓稠得像凝固的铁,周围的静默只被我们微弱的呼吸声打破。

「诺拉,你觉得德米特里知道这些吗?」我感到一丝无法抑制的哀伤。

诺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像飘渺的微风:「吉玛(Dima)……他最好不知道吧……」

她用了那个名字。

「吉玛?」我低语,细细咀嚼这个爱称。诺拉从不轻易提起这个名字,这让我心头一紧。「你……你是不是很想他?」

诺拉像被戳中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然后,她终于痛哭起来,把头埋进我的胸口。

「我……我真的好想他,朱朱……」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

「我刚去游击队和赤党的那几个月,他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他总是把外套脱给我穿,说我太瘦了会冻坏;他总是在深夜里守着电台,眼里全是疲惫却从不说出口;他总是骂我笨,说我的枪法需要再练一千次,然后自己却偷偷帮我整理装备;等到我真的能独当一面,正式入伍的时候,他又舍不得我,明明要比我大几个月,却像个小弟弟一样……」

「我们在首都大学里的时候,他总是和我抬杠,总是讨我打,后来还厚着脸皮邀请我跳探戈,搞得我们后来只要一说话,整个班级都要看我们热闹……」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却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深情。

「我想他啊……朱朱,我真的好想他啊……可是我又好害怕……我害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我……我害怕……如果他真的来了……我们会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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