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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看望脖子中弹的知更鸟,被医生告知第一件事是要亲自给她擦拭身体?——《硝烟不浪漫》,2

小说: 2025-09-01 07:52 5hhhhh 9420 ℃

而站在她身边,亚伦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卡什娅,少说点,知更鸟现在还是病人,需要静养。”他提醒道。

但没想到,卡什娅则是毫不客气地朝着亚伦翻了一个白眼:“静养?在这儿?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她冷笑一声:“你大可听听现在外面是什么声音,先不说野战医院里的鬼哭狼嚎了,门外头还时不时扔下个炸弹来呢。我就和小鸟说几句话就不安静啦?”

亚伦显然没有卡什娅直接就顶嘴回来了,不由得顿了顿。

“但这也不是你一直这样的借口。更何况,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又来…!我都说八百遍了我早就成年了,我爱去哪去哪,反倒是你,能不能不要每天像个老妈子一样跟在后头管着我…”

“卡什娅…!”

“……”

卡什娅没有理他,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冷。星期日用余光简单扫了一下两人,正准备开口说一

些打圆场的话,却没想到自己的衣袖被自家妹妹轻轻地拉了拉。他看向知更鸟,看到后者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亦正如她所暗示的那般,片刻后,卡什娅摆了摆手,不满地“嘁”了一声。

“不会打扰她太久的,我送完这捧花就回去了。”她努着嘴,拉长了声音,“也用不着你操心…”随后,她像是彻底将自家兄长弃置在一旁一般,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捧花:“喏!带给你的,小鸟。”

“我本来想给你带点吃的的,斯捷潘从伙食房那边摸索到不少好东西,但,你也知道的。”她耸了耸肩,“我不可能揣着兜肉走一路,所以想了想,还是给你带了捧花来…我本来想去那个据点村采的,但你猜怎么着,嘿。”

“那里的孩子一听说是我带给你的,就自发组织起来帮我了!——所以才有这么大一捧,怎么样,好看吧?”

“卡-卡什娅。”听到孩子们,知更鸟下意识地挣扎着爬起身来,“那些孩子…他们怎么样了?”“诶,你刚动完手术,小心点…”卡什娅赶忙过去扶她,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随后露出一个笑容,“他们没事儿,马上就都要转移到后方去了。”

“呼…那就好。”知更鸟松了一口气,“上面是准备把他们转移到哪里去?后面的村子里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那些不是我的任务,我也不确定。”卡什娅迟疑了一下。“这样啊…那我们下次找机会一起去后方看他们吧,怎么样?”

“可-可以啊。”卡什娅点头,她把花塞到了知更鸟的怀里,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差不多要到我归队的时间了,小鸟。”

“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走了啊。

“嗯-嗯…”知更鸟点了点头。

或许是长期行军的影响,卡什娅的动作很干净利落,她没有流连多久,便站起身来离开,而亚伦则紧跟着她的脚步,接在她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俩没走多远,床帘荡了一下落下来,挡住了知更鸟的视线。隔着阻挡,他们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我送你一下。”“才不要,我自己能走,你快回去。”的吵嘴。

“…我没想到,亚伦在他妹妹面前居然是这种性格。”

又回归到了二人空间,星期日沉吟了一下,率先开了口。

想起他锲而不舍地追上去的举动,知更鸟下意识地笑了下:“很像是老妈子,是吧?”低下头来,星期日看着自家妹妹,温柔地勾了勾嘴角:“有点。”

“…别看卡什娅经常顶撞他,其实她比谁都在乎她哥哥。”知更鸟说道,“她希望亚伦能够早日离开这里。”

“离开?”

知更鸟叹了口气:“嗯。”

“这是卡什娅亲口和我说的。当年征兵的时候,发给亚伦的征兵令莫名其妙发到了她的手里,而她自作主张代替亚伦上前线,也不够是一个念头之差的事情。”

“她是瞒着亚伦偷偷走的,卡斯别林亚特的军队管理很混乱,所以刚开始的头几个月还没有

人发现,后来发现了…似乎也因为她立下的战功不少,而不了了之了。”

“这样啊。”星期日沉吟着点了点头,“等等,那亚伦不是找不到她了?”

“算…是吧。”知更鸟笑了下,“她有伪造一些信件,谎称自己在什么别的地方…诸如此类的。”星期日点了点头:“喔。”

“但是,在她身份败露的时候,她也因为自己虽然是女兵,但却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事迹,登上了当地的报纸。”

“被亚伦看到了?”“…嗯。”

星期日笑:“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啊…因为亚伦擅自到前线来找她这件事,卡什娅气了有十天半个月,和亚伦也天天吵架。”知更鸟叹了口气,“不用想也知道,她比谁都想让亚伦回家。”

“大概…一周前吧。我和她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知更鸟眯了眯眸,边回忆边说着,“她是这么和我说的。”

“战争是地狱,前线更是地狱中的地狱,她走不了,所以,她希望亚伦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第四章

“这样啊。”星期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她有没有想过…亚伦也是这个想法呢?”

这段话显然意有所指,尤其是在当下这样一个情况下,知更鸟错开了目光,轻轻地笑了笑。“我猜,她是知道的。但是哥哥,这不是只有离开这么简单。”

“…我知道。”

“…但是这是因人而异,不是吗,Robin。”

“…”

暗中的交锋还在继续,他们的眼神被各自刻意地控制着不去看向对方。僵持良久,知更鸟叹了一口气:“我也有我必须留下的理由,哥哥。“…但是…”

“我累了,哥哥。”最后,女生不得不抬起眸来看向他,目光中融进了一种类似恳求一般的神色,“这些事情,等我伤好一点以后再说,好吗?”

“……”

星期日沉默了良久。“好。”

面色苍白,身体孱弱的少女依旧躺在病床上,星期日在弯腰给她掖完被角后,微微抬起身来。他随后便看到自家妹妹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被他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知更鸟的状态其实算不上好,但好歹已经苏醒,比起先前昏迷的时候,双颊还是回温了些许血色。在双方都退让了半步、松了口气的气氛下,许久未见的思念缓慢从釜底抽出了嫩芽,一点一点地把刚刚还应争执而变得蛮横的心脏软化。

星期日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伸出了手,但却是实实在在地抚摸上了知更鸟的发丝。“…哥哥?”

知更鸟握上了星期日的手,低低地唤了他一声。“…Robin……”

星期日低垂下眸,眼底透露出一股深深地悲哀和后怕:“我很担心你。”

“……”

“……嗯。”知更鸟轻轻地回应道。

随后,她缓慢地撑起自己的身子,坐在病床上,主动张开了手。“Robin?”星期日迟疑了半瞬。

“…不抱吗?”她闷笑了一下。“…抱。”

那是一个别扭但又结结实实的拥抱。胸膛触碰在一起的时候,星期日仿佛能听到知更鸟的心跳。

知更鸟下意识地便把她的脑袋搁在了星期日的肩膀上,就像小时候无数次的拥抱那样。由于埋到了星期日的怀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带上了些许鼻音。

她问:“过来…辛苦吗?这里离匹诺康尼那么远。“…还好。”

“你憔悴了好多…是不是日夜不休地赶过来了。

“没有…”星期日迟疑了一下,“…有休息。”

“好嘛。”

“真的。”

“我没说我不信。”

“…好吧。”

“……”

“…哥哥,卡斯别林亚特…是个好地方,这里的人们淳朴、勤劳、善良。”

一点一点地挪动着,知更鸟将脑袋搁到了星期日的颈窝。他们已经这样停留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了,但让人意外的是,有别于她所一直害怕的可能会产生的其他情愫,知更鸟此时此刻

只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心安。“我知道。”

星期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们在战争中也没有放弃希望。”知更鸟低垂着眉眼,“…你会喜欢上这里的。“…嗯。”

“一会儿去好好休息一下,好吗。我担心你太累了。”

“没事的,妹妹。”

“……我会好好休息。”

“嗯嘛。”女生低低地笑了下。笑罢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你能来陪我…哥哥,”她说,“你能来陪我…我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Robin。”

“…………”

这段对话结束在一个傍晚,距离星期日抵达野战医院的三个小时后。随后,重逢的兄妹俩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分离。

接下来的五六天里,在本着尽量让知更鸟一个人好好休息的原则下,星期日只有饭点左右会抽空去看看她,虽然每次他也想多陪自家妹妹一会儿,但前线的战事繁忙,他也必须担起自己志愿者的责任。

在这短暂的空隙之中,他意外地和亚伦熟悉了起来。亚伦虽然外表看着非常大大咧咧,但实际上是一个做活计十分细致的人,他们在共同出任务的时候会简单地闲聊几句,但即便是这种零散的聊天频率,也能极大地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也是从亚伦的口中他才得知,他其实大大低估了知更鸟在其他士兵心中的形象和影响力。“你是有所不知啊,星期日先生。”

那是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傍晚,他们正在医院外面清理一些轰炸的碎石。亚伦一边扫着尘一边说道:“你的妹妹在我们这个师里面,名气可大着哩…”

亚伦并不是医学出身,所以并不能参与到治疗和救护的核心过程,同为志愿者,他也只能做一些打打下手的工作。但他来到这里充其量只是为了看着自己的妹妹,所以不管是做什么活计,他都不会抱怨一点。

“嗯…?”听着亚伦这话,星期日本能地皱了皱眉。不知是占有欲还是什么别的情感在作耸,他并不喜欢得知自家妹妹被太多人喜欢。

“她来这儿有一个多月了吧…如果我没记得。她是个好女孩,真的,顶顶的好女孩儿…”

“这我当然知道,亚伦先生。”星期日说道。

“你也知道,我妹天天挂在嘴边的,前线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亚伦铲起了一堆碎石,“在这里打仗的士兵,吃的没个好的,住的地方天天被轰炸不说,还老有伤亡。之前我们这儿的整个环境一直都很压抑,所有人都阴恻恻的…”

“但是,还得是知更鸟小姐啊,她来了以后,即便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也一点苦不叫,而且还坚持唱歌。她时常歌唱,也没有停止过歌唱,就是这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用她的歌声感染了大伙…那些时候,她和卡什娅一直呆在一起,她们在没有战事的晚上,常常会坐在一起说笑。”

“你懂吗,绕着一堆火,但其实也只不过是随便堆起来的枯树叶,然后他们就这般围着火堆…”亚伦眯着眼睛回忆着,在回想起知更鸟和士兵们一同歌唱的那些夜晚的时候,他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你不知道娅莎有多喜欢她…大伙都很喜欢她……”

“…………”

但一想到她当下所受的伤,亚伦又下意识地叹起气来:“唉…可惜…真是流弹无情啊……”

“星期日先生,她真个顶顶好的女孩,对吧?”

“…………”

“星期日先生…?”

“…………嗯。”

“你怎么了?”

“没…没有。”星期日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又铲了一铲子被炸烂的碎屑:“我好像听到了我妹妹的声音了。”

他说着。随后继续沉默着,像是在认真地听着什么。

听到这话的亚伦也跟着沉默了,没了人声的环境一下变得格外安静,那些隐藏在背景音之中的声音遂后一点点地凸显出来。

实际上,星期日并不是听到了知更鸟的声音,而是在无意识之中感受到了由知更鸟的天环所传达过来的,平和且富有力量的能量。那些能量就这么在卡斯别林亚特泛着燥热和青草香的夏天傍晚,翻过了山腰,径直而精准地传到了他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到来后正巧赶上了两边的休息期,知更鸟苏醒后的这段时间里,虽然一直反复有小型的轰炸,但却并没有爆发过太大规模的冲突。

“…我记得,如果知更鸟小姐恢复的好的话……今天应该是她出院的日子?”亚伦迟疑地说道,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露出笑容。

“说不能娅莎正在和她呆在一起,他们又开始唱歌了!星期日先生,我们要不赶紧弄完回去

吧?”

“…好?”

亚伦说完便加快了自己的力气,而星期日也半迟疑着点了点头。

一点点感受到来自家妹传过来的能量,星期日能够感受到知更鸟此时平和而愉悦的心情。他想着,能够拥有着这般情绪的她,一定是处在一个相对安逸的环境之中,无需他报以任何的担心。

一起唱歌…?这是什么活动吗,还是他们会时不时举办的晚会?星期日沉默地想着。实际上,他鲜少参加这样的活动,但他却无比熟悉知更鸟的歌声。在当时她的演唱会还空无一人的时候,他便一直、一直陪伴着她了。

他们踩着太阳最后落下的余晖回到了野战医院。但最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医院,而是医院面前一大片空地上劈里啪啦燃烧着的篝火。

透过篝火所燃烧着的、扭曲的空气,星期日看到了知更鸟在与卡什娅交谈之中流露出的愉快的笑容。他们身旁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大部分就像是卡什娅那般,连军装都来不及脱下。他们三三两两地应和着,有时跟着歌唱,有时说笑,只是在紧张的、焦急的战时日常之中,短暂地放松那么几个瞬间。

现场定然是有酒的,但星期日知道,自己的家妹向来滴酒不沾。被人群所围绕着,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促狭和紧张,反而是在隐隐之中,掌握了主导一切的能力。

随后,他对上了知更鸟的视线。

篝火依旧在燃烧着,能够是不是从那一堆的柴火之中听到木头爆裂的声音,但这并没有阻挡知更鸟看到了迟迟归来的他,随后,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她朝着他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浅浅的、温柔的笑容。而紧接着,卡什娅也顺着知更鸟的视线看了过来。

于是他们就抢在了红发女生好奇目光落过来的前一个瞬间,赶忙错开了目光。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的晚会并没有结束地很晚,大概在繁星攀爬上天空之后不久就落下了帷幕。

篝火熄灭的时候,知更鸟找到了星期日。而再一次见到知更鸟,星期日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统领一切的感觉已经褪去了。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所更为熟知的,身为他妹妹的知更鸟。

更加柔和无害的知更鸟。“哥哥。”

她唤着他,走到了他身边,下意识地拉上了他的衣袖。星期日看着她,轻轻地颔首:“外面结束了?”

“嗯。”知更鸟点了点头,“火熄了,所以大家没呆多久就散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和星期日肩膀隔上一拳的距离:“我后面好像就没有看到你了,你没有出来一起参加吗?”

星期日摇头:“我不习惯呆在人太多的地方。能够听到你的歌声,感受到你…我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比起这个,Robin,你的喉咙……”

“我问过医生啦。”知更鸟吐了吐舌头,“是得到允许后才唱歌的,子弹虽然伤了脖子,但是没有伤到喉咙。”

她说到后面甚至轻笑了一下,露出了些许俏皮的神态:“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就算你知道了我也会问的。”听着她的话,星期日也不自觉地笑了下。

“你知道吗,卡什娅和我说,他们两个国家的高层似乎准备协调了…”女生说着,可以听得出来,她今天晚上的心情很好,“说不定这里的战事快要结束了。”

“真好呀,这里的人民终于可以过上比较安稳的日子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

“她和我说,最近的敌袭也减少了很多,他们在前线的压力小了一大半,而且伤亡也减少了,医院也不至于这么连轴转了……”

“啊,我记得今晚食宿的负责人还要给我重新安排床位,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好。你去吧。”

“我也该差不多时候去洗漱了,时候也不早了。”

说是洗漱,其实也就不过抱个脸盆到接水的地方简单冲洗一下自己的脸和身子。刚刚到来的时候,星期日其实很不习惯这么简陋的条件,但他好歹小时候也在战地里吃过苦,所以没过多久就适应了。

今天晚上是知更鸟出院的大好日子,又恰逢上头传来战事减少的风声,和当地人们一起吃了很长一段时间苦的知更鸟自然是很轻易地融入了士兵们兴奋的情绪之中。但才刚来不久,一

直抽离在群体之外的星期日却并没有就这般掉以轻心。

他低下头,任由冷水哗啦啦地落到了他的面颊、以及身体上。乳色的肌肤挂上水珠,他就这般在这种物理的冷却之中沉默地思考。

他还记得,他刚刚抵达的那一天,是他最近这些日子里见到的伤亡最为惨重的一天。对于他来说,当时漫山遍野的哀嚎,以及整个医院三天都散不干净的血腥味依旧历历在目。而距离那一天——也才过去了一个星期不到。

他并不能统计这个战事到底苦苦坚持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月、三个月、亦或者是一年,但就在这么短短的一周就宣布停战……男人沉默着,下意识地皱眉思索。

可能吗?

他这样反问着自己。

头发湿淋淋地粘着水,连同着耳朵上的羽毛也变得湿漉,在简单地擦干后,他便从冷水中走了出来,回到了他平时休息的地方——

然后,他便看到了知更鸟,抱着一床的被褥,一脸为难的正在和他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但是,雅佳小姐,我是说,这个位置会不会有一点不太合适……”什-么?

星期日有些不明所以,来到了自己的床位——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个地铺的位子。随后他便听到了完整的内容。

他听到那位名为雅佳的、应该就是知更鸟口中主管食宿的小姐没有丝毫回转余地地回应道:“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位置了,知更鸟小姐,也就星期日先生这个床位旁边能有一个空出来的地方。”

知更鸟大抵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身体于瞬间像是被冻结一般彻底地僵硬起来。她机械而卡顿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来。

随后,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毫无意外地对到了一起。而与此同时,雅佳的声音仍尚未落下。“就麻烦您这段时间辛苦一下,睡在星期日先生的旁边,和他挤一下吧。”

第五章

“睡在星期日先生的旁边,和他挤一下吧。”

“嗡”的一声,知更鸟感觉自己大脑中的那根弦在莫名之间,突兀地便断裂了。而自己的心跳随着女人话语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出,一点一点地加上了速度。

哥哥就在身后。在和女人聊天的过程中,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天环接收到了熟悉的信号。她可以把那称之为味道吗?知更鸟忍不住分神了几秒,但那股无比熟悉的感觉的确随着男人的走近,一点一点地萦绕上知更鸟的身体。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于是,便看到了发梢还尚未彻底干透,耳羽仍挂着水珠的星期日。

星期日一向是非常洁身自好的,对于贴身衣物的选择,他向来精挑细选。在知更鸟模糊的印象里,他鲜少有过大片裸露肌肤的时候,即便在匹诺康尼,他在非必要的时刻都不会把自己的手套摘下。

但,就在这么短暂的瞬间,在离匹诺康尼几万光年遥远的卡斯别林亚特,她看到了——几乎可以说是另外一面的哥哥——大片裸露的手臂,被交错的睡袍领口而遮掩住的若隐若现的锁骨,来自成年男性的荷尔蒙叠加上天环所带来的天生的吸引力在那么短促的一个瞬间排山倒海地闯入了她的五感,告诉她,警告她,她的哥哥,也不仅仅只是哥哥这么简单。

她的视线仅仅只是停留了一秒,就被烫得想要逃离。

耳根攀上了红色,少女慌忙别开头,就连自己的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起来:“雅、雅-雅佳小姐…我还是觉得非常不妥……”

“知更鸟小姐呀,我也不是非得把你安置在这里,只是时在腾不出位置了,您不睡这儿,就得睡到外面去哩…”

雅佳无奈地说着:“难不成你还想睡到前线去吗?我的好小姐。就这么定了啊,你赶紧去洗

漱去吧。”

“但、但是……”

知更鸟下意识地回应道,试图再次挽留一下,但是雷厉风行的女人却并没有再做停留,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逃离了现场,唯留下来自匹诺康尼的兄妹俩面面相觑。

但好在这儿并不只是一个单人间,而是类似大通铺一般的地方,基本是三两个床位挨在一起,然后之间再留下些许间隔——其他床位还有人,正坐着三三两两地聊天。被笼罩在其他人交谈的嘈杂背景音中,两人之间的氛围好歹没有到落针有声那般程度的寂静和尴尬。

星期日被分到的是一个角落,而他旁边的床位本一直是空着的,没想到此时此刻拥有了主人,还是他的妹妹。

男人低着头,沉默地拿毛巾一下一下地擦着自己的羽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他们让你睡在这儿?”

“……嗯。”知更鸟别过头,声音细得几乎难以耳闻。“……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吗?”

“我…我不知道。”她叹了一口气,“雅佳小姐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我去试试吧。”星期日低垂着眸说道,拧干了自己发梢上最后一滴水珠。

于情于理,不,或许在外人眼里的确是毫不在理的,但无论如何,他们兄妹俩都不能睡在一起。

这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荒唐事。是他们兄妹俩彼此无法言说却又心照不宣的荒唐事。它曾经在某些气温过度攀升的瞬间差点灼烧掉那层的窗户纸,却又被两人近乎同时地盖上了遮掩的绒布。

他们彼此拥抱,彼此互相依偎,明明是成年人,却又试图从对方已经发育完全的躯体上偷寻到些许儿时的熟悉感——但实际上,这一切早便随着他们的成长烟消云散了,他们看向彼此,试图把一切的情感埋藏在来自血液的亲情之中,却无论如何,都只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对方。

十分钟后,星期日回来了。他看着苦苦等待着他的知更鸟,轻轻地,摇了摇头。男人的声音干涩无比,熟悉的渴意又一点一点地侵蚀回了他的神经。

“…去洗漱吧……妹妹。”他说。他叫她妹妹。

知更鸟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她回应道。“我知道了,哥哥。”

时间是怎么弥散的,又是怎么流失的,在那般一个仲夏湿热的夜晚,知更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她只记得自己躺下身的那一瞬,她清晰地听到了兄长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们焦灼又紧张地,刻意让肩膀与彼此隔着一拳的距离。空气是热的,呼吸是热的,就连翻个身的动作,也像是在热锅里面搅和粘稠得仿佛快化为实质的热量。

他们自然没有盖被子,但却也没有让自己的身体接触到对方。只是那个距离实在是太近、太近了,近到只需要轻轻一个睁眸,就能看到对方细腻的肌肤,看到湿漉漉的汗珠从脖颈滑落,随后渗入到不可知的领域之中。

他们试图背贴着背,但却无论如何都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心跳响的像是雷鼓,但是却没有任何能够让这一切平息的办法。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明明是久别重逢的兄妹再次拥眠,但此时此刻的他们却睡得仿佛陌生人一般,在狭小逼仄的空间之中,硬生生地隔开了些许距离。因为,无论是哪一方都心知肚明,只要他们触碰到彼此,一切都会失控地滑向坠落的深渊。

第二天早上,几乎一夜没睡的兄妹俩都醒了个大早。

房间内,其他志愿者的鼾声此起彼伏,闷了一晚的房间里,二氧化碳的浓度高到让人的脑袋有些发昏,他们几乎是在本能的驱动下去洗漱,随后可以说是差点倒在了门外的草地上。

清晨的阳光是温热的,没了正午那会儿所铺天盖地的毒辣,知更鸟迷迷糊糊地想着,就是这般再次睡去,倒也不是不可。

两人没精打采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和亚伦兄妹俩坐在一起吃早饭。还是卡什娅率先发现了,她向来性子直,目光在星期日和知更鸟的身上来回转了两下,就率先问出了口。

“怎么啦你们俩,一个个看起来都跟没睡醒似的。”她一边扒着早饭一边问,“小鸟你不是昨天刚刚出院吗?没睡好啊?”

“嗯…嗯……”知更鸟点了点头。“怎么回事啊?”

“可能是…新的床位不太适应。”女生说着,下意识地看了星期日一眼,后者沉默地低着头,但知更鸟可以感受得到,星期日的呼吸也很紧。

两人又再一次陷入了心照不宣的沉默之中。

四人之中,反倒亚伦才是最读不懂气氛的那一个:“嗯?但是雅佳不是和我说她昨晚把你分到你哥旁边去了吗?有你哥照顾还没睡好吗?”

就是因为睡在我哥身边所以才睡不好啊。知更鸟面露无奈。

随着亚伦的话,昨晚本该被她刻意忽视的记忆像是过幻灯片一般再一次在大脑中放映了起来。

于是,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又再一次感受到了从兄长那边传递过来的体温。

女生迅速地低下了头,脖颈攀上了红色:“没、没事。”

而星期日也几乎是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

他慌忙出声。

——“是我对家妹照顾不周…”

——“是不是那里面睡的人老打呼吵着你了,我就说,我老觉得你们睡的那屋又闷又不舒服…”

下一瞬,男人的声音和卡什娅突然抢话的声音撞在了一起。银发男人和红发女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错了一秒。

而星期日迅速地在自己的眼底架起森严的防备,把自己刚刚因为睡眠缺失和疲惫而显露的情绪尽数藏进了眼底。

卡什娅愣神了一秒钟。她抿住了唇。

随后,将自己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知更鸟的身上。紧接着她爽朗地笑了一下,用力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没事儿,等一会儿吃完饭,我去你屋看看呢。小事。”

“雅佳肯定晚上又忘记开窗户了,她事太多了,老是忘这忘那的,真实的,都不关注下你明明才是个刚出院的病人…”

女生说道,像是没事人一般岔开了话题,她向来擅长引导对话,几乎没几下,饭桌上的话题就被她彻底地引开,引到了有关战事的讨论上。而红头发的少女也不过是在说话的间隙之中,将自己的目光抛向了知更鸟。

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只需要这一眼,一切过多的说明,都无需再赘述。

第六章

但好在,除了这些偶然的插曲以外,野战医院里的其他一切都是松弛的。轰炸不再像是以前那般频繁,送进来的伤员在逐日减少。在随后的几天,卡什娅频频从前线带来消息,敌军正在转移和撤出。没了繁重的医疗压力,所有人的精神都放松了许多。

除了星期日。或许是他向来做事留一线的习惯,他并没有多么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反而是

更加注意知更鸟的情况。儿时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知道,战场一直都是瞬息万变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你也觉得现在大家的状态松散得有些不对劲,对吗?”

又是一日外出清理的任务,亚伦借着干活的间隙,在不经意之中走到了星期日的身边。星期日的目光落向了这位头发粗短的男人,轻轻抬了下眼眸。

“我只是向来都对一切消息保持警惕。”他说道。

“这是个好习惯。”亚伦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苦笑了一下,“真应该叫娅莎和你学一下,她一直都是这样,很容易就轻信了那些消息,也不爱去验证背后的真实性。”

“我不想败了她的性子,但我又担心她在前线能有个什么闪失…”男人把重物摞到了地板上,撑着自己的膝盖,叹了口气。

星期日了然:“所以,这也是你最近老是明里暗里跟着她的原因?”“被你发现了啊。”亚伦耸了耸肩膀。

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越到紧要关头,我就觉得越不能放松…虽然大家现在都在盼着回家,但我还是觉得在回家之前,得先应该把手头的事情做好。”

星期日再次收拾来一簸箕的碎石,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放下东西的一瞬间,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战争要结束了啊…”亚伦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遥远的天边,停顿了好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吗。站在这满目疮痍和废墟之上。”

在他的视线里,远方是大片被炸毁的废墟,在那废墟之下,曾经平和的小镇早已成为了一座空无一人的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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