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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在校园里的取款机上取出一万两千元存款，这是她省下的生活费。她每年会省下约一千三百元存进银行，此刻她有些庆幸派上了用场。当然不存起来她其实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然后她静静地坐在小湖边上的长椅上，双手托着脑袋，看着太阳一点一点从地平线那头升起来。她很肯定中间自己睡了一会儿，于是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六点十五分了。湖的那一侧宿舍楼里打扮整齐的十六岁女孩们陆陆续续地从林荫道上走过去，绝大部分人大概是没有对死亡的觉悟。

“学妹，这个湖是不能跳的。”

手持扫把的学姐拍拍安娜的肩膀，安娜弹了一下回头看去。

这位学姐扫视了安娜一眼，瞟到她身边的两沓现金。

“抱歉，只是提醒你一下——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好久了。”

“没事，我马上就走。”安娜把头转回去。

她先听到学姐扫地的声音慢慢离开，很快又听见她折回来。

“我今晚上就到使用寿命了，手机送给你吧。省得花钱买了。”

感受到一个长条状的物体拍在自己肩膀上，安娜伸出右手去接。她的指尖触摸到磨砂玻璃的背板和钛合金的中框，然后感受到手机的份量。学姐把手放开，于是她就完全抓住了这台手机。

“很贵吧。”安娜吃惊地说。

“嗯，我用大部分存款买的。账户你也可以拿去用，毕竟你大概还没成年吧。”

安娜掖了掖袖子，不知说些什么。

“开屏密码是025623——其他的密码全都在密码软件里存着，支付密码也是这个，还剩几千块钱怎么都想不出可以怎么用，你也拿去吧。”

学姐把没有拿着扫把的那只手放在安娜的肩膀上，轻轻地对着她的耳朵说。

实在不知道回复什么的安娜点了点头。学姐把手拿开，回头继续扫地去了。

安娜站起身来，转身追上已经走了一小段路的学姐。学姐笑着看着安娜，等着听她要说什么。

“其实我已经成年了，而且想知道学姐你叫什么。”

安娜飞快地说出这一小段话。

“生日快乐。”学姐伸出空着的手来：“我叫切妮娅·乌兰塔。一个一天就会被忘掉的名字，契切琳。”

安娜有些吃惊，但是切妮娅甩开了她的手，自顾自地离开了。这让安娜有些尴尬，她整了一下袖子，又低下来把袜子塞进裤腿里，从迎面而来的学生队伍的一旁擦过去。

她走到校门前和门卫打招呼。年轻的门卫其实也是她的学姐，她拿着一块记录板和笔递给安娜，安娜踟蹰了一会儿接过来。

“要写什么？”

门卫指了指出门的那部分：“我知道你肯定不回来了，但是还是写一下班级姓名。”

安娜把笔打开，用一只手垫着板子慢慢写字。

“你的东西都收拾好分出去了吗？”门卫盯着笔尖问。

安娜摇摇头：“都不知道给谁。当然也主要是没有什么东西。”

“也是。如果有寄送人体制品的需求的话让商家帮你写一下名字。不然只能扔到垃圾桶。切记。”

“大概是不会有的。没有关系好到那种程度的还活着的同学。”

把笔还给门卫之后门卫拿出钥匙打开单独供人出入的小门。安娜从刚拉开的门缝里钻出去，门卫叹息一声关上门。

安娜掏出手机，和她的手相比手机好像太大了一些，她得用两只手才能操作屏幕。看了一下完全没有好友的社交软件，她唯独对其中的余额非常惊讶。乌兰塔学姐说是只留了几千块，实际上却留下接近一万块钱。

“九千九百九十四块钱也算几千块吗…四舍五入一下刚好是这一点点就是了。”

该吃早饭了。安娜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六点三十八分。早餐店这个时候大概是开门了。找一家吃吧。跨过校门口非常宽敞的马路就是一个商业综合体。不少女孩子会在这里玩一天死掉，据说在上个十年很兴旺，但是安娜来的时候不大对，这里现在已经是只有下午能靠要死的疯狂消费的女孩活着的地方了。

“给我两个肉包子，一个甜烧饼。”

安娜看着早餐店的招牌对里面忙碌的员工喊道。柜台上的女孩伸出手给她来了一下脑瓜崩：“这才几点你就来吃早饭，我们包子馅还在擦地呢。”

安娜摸摸头看了一眼正在擦地的包子馅小姐，她比了个大拇指。

“还得过二十分钟才把我宰掉呢。来太早了。”包子馅喊道：“怎么来这么早？”

“我不太清楚，但怎么这么晚？该说是五点就上早餐了吧。”

柜台前另一个女孩子递给她一个玉米馒头：“这是剩的员工餐，吃吧——你看我们这里哪有人吃早饭啊，都是学生，学校内就解决了。其他人多半和我们一样吃员工餐。”

“这样啊。玉米馒头也挺不错的。”安娜接过来咬了一口馒头。

“也不嫌噎得慌。”包子馅给她递来用装豆浆杯子装的水：“喝吧，等会儿包子蒸好了来尝尝。”

安娜小口小口地喝水，水的温度有些高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不睡懒觉吗？”柜台前的女孩问。

“不睡。我半夜出来的。”

“不冷吗？这天气，不急的话进来坐坐吧。里面不开暖气也够热的。”

安娜从柜台的一侧绕进店里，女孩们给她拿来一个折叠椅，安娜并不太想坐下来，就把白色的长外套脱下来叠好放在椅子上。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三个人都摇头，其实工作两个人就够做的，但是考虑到七点要做包子，因此就多安排了人手。何况安娜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她们不大想麻烦她。

“陪我们聊聊天吧。”包子馅放下抹布说。安娜点点头看着她。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没有花。说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决定好销毁了？不考完试吗？”

“也不早吧。考试能不能过大概不需要等到当天。”

“说什么呢。是说你年纪小。看你才十四岁顶多了吧。活够了没有啊？”

柜台上的女孩转身拍了安娜一下。安娜感觉有些无奈。

“我足十六岁了。”

“那你可真——袖珍。有一米六吗？”

另一个女孩看到安娜吃完馒头又递给她一个。安娜打了一下她的手。

“问陌生人身高挺不礼貌的哎。”

她想了想又接过馒头咬了一口。

“干我们这个的就会问啊——不到一米六的话可以用小烤炉烤，很多地方会想要。”

女孩比了一下自己和安娜：“我们这种比较高的就很难办，哪怕整个烤很难会有人真的吃掉，都是看菜。——说来，你是学什么的？”

“公务员。”安娜盯着墙上的菜单答道。她发现墙上的菜谱远不如学校里的丰富，但价格也更便宜些。

女孩们一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压力可大了吧。”

“也没有啊，不算特别难。”安娜摇头：“让我去学疼痛耐受之类的课程可是要老命了，文史之类的倒反而简单。”

“咦——是改了吗？那文史不是给人学的简直。”包子馅感叹道。

“我猜没有。”柜台前的女孩放下正在洗的厨具看了一眼表：“七点了。”

包子馅答应了一声，转到后面的帘子里开始脱衣服。

“哎，还是问一下你们的名字吧。”安娜拉了一下衣袖。

“我叫佩丽卡。”柜台前的女孩回答道。

另一个女孩把身子转到安娜面前：“叫我堀就好。——帮我系一下围裙。”

安娜给堀打了个不怎么牢固的蝴蝶结，围裙的绳子有些太短了，蝴蝶结看上去像是一个死结。

“还是我来吧。”脱完衣服的包子馅走出来解开堀身上围裙的结。

“哦对了。”她想起来：“你叫什么？”

“安东尼娅·零宁·契切琳。”

“能叫你安娜吗？”佩丽卡问。

“她们都这么叫。请随意。包子馅小姐叫什么呢？”

“莫塔拉。和我的…父亲一个姓。叫我的名字米兰娜就好。如果还需要的话。”

安娜有些诧异：“你有父亲？他怎么允许你这么随便就去死的？”

“他拦不住我啊，我不大喜欢他。”包子馅回答道：“好了我们快点吧。希望他来的时候包子还有剩的。”

包子馅米兰娜和系好围裙的堀合力把米兰娜自己挂在架子上，她摇动了一下铁架子确定自己已经被彻底捆好，然后就招呼堀开始切肉。安娜很惊讶，因为学校里的包子馅都是死掉的同学做的，活切肉这种事很少见。

堀把米兰娜放在布置好放血槽的台子上，然后拿出切肉刀开始从她的身上一块一块地割肉。米兰娜抽动得很厉害，但她咬住牙齿没有叫出来。

“操…真疼——我的疼痛耐受3课程是飘过去的——真他妈后悔啊…真疼啊操——”米兰娜一边骂着一边抖动。安娜看着堀的发套和围裙上沾满米兰娜的鲜血。

“别贫了，我俩也是飘过去的。这不是给我打样吗？——要帮你把舌头割掉吗？别咬掉了。”

米兰娜点点头张嘴。

“别咬我一下啊，我中午还有餐馆要去的，舌头伸好。”

堀一把抓住米兰娜的舌头，安娜凑上去看了一下，米兰娜肯定咬到舌头了，舌尖血肉模糊，堀一刀把她的舌头割下来扔到一边，她手刚抽出来米兰娜就狠狠咬了一下，随后她又张开嘴爆发出一阵模糊的声音。

安娜关切地猜测她在说些什么，米兰娜笑了一下尴尬地闭上了嘴。

“她大概还是在骂人我想。”堀又切下一块她的小腿肉。

安娜点头：“换我这个时候估计十八代祖宗都骂到了。”

堀给米兰娜开膛，取出她的内脏扔进桶里，然后用塑料袋套住她的脑袋一把划开喉咙。米兰娜呜咽了一小会儿，身体无力地垂了下去，佩丽卡递给堀一把切骨刀，堀比划了一下沿着颈椎劈开了米兰娜的脑袋。

“说来——你中午空吗？”堀扭头问安娜，安娜无措地点点头。

堀把米兰娜的脑袋扔进垃圾袋：“啊——好，陪我去一下我供肉的餐馆吧。我死之后的东西都给你。”

“那就我来看店了？行吧。安娜——你吃完午饭来拿一下我的遗物和脑袋行吗？找地方直接扔掉也可以。留在店里不好。”

“好。”安娜点头：“那我去找个地方坐一上午——给我留个电话吧。”

佩丽卡和堀都给安娜留了电话，安娜一个一个打通再挂掉，然后输入联系人的姓名。

“那十点半见？走到那地方要半个小时。”堀想了一下。

安娜点点头，站起来走到柜台外把外套翻开穿上，她发现外套上溅了一滴血，有些心疼地擦了一下，发现血迹没有离开的痕迹，只好随它去了。

她沿着商业综合体的外缘走了十五分钟，发现一家不错的店。坐下点了一杯气泡水，坐了一个多小时，堀给她打电话让她去拿两个米兰娜做的包子，只好穿上衣服去拿。不得不说包子的味道非常鲜美，和隔夜的肉做的大不相同。正吃着安娜眼见一个火冒三丈的中年男人向这里冲过来，只得赶紧避让。

“谁会和两个要宰掉的小姑娘计较啊…”她抱怨着，一口把包子馅连着油全部吃下去，用小包的纸巾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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