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抹額

機動隊伍第一次攔截溫氏就成功，讓魏無羨跟聶懷桑很是雀躍。

而魏無羨則更高興，因為他腰側那個口子敷了二十幾天藍氏上好的傷藥終於長出了血肉，可以糊著藥膏包紮起來，不僅能夠穿上衣服還被藍牧霖允許下床行走了。

臥床二十多天，要不是有聶懷桑陪著他聊天、和他一起琢磨怎麼整治金光善，魏無羨都覺得自己可能會無聊至死。

畢竟關於家族構成、世家身份，他只用了七天就學的差不多了，其他管理職位的庶務他暫時沒有學的必要，就只能和聶懷桑東拉西扯的閒聊，無聊到差點跟藍牧霖要醫書來看。

雖然他目前只能緩慢走動，還不能爬陡坡、太大幅度的轉身，但至少可以不用被關在醫堂房間裡面，而且藍啓仁還允許他去暫時存放藏書的書庫看書──藏書閣被燒後藍氏只稍作整理，目前沒有時間人力資金重建，周圍還用籬笆圍起來避免孩子亂跑誤闖。

藍啓仁知道他沒了金丹、靈脈有損，特別找出關於靈脈修復的書籍，還有音律、符咒陣法的書。

這些都是藍曦臣當年搶救出來帶著逃命的，多半是孤本，還有少量殘卷，都是藍氏前輩在外帶回的收藏。

魏無羨一頭就扎了進去，聶懷桑慘遭拋棄，可憐兮兮的跟著他看了幾天書，後來實在啃不下去，自己帶了些話本坐在魏無羨旁邊看，算著時間提醒魏無羨要休息。

後來魏無羨嫌要回去醫堂喝藥麻煩，藍牧霖乾脆讓小薏把飯食和藥湯送過去給他，聶懷桑的飯也順帶了。

就這樣過了幾天，魏無羨的家袍抹額做好了──在他能下床的第一時間藍啓仁就讓人來給他量體裁衣──魏無羨在小薏的幫助下換上了整套衣服，還想讓小薏給他束抹額，收到少年驚恐的眼神。

「不是你什麼反應啊？」魏無羨看著聽完他的要求後彈射一般跳開的少年，覺得對方像是在看登徒子。

「魏公子……藍氏抹額不能隨便讓別人碰的。」小薏如臨大敵的看著魏無羨手裡那條純白抹額，「藍氏抹額意喻規束自我，而先祖藍安曾言，只有在命定之人、傾心之人面前，可以不必有任何規束。所以歷代傳下的教訓都是……我們的抹額是非常非常私人且，呃，敏、敏感的珍貴事物，除了自己，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隨便觸碰，我們也不能隨便取下……就是……我們的抹額，幾乎就相當於我們的清白啦！」

小薏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魏無羨拿著抹額呆立在原地。

這這這……這抹額意義非常重大啊！

而他以前……竟然還扯藍忘機的抹額，並且扯了兩次！

他現在知道為什麼當年溫氏清談會，藍忘機被他扯下抹額後那麼生氣了。

他這不就是毀了藍忘機的清白嗎！藍湛當年沒有拿手上的弓來抽他都是藍湛涵養好了，而之後在玄武洞他又扯了一次……

魏無羨覺得那是因為藍忘機有傷，加上父親生死不知、兄長下落不明的難過擔憂才沒有來把他揍一頓。

魏無羨時隔數年，為當時的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也遲來的對藍忘機感到抱歉與愧疚。

等藍湛回來，要跟他道歉賠罪才行。

魏無羨在心裡暗暗決定。

隨後他向小薏請教該怎麼束抹額，讓小薏幫他看看束得正不正。

他在鏡子前看著煥然一新的自己。

輕飄飄的白色家袍穿在他身上其實也不奇怪。

額頭上勒著個帶子也沒那麼難看。

雖然不習慣，但……

魏無羨笑了笑，鏡子裡的人也灑脫的笑了。

也只是暫時的而已。

魏無羨這時當然不會知道，藍氏校服自他這次穿上後，就再也沒有脫下。

※※※※※※※

魏無羨拿著柔軟的抹額，對僵硬的回頭死死瞪著自己的藍忘機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給你，你重新繫上吧。」

藍忘機臉色十分難看，印堂間彷彿有黑氣籠罩，握弓的手背青筋爆起，氣得幾乎都要發抖了。

魏無羨見他好像連眼裡都爬上血絲，忍不住捏了捏手裡的抹額，正想著自己扯掉的應該是藍忘機的抹額，而不是他身上的哪個部位吧，藍忘機忽然就冷冷的道：「藍氏抹額，只有在命定的傾心之人面前可以解下。魏嬰，你扯下了我的抹額，你必須同我成親、對我負責。」

魏無羨啊了一聲，一旁跳出數人，將他們圍在中間拍著手繞著他們轉圈：「成親成親，藍湛和魏嬰要成親啦！魏嬰扯下藍湛的抹額，藍湛也心悅魏嬰，所以要成親啦！」

魏無羨認出他們，是醫師藍牧霖、藥僮小薏、藍仲雲、藍泓嘉和藍曦臣，他倉惶道：「不是……」

場景一變，他們拜了三拜，從彩衣鎮遊街回到雲深不知處，路上不斷有人祝福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天造地設、早生貴子……

最後魏無羨和藍忘機坐在一張榻上，藍忘機溫柔又深情的看著他，魏無羨也覺得心裡一陣雀躍羞澀。

「魏嬰，春宵苦短，要好好把握。」藍忘機用那張雅正的臉表情正經的對他道，說完一臉正氣的伸手去脫……不，一把撕開了他的衣服。

「啊！」

魏無羨大喊一聲，驚醒了。

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看著房頂，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做這種夢。

就算驟然得知藍氏的抹額有那麼重大的含義，他也不至於夢到自己和藍湛成親啊？

……該不會他心裡深處在肖想藍湛吧？

那也該是他脫藍湛衣服啊！藍湛那麼斯斯文文的怎麼會撕人衣服呢！

魏無羨想著想著莫名感到不服氣，甚至覺得夢裡的自己不夠主動。

……

…………

魏無羨哀嚎一聲捂住自己的臉。

怎麼真的開始想要怎麼脫藍湛的衣服了！魏無羨！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啊！

說起來他記得遊街時有人祝他跟藍湛早生貴子，生什麼生！兩個大男人生得出個什麼來啊！

夢跟現實都是相反的！藍湛是他的朋友、恩人，他做這種夢不是在褻瀆好朋友嗎？藍湛還照顧了他這麼久！

一定是被抹額太過重大的含義嚇的，又對藍湛太愧疚，才會做這樣的夢！

沒錯！

魏無羨把自己說服了，起床洗漱換藥穿衣，彆彆扭扭的繫好抹額，去書庫看書！

殊不知這只是開始。

此後每隔一兩天，魏無羨就會夢到自己在各個地方扯下藍忘機的抹額，蘭室、冷泉、藏書閣、他現在住的房間、溫氏清談會獵場裡、烏漆嘛黑的玄武洞、江陵駐地，然後藍忘機都會說：藍氏抹額，只有在命定的傾心之人面前可以解下。魏嬰，你扯下了我的抹額，你必須同我成親、對我負責；接著場景一轉，他們就拜堂入洞房，每次藍忘機也都會說：魏嬰，春宵苦短，要好好把握。說完就來撕他的衣服。

魏無羨每次做夢醒了都要罵自己沒出息。

為什麼不是自己先撕藍湛衣服！

「魏兄，你在想什麼啊？」

「在想撕藍湛的衣服……」魏無羨說完猛的回神，一下就對上聶懷桑呆滯的臉。

魏無羨連連擺手、猛力搖頭，驚慌道：「不是不是！懷桑兄，我不是那個意思！」

聶懷桑差點驚掉下巴，他魏兄……想撕藍忘機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看耶！

他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故作不信：「那是什麼意思？」

魏無羨漲紅了臉，總不能說他夢到藍湛來撕自己衣服好幾次，他也想在夢裡撕回去？

聶懷桑見他光紅著臉不說話，作恍然大悟貌：「喔～你對藍忘機有非分之想！」

魏無羨臉更紅了，連脖頸也漫上一片緋紅：「沒有！我……」也不能說沒有？他夢到跟藍湛成親這麼多次，他好像……不排斥？

……對啊！他怎麼不排斥呢？甚至在意的是誰撕誰衣服。

聶懷桑看著魏無羨正要開始狡辯就閉上嘴開始思考什麼，然後目睹他本來就已經很紅的臉和脖子變成更深的紅色。

魏兄會不會因為太害羞血管爆掉啊？

聶懷桑擔憂的想。

「懷桑兄，我問你件事……」魏無羨把拿到家袍抹額那天，小薏告訴他的抹額的含義後，他想起以前自己扯過藍忘機抹額，然後夢到好多次跟藍湛成親說給聶懷桑聽。

聶懷桑一轉摺扇：「喔……那不是很明顯嗎，你喜歡藍忘機啊。」

魏無羨目露迷茫，「我不懂……這樣是喜歡？」他想了想，「我沒有像話本那樣想時時刻刻見到藍湛，也沒有那麼不捨與藍湛分開，或是看到藍湛心臟就怦怦跳……」

聶懷桑扇子差點掉了。

魏兄居然……用話本故事來當作喜歡的標準嗎？

「魏兄啊……」聶懷桑搖著扇子，「喜歡有很多種型態的，不是非要如膠似漆、誰離不開誰才是愛情。退一步來說，你就算不喜歡藍忘機，至少也是不排斥跟他比朋友更進一步，不然你想想，你夢到跟我成親是什麼感覺？」

魏無羨想像了一下，然後渾身起雞皮疙瘩，忍不住離聶懷桑遠了一點。

「……」聶懷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哈、哈哈……」魏無羨乾笑，「跟藍湛成親也是不錯哈。」

聶懷桑瞪了他一眼，「你打算怎麼辦？繼續嘴硬不喜歡藍忘機？還是去追求他？」

「……」魏無羨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我沒有要嘴硬。但是我也不可能去追求藍湛……至少現在不能。」

聶懷桑挑眉，多少明白他的想法。

且不說現在是戰時，哪有餘裕追求愛情，藍忘機父親也去世不到一年，更不是好時機，而且魏無羨現在不僅欠著藍氏的救命之恩，身體也還沒養好，再說他目前也只是一個普通外門門生，追求藍氏嫡系二公子？感覺會被藍家嫡系趕出去。

果然，魏無羨也是這麼說了出來：救命之恩未報、身體還在休養、藍湛父親身亡不久、現在打仗時機不對、他沒有那個本錢來說要追求藍忘機。

聶懷桑看著魏無羨有些消沉的樣子，卻是掩在扇子後笑了出來。

還說不是喜歡，一下子就考慮了那麼多，哪像不喜歡的樣子。

「那你就好好養身體，之後去獲取戰功，然後跟藍忘機多多培養感情，再告白試試。」聶懷桑給他出謀劃策，見魏無羨眼睛開始發亮，然後又提出一個餿主意：「不然你直接對藍忘機說，你還不了救命之恩只能以身相許，看他答不答應。」

魏無羨沒好氣的拍了拍他的背：「這種玩笑藍湛才不信。」

聶懷桑唉喲一聲，裝作被打疼的樣子，魏無羨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

最後兩人一起笑了出來。

＊＊＊恭喜羨羨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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