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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终结,4

小说:N辛罪人德N辛罪人德 2025-08-31 15:23 5hhhhh 3520 ℃

我再见到德米安时已经是秋天。

其实不能说这段时间里我没有见过德米安。我们依然能在学校的走廊上相遇,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互相打过招呼,也没有再一起散步、在放学后的时光中彼此相处。起初我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与他擦肩而过时,依然满怀喜悦地对他问好。他也依然回头对我微笑,可是看到那个微笑的一瞬间,我就意识到有什么永远地改变了——那微笑并不属于我,那笑容已与他对其他人所露出的那种礼貌性的微笑无异。他与我之间的链接消散了,我不再在他眼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个变化吓坏了我,我好几次用乞求的目光望向他的班级,从窗口望向他所在的位置。可是他一次也没有再看过我。很快我也无法再在走廊里遇见他,只有在放学后的铃声中,短暂地见到他的身影消散在鱼贯而出的人群里。我不明白为什么德米安要这样对我,与他相处时的记忆依然在我脑中清晰可见,可是再想拥有一份这样的美好已经十分困难。他不再看向我了,哪怕偶尔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要经过我,我也无法从他扫过我的视线中发现分毫认可与期待。他像一颗流星,从我的天空中短暂地划过一道,给我留下憧憬与希望,然后就隐入黑暗中。

我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状态。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再次落入荒漠的感觉使我更加痛恨这个世界,痛恨一切虚假的秩序与谎言。秋日的冷风从山中吹来,带走了蒸腾的水汽与沸腾的热风,树叶那鲜嫩的绿色消退了,花朵枯萎,连太阳也时常隐入云层中。苍白透明的空气流过我的肺腑,将我如纸扎的小鸟一般抛向空洞的新学期。我再踏入这片校园时,连日的失眠与旷日持久的压力已在我的眼眶下画上青黑的痕迹。

世界变得更加衰颓、也更加疯狂了。在遮天蔽日的包装精美的谎言中,越来越多的邻居与可亲的同学们死去了,变成了没有温度而硬邦邦的义体。可亲的邻人们死去了,能够一起说笑的同学们也死去了,从它们那僵硬旋转的头颅中,我看不到他们昔日那温暖的灵魂。一切都在沉没、崩塌、向着最终的灭亡缓缓移动,旧世界在精美的谎言中被抬起,向着深邃阴暗的深渊不断滑行。人们既恐惧肉体的改变,又拥抱着彻底的异化与亵渎,衰老与疼痛让他们害怕体会生命的美好,也害怕起调动他们感官与爱的热情。身处这艘沉没中的巨轮、这逐渐坠落的巨舰,为何我一定要与这些人一同毁灭呢?如今我孤身一人,然而对这压迫着我的世界的憎恨与对那印记的憧憬,使我在没有同伴的情况下也仍能坚持——因我已明白如今何为正道,因我已找到一个栖身之所。

我知道在某处的翼中有一座教团,受着公司的领导,而做着审判与净化的事。长钉与巨锤是他们的武器,而信仰与教义则保证了他们思想的纯洁。我明白那正是我所需要到达的地方——在那里我能够找到我的使命,成为世界之翼的一片羽毛、成为这改变世界的一员正是我那伟大道路中的一环。我不能逃离压迫着我的枷锁,不能逃离那虚假家庭的桎梏,就只能打碎它。不到一年我就将成年,行刑的刀刃将在那时落下,我所要做的就是在一切变得无可挽回之前,击碎这囚禁我的牢笼与那高悬的刃。

德米安没再找过我,而我也不屑于再寻找他。尽管有时面对着逐渐萧瑟的街景,望着那因流失了生命而徐徐飘落的枯叶,我会不可避免地想起他。我仍思念着德米安,思念着他与我的教诲与那友爱的时光,可我也恨着他,恨他背叛我与他的誓言,背叛我与他要走的路。他的话让我相信我有足够的力量改变这一切,相信着那仅供少数人到达的新世界,他为我描绘出新世界的光景,使我的希望寄托于那美妙的愿景,却又悄然退出,徒留我一人在探索的荒芜。他是个不合格的向导、一个懦弱的引路人,他不能与我一同踏上这荣光的路,我就不屑于再相信他。

与公司的交流很顺利,很快,我就被邀请加入N公司,成为那纯净的教团中的一员。可要我丢下这已被义体污染腐化的家乡不管,我却无法认同。我深深爱着我的故乡,爱它四季的风景与那徐徐的风,爱那可亲的邻人、与那友善的风俗,可如今一切都被腐蚀了,落入义体那巨大的骗局中。我不能坐视不理,希望将剩余的人从这邪风中解救。我希望悼念我家人的亡魂,将他们痛苦的灵魂从机械中解放。想到这里,我向理事提出请求,希望在我加入公司之前,先借助教团的力量。

她理解我的苦衷,同意了我的请求。我交出了家宅的钥匙,为他们指明通向我家乡的路。净化到来的前一天我沉浸在巨大的期待里,为即将到来的改变而欣喜异常,又为在那之后就不能再见到家乡的建筑而感到小小的忧伤。我离开这里后,就不再能见到熟悉的风景、也不能再见到那些可爱的喷泉、石砖、还有广场上的圣诞树了。在临行的那一刻到来前,我不否认这牵绊脚步的乡愁——它是我对自己童年的美好生活的深切怀念,我将它视作宝贵的记忆珍宝,留藏在我心中。

可是这一切改变前的最后一刻德米安却来找了我。他站在窗边,校服的袖子挽到小臂,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轻松而自信地站着,就和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一样。一看到他,我就感到一阵恐慌感,为他投向我的视线而感到莫名的心虚,似乎我所做的只是污秽的罪,而他是从遥远某处前来的使者,要审判我的罪行。

我讨厌在他面前的这种恐慌感,它动摇我的精神,绊住我的脚步。我不愿正眼看他,只是停在他面前,双眼盯着他胸前的纽扣,而不去看他的脸。

“你要远行了,”他说,“你要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离开这里。”

“那又如何?”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惊觉的冷酷,“陈词滥调我已经听厌了,你知道我的志向不在此地。”

德米安并不对我的这种冒犯态度生气,他看起来罕见的有点无奈,就像在看一个走向陌路的朋友——我们原本可以一直亲爱地相处下去的。我不愿再与他浪费时间,他也没有要挽留我的意思,于是我转身走向与他相对的那条路中,沿着我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可是回去的路上我脑中充满他的身影,他那淡然的语调、还有那随和而缥缈的态度。他是一个有着印记的人、与我有着相同资质的人,我临行时不能带上他,他见到我时也不会追随我。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终于见到了钉与锤那神圣的成员们。为首的是一名魁梧男子,身披铠甲,面容被铁做的面具罩住。我看不见他的脸,却对他感到无比的亲切。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我知道他的力量将能帮助我登上我应该在的位置。家宅的木地板在铁靴的踩踏下吱嘎作响,伪造的仿品们尖叫着质问,又在我的面前失声。

“请安息吧。”我沉痛地说,为我亲爱的父母、我那可敬的姐妹感到深切的哀悼,他们的灵魂遭金属撕裂,柔软的皮肤也遭冰冷的钢铁剥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们的亡魂从这机械零件中解放。我想起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还能面对他们的微笑、与他们共进早餐的时候,他们谨遵着社会的规则,灵魂在温暖的肉体下发着亲情的微光。我那时沉浸在这柔和的光芒中,误以为将机械替换人的四肢是真能造福那些伤者的事情。可是等我真正见识到这技术的可怕之处,我就不能再容忍它胡作非为。

零件爆开的声音与电火花的炸裂声刺痛我的耳膜。我松开手,锤子与钉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异端已被清除、所有的苦难已被解放、所有被污染的灵魂都已被净化了,我转过身去,看见断裂的脖颈处冒出的火花,心里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经过大厅时我却看见那墙上挂着的仪容镜——镜里倒映出我的脸,那红色的印记在我额头上闪闪发光,却只剩下两道痕迹。

我冲过去,仔细端详我的脸、端详那消失一道的印记。末尾的一笔变淡了、消失了,在我眼前弥留般闪了闪,最后隐没在我的皮肤中。我的印记残缺了、丢失了,我不能相信这一切,也不能相信这背后所蕴含的意义。我的印记遭破坏了,我的祝福也变得残破,在黑暗的大厅中,我徒劳地盯着镜子,内心满是难以置信与几近崩溃的迷茫。

“点起火吧。”我说。于是他们点起火来,把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烧得一干二净。这虚假的幸福、这谎言之下苟延残喘的忍耐与漫长的自我欺骗如今都将化为火焰中的灰烬,姜黄色的烈焰照亮了我的视野,冲天的火光中,我却惊觉又是那个熟悉的存在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

“——德米安!!”

我咆哮起来,转身冲向他的方向。他果然在那里,火光映亮了他的眼,那对深邃的深蓝色眼睛中倒映着橙红色的光。意识到他在这里的一瞬间,我出离愤怒,为他又一次来到这里而感到秘密泄露,为他明明已抛弃了我、如今又在这里审视我而感到难以忍受。他既拒绝与我同行,就没资格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挑衅我。我抓住他,缠住他的胳膊,却看见他的那一枚印记——完整而鲜明,三道痕迹在他的额上闪闪发光。

我彻底崩溃了,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低下头看着我,“为什么?”我问他,完全被疯狂的情感控制了,理智荡然无存,“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完整?”

我意识到他还拥有完整的印记,意识到他还留有那一份改变的力量,也意识到我不能成为他。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央求他告诉我前往新世界的方法,可他什么也不说,冷漠地站在那里,让我想起学校花园中的大理石像——苍白而冷漠、透着一种无生命的残忍。一切都毁灭了,这不是正确的道路,而正确的道路究竟在哪里,也许只有德米安才能告诉我。我意识到我永远无法超越他,不能成为他,这一刻那印记的颜色刺痛了我,我不让他离开,恳求他给我一个认可、恳求他给我一个祝福。

“给我一个祝福吧,”我央求他,几乎跪下来,死死抓住他的身体,不让他走,“认可我所做的一切,告诉我我应该前行。”

他的身体也很冷,我意识到也许他当真来自另一个世界,我需要他认可我,否则我将永远在缺失了印记的不完整的诅咒中,怀疑而失落地度过一生。可德米安什么也不说,我感到他的手落在我肩膀上,也许是想要推开我。这一刻我心里感到莫大的恐惧,我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在火光中闪闪发亮的眼睛。

他的眼神刺痛了我。意识到他不会给我答案,怒火便掌控了我的身体。我原本不想难为他,可是我不能忍受他的眼神——我不能忍受。

一瞬间爆发出的强大力量给了我剧烈的冲动。我把德米安推倒在地上,坐在他的身上,不顾一切地抠着他完整的印记。那一定很痛,因为指甲挖下去的那一刻我听见了他的一声痛呼,但很快,他就没再发出一丝声音。四周只有跳动作响的火焰燃烧声、还有我失去理智的嘶吼。

“——太迟了。”我听见他说。

“太迟了……辛克莱,”德米安的声音很虚弱,他仍然流着血,伤口很深,我想那一定会在他的头上留下疤痕,“你已经拥有了足够的信念,拥有了权力、信仰,还有即将到来的、属于你的人生。可是你的人格仍然存在着一处,它不能被填满也不能被修补,只要你仍然保持着这一处的缺憾,就永远到达不了永恒。”

“那会是你对我的祝福吗?”我抓着他的领子,“为什么不能认可我所做的一切?”

我感到头很痛,额头上属于印记的那块地方同样很痛,就像正和德米安的伤口一道流着血。我感到眼睛湿润了,有什么液体从眼眶中落下来,落到德米安的脸上。我又想起夏天的那个晚上,我与他立下的那个约定——我们会一起前往新世界,直到我们一同步入永恒。然而火光照亮了回忆的景象,把我拉回到残酷的现实。

“——是异端吗?”

那个身披铠甲的魁梧男人发现了我。他走过来,用钉尖指着德米安的咽喉。

“不,”我回应他。德米安在我手下仍然带着那平静的神情,他既不指责我,也不因我的伤害而感到愤怒,他默默地流着血,就像这一切都是他本应承受的一样。

“但他是个罪人。”

我站起来,感到眼前一片模糊,鼻腔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下来,一直流到我的下巴上。我放开了德米安,看见他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跟上教团的步伐朝镇外走去。火光吞噬了我的房子,一直烧到黎明升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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