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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终结,3

小说:N辛罪人德N辛罪人德 2025-08-31 15:23 5hhhhh 3300 ℃

人只有一次生命。纵使孩童时期玩的抓人游戏总能使人一次又一次地复生,可归根结底游戏以外的生活中,人死以后就不再具有可能。这并非是需要九条命来逃脱的抓人游戏,也不是可以靠投币来完成复活的电子娱乐,现实生活一旦越过那道神秘的大门,一切就都会结束,一切都会戛然而止:不再有鲜花与歌声、不再有喜悦与欢笑、也不再有更多的少年情怀与向往追求。

很多人把死定义为大脑停止活动的那一刻、或是心脏完全停息的那一秒。我并未深刻研究过这两点的不同,也没有更深入地学过有关人体的更多生理知识。心脏与大脑是人类身体中最重要的两个部分——心脏供给人活动的力量,而大脑则给人精神上的思考,给人以复杂的自我意志,使人能够区别于这世上其他的岩石、昆虫或是野兽。我父母摘除了他们的心脏,我姐姐则把她的大脑献给电流与线路,人类所至关重要的器官都被蒙蔽在冰冷的谎言之下,那么他们如今也不能称为活着。

我的家人们在那个冬天就已经过世了,人类的灵魂随温暖柔软的肉体一并离去。假若一个人一直生活在谎言与伪造的世界中,那么除非他有着坚不可摧的强悍精神,否则早晚他也会在这被称为理所应当的世界中慢慢沉沦。我年纪太小,还不能做手术,因此所谓全家团圆的日子就被定在我高中毕业以后、我成年的那一天,以作为可怕的成人礼。无形的锁链挂在我的头顶,我的躯体每成长一分,离那高悬的枷锁就越近一分。燃烧的壁炉熄灭了、每日的早餐也仅剩一份孤独的餐具,达摩克利斯之剑吊在我的颅顶,我的灵魂日夜受着那终将到来之日的煎熬。

所幸命运并未封锁我的所有道路。那位转校生站在道路的分岔口,像一位引路人那般等待着我的前来。见到他的第一秒我就明白我们会成为朋友——他与我有着相同的印记,而他的眼神又是那样令人熟悉,我曾做过一个梦,与我同行的先知旅人,其眼中也像这样闪着永恒的星星。

那并非是一张少年的脸,也并非一张男人的脸。身处人群之中,他的脸看起来就像许多特质的结合,使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那也并非一张人类的脸,因为他的神情与周围的所有人类都显出迥异的不同。他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我相信着这一点,他是从原野上闯入都市的一只野兽、从古代的遗迹中误入现代的一位先贤,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我们这些人难以企及的、高悬在空中的圆满与统一,一种安宁的平和。他在此处已别无所求,而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我需要他,而我也必须让他也需要我。很长一段时间我相信着那就是我将要成为的样子——我渴望成为他,也渴望他来到我这里。

如同山谷中的两股河流自然而然地交汇到一起那样,我与德米安说上了话。他对我的态度与对围绕在他身边的其他人不一样,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十分欣喜,认为是他也发现了我与他是一样的人。寻找到知己的感觉何其令人喜悦,和谐与友爱的光辉一度冲淡了我对那阴险的成人礼的阴影、忘却了等待着我的苦难与谎言。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就像许多正常的朋友会做的那样,一起在放课后的小径里散步、共进午餐、讨论课程与将要到来的考试。我太高兴了,忘记了我此前的孤独、忘记了我要走的道路,而道路并非是我不去看它就会消失的。它再度被我所注意到时是在德米安的话里。他很敏锐、又足够善解人意,目光深远、看得见所有我们将要面临的道路。

“辛克莱,”他唤我的名字,“你如何看待你自己?”

我正在思考最后一堂课的作业,听到他的话不免愣了一下。

“我?”我放下笔,“我想我大体上仍然是守规矩的学生……我并不喜欢我现在的处境,但我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打破它。”

“你明白这一点,”他说,“你会走向一条与他人不同的道路,可是你得清楚——无论行向哪里,通向内心的路都是最艰难的。”

“你有一个印记,不是吗?”德米安靠过来,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那是我印记所在的位置,当我不面向镜子时,它并不会在现实的其他人眼中显露出来,可是德米安却看着那里,就像可以看见它的存在一样,手指描绘出它的形状,“你明白你与其他人不一样,也知道你身上所潜藏的无数可能。”德米安把手放下来,放在我的手上,“可是在你打破这一切前,你得先看清自己。”

他的目光具有某种魔力,说话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双眼。有时,他的话会击中我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地方,使我潜下水底,望着我心灵水体中最深也最黑暗的那个地方。那里一片混沌。我向往着他的这种眼神,也明白我现在不能像他一样,对自己的处境有足够而透彻的认知。我不过是窝居在一座行将倒塌的巢中,看着铡刀如何向我坠落。

“你想逃走、想打破这种现状,不是吗?”

我点点头。他看向远处,回暖的春天把一切变得困倦与平和,花朵绽开,远处的屋顶在阳光下释放着白天吸收的暖意。

“当你对你自身的力量抱有无可撼动的信念时……那就是你的破壳之日。辛克莱,很快这道路就会让你做出抉择,而打破蛋壳后的你会变成何种模样,这仍然是个谜。”

德米安的话让我感到困惑,但他一向喜欢以各种例子或是我未曾听过的理念来论述他的话题。他的声音很轻,呼吸几乎散失在风里,我在安宁的午后时光中有些昏昏欲睡,内心却隐约有了一个预感——一种感召般的觉悟敲击着我的肋骨,提醒我什么正在迫近。

这之后的生活如流水一般平缓而轻易地逝去了,接踵而来的夏日把一切蒸腾得如水汽一般升起。草叶旺盛地生长、昆虫也充满激情地鸣叫,空气里的热风如锅里的开水一般把每个人煮得冒出细密的汗珠,烈阳把路面炙烤得足以架锅煮饭,白晃晃的日光下生命与尘埃一并上升。

我没法逃出家庭的桎梏,日复一日地与那群仿冒品相处着。没有一秒我不思念几年前尚未消逝的童年,没有一刻我不怀念那逝去的家人共聚的时光。这些物体,这些以机器零件代替四肢而行动的物体,支撑它们行动的只是顺着电线输来的电流,而非冒着热气的食物。咀嚼与吞咽的能力以及感受每一种气味的能力都从它们身上丧失了,这些遭神遗弃的劣等品、被剥夺了生命的爱与美的可怜的铁块,将永远只能靠着电力的运行行走,永远不能感受到肉体那最纯真也最至高无上的欢愉。我多么思念我的家人,每一天晚上,我都怀着深切的思念与甜蜜的哀伤入眠,在梦中与他们相遇。他们的肢体被切碎了,头颅则被献给机械,在愚昧的所谓进步中化为悲惨的祭品。

死亡的阴影盘旋于我的头上。倘若哪一天我也被送上手术台,那便是我的生命终结之时。这世上还有太多我没有看过的风景、太多我没有嗅闻过的鲜花、太多我未曾品尝过的美食,而这些都将在我长大成人的那一刻全部化为泡影。难道成长一定要舍弃这些本真的东西、这些与生俱来的能力吗?一个炎热的夜晚我与家人大吵一架,夺门而出,在寂静的夜里彳亍独行。天上的星星对我闪烁着,我心里满是纠缠不清的焦躁思绪,耳边的风声吹来,在我心中犹如沉重的石。

我明白我已被彻底驱逐出了乐园,不再受到那光明与美善的庇护了。倘若这世上真有能听取人愿望的神,就应该于此时听从我的愿望,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是谁也没有来。我心里充满了沉重的痛苦,有一瞬间竟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比起将自己的灵魂撕碎在机械的义体里,我宁愿以人类的姿态死去。

可是难道道路就在这里终止了吗?如果一切只是为了灿烂地死、为了美丽的结局,那么印记、那么那祝福与沉重的命运又是为了什么?我走在路上,陷入沉思,因内心无限的烦闷与忧愁而咬起指甲,不知不觉走到河边。河边堆满了垃圾与各种废料,我小的时候经常在这里与朋友们游戏,在垃圾堆中假装着寻宝。现在那些朋友们也早已变成了伪劣品。想到这里我无限失落,觉得自己真是孑然一身,突然我感到指尖一阵剧痛,拿开手才发现是我咬破了指尖,殷红的血液从指甲缝中渗溢而出。

我从裤袋里掏出随身的手帕擦干净血,站在河边俯视起我的倒影。我的面容疲惫,双眼充满了对命运的仇视与不甘。这是一张失败者的脸——斗兽场上的奴隶、刑场上的死囚、在战争中败下阵来的逃兵,前路一片黑暗。黑色的河水上漂浮着破碎的月光,我的额头上隐隐亮着那个印记,红色的印记,和我的血一样鲜红。

这时我隐约感到有什么召唤着我。那是由内而外的一种显化、肉体对磅礴命运的一种共鸣。我抬起头来,用心感受着这一点微弱的声音,沿着河岸向前走去。未来得及运走的废弃物品堆在那里,大捆大捆的旧报刊与许多过时了的书籍叠在一起,就像一座人类知识与智慧的坟场。我的余光看见一抹刺眼的红色,它躺在角落里,浑身沾满灰尘。

我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借着月光看清它的内容——被撕掉的封皮下是色彩狂野的扉页,火焰燃烧着,明黄色的火舌舔舐着被钉起的人。那人明明被刺穿了肉体,可表情却十分宁静,周围钉上的其他人则犹如厉鬼般哭号着,露出扭曲残酷的神情。这幅画面深深震撼了我,从那些人脸中放出的生的光采、那生命最后一刻爆发出的死与生的狂热之舞,如尖锐冷硬的钉刺中我的心头。我被刺中了,心脏因完全的震撼与狂喜而猛地跳动起来,这宗教意味的夸张的艺术品点燃了我的心,在我的前路中点燃一处明亮的篝火。

我不住地深呼吸起来,握着纸张的手微微发抖,因兴奋而感到一阵意识模糊。见到这画面的第一眼,我感受到了那召唤的真实面目——它把我引向一条荣耀之路,召唤我,将我指向生命与自由那至高的真谛。我终于明白我应该做什么,在巨大的喜悦与终于看清前路的畅快感中回顾着自己的来路,这时另一个人的气息无声地降临在我身后不远处,我为这一瞬间的异样感猛地回头,发现是德米安正站在那里。

他走路向来很轻,我经常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德米安站在河边,关切地看着我。

“你似乎心情不佳,但看起来却又很兴奋。”他说,“你离家出走了?”

“我和他们吵了一架,逃到这里。”我放下那本印着宗教画的旧书,“德米安,你来得太好了,我正需要你。”

他站在原地没动,我走过去殷切地牵起他的手。“我终于明白我该怎么做了,”我说,难掩语气中的兴奋,“这条路,这条通向荣光之路,会把我们引向全新的世界的,就和你说的一样!”

“你是说新世界。”他说。

“是的……那个只有少数人才能到达的新世界,不是吗?这世界正在崩塌,旧的秩序正在消融,你说过,这世界是一枚蛋壳,要想重获新生,就必须打碎它。”

德米安看着我,他背对着月光,眼睛在阴影下显得无比深邃。他轻轻回握住我的手,我感到一阵欣喜,为这小小的回应而感到浑身发热。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这很好。”他说,“你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打碎这世界呢?”

他看着我,我却暂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道路还需要我去探索,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心中已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出路。一切都不重要,不需要细节,也不需要计划,存在的只是我的一腔喜悦与希望,在重新亮起的人生道路中不断壮大着。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抽出一只手来,在他的额上描摹起那个印记。

德米安任由我在他的额头上作画。我在他额上画下三笔,一种微弱的甜蜜与敬仰,还有微弱的爱慕一齐悄然充盈我的心头。我与他是并肩站立的两个人,相似的两个人,我们的命运注定应该交织在一起。他的手很凉,在我手中却逐渐与我的体温同化。我那时心里充满幸福,以为我们一定能一起到达那全新的世界,我与他一定能一同在这路中相互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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