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此时伴随着“咔哒”一声被人打开，也打断了椎名的思绪。她强撑着身子扭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然后便与看上去情绪不是很好的八幡对上了视线，对方那双湖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她，沉默一瞬间在屋内爆炸开来。

良久，八幡率先开口中断了这诡异的沉默，她上下扫视了一眼椎名全身上下的伤口，开口问道：“要包扎一下吗？”

椎名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只是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她没有直视八幡，只是侧低着脸垂着眸子，那双紫色的眸子中没有任何神采——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东西，有的只是光照在上面造成的机械性的反光。赤裸的身体上那些崭新的伤口在不知何时止住了向外流淌的血液，只留下暗红色的血痕——只要干涸就会留下一层薄薄的、一搓就掉的污垢。

八幡见状也没有再次询问的意思，她默默走上前抬起右手去摸椎名的脸——出于椎名自己不知道的原因，虽然她本来也不应该知道。椎名的脸上没有伤痕，也没有血迹，有的只是摸起来已经快要干了的眼泪。

“立希桑，”她不紧不慢地开口，仿佛只是随口说起一件生活上的小事，“你想去上层吗？”

椎名有些不解为什么对方会突然在此时此刻提起前往上层的事，她搞不懂八幡的脑回路——而八幡也没有给她机会去搞懂。原先摸着椎名脸的那只手逐渐朝下摸去，轻轻抚过椎名身上的那些沾着血液的伤口。半干不干的红色液体很快将八幡的手也染红，椎名的皮肤上那些八幡摸过的痕迹也被附着上了一层不明显的红色痕迹。

椎名双唇紧闭，她没有回答八幡这个问题，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同大脑每次遇到这个问题就会生锈一般——虽然八幡曾经好像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八幡，任凭八幡的动作。

不过好在八幡似乎也没有需要她的答案的意思，抚摸椎名身体的那只右手在被沾满了血迹之后她便停了手，然后又抬手去碰椎名的脸，不过不单是碰，八幡还将手刻意地在椎名的脸上涂抹了两下——于是椎名的脸上也有了血迹了，只是缺少伤口。

血液和伤口，像是什么相生相伴的双子一般总是一同出现。但是椎名渴望把这二者分开——但很显然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不过椎名不想理会——她“椎名立希”这个存在本身就已经不合常理了。

但是“椎名立希”这个存在怎么都没有办法抹杀掉啊，即 便经历了两次死亡。

椎名又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

八幡捧着椎名的脸，怜爱地去亲她的唇。然后椎名尝到了血腥味——大概是来源自己身上的血迹，可是她和八幡无论哪一个人都没有去吞吃这些暴露在外的、不被需要的、被用来当做发泄的血液。

那大概就是来自于自己腹中的胎儿的血液了。椎名想道，但是很快她又发现了矛盾之处——明明子宫与食道并不相连啊，那么血液又是怎么抵达口腔的呢？

她抬眼去看八幡的表情，但是对方的表情一如既往，椎名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尝到这股血腥味。但是她很快又想起来八幡知道她怀孕的事情，那么对方大抵也一定尝到了这股味道吧。椎名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八幡像是毫不在意椎名身上的血液一般去搂椎名的腰，红色的痕迹沾上了她包裹在外面的那一层表皮——被人类命名为“衣服”的东西。不过这一层表皮不过是人类为了掩盖那粗俗不堪的原始想法添上的外衣——而八幡现在不需要这种东西。于是她褪去了外衣，这下她跟椎名一样了——不过身上从来没有那些伤痕，之后也不会有。

椎名身上的血液因为毫无阻拦的拥抱蹭到了八幡的身体上，然后椎名实现了她的愿望——血液与伤口的分离，只不过是以沾染到一个除自己之外的人的身上这种方式。

椎名大概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非还是那重复的每一天中的一个环节——只不过换了一个顺序罢了。只不过【被八幡侵犯】这一条被排在了【回到八幡家结束这一天】后面——但是这两个本来就是并列关系不是吗？

然后她在不知不觉间——或许在思考的时候被八幡带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躺下。椎名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跟八幡做爱也是在沙发上，只不过那时候她刚刚死过一次，于是无限接近于死亡，而现在，明明椎名自觉自己刚刚也已死去了一次，可是死亡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是因为怀孕让她的身上有了另外一个生命的气息吗？ ——椎名觉得不对，但是她也不知道哪里不对。腹中的这个刚刚开始发育的孩子就像是计时器一般提醒着椎名一个月多以前她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是椎名新的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的不确定变数，但是 她的生活依然在重复。不对，确切的说，这是椎名过去的生活逝去时给椎名留下的一份无法拒绝的遗产，但是因为八幡的存在或许至少还跟现在的生活有一丝关联呢——而且确确实实地改变了这好像每天都在无意义重复的日子。椎名侥幸地想。

——改变了吗？

至少这样她还有理由继续无视——无视什么？椎名闭上眼强行掐断了这段思想。

血液随着八幡抚摸她身体的动作开始遍布全身——虽然本来就跟遍布全身差不多。下体也被蹭上血液，椎名想到流产的话身下也会流血，而且不会像这种被人涂抹的血液一样只有浅浅的一层红色，仿佛不透明度都被拉低——即便八幡恶趣味地来回涂抹了好几次但依旧没什么效果，反而让颜色被逐渐分泌出的水液中和得愈发浅显。

反正下体出血不是常有的事吗？月经，受伤或者是流产——流血并不意味着痛苦。

椎名想让自己像流产那样流出血液，或许那样就可以触碰到死亡。虽然椎名现在浑身是浅红色的血迹或者暗红色的血痕像是刚刚起死回生一般，可是连死亡的边都没擦到。

椎名渴望着死亡。“椎名立希”渴望着死亡。

这二者并没有区别。

身体因为受到刺激而产生了性欲，椎名恍惚地看着八幡家那纯白的天花板，然后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又将那幻视成了自己原本住了十几年的屋子的天花板——大概是看惯了那个天花板吧。椎名在心里安慰自己。

然后下体突然间传来的胀痛让椎名从思绪中抽离，润滑做的并不完善八幡就开始肏她。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椎名知道八幡并不是那种特别喜欢这种恶趣味的人，上一次这么做还是她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怎么又是第一次？椎名觉得是巧合。

毕竟这一次八幡似乎有些暴躁，椎名想起她进门的时候看起来心情就不是很好，抬眸去看她的脸果然发现对方的眉间拧在一起。椎名这才发现她居然沉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如此之久，以至于失去了溯源八幡心情不好的最佳时机，而现在她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件事了。

八幡只是沉默着进行着活塞运动——虽然椎名过往遭受的大部分侵犯的技术也就只有这种水平，但是椎名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八幡顶她顶地有些过于用力了，身体被对方恶狠狠地撞进沙发，因为沙发垫过于柔软反而找不到了能够让椎名支撑自己身体的点。

椎名被身下被八幡操得发疼，或许是因为今天见到了长崎的缘故，她想起长崎也曾经这么毫无章法地进入过她——但是远不会像现在这么疼，身体仿佛要从中间裂成两半，椎名迷迷糊糊地开始思考如果现在她变成自己腹中的胎儿躲在子宫里面是不是就可以失去意识。

身上与沙发直接接触的伤口因为沙发摩擦力被微微翻 开，那些椎名所厌恶的生长着的血肉组织争先恐后地暴露在空气当中——但是椎名感受不到那些它们带给她的疼痛，或许这些疼痛对于椎名来说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大事。

椎名现在的意识几乎全部都被放到了腹部，她莫名的感到有些恐惧——因为她也不知道八幡究竟想要干什么。内壁因为疼痛和紧张而剧烈地收缩着，但是甬道内因为快感而产生的水液又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压根没有任何办法停止别人的侵犯——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一样。

如同突然被解除了限制一样，椎名脑海中那段模糊的有关于八幡询问她要不要前往上层的记忆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她想起那一次八幡压根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只是仿佛开玩笑一般说着“如果立希桑怀孕了就能把你带去上层了”。

上层吗？椎名自觉不可能不向往，可是丰川的老家就在上层——她为什么又想起丰川了？而且八幡现在是想要干什么？不想让她去上层吗？——她本来也不可能会想去上层吧？

原先那些似乎没什么意义的思绪被当下更为紧迫的问题取代，椎名有些惊恐地看向面色稍微舒缓了一些但是依旧有些不好看的八幡，结果神经稍微松懈下来身体就因为再也扛不住快感与痛感的攻势被顶上了高潮。余韵还没有缓过来她又被八幡翻了个身继续操弄——这样八幡便看不见她的眼神了，椎名能感受八幡压根没有在意自己感受到的性快感能有多少，只是单纯地为了折磨她而在进出抽插。

因为血液没有在向外流，所以连眼泪都无法从眼眶中流出。

椎名强撑着抬起头，但是嘴部依旧被埋在沙发中。宫口被八幡的性器强行略微顶开的疼痛感与恐慌感令她忍不住发出痛呼，但是在沙发的加工下最后变成了沉闷的呜咽声。

意识在这种折磨下被蚕食，就在椎名几乎要双眼一黑晕过去的时候，下腹一阵胀痛又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与身上的伤痕不一样，她只是感觉整个腹部发硬，突然间剧烈的疼痛让她额上不知何时冷汗密布。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反应，八幡也在不知何时停下了身下的动作。椎名感受到身下好像有什么液体在向外流，她挣扎着扭头去看情况，然后一眼看见八幡摸向她身下的手拿回来的时候沾上了新鲜的、很明显不是从她原有伤口中蹭上的血液。

即便椎名的生理只是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她也知道这种情况大概率就是流产。可是她不明白八幡为什么要这么做，正当她勉强开口想要询问时，八幡却像是一眼看出她的疑问一般抢先说道：“我之前去做过鉴定了，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至于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嘛……”八幡思忖着继续说道，“我知道立希桑你一定认识那个人。她就在我们班上——算是立希桑你的熟人吧。”

“她姓高松。”

“相信立希桑你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的，这个孩子消失掉对谁都好。”八幡笑了，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恶趣味。

椎名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那本应该在一个月之前被她抛弃的一切在她自以为解脱了的这一个月又找上了她，真的有解脱吗？一定没有。

生活依旧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无法无视地重复着。

椎名立希没有感受到很悲伤——或许她一直都清楚这个事实，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一个月的时间也很难去改变什么。至少椎名没有太受伤。

嗯。没有太受伤。

只是她突兀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死过，血液无法与伤口分割，更无法与肉体分离而已。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一个谎言一般——至少目前是无害的。

但是椎名依旧向往死亡。

但是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替她去死了，即便没有发育完整的胚胎大概不能被称之为生命。

椎名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缩回子宫之中也不错。

毕竟子宫对于椎名来说是能够让椎名离最完全的死亡距离最近的地方——那是能让“椎名立希”这个存在本身都还没有出现的地方。

就这么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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