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真是好梦不断，我梦到了和良帮助芸姐顺利解决了危机，她开心的向我们道别，说要回老家看看自己的爹娘，以后不在烟云楼做，那些狗官都被抓住下狱，姐姐们都自由了。我和良也为这美好结局感动，良还说要陪我一起回甘泉看看丈人丈母娘，还有从未见面的小舅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所有的悲剧从未发生过。

梦醒时分，是残酷的现实。还有那么多事情未完，逝者也无法回到我的身边。但那梦里的美好画面却给人以希望，就算不那么完美，我也要尽力去实现它。只要打倒狗官，让芸和其他姐姐们自由，再完成家人们的团聚，我想，也许能创造一个自己期待的结局。

清晨良总是起的晚些，我从他的怀里清醒，便提前下楼做起了日常的工作：向小梅姐习武；再打水洗菜，摘菜，和新来的姐姐们准备大屋的餐食。四个姐姐上手的很快，本来就是穷人家的孩子，而且为了在长安城寻个吃饱饭的地方，又不用卖身为奴，自然干活勤勤恳恳，而且她们也很感谢我们的照顾。我觉得，再过几天应该可以抽空出门一趟，去芸姐那里打探下消息。

大屋的卫生我们还是照常清扫，虽然满二爷那帮恶徒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见我们现身还是恶意的吐着秽物，说着肮脏的下流话调戏我们，但我叮嘱过大家，对这帮贼徒切不可搭理，只要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干好本分的工作即可。他们见我们没有反应，也觉得无趣，恶趣兴致似乎降低了几分。只是小梅姐还不适应在恶徒面前忍耐，我也是好说歹说，最后搬出不给良爷添麻烦的理由，她才同意不与之硬拼。不过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我想正好出门时也带她一起，以来能有个照应，二来也换换心情。好在小梅姐虽然性子刚烈，但嘴还是挺严的，被恶徒欺辱的事情她也忍着没有告诉别人，甚至连大哥都没说，这更让我觉得向她求助是个不错的选择。

又过了两天，转眼到了十一月，姐姐们收拾大屋和打扫卫生做的愈发得心应手，屋子里明显整洁了许多，饭菜也合大家的胃口，大部分男人虽谈不上尊重，但还是不会主动找我们的茬，除了个别极为恶劣之人，甚至连满二爷他们找的麻烦也少了许多。也许在他们眼里，女子只是男人的附属，干好这些是应尽的本分，谈不上什么感激之情。算了，至少不添堵就行，毕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像良一样理解你对你好。

午饭后，我找到小梅姐，悄悄问她愿不愿意陪我去一趟烟云楼，她虽有些好奇，但见我不方便透露缘由，可能顾虑到我有什么难言之隐，并未多问，非常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也请她千万不要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这个姐姐真的没什么心机，万一遇到负心汉把她骗到烟云楼，她也一定会傻乎乎的相信对方。遇到这样单纯又讲义气的姐姐也算有缘，我定不能将她牵扯进与官家的斗争。我特意叮嘱她：到了烟云楼附近，便找个附近的茶馆等着我，低调行事，不要乱跑，我最多去一个半时辰就好，她也一口答应下来。

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样正好！此次秘密前往，良也少一件事操心。到了烟云楼，小梅姐说在旁边的一个茶馆等我，让我小心行事。我让她放心，带上面纱，快步走向那再熟悉不过的奢华建筑。

可能由于我半遮着面，门丁李叔本想拦着不让我进，直到摘下面纱显露真容，他才发现是我。

“小穗儿，许久没见到你，最近是窝在芸姐房间不出来，还是在给哪个姐姐帮工啊？”

“最近一直在给好几个姐姐帮忙，所以一直出不来呀~”

“唉……也不知道你何时跑出来了，真不应该回来。”李叔叹了口气，他还是那么好心，一直劝我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也非常感激他的热心。

“谢谢李叔，我还想和姐姐们多呆一阵子，不会很久的，你放心好了~”

“对了小穗儿，上次你带来的那个男人去哪里了，我听说他不愿做跑堂走了，是不与你一起了？”

“是啊李叔，他已经离开长安了。”想到这个门丁大叔突然对良有些好奇，我有些警惕，直接编了套谎话。“在这里觉得丢人，便不愿意在这干了。”

“这人真是……”李叔摸了摸脑袋。“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不像是好人，但看你的眼神倒像是很在乎，便没多问，没想到就这么跑了。还真是看走眼了。”

哈哈，李叔你的眼力还是那么毒辣，他没跑呢，一直就与我在一起~

大叔挥了挥手，示意我进屋，谢过他，我直奔七楼，想找芸姐问问近况，看有没有能帮到她的地方。烟云楼一般是下午才开门营业，午饭后应该没有什么人，除了几个喜欢清净又出手大方的客人，普通人是不予接待的，此时寻她时刻刚好合适。

我来到芸姐门前，正想推门进屋，却听见屋里传来了说话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最近你这边的人找的怎么样了，十日内就要动手，能完的成吗？”

“大人放心，我自有安排，这次要杀的人是谁呀？”

“一个新来的小官，仗着朝廷背后有人，做事没有底线，惹的民怨太过，我们又不好得罪，就靠着你们替天行道了。”

原来是那个姓冷的狗官，说来也巧，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现身，要芸姐执行刺杀指令！

“大人，这个官是几品的呀，要是品阶太大，怕是不好办事噢~”

“七品。”

“嘻嘻~”屋里传来了芸姐的笑声，她的笑似乎带了些嘲弄。

“一个七品官……还不如大人官大。这样的官都要妾身来处理……大人这般畏手畏脚，还掌管刑律司法，又怎得替平民百姓申冤出气呀~”

“呵呵……你有所不知。”那个狗官皮肉不笑的应了一声。“现在官场靠的都是关系，就算是个小官，背后的势力可能有通天大能，不是我斗得过的。所以……有些事，还得靠你们来做。”

“大人，那个官叫什么名字，我好让人先去附近摸个门路好下手。”

“吴从义，他住在平康坊第六街官衙附近，很容易寻到。”

“这个吴大人，他又犯了什么罪呀？”

“私吞田地，私自放贷，祸害百姓，听说还写些反诗，同情那些叛贼反军。”

“可是大人，妾身倒是觉得，有些反军也值得同情，官家要是多上点心，那也没那么多人造反不是？”

“……”

屋里陷入了沉默，似乎那个官差无言以对，也不知他们在里面做些什么。

“大人您别生气，芸就是随便说说，毕竟在这长安城里，您就是律法，谁人有罪，不还是您说了算？”

“呵呵，芸……本官觉得，你最近问的多了些，让本官不知该如何作答。”

“嘻嘻，大人，其实最近小芸也有些烦心事，经常彻夜难眠，大人能否耐心听听妾身的困惑？”

“好吧，说来听听。”

我在门外能听出冷大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尽量压着性子，听芸姐把话说完。

“那我就说了。”芸姐媚笑一声说道。“最近……我有个义妹来此地寻我玩耍，她也是逃荒过来，长安城可不是她该呆的地方，就想着把她安排到南方去，可又缺乏路引，大人能否帮个小小的忙~”

“既然是义妹，那为何不让她在这长安玩几天，流民不易，本官也能照料几天。”

“哎呀~我那义妹生的丑陋，就怕大人看了恶心。我也是看她天资很差，怕留在这里吃亏，便赶着她走。毕竟也算有缘，还望大人多多帮忙呀~”

“都是小事，她现在住在何处？”

“这我也不清楚，她傻乎乎的，连猪圈都住过，见到她，我都觉得嫌弃。”

听着芸姐和那狗官的聊天，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路引就像是要给我准备的，芸姐是不是在提前做着打算，准备让我们离开长安城？

“那也太可怜了，你见到她，让她去我府中休息便可。本官虽谈不上富裕，收留一个女孩还是可以的。”

“何劳大人烦心，若是您帮我做好路引，那妾身便千恩万谢了。”

“你还是让我见她一面比较好……”

“……”

屋里再度陷入了沉默，似乎是芸姐在飞速思考应对之策。

“大人，她生的丑陋，我怕她污了大人的眼睛，实在是没脸见人啊！”

“无妨，呵呵。”冷大人又轻笑一声。“见了面我才放心，不然，怎得知道那路引就是给你妹妹所用呢？”

“哎呀大人，您都不相信我！”芸姐故作娇嗔的惊叫道，然而那官差除了冷笑，并未有任何答复。

“这样吧大人，您看这些可还让您满意~”

屋里又传来拉开抽屉的声音，芸姐正在翻找什么东西。半晌，似乎想找的东西已经找到，我听见有什么东西被放在桌上，芸姐又对着那官差说起话来。

“您看这样可合适？”

“……”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我努力竖起耳朵倾听，想听听他们做些什么交易。

“啪！”

突入起来的响声打破了沉默，我听见什么人倒在地上的声音，以及男人压低声音的怒吼。

“你这贱.货！青楼卖唱的下贱东西！竟然想花钱买本官替你做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要是没有本官，哪有你们现在的快活日子，现在居然连娼优都来给我送钱了，我告诉你，排着队找本官的人多了！你们这种下三滥，连给本官送钱都不配！”

男人出奇的愤怒，似乎受了极大的侮辱，让他怒不可遏。他又嘿嘿笑了两声，换了一种令人恶心的下流语气。

“今日本官就要好好收拾你，让你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芸姐被这个狗官欺负！

这么想着，未来得及思考下一步，我便推门而入，刚进门，印入眼帘的便是那狗官骑坐在芸姐身上，撕扯着她的衣服。似乎被我的突然闯入惊到，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瞪着我。我忙不迭的道歉，想找些理由，赶紧把这家伙赶走。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姐姐！刚刚老鸨找你，说有急事商量。”

“你跑进来干嘛，怎么这么没眼力见，赶紧给我滚出去！！”

芸姐愤怒的向我怒喝，她接着又换上一副媚态，对着那官差说道。“冷大人别在意，我们继续~”

“等等！”

那官差死死盯着我，不让我走。被他的目光盯住，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又觉得恶心想吐，让我本能想拔腿逃跑。但我不能逃走，我不能丢下芸姐，留她一人面对这个恶徒。

冷大人从芸姐身上起身，走向了我，我呆呆的与他对视着，本以为常人遇到这种情形，会立刻被搅了兴致离开，没想到他会咬住不松口，就像是饥渴的野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他走到我面前，见我看着他，歪嘴笑了笑，一把挑开我的面纱。看清我的样貌，他露出卑劣的笑容，这笑容更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小姑娘真不错，长的这么漂亮，何时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身上有病，大人您还是离得远一些，平时我们都不愿意接近她。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想挨打吗？！”

“呵呵，有病？”冷大人淫笑着，伸手来摸我的脸，我怎么能让他随便碰我，不由得后退几步，想躲开他肮脏的手。但似乎这一举动又惹怒了他，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明显不怀好意。

“小姑娘，你不用害怕，回头来我府上，我有认识的郎中，也许能治好你的病。”

“……”

“大人！大人！”芸姐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她仍在努力劝阻这个狗官打我的注意。

“这个死娃子真的不行，她怎么能配的上大人，就是一个丧门星，全家都被她克死了！谁若是喊她上门，那必会遭到不幸！”

我忽然明白芸姐为何会那么急躁，她上次说过，这个狗官会找些新来的姑娘回去和他的同僚“享用”，至于要做什么，随便一个人都能猜到了……

“没关系，你越是这样，我越想见识一下。”冷大人嘿嘿笑着，笑声充满恶意。“毕竟你，还有你们那些姑娘嘴上说的好听，可从来没替本官着想过，是吧？”

“大人！我求求你了！”芸姐扑通一声给那狗官跪下，拼命哀求道。

“大人！她就是我的妹妹，您想做什么妾身都陪您，她还太小，满足不了您！小芸什么都做，只求您放过……求您帮帮她！”

“呵呵，这样才对。你瞧瞧，和本官说了多少谎话，这妹妹明明长的水灵，到你嘴里就成了面貌丑陋，出入猪圈。本官都替她抱不平！”

冷大人露出满足的神情，芸姐低三下四的恳求终于让他的心情愉悦起来。他假惺惺的摸了摸我的头，满脸关切，但我知道这全是虚情假意。

“不要紧，我只是问她些话，了解一下民生。你放心，由我安排，她一定过的比你还要富贵。”

“大人……求您放过她，求求您……”芸姐爬过来，拉住通判的衣袖，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啪！”又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芸姐脸上，这个狗官喜怒无常，刚刚笑容满面，现在却又如凶神恶煞般瞪着芸姐。我敢忙跑到芸姐身边将她扶起，她的脸上有明显的青淤，这男人下手真重！

“你到底跟我说了多少谎话，你们这些刁民贱籍，若是本官今天依你，以后是不是都自认为可以糊弄本官？！”

那官差骂了一句，又笑眯眯的转向我，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的虚伪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不用害怕，本官不喜欢打人，只有坏人对本官说了谎，才会偶尔教训几句，你只要实话实说，乖乖听话，就会发现本官其实是非常好说话的一个人，大家都说我爱民如子。”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看着芸姐冷笑着说。

“你不要在打什么主意，过几天，我自会来烟云楼找她。最近烟云楼也缺乏整顿，管的有些太松了。若是她不在，定是被贼人抓走，到时本官必定会为她寻个公道！必会使些铁腕手段，将那些贼人伏法！”

说完这些，他得意的笑着，像是没看见芸姐眼中阴沉的杀意和我愤怒的表情，背着手哈哈笑着，离开了房间。

“芸姐……你没事吧？”

我搀起姐姐的小臂，想把她扶起来，但芸姐只是咬紧牙关，像是被钉在地上。她恨恨的看了一眼半掩着的房门，仿佛那狗官还站在那里。

“姓冷的……总有一天……你给我等着……”

芸姐的目光转向我，仇恨的杀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流出的泪水，她瘫在地上，不停喃喃自语。

“都是我的错……都怪姐姐……”

“别说了姐姐，这怎可能是你的错！先起来吧，鼻子都流血了……”

芸姐擦了擦鼻子流出的血，但鼻血根本流个不停，我心疼的掏出手帕，想帮她擦去血迹。芸姐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焦急。

“不管那个狗官说了些什么，你都不要听！姐姐们自有办法，我们认识的人多，你最近在青那里躲好，不要露面！”

“姐姐，还是先看看你的伤吧！”

我用力拉起芸姐，她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刚刚那两巴掌打的真狠，感觉她人都晕晕乎乎的。将芸姐扶到床边，我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用湿毛巾沾着冷水敷在肿胀的左脸上。

“芸姐，你别担心我了。不就是一个官差，他能拿我怎么样，只是你惹他不高兴，以后会不会对你不利？”

“当然没事了，他要的是我们替他做脏活，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危险的是你！这家伙官阶不大，权力很大，而且心胸狭窄，喜欢欺骗玩弄刚到这里的年轻女子，烟云楼的女子低人一等，就算被他欺负，也不会有官府愿意出头。你不属于这里，不该和他扯上关系！听姐姐的话，不要再做多余动作，赶紧回到良爷那里躲起来！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跑来了？！”

“我就是担心姐姐，想……”

“你千万别再过来，要是被他盯上，麻烦可就大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姐姐会跟你说，你不要再多此一举！”

我知道，芸姐虽这样说，她一定不会把任何危险事情告诉我。今日我若不过来，根本不知道她在准备路引的事，到最后她都已经在哀求那狗官放过我，但这家伙丝毫不为所动。想到姐姐为我还挨了打，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疼痛，忍不住哭了起来。

“姐姐……若不是你要准备路引，也不至于和那狗官闹翻……呜呜……”

芸姐见我哭泣，温柔的替我拭去泪水，但她的眼泪大滴大滴从眼中涌出，鼻血也是……看着她的血滴在地上，我的心也在流血。

“别傻了，认识你这么个懂事的妹妹，姐姐说什么都要把你送出长安。本来是想找个理由悄悄送给你那良爷的，姐姐愚笨，还没拿到手，事儿就被弄黄了……你也不要责怪姐姐。”

这个姐姐就是如此，即使为了我被打肿了脸，即使被打的流血，她还在担心我没有得到路引。想当初从我刚认识她时的害怕，到现在无条件信任她。也许中途因为良的事对她产生过怀疑，但她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在为了她所关心的人，不仅有我，还包括整个烟云楼的姐妹。纵然她的双手沾满血污，但在我心中，她仍然是如亲人般独一无二的存在。我绝不会丢下她！她所遭受的伤害，我要与她共同承担！

你这狗官，不就是想要我吗！正好缺乏情报，要是顺你的意，也许能探听到重要信息！便能拯救芸姐和烟云楼的其他姐妹！

而他也不必冒险……

想到良，我心里一沉。我打算要做的事，他一定不会同意，不管他知不知道，而我也最终也将无颜面对于他……

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那个狗官要的是绝对的服从，若是找不到我，不仅会牵连到芸姐，他甚至有可能借机对整个烟云楼下手，到时又会有多少姐妹遭受苦难！

“姐姐，那姓冷的说，如果找不到我，他便要借抓捕贼人的名义清扫烟云楼，到时该怎么办呢？”

芸姐擦了擦眼泪，低头思索了一会，笑着说道。“没事的，我不信他能为了一个小姑娘做到这种程度，这家伙色迷心窍，可也有正事要办，近期还有暗杀任务，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可是芸姐，我有种预感，他觉得姐姐们不听话，正是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若是寻不到我，也许会连累到无关的人……”

“……”

芸姐沉默了，我看的出来，这个狗官冷酷无情，烟云楼的人在他眼中只是工具，即使明面上还保持良籍，但在他觉得其实就是最底层的贱奴，无需怜悯。我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

“没事的小穗，这男人不就是色迷心窍，到时我拉上几个姐姐一起，不信不能让他满意！”

不对的姐姐……仅仅一面，我就看的出来这个男人想要的是未经人事处子，若是其他法子能让他满足，他早就提出来了。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好色，还为了确定所有头牌对他的绝对服从，那最好的方法，便是献上身边重要的人……若是得不到我，这个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话说回来，既然姐姐们杀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他一了百了。

“对了姐姐，反正你们也能找到杀手，为什么不派人一刀就把他宰了呢？”

芸姐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从一开始就暗示过我们，若是他死于非命，已经安排了后手，所有事他都做过记录保存，到时有干系的人都脱不了身，甚至可能整个烟云楼都会遭受灭顶之灾。所以还不能随便就要他的狗命。”

看来他的宅邸还有所有事情的记录，若是能够获取，那将来一定会有大用！若是能用我的身子换来这些有用的情报，那确实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我咬了咬牙，心一横，暗暗下了决心。就算独自前往那狗官的宅邸，我也绝不退缩……重要的是，现在要让芸姐相信我会置身事外，先随便问几个问题让她放心吧……

“有其他官员能治得了他吗，刚刚听他的口气，似乎也有要杀的同僚，比如那个什么吴……吴从义……”

芸姐皱起眉头，似乎把所有认识的官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但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

“确实可以，但目前时间不够，再说我们没法让他们立刻斗起来，这一次只能先听他的再说……“见我点了点头，芸姐立刻注意到已不经意透露了自己的心声，赶忙改口道。

“不对！姐姐说的听他，是指由我们来想办法，你个小姑娘就不要操这份心了，明白吗！”

“那有什么我能做……”

“没有！你给我好好躲起来！难道要让姐姐跟你再提一下那个约定吗？！”

你是说那个三次赴险的约定吧！放心吧姐姐，我会告诉那个狗官保密，不会让你知道的……

“姐姐你别提了，我记得的。穗儿一会就回到青那里躲起来，等风头过了，我再和良爷一起来找你！”

见我同意了她的方案，芸姐像是松了口气，连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听姐姐的话就好！他可不像你那良爷，要是落在他手里，定会活剥了你这小蹄子！”

芸姐说完，又拾起刚刚被打翻的银两珠宝，挑了一个头饰塞到我手里。

“姐姐，你这是？”

“姐姐觉得配你的名字，让人打的，本想留给你，刚才一急差点给了那狗官，你可不要嫌弃啊。”

我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物件，那头饰应是由黄金和不知名的绿色宝石制成，做成一排稻穗的样子，拥有复杂的纹路，看上去非常精美，一定相当昂贵。

“姐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你这小蹄子废话真多，姐姐给你的，你就拿着！女孩子家没点首饰做嫁妆怎么行？”

“可……”

“好了！让你拿着就拿着，你还说要把姐姐救出去，送个礼物讨好一下妹妹不行吗，你赶快走，姐姐还要补妆，不与你唠叨了~”

我还想争辩几句，芸姐却拉我起身，直接将我推出房门。就算在出门前，她都逼着我对天发誓，绝对不去找那姓冷的狗官。我也按照她说的，毫不犹豫的发了誓。

呵呵，比起让在乎的姐姐受苦，这些誓言对我来说一钱不值……

只是……关于他的事……我又该怎么办？

想到良，心情便跌到了谷底。就算做出了决定，与他的恩怨，又该如何了断？

出了烟云楼，我迷迷糊糊的往回走，正在胡思乱想，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回头一看，居然是那姓冷的狗官！他就站在离烟云楼大门不远的地方，难道是在堵我？

我正愣神，他已走到我面前，正了正衣冠，对我微微鞠了个躬，摆出一副亲切的模样说道。

“小姑娘，刚刚可能有些粗暴，吓到了你，本官一直心里愧疚，便想着等在这里，亲口向你赔罪~”

这个伪君子！装出善人模样，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丑恶嘴脸已经人尽皆知？！

“不碍事的冷大人，小女初来驾到，若是怠慢了大人，还请您不要怪罪姐姐。”

“呵呵，你不用害怕……本大人一向对女子以礼相待，毕竟像姑娘这般俊俏可怜，在这长安也极为少见。本官觉得你这样的人与烟花女子不同，出入这烟云楼，必定有所隐情，若是有什么能帮到的，不妨与我细细诉说。”

“谢大人……小女来到长安无依无靠，正愁没有靠山，能够遇到大人，也算三生有幸了。”

“噢？“

听我这么说，这狗官的眼里的贪婪已经掩藏不住。他对我伸出一只手，像是要邀我牵住。

“既然你在这里无依无靠，不如就来我的府上吧，在我这里寻个差事还是没有问题的，虽不敢保证比你的姐姐更好，但也一定衣食无忧。“

这是对我发出邀请吧……既然他放松了警惕，不如我就顺着他的意，直接跟着他去到府上，慢慢骗取他的信任吧！

“谢谢大人！那我就……”

想到这，我笑着牵住了他的手……

可就在这一瞬间，良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他的笑脸，他的温存，他的话语，他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涌入，瞬间将我的思绪打乱，将原本混入狗官府邸的计划像洪水般冲的无影无踪！

我不想去！我想见他……我想要的是他！而不是被这狗官玷污！

想到他，心中感受到的是万箭穿心的极度痛苦，虽不是曾经那种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憎恨，恨到我能将自己化身炼狱，只求将仇人烧成灰烬。但这痛苦来的更为猛烈，猛烈到就算遭受千刀万剐，我也觉得与心中的痛比起来，也不过如此……也许身体上的疼痛来的还舒服些。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必须要去再见他一面，否则，我怕自己没有勇气经历这一切！

而且……我也有对他的承诺，我不能就这样……

强忍内心的痛苦，我装作忧伤的样子……心中痛苦，让这忧伤也看上去更加真实。

“对了大人，小女来到长安以后，一直被一个爷爷照顾。我想去和他打个招呼，让他放心，他也无依无靠，就这么不辞而别，我也于心不忍。”

“这……”

狗官的眼中现出了迟疑的神色，似乎很不想放我走。但这更让我看出他伪君子的本质，最终，这男人还是打算在我面前先把好人演到底，至少不要表现的这样急不可耐，他松开了牵我的手，对我作了一揖，笑眯眯的说。

“姑娘重情重义，本官也钦佩之至。若是那老者有什么困难，本官也可以一并帮忙解决~”

“谢大人，请容我与他道别，最迟后天，定会到大人府中，希望您届时不要嫌弃~”

“怎么会怎么会~别说后天，若是有什么困难，晚几日也无妨。只是如果姑娘有什么难处，请一定要告知本官，本官见不得在这长安，还有无辜百姓受苦！”

是吗？长安街道上的流民饥民，你都没有看见吗？

“好的大人，您要是公务繁忙，就别太操心了，若是能替大人分忧，也是小女的荣幸~”

“哈哈，你这姑娘还真懂事，那我便不打扰了，期待后日相会~”

“大人慢走，路上小心！”

望着那狗官远去的背影，我装出不舍的样子，一边向他挥手，一边与他道别。看来我的表演还算逼真，冷大人得意的笑着，一步三回头，喊着我不用送他。我望着他的身影大摇大摆的逐渐远去，最终在街道的转角处消失不见。

好脏！好恶心！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巷道的水缸，那是火兵救火预备的水源，十一月的水已相当冰冷，我将整个小臂浸没水中，用力搓洗狗官碰过的地方。脸上的假面已达到了极限，就算拼命忍住，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无声的哭着，面无表情的流着泪，只是反复的洗着手，甚至想将那一层皮搓下来，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得到些许宽慰。

没事的……没事的……忍一忍便过去了。哈哈……当初良这么吓唬你时，不也和现在的情况类似？现在想来，倒也十分好笑。不就是男女之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芸姐和其他姐姐能做，难道你就比姐姐们娇贵些?

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能忍过去，我也能……

我努力说服自己，说服这种事在旅途中已经遇到过好几次，我早就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更何况这次事关重大，涉及到整个烟云楼姐妹们的自由和身家性命。

但为何以前没有这样痛苦，这样的让人心碎……

不要紧……你与他本该是仇敌，怎么可能奢望真的在一起。与良过好日子与众姐妹的命放在一起比较，孰轻孰重难道还需要犹豫吗？

别哭了！你这废物！！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捧起一汪冷水泼在脸上，冷水洗去了脸上的热泪，也让我的心变得冷静。现在除了让姐姐相信我不会参与此事，还必须让良放心，否则按他的脾性，一定会冲到那狗官家里将他剁成碎块。

想到这里，我竟隐隐有些开心，毕竟他是这么在乎我，有他的这份心意就够了。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放心呢，毕竟我的所有选择，都不能牵扯到其他人，这还真是一件难事。

小梅姐还在等着，先与她汇合吧。定不能让她看出我哭过，万一她告诉良爷，事情便麻烦了！

我整理了一下仪容，以水为镜，确定自己的泪痕已经被擦的干净。除了刚刚擦洗过于用力，胸前和袖口被水弄湿，到时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便可。我闭上眼睛，按着小梅姐教我的口诀调整了下气息，觉得应该大抵恢复了平常模样，就算去见良，他也不可能看出任何异常。

只是心中的痛苦丝毫未减……

你这该死的盗匪，若不是你，怎么会让我如此痛苦，若是没有遇到你……

不行……为何想到他又要哭了。要是再这样误了大事，能承担的了后果吗？你这没用的哭包！

我想到烟云楼的姐妹们被官府拿住，被押往刑场斩首处决，飞溅的鲜血仿佛就在眼前肆意流淌，这些画面最终坚定了我的决心，强烈的恨意又一次将我包裹。这份憎恨，足以让我忍受任何苦难，只要让那些狗官们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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