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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

小说:秋雨 2025-08-31 08:43 5hhhhh 9470 ℃

下雨了。

晚秋的细雨,不似寒春的绵延,未及炎夏的瓢泼,也非严冬的潇潇。它就这样随意落在大地上,融入尘土中。

终究是深秋了。带着凉意的风卷着灿金的霜叶敲开了没关紧的窗户,透过窗缝的湿气传递着变天了的讯息。

明明是收获的季节,我却一向不喜欢秋天,儿时只是感慨每逢金天便要叶枯花落,而不知什么时起,总觉得它笼罩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让人心底一刺一刺的。

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在案前劳碌了一早只写下寥寥数字,每每提起笔来却无从落笔。写这一封不曾等到函复的信,着实让人有些心烦。明明是写给两小无猜的儿时好友,字句间的缝隙却塞满了扭捏,犹如隔着暮霭远眺渔火般,茫茫间隐约透着点猜不透的心思。

听闻昨夜乡里来了位富商,也不为行贾,说是来寻一个人,让人颇感兴趣。正好久坐让椎骨有些微微发酸,还想打听打听这不为钱财而来的商人,该准备活动下筋骨,离开庐舍去散散心了。草草把玩两下怀中有些老旧的玉佩,念到等离了家宅,待这水汽变得滂沱,万一淋湿了就不好了,便将其解下收入衣囊。我抖抖略带僵硬的尾巴,又向窗外探了探脑袋,见屋外不过略微湿润,也不带把伞,只提件素净的白衫披在身上,就这样踱着步子走向檐外,去享受这天地的恩泽。

上苍似有些小气,不舍得多降一丝甘霖,偌大天地间,只有细如银线的清露漫不经心地飘荡。屋外雾濛濛的,水光蔓延在灰白的阴霾之下,为万物披上了一层薄纱,徒增几分琢磨不清的暧昧。

看不见的雨丝洒在身上,沁入毛发中,濡湿了鼻头。雨没有了雨的实感,反倒像是一阵饱含水汽的风温柔地拂过面颊,像是一朵云被赶到了地上,然后不情不愿地散开。总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空气中带着点潮气但不淋人,惬意中又藏着些许哀愁。

环顾周遭,偌大天地间,只我一人,看来也顾不上问那来客的事宜了。我长舒一口气,任由自己放空,迷离于笼在跟前的烟波。思绪在原野上拉伸、蔓延,散漫如落叶般随意铺在茫茫天宇下,漫无目的游荡在寂寥的厚土上。

良久,偶然刮过的风吹远了我的思绪,捉摸不定的忧郁也随之散开。我抬头望向天,好像天也瞥向我,天地如此辽阔,徜徉其间,的确放松了一些。

这残秋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兴许是那朦胧的愁绪消散了,我开始享受这番走马观花的逍遥。无拘无束地漫步在这雨中,不用费心明日的生计,也不用去想家中的鸡毛蒜皮。就这样晃晃悠悠地闲逛,走去瞧一瞧桥头那卖烧饼的老头收摊没有,走去瞅一瞅村前的老狗是不是还懒洋洋地趴在歪斜的老树下。学着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行至灯火阑珊处,去涧边赏那金的红的黄的棕的,寻那抹在草木中的秋色。管他天地万物,自有我的小世界,独步其中,好不惬意。

村子不大,只走了不消两刻,就到了村口的那棵老树下。这棵歪脖子的树如同边界一般,再往前,便没了人烟。我向它慢慢走近,去细细摩挲着枝干上凹凸不平的树皮,反复端详这棵供童年时上下翻腾的一番天地。

这根在风中无力垂落飘摇的枯枝,是第一次跟着朋友爬树时,太过紧张踩折的,当初自己一个不稳还差点掉下来,想想还有些后怕。旁边这有几道模糊的刻痕,是为了纪念终于爬到树顶,从路边挑来几块锋利的石子,用双手一笔一画划下的铭文。还有这块破损的树皮,是……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了他。古早的回忆虽有些记不清了,但最后的分别,记忆中就是在村口的这棵树下。

大抵是太过遥远,时光模糊了那人的样貌吧,只记得眉角上的那一道疤和一身白蒙蒙的毛,清寥的雾霭笼在他的眸子上。他看着我,我望向他。隔着雾雨,草草两个眼神,我便明白他的意思,好似我们一往的亲密无间。但此时孤身独赏橙黄橘绿时,突然徒增了几分伤感,再去念那些过往的种种也无了意义。丝丝缕缕的回忆飘过,我伸手想要去抓,还是从指缝中缓缓流淌而下,最后两手空空独留一声叹息。

那是,多少年前了呢?

到底是自己会错意了,还是本就有缘无份,现在已经说不清了。那时的两人稚气未脱,还带着些童心未泯的天真烂漫。因年长几分,家中又有位胞弟,倒被高了不少的玩伴随着幼弟一齐唤作兄长。这声称呼从小便随着自己,为了不辱兄长的名头,也在各方面照顾着小几分的义弟。

依稀犹记年年七月七的前夕,每当弯月驼来漫天繁星,都要跟着家中的大人们坐在院子里,听他们把酒话桑麻,看他们拜天上的“七娘妈”。待看倦了大人们的这些旧俗,只顾捎两块自家做的乞巧果带着,嘴里含着甜丝丝的面点,偷偷跑去寻小伙伴一同吵吵闹闹。遇到晴空还会一起望着夜幕泛起的点点微光,寻觅故事中的二位身处何方。可怜天上牛郎织女怎还没到重逢的佳期,嗔怪究竟是喜鹊偷懒是不是不肯太殷勤,还是王母刻薄硬要拆散恩爱的二人。

这两个毛头小子,最爱的就是嘻嘻哈哈地走街串巷,掏出兜底仅剩的几个铜子,去胖叔的铺子那买俩块糖,再绕着村子溜过一圈便当周游天地;还曾一同反复翻阅看不懂读不透的诗集,去觅先生口中的颜如玉,结果最后还是只能抱着那些背不完的诗句,跑去和先生议论书中的雎鸠到底在哪,淑女又当何样;两人也还一起尝过那路边声声吆喝叫卖的小摊,一起看过那夕阳垂垂隐入绵延的群山,一起爬过那清风拂拂摇曳歪斜的老树。

想起来了,他眉角的伤疤,正是先前玩闹爬树时失足留下的。而老树枝干上磨损的一块,也是在摔落的时候,脑袋蹭到树干上所致。还记得那天阳光正好,和煦的春风吹得人心情舒畅。若是哪家顽童调皮,偷偷从学堂里跑了出来,都会寻住在坡上的木匠王叔,讨只纸鸢嬉耍。

一不小心踩空而摔下树的小人儿重重砸到了地上,忍不住啼哭的却是靠边的另一个孩子。

“阿泽,阿泽,你不要有事,你,你不要死啊。呜呜,怎么办,这怎么办,我,我,都怪我,非要让你爬上去捡风筝。要是摔的是我就好了,呜阿泽,你不要有事好不好。你要是没事,我,我去给你买,买糖吃。”没受伤的孩子一见伙伴跌倒,就赶快跑到树下,一边因为啜泣连话都说不通顺,一边忙不迭扶起被尘土沾染得有些邋遢的白熊。

“嘶——柒哥你别哭了,我可没死,只是——啊痛痛痛,只是有点疼而已,没事的没事的,你看我不还好好的吗。”摔倒的稚子捂着淌下殷红的脸逞能,还伸手去安慰身边的泪人。

挂了彩的白熊吸着冷气忍着痛,还要安慰着被吓到的朋友,这场景若要是给路过的大人瞧见了,指不定得笑话一番。

唉,如今回想起来确是有些幼稚得让人害臊,想叫人把头给埋起来。但这种种引人讪笑的回忆,还是令人甚是怀念,毕竟现在承袭了流俗,每年七月七要去庙中供奉花果的人,也轮到了自己。

……

“你真的要走了吗?”离别之前,我抓着对方的衣袖不放,不知是想挽留还是想要占有,缓慢跳动的心脏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让人喘不上气。

“是啊,我爹要去金陵做生意,说是早早就找好了新的住所和主顾。本以为我和母亲会留在这的,可他一定要带着我们一起,还让我跟着他多出去走走,长点见识。”

比我高半个头也壮实许多的少年反手握住我的小腕,把指头伸进我的掌心,将父母求来保佑平安的玉佩塞到我手里,带着点不满和我抱怨。

“这个你拿着,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留作纪念的了,就让它陪着你吧。你想我了就看看它,毕竟从小就戴着这玩意,也算是我的半个替身了。哎,你是不知道,老爹也太过固执了些,说什么都没法让他转念。要不是拗不过,我也不想走啊,毕竟离开了这里可就一个熟人也见不到了。”

风起云布,天公似在告诉着每一个平头百姓,要变天了。

“这样啊……那,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应该可以吧?”他挠挠头,不知是不是在忖量着未来的打算,思考了一会又继续补充道:

“有机会我肯定会回来看看你的。柒哥你有空也可以给我寄信呀,地址我也都给你了,你要自己写的话,正好还能用上臭老头教的那点字句。而且不是早就说好了,以后要一起去京城看看的吗。”

……

沉默半响,少年仿佛下定了决心,用发闷的声音窃窃低语。

“阿泽。”

“怎么了吗,声音突然变得这么小?唔,是身体不舒服么,如果哪里难受的话,要不要带你去医馆看看?”他把那有些憨实的脸贴近,亮莹莹的双眼里带些关切,俯身来查看我是否有哪里不适。

双目四对,还被靠得这么近,让我的面颊不禁有些发红,阵阵羞臊油然而生。一想到自己打算吐露的心意,眼角更是急得覆上了一层水雾。那眼睛把我勾得一时有些慌了神,只好紧盯着地板分散注意,默默攥紧了手中的那枚玉佩,希望能掩盖住脸上的不堪。

“那个,我,我,我不知道这该不该说。但是,但是想到以后很难再见到你了,还是想告诉你。”

“哎呀,我俩有啥不能说的,直接告诉我就行。”

“唔,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不是吗?”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对……不,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样的。我,我,我……我对阿泽,是,应该是……”

少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还没憋出一句话。当抬起头看到对方不带一丝阴霾的清澈眼眸,反倒是心生了些后悔。不知是羞耻心在作祟,还是害怕结果而逃避,不等一番话说完,带着点哭腔就独自跑开了。天空也正如少年的心一般沉闷,淅淅沥沥落下的雨丝打在身上,却跟从前砸来的石子一样生疼。

后来嘛,自己再也没见到过这名叫阿泽的少年,就连当初鼓起勇气,现在已变成每年因习惯而寄出祝延的信件也是石沉大海,至今杳无音讯。

唉,今年的信,也该早点写完寄出去了。

兴许是有意偏要去误会雪月风花。其实早就猜到了这样的未来,那样开朗又活泼的男孩,身边肯定不乏像自己这样的朋友。搬去新的住所,和新交们打成一片,忘却再无因缘的旧友,只是需要时间罢了。而自己几乎快要暴露本心的独白,仅仅是不愿面对这样的结局,顺带还妄想着能够实现这犯忌的白日梦罢了。

朋友啊……

只可惜,我不想只做朋友。

料峭秋风吹动了老树的枝桠,那素白的宽厚背影在迷蒙中渐行渐远,一如当年一样遥不可及。恍惚间,总感觉回到了那个深秋,自己紧攥着那暖和的手又放开,站在未来和过去道别。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那天的风,那天的雨,好似也是如今这般。

噢,也确似这般。难怪自己不喜欢秋天,难怪见这天就不痛快。

好吧,看来自己还是没能轻易忘掉,到底是有点想他了。

桥头的老头早就支着伞推着车走了,村前的老狗也带着它的小崽子回了窝。

老树枝桠上挂着的零星枯叶,早就在萧瑟中随风而落,曾经满眼的翠绿如今也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尚未萌发的种子在这霜天中也只能沉睡于地底,更何况是数年前就已垂死的新芽呢?

叹了叹气,被回忆勾得我兴尽意阑,原本蓬松的毛发也被愈渐愈浓的雨雾浸得湿漉漉的。该准备回家,继续去写不知从何下笔的信了。行至桥头,抚摩着衣荷内的白玉,回味着心间的杂陈,又抬眼望向长空。漫天愁云夹杂的朔风捎带着大地应许的澍泽,我孑然一身淋在这涔涔中,只得感慨一句。

终究是深秋了。

“有劳兄台留步,鄙人有一事相问。请问您听闻一位叫林柒的先生吗?”

有些熟悉但又倍感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好奇地转头,想着是谁这么有闲心,在这雨天还有功夫四处游逛。只见一位撑着绢伞的黑衫男子站在小桥的另一边上,伞撑得很低,低得我看不清他的脸。

“不才便是,请问阁下寻我是有何要事吗?若要代笔文书的话恐怕还得等几日,近来忙于着笔一封寄给旧友的信,毕竟许久未见,还需斟酌下用词。”

他听完这番话也不作声,反倒背着手上了桥,一路徐徐走来,又在离我三四步的地方驻足而立。伸手掏了掏衣襟,从中拿出一封系着丝结的雪白信封,将它递到我的面前。

待对方凑近了,才发现他身着那远看有些素净的袍子,实则乃锦绣织就的。精美华贵的重重纹饰隐在墨黑的罗缎下,奢华而不显张扬。除了那极好的料子,腰间还系有一玉牌,佩一把短剑,全都是做工精细的挂件,好不大气。十里八乡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把这当便服穿出来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恐怕身前这位,就是传言中的那来寻人的商人了。

“还未问及阁下的名讳,不知该如何称呼,还有您手中的这封这信是?”

“这是给先生的信,一位熟人托我送来,不过看时日好像有些晚了,还有劳多加谅解。至于在下的姓名嘛……”

能劳烦这样丰豪的人来给我稍信,我倒是有了些好奇,究竟是谁?所为何事?一个接一个疑问冒出,惹得我心底直发痒。

他将手中的伞抬高,露出了一直被掩盖住的面庞。

那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五官端正、线条分明的面庞又带一丝饱经风霜的老成,眉角一道短短的疤痕下面,那深邃的眸光中透露着股果敢和坚定……还有一份期待。

一瞬间,我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心中咕哝的问题在此时此刻全都有了一个不愿面对的答案。这场景层在子夜时分的梦寐中预演过千次万次,可当这一切真出现在眼前,我满脑子想的却只有逃离。

他看到我怔怔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还不忘向我打趣。

“叫我怀泽即可,或者说,阿泽这个称呼会不会更熟悉?真是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了,柒哥总不会忘记我了吧?”

“怎么可能忘记!你到底去哪了?都多久了,就连我给你寄的那些信也没回过一次,何止是有些晚……”

我实在是有些咬牙切齿了,但又不敢看向他的双眼,只得低着头抱怨。掰着指头算,也有十多个年头了,其间他从未回来过。分明当初信誓旦旦做出了承诺,久别再会还偏偏隔了这么多年岁。

“抱歉,并非是我有意为之。这些年来,我随父亲一路颠沛流离,当初本该定下的住所被一场意外付之一炬,迫不得已又迁到了更远的地方。这十几载从南到北,我随着父母的脚步走遍了各个城郭。你寄来的信,也因此没能交到我手上。”

说罢他翻了翻衣兜,又从里面掏出几张叠好的、着了墨的宣纸,接过刚刚的话头继续:

“不过这些信,前些日子我还是从,,2号门,、、早、、在驿使的手中拿到了。新上任的驿使看到这么多寄给同一个人的函件堆放在站内没能送达,实在是有些好奇。经过一番周折,才最终递到了我手上,这才看到了这么多年你写给我的信。”

“可为何这么久了,却从不见你来寻我呢?不是早先就答允过的吗?”我移走了低垂的目光,微微侧身转向他处。惊讶之余,我还是有些不忿。这不忿也非因谁而来,只是带着些忧愁,带着些哀怨。就连漫溢于胸口、吐诉而出的都不再是愠怒,而是闷闷的不悦。

“呀……这也确实怪我,是我一直在逃避,没能下定决心来找你。当初得知要离开的时候,分别前我不是寻你谈了谈吗,至于那时最后没能说完的话,我心底大概是有几分答案的。”

他挠了挠头,又靠近了我一点,把撑着伞的手往中间一递,将我也一同遮在伞下。

“这么多年我也在纠结,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你对我的那份情感,我实在是没想好该怎么回应,不能就这样揣着糊涂来见你。我希望你能寻个好人家,不需要时刻忌讳他人的目光,而不是将大好的日子耗在我身上。毕竟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装作不知道去伤害你,到底是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抱歉啊。”

最好的朋友,是啊,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我眼中的怒意和不满消了好些,随之填充进来的,则是失意的叹息。我不敢,也不愿去回应他的目光,只好瞥向脚底被风吹皱的潺潺清涟。微波划过被细碎雨雾敲得点点聚散的破镜,留在镜中的一黑一白也随涟漪变得影影绰绰,万千思绪此刻一齐涌上心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身旁的白熊看到我的目光有些游离,有些紧张地咳嗽了一下接着说道。

“但是,我还是很想你,我始终怀念着从前和你共度的时光。两个臭小鬼一起在村子里东跑西跑,一起偷大人们的零钱买糖吃,这些经历对我来说弥足珍贵。偶尔我还会夜半时分想起你,想起我们分别的那个雨天。”

“可能是我也有些失心疯了,也可能是真的太过思念,这么多年一直没能走出那些过往的回忆。虽然随着父亲从商多年让我慢慢有了些许积蓄,返乡来见个面并非难事,但一想到要面对你,还是会感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前些日子我看到寄来的那些信之后,突然无比怀念儿时与你一同打闹的日子,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看看。”

白熊攥紧了手,鼻息有些加快,始终盯着我游离的双眼不肯离开。即使只用眼角的余光,我也能看出这副衷肠费了一番功夫才奋勇倾吐而出,就连头顶的伞沿都还在微微颤抖。

像是被追赶到角落的走兽般道尽途穷,也确实不该逃避下去了,我抬起头将目光缓缓上移,正如从前抬头望向他一般。当年爱逃课玩闹,讨厌早睡早起的那个家伙,也长这么大了。嗯,确实又长大不少,如今已比我高了一个头了,配上那宽阔挺拔的肩膀,本能地让我觉得十分可靠。明明隔了这么多年,两只雏鸟都已羽翼丰满,从黄头小儿成长为了出色的男人。可不知为何,自己还有些孩童逞大人时,想要抚摸他面庞去安慰的冲动。

“我没你那么有文化,当年先生教的东西也早已忘了大半,所以这信里胡诌的内容还请多担待担待。近些年来我想对你说的话,也学着你的方式,都留在这信里头了。”

我接过他手中的信,展开信纸披阅其中的内容。

……

阅毕,纸上乱七八糟的句子让我不禁有些莞尔,这傻大个还是跟当年一样,遇到什么事不管三七二十一,总是先做了再说。这信也写得没什么条理,明明这段刚开始写的近况,没几行又开始怀念旧日的光阴,想一出是一出的。

不过也该感谢他这样的性子,要是没有当初的挺身而出,替我挡下了砸向我的石子,估计那时只能躲在家里,避开那村尾那几个坏家伙的欺负了。而如今的自己,也怕是要再阴沉几分。有他这样的朋友,也是我的幸运。

烟雨似小了些,不再如方才的雾蒙蒙,躲在其间的万物也浮现出原本的样貌。

“还有一事,也算是我的心意,不知当说不当说。”沉默良久,他缓了缓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另一只悬在空中的手也在踌躇中一点点伸出,轻轻落在了我低垂的肩膀上。

“这么多年了,也未曾对别人动过心,本以为或许这辈子遇不到心上人,要孤独终老一辈子。可前阵子读过你年年都寄给我的信之后,反倒近日每到夜里魂牵梦绕的都是你。如今站再次在你的身边,看着你,更加确信了这才是我真实的心意,希望现在才意识到这些还不会太晚。我想履行当初的诺言,带你去京城瞧那灯火辉煌,也去吴越观那水榭亭台。不知道我这粗人现在还有没有机会,能挽回喜欢我的人,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引得他一惊。随后将掌心叠在肩头的手上,把兜中老旧的玉佩叩在两人手中。盯着他的眼睛,对那毫无一丝阴霾的眸子,摆出副无可奈何的口吻。

“若非喜欢,谁能坚持一份没有回应的事这么久呢?你啊,是真傻。”

寒风渐弱,透过绢伞传递着变天了的讯息,尽管漫天密布的云翳还未散去,这下了好一阵的潇潇雾霭,终究也是收起了雨意。

不再荡漾的水镜映照出桥面上的两个小人,一痴一傻,仿佛乘着喜鹊,伴着岁月走走停停,从长生殿内悠悠荡到拜月亭。

这秋天,其实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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